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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

书籍名:《商游汉镜》    作者:Candy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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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你别再欺负他了!”公孙苒指着身边的小青冲我吼道。此言一出,不仅是我,连小青都一惊。“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算什么?不仅伤了他,还伤了老师!夏商商,你别太无法无天了!”

我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你懂个屁……”转过头去看小青,见小青一脸受伤的表情望着我,就觉那股滚烫的气在胸口搅动,“死娘娘腔,你挑拨离间!你跟小青说过什么?!”我百口莫辩,看到小青扶着公孙苒还不撒手,我顿觉孤立无援,心中一凉,鼻中不由得发酸。

“小白……”小青见我难过,心就要软,被公孙苒一把拽住,拿眼示意门外。司马这时候恰好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跟着捧着礼盒的小吟。一屋子人全杵在不大的房子里,只听得我一个人轻微的抽泣……

公孙苒被司马领走了,小吟蹲在门外跟雪碧玩,剩下我坐在小青面前把司马带来的那些礼物一盒盒打开,“小青,你尝尝看这些好不好吃。”小青一把按住了我的手,低着脸说,“小白你怎么不告诉我实情,昨晚真对不住司马大人。”

我哭笑不得,惹得小青莫名其妙。我挑了一块甜酥塞进他的嘴里,“你别听那个公孙苒胡说八道,他存着私心。”

“私心?”小青咽下了甜酥问道。

我低眼瞥那乱糟糟的床铺,装模作样地问,“小青,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淳朴的小青不明白我葫芦里卖什么药,如实告诉我,“我从你家出来,在路上就遇到公孙大哥,他好心送我回来……”

我一听就急了,“你自己不会走,干嘛让他送?”

小青被我一骂,连忙辩解,“我,我那个时候……其实……我在酒肆……喝,喝多了……”

他结结巴巴说完,脸涨得通红,我咬牙忍住,略过这节,“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回来了……”小青奇怪地望着我。

他的眼神怪无辜的,我再瞥那被窝,有点不敢往下问。而且就算问了,醉酒的小青八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把小青看得心里毛毛的,手脚不知往哪里放。我暗想,如果有什么事,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应该没那么身手矫健吧。虽然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以后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我愤愤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就你最好骗,你以后要当大将军,不要什么人都相信!而且你是要娶公主的,别跟他们混在一起!”乖乖,教导起大将军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得瑟得厉害。不过面前的小青同我脑海里零零散散的那些文字勾勒起来的英雄完全无法重合,我实在放心不下太过纯良的小青。

小青瞪圆了眼睛望着我,我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将军?公主?”小青重复那两个词,然后大笑,“小白,你比算命先生还会说。”

“我……”我好不容易把即将冲出口的话给生吞回去,“算了算了,你好好干你的活儿吧。”泄露天机听说会遭天谴,我怕死。怪不得说卫青是汉代最有军事才能而且是运气最好的将军,这种心地善良的傻小子最受老天爷眷顾,一点心机都没有,真让人给捏一把汗。

“小白,我不要公主,有你就够了……”

吖?刚说是傻小子,原来一点都不傻。这话听得人心里酥酥的,痒痒的,麻麻的。那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逼得我慌忙扭开头去,即便故作镇静,却无奈加速的心跳不受控制。不行,赶紧走,留在这里,要出事。我慌忙唤小吟进来。

“小白,我们还是朋友吧。”小青叫住我,想拖我的手,又缩回去了。我鼓起勇气望向他的眼睛。小青坦率地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只是眼角爬着极不和谐的艰涩。我努力装出轻松的表情,点头应一声。

我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正撞上小青被痛苦淹没的双眼。他见我回头,向前踉跄了半步,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挣得额头的青筋跳起。我呆住,公孙苒说得没错,我来这里只会给他带来伤害。我的小青还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英雄,年少的心总是太过柔软,经不起遗憾。而我,虽寄生于这豆蔻年华的身体中,却早已远离了那些青葱岁月……

回家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颠得人昏昏欲睡。小吟抱着雪碧打瞌睡,我独自望着车外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南腔北调。我蜷起身,环抱膝盖,思绪飞得很远,很远,停驻在两千年后的某一天——

记忆中,那人也是个傻小子,同学们眼中不起眼的青蛙王子。我们在孩子的年龄偷偷相爱,做尽了所有孩子会做的傻事。如今的我几乎已经忘了我们是怎样分的手,留在脑海里的只是所有那些甜蜜和心悸。当爱过的人越来越远,那张脸越来越模糊,最终反而不知怀念的究竟是那个人,还是那些回忆。即使当那个人再次站在面前,或许,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去接受了。生活现实得残酷,爱过恨过终究会埋葬在时间的沙漠中无处找寻,只在指尖留下几颗苍白的沙砾……

我摇摇头,把那些杂念从脑中驱散。我也已不再是那个傻气的孩子,我学会了面对现实,投机取巧,让自己少一点磕磕绊绊——

“停车。”我招呼着车夫,转身摇醒了小吟。“口水擦擦,”我丢过去手绢给他,漂亮娃娃就连流哈喇子都那么可爱,小吟呜咽了一声,又长又密的睫毛交错粘在一起,睁了好几次才终于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哪里能弄到冰块和牛奶?”我捏他的粉脸蛋,让他赶紧清醒过来。这里很少有人喝牛奶,这个时候想要完全不知道去哪里买。

冰在这个年头是很稀奇的东西,都是冬天大寒时人们采来,储藏在山阴处。《诗经-七月》中说:“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凌阴”就是指山阴处的藏冰地窖。幸好在长安城里混了一帮狐朋狗友,我从又安那里要来了一大块冰,顺手牵羊又拿走了一小袋红豆。一路快马加鞭,经过市场的时候跟一个塞外来的生意人买了一些牛奶,等到了家,冰已经开始化了。我让翡翠拿出冬衣把冰裹住,自己就跑到厨房里忙活开了。牛奶煮开,等它慢慢凉。我在一旁把红小豆洗净后放入锅中,加入冷水浸泡一个时辰,煮至裂开后加入红糖,慢慢熬煮至汤汁收稠。

小吟凑过来,小鼻子嗅嗅,“好甜的味道。”

我一脚把他踢开,“去去去,把冰取出来,凿碎,越碎越好。”没有搅拌机,只有人工打了。我抹抹脑门上的汗,找了一个玉质的盘子,把碎冰屑倒入盘中,再倒入冷牛奶,最后把煮好的红豆覆在上面——红豆牛奶沙冰!

“叔叔……叔叔……”凉爽的亭台之中,众人围坐,我故意亲昵地拉住司马的胳膊,“你不吃就让他们吃光了。”转过去,狠瞪一眼吃得开心的公孙苒,“放下,那一碗是我叔的。”公孙苒伸出去的手悻悻地放下了。拊离笑着把小碗放下,“从哪里学来的?”

“我妈一到夏天就煮给我吃。”我说。

“这冰,一向只做消暑降温或冰镇凉茶用,确实没见过如此运用,味道不错。”

拊离是美食家,他一夸我,司马的脸色也有所缓和,我见缝插针,故作小心翼翼状,“就尝一口,好不好?我花了好大的力气特意为你做的。”

又安摇着扇子嫣然一笑,“商商,教我做,可好?”

“行,”我一口答应,“不过你客人点了单,我要收一半盈利。”我不假思索。

又安一怔,继而笑着点头答应。司马在一旁瞥我,“你缺钱么?”

“我要赚私房钱!下次再想半夜翘家,不至于一个铜板没有,站在大门口等了半天,某人才追上来。”

我一说完,所有人都开始大笑,公孙苒差点把嘴里的红豆喷出来。司马的脸红了红,我第一次见酷酷的司马也有腼腆的表情。我把碗塞到他手里,悄声说,“叔叔,咱们算冰释前嫌了吧。”见司马拿起勺来吃,明白他不同我计较了,我这才松开他的胳膊,松了一口气。

老妈教过的幸福法则:

Tips.1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拴住他的胃。

Tips.2永远不要把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吵架不要自己离家出走,生气不要自己睡沙发。

Tips.3男人都好面子,尤其在他朋友面前,要显出奉他为天的样子。

Tips.4最重要的一条:自己手边要有点小钱。

等夜凉透了,朋友们都陆续散去,亭子里只剩下了我同司马。我要去收拾碗勺,被司马叫住。

“我明白你的心思。”他的目光悠悠地落在某一处,顺着他的目光,是昨晚我们一起纳凉的荷塘边。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微扯嘴角,低声说,“我如果真是涩琪,赖着你也就算了,可偏偏同你非亲非故的,又不知要在这里多长时间,你真以为我那么恬不知耻,不知感恩吗?”

他转过来,沉默了片刻,却问了一句令我惊骇的话——

“同郡瑜在一处的时候,也觉过亏欠?”

见我语塞,他的呼吸重了些,“你在这里住着,住多久都行,不必想那么多。”他转身走了,我被荷塘中飘来的香味慢慢笼罩,视线里只留下灰色石栏上被泪水晕开的痕迹。起风了,这酷热的天气看似快要到头了……



不期而遇

“痛吗?”他凑过来,嘴唇触到我耳廓的绒毛,痒痒的,我躲开。

明明已经脸色煞白,痛到脱力,我还是咬着牙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挪动腰肢,左边一点,再一点点,血液一下子流回了右腿,一股无法形容的胀痛从腰部迅速窜至脚趾尖——

“吖~~~”我低吟,辛苦得要哭。一条腿水深,一条腿火热。腰部以下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说不出的痛楚,痛得想死。

“商商……”他的眉宇间露出一丝不忍。

“闭嘴!”我熬过最初的剧痛,没好气地喝他。待疼痛减退至能够忍受的范围,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转而恨恨地低骂,“还不都是为了你!”咬牙忍耐着,麻木的右腿慢慢恢复知觉,再把屁股慢慢挪到右腿,换左腿休息。

这是谁定的规矩,席地而坐是跪在地上的!!我欲哭无泪。

我已经很努力了,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保持风范。虽然腿痛得要命,还是把腰杆挺得笔直。说是虚荣也好,死要面子也好,在家可以没规矩,出门不能给我家“官人”丢脸。何况今日是到别人家做客,请客的又是出了名的同司马不对付——那位曾在元宵节上逼我吟诗弹琴的“元凶”大哥。

元凶大哥与司马是同乡,又是同僚,本也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无奈总被司马盖过风头,心怀嫉恨,一有机会就挤兑他。今日是八月十五,元凶大哥请了一帮京城中的同僚同乡和熟识的官员来家中喝酒。也许是由于那位以严厉著称的太常大人在场,大家都不敢造次,这饭吃得异常沉闷无趣。

肃穆的宴会厅只闻席间窃窃私语,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我一低头,桌上那一盘狗芹羹更是倒尽了我最后一点胃口。我叹一口气,不明白这个时候的人怎么就爱把刚生一年的小狗当美味佳肴。司马知道我对狗肉深恶痛绝,就夹了一口韭黄炒鸡蛋到我碗里。我瞪他,“你疯了,哪见有人给自己小妾夹菜,小心被袁大头看到又笑话!”司马冲我淡淡地笑,待我装模作样地把菜夹还给他,顺势一把将我搂过去——

“做什么?”我低声警告他,“趁火打劫,门儿都没有!”

“靠着我,腿不会那么疼。”他满不在乎地说完,手指仿若无意地滑过我的腰际。我一龇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坐在上首的太常大人无意间发现我们大庭广众之下搂在一起,蜡黄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愠色。我心头一惊,“放手,放手!”我暗地里拼命扯他的袖子,待他手臂松开,赶紧缩回去坐坐好,整理一下衣衫。

司马见我正襟危坐,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我不理他,他便端起案上的耳杯来兀自浅啜了一口。等太常大人收回不悦的目光,我这才敢悄声问身旁的司马,“那袁大头为什么要把我请来啊?”

司马只笑不言,他的样子让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战战兢兢坐回去,不知下面会有什么事在等着自己。果然没过多久,元凶大哥又来老一套:“司马兄,素闻如夫人能歌善舞,生性豪爽,可否为太常大人和诸位同僚演一曲。”生性豪爽?我心底讪笑。这种爱指桑骂槐,却又骂得忒没水平的人还真是什么时代都有啊!

司马一听,漂亮的眉毛便一蹙。连我也知道要求别人的妻子当众表演,即使只是妾,也是极具侮辱的请求。可元凶大哥把太常大人搬出来,拒绝就等于驳了大人的面子。我对这位袁大头一直没好感,平日里他就爱在仆射大人面前打司马的小报告,今天简直就是欺负到脸上来了。

司马在一旁考虑托辞,正在踌躇间,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让我去好了。”

他似还不放心,我做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他略一想,叮嘱道,“那首在水一方不可。”

我没料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的指点下,如今我已经能够把这首曲子演绎得同他一样精妙凄婉。他不让唱,我也只好应了他的话,转身从宾客席中款步走出。我本是女儿家,穿上华丽的衣裳,略施淡妆,配上小涩琪天生的美貌,一笑便生万种风情。我故意朝严肃的太常大人飘过去一抹微笑,极尽乖巧之能事。太常大人冷峻的表情未变,可眼中的锋利减弱了不少。我得意洋洋回头再瞟我家“官人”,哪知司马把脸一绷,正用冷冽的眼神警告我不要在那里胡乱放电。我只好闷哼一声作罢,万一弄巧成拙的确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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