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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 会

书籍名:《十佳女》    作者:花朵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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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日和苏未卿聊得开怀,以至于容信在午宴上不停对我打眼色,想私下知道我俩进展如何,最后连在她身边的容锦喝多了也未曾注意到。

我知道她向来爱打探人私事,可我和苏未卿真是八字没有一撇,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我装从头到尾都在装聋作哑,她坐我对面,我的视线却总在她头顶飘过,接着自顾自与身边的苏未卿继续聊天。散席后她要送醉酒的容锦回家,没能在散席后和与我深入探讨一番。

为此她异常沮丧,认定这个弟弟是上天派来收她的。

接下来的几日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我这人一下雨就犯懒,哪都不想去,想起说要送苏未卿一副扇面的,便唤墨砚取来笔墨,想想画了一幅翠云山秋猎图,画好又觉得这样的扇面色调暗了,又不应季,正在犹豫之际容信登门了。

那副秋猎图自然成了她的。

关于苏未卿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没影的事儿。

任容信严刑拷问,我硬未说半句,她无奈之下,只得铩羽而归。

也就在那几天起,每到夜里都会有人往我府里投锦书。

开始只是些包扎华丽的书信,后来还有人把书信放在锦囊里,里面一并放入些亲手制作的各色花样的木簪、簪花之类。

东齐民风开放,民间无论男女只要有心上人,均可在入夜后向心上人家投书信和亲手雕刻打磨的木簪,粘合穿制的簪花表达爱意。

几日下来,我才发现,我红了。

大约是因为京城都知道了“暖玉”拼死拒夜邀的桥段。与女子取笑不同,男子大都对这样的行为无比赞同,且认定我是“坚贞而专情”的。

我只能说那是场误会。

那些书信都是些表达爱慕的诗词,大多是官家公子,我开始还颇有兴致地拆了几封,见多了,便觉得无趣了,就让琴筝拿了个箱子连同大把木簪簪花一并装走了。

现在府里一到了晚上没人敢离围墙走得太近,生怕不小心被人砸了头。

要知道投信的人为了能掷进来,都会将信件和石头绑一起,夜里打更的许嬷嬷就曾被打破了头。

待到雨停天就暑气边上来了。

我差人将画好的月下美人扇面送到了苏未卿家。

回话的人说苏未卿收到很高兴,还带回了一小篮子杨梅,说是老家来人送来的。

杨梅在北地的京城也算是个稀罕的水果,我分了大半出来,差人送到父亲那里,一来让他尝个鲜,二来也好让他宽心。

父亲回话来说,杨梅易坏,早点吞入腹中为好。

我自然明白,约了苏未卿端午晚上去逛西府街的夜市。

端午便在两日之后。

端午节西府街的夜市我幼时也曾和哥哥去过。

那时我不过还小,哥哥拿我做幌子说是带我出去玩耍,其实是去私会恋人。

那女子的模样到现在我早已记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哥哥将外祖父给的龙玉佩送给了她。

那玉佩是外祖父给的,我得了个凤佩,与那龙佩恰好是一对。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我站在喧闹的街头看着街边嬉闹玩耍的孩童,想起哥哥。

想起他入宫时,层层繁复的喜服,晃眼的白玉水晶冠,隐忍而绝望的伤心,一桩桩一件件,原来那些光景都交错地埋藏在我心间……

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转头一看,却见苏未卿笑盈盈的站在身后。

他身穿浅青色的胡服,发髻盘在头顶只用了一支玉笄固定,腰间围了一条蹀躞带,果然是位英姿飒爽的俊美公子。

比起哥哥我是幸运的,至少苏未卿还是个翩翩少年郎。

我重整了心情,调笑着盯着他看了半饷,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才转身喊他一起走。

西府街的夜市大都卖些吃食,尤其是各的小吃,天南地北应有尽有。路边还有杂耍把戏,还可边吃边看。

一圈逛下来,本地的焦圈、夹糖糕、小枣粽还有南地的小馄饨、煮干丝、生煎林林总总买了十多样,一并由墨砚拿着,弄得她苦不堪言,大包小包地跟在后面。好不容易带进了舞莺阁二楼包间里,摆了一桌。

小二上了茶水告诉我们,今天的曲目是京城公子们最爱的《鸢梦记》和《红衣郎》。

《鸢梦记》是舞莺阁最出名的一出戏,讲的同样是才女佳人的老套故事。

但只有我知道里面的唱词却是哥哥与他哪位恋人一起谱的。

当年,他们写好了本子便给了当时舞莺阁的红牌,现在的阁主齐霜月排演。首次上演也是在端午那日,当时这出戏在京城红极一时,骗取不知多少京城公子的眼泪,此后每年端午舞莺阁都会演上一出。

这些都是齐霜月告诉我的。

台上的小姐红妆粉面,依依呀呀唱得婉转,嫣红的嘴唇吐着与公子分别后的思念,公子多情,转眼便忘了小姐……

他朱唇微启,凤眼含情,转眼便余我一人热泪满襟……

她情难自已,柔肠百转,顷刻间泥足深陷……

等苏未卿将帕子递给我,我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已落下泪来,我强颜向他道谢,转头便又继续看戏。

台上的人一幕幕演着萍水相逢,演着日久生情,演到两情缱绻继而生死相依,最后却是皆大欢喜,台下的人却早已被一道宫门隔成了生离,被命运隔成了死别。

有时戏里的故事却不及我们自己的故事精彩,他们写着别人故事,安排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却掌控不了自己的。

看到最后,却是我带着眼泪取笑苏未卿也早已红了眼眶,他只是笑笑不答。

才看完戏,对着戏台的竹帘也放了下来,这时齐霜月走了进来。

我第一次来舞莺阁的时候,齐霜月就来找我,是他告诉我关于哥哥的事。

他静静地说了一个下午,我静静地听了一个下午。

昔日的情爱在那个下午重新生根、发芽,抽出最娇美的枝桠,开出最绚丽的花朵,最后却还未结果,便落寞枯萎,跟随着主人早早化作一怀黄土,被风吹散飘入未亡人的梦中。

齐霜月一直都很感激他们,他十四岁在京城站住了脚,成了名,却是《鸢梦记》中的公子让他成了当年闻名东齐的绝世名伶。

他说来也是个妙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不过二十五六便脱了伶人的籍,成了舞莺阁的阁主。他对朋友却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且朋友要帮忙也绝不含糊,一准帮到底,是个爽朗仗义的人。

齐霜月见了我便挑着秀眉玩笑道:“小世女,你来我们阁里不点酒菜也就算了,还从外带,我们生意就做不下去的。”

我道:“霜月哥哥,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刚受伤,现在喝不得酒的,回去父亲要是知道了又要啰嗦。”

齐霜月哼了一声道:“你家个个都怕爹!”

说毕他和我具是一愣。

我心下一黯,齐霜月也后悔得咬了咬嘴唇,苏未卿扯了扯我的袖口,温和地笑了笑。

齐霜月看了又笑了起来,继而不怀好意道:“这位公子必是第一次来我们阁里,要不要来瞧瞧我们阁里当红的伶人韶华?”

韶华我是知道的,她是京城受不少公子哥追捧的女伶人,据说连容锦这样素来眼高过顶的人也出钱捧过她。

他赶紧拒绝道:“不必了,”就这想也不想,便对齐霜月说,“我看阿玉便够了。”

苏未卿说完便一惊,有些傻眼地看着桌上的小食发愣,片刻间脸上的那摸红霞一直染到了耳朵。

齐霜月笑得直喘道:“那…那我走了,不妨碍…他看你了…”

齐霜月一走我俩有些尴尬,我拿起茶杯喝水却被烫了一下,手一松,杯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身。

苏未卿从怀里拿了帕子给我擦,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我面上一红,头也转到了一边清咳了两声。

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我也是会脸红的。

我一把捉住他的手,问道:“未卿,你不是要看我么,怎么不看呢?”

他微微垂头,抬起那一双亮得灼人的眼睛望着我。

我不禁挑着他的下巴问:“我不好看么?”

他看了我半饷才幽幽地道:“…自然是好看的…”

我轻叹一声,默默地靠到了他的怀中,他身子不由一僵。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道:“一会儿,就让我靠一会。”他闻言才松了下来,静静地任我靠着。

我闭上眼,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兰草香气。

隐隐约约,依然能听到大堂里伶人如泣如诉地唱着新一出的戏码。

鲜衣怒马的少年,鲜花着锦的少女,在青葱岁月,他一身红衣如火从我家门前打马而过,惹我思量了半生,牵挂了一世……

似挽不回旧韶光……

拾不起梦里落英委地

……

旧时你簪花如碧,

……

我依稀看到了梦中的红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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