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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书籍名:《青龙侍》    作者:月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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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今年升龙会的最后一天,没有一位龙主出现,於是评定弟子等级,送客人离开的事都落在了十二紫蛟身上。
  毒发的这一整天,青龙主并没有出现。就在他确信青龙主不会来时,忽然有种绝望之感慢慢袭来。  青龙主若有一口气在,不会不出现。
  想必他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默然坐在树下,已到了深夜,秋末的凉风吹着他身上,却吹不散心头焦灼。
  早知如此,便早些告诉他好了,又何苦纠结於自己变得淫荡的身体?
  在青龙主心里,对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乎吧。说不定他心里还会更高兴些。
  感到心头熟悉的躁动传来,那人却第一次不在身边,更有种空虚寂寥。
  一直以为,若是青龙主弃自己而去,自己必然会因为毒发而死,这种连生死都被人主宰的痛苦让他陷入绝望,如今真正到来时,却意外地平静。
  若是青龙主当真去了,从此再也看不到那个若即若离、俊逸无双的男子,或许他的一生都会变得无比寂寞,活下去也是乏味得很。
  身体里流着的血越来越热,心里却是越来越静,脑海中一幕幕尽是他的影子。他辱骂挖苦自己的样子,如今想来,也变得亲近许多。
  以他的身分,若是对一个人厌弃鄙薄,只需不看不理,扔在一旁,岛上多的是人间绝色,却又何必一次次地找他来羞辱。
  「碧椹公子,你在这里么?四处找你都找不到!」請芴傳蕃一个弟子气喘气喘吁吁地道,「青龙主传召你,说他在船上等你,让你快些去!」請芴傳蕃他看着眼前的侍从,还以为自己是听错,呆愣半晌,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这才渐渐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匆匆地向这弟子道谢,向山下狂奔而去。
  +++++即使用了轻功,仍然用了一盏茶时分才到了船头。
  此时海上明月升起,照得海水一片白光灩灩。
  青龙主坐在船头,手中拿了一壶酒,一个杯子,正自斟自饮。
  他赶到岸边,停下脚步,青龙主已看到了他,将杯子微微一举,像是敬酒的姿态,微笑道?「上来罢!」請芴傳蕃苍白的面孔让青龙主更显得几分柔弱美感。而敞开的衣裳里层层包裹的胸口处因出血色,让张茗陽忽然间明白了青龙主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他足下一点,仿佛青鹤一般掠过海水,轻飘飘地掠到了船头。
  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裳,衣袂飘飘,更显得他身躯挺拔,卓然而立,竟让青龙主举杯的手 微微一顿。
  「既然受伤,便不该喝酒了。」他慢慢走到青龙主面前,语带媚态,神色因此显得有些懊恼,想必是不想洩露了自己毒发的秘密。
  青龙主有趣地看着他,任由他将自己的杯子夺走,却是忽然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低头便是一吻。
  蛮横的一吻让他措手不及,却是迅速被青龙主吸干了口中的空气,喘不过气来,只能软倒在青龙主怀中。
  「有、有人!」請芴傳蕃他轻喘着,想要挣脱青龙主的压制。
  「哪里没有人?」青龙主毫不在意,迅速将他身上的衣裳剥得一干二净,让他躺在自己身下。  他仰面躺在甲板上,正好看到天上一轮明月。
  此时波平如镜,月光如水,即使并不甚圆的月亮,在此时也变得更为亲近。
  「我们回……回宫里去吧。」他尝试着爬起身,却见不知何时,船已离了岸,破开水面,往深海中行进。
  原来是船夫在船尾撑船,却将他两人留在船头。
  青龙主抓住他的大腿将他整个身体拖到自己面前,跨坐到他的小腹上,又拿了酒壶倒了一杯,微笑道?「今夜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还要回去?且喝一杯罢!」請芴傳蕃张茗陽躺在甲板上,被他压着,身体越发难受,看到他要喂自己喝酒,只能支撑起上半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青龙主手指一颤,大半杯酒浇到他胸口处。
  冰凉的酒落到身上,他不由得「啊……」了一声。声音醇厚娇媚,竟然更甚琼酿味道。  青龙主低头舔着他身上的酒浆,金黄色泽的水光在他身上,显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性感。
  被青龙主舔到的地方燃起大片欲火,他喘息着躺着,无意识地抓紧了身旁的衣裳。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最喜欢在床笫之间调情的么?」青龙主倒了些酒在指间,便去给他的后庭做开拓。
  火辣的湿润感传来,他才知道青龙主喝得微醺了,不由一阵慌乱,低声道?「龙主,不要!疼得很…」他娇媚的声音取悦了青龙主,青龙主摸着他的身体,抬起他一条大腿,便将性器挤入他的腿间。
  突然间的异物感人侵,让他冷汗涔涔,让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青龙主的肩膀,指甲几乎陷入青龙主的肌肤。  青龙主却是毫无所觉,抚摸着两人紧紧交合之处,微笑道?「你真的好软好软,我几乎随时想进都能进来,又紧得我好快活,若不是你家龙主,有谁能受得了你这骚劲?」张茗陽一阵羞耻,却是娇吟道?「都是龙主调教有方,奴家岂敢居功…」这淫荡无耻的声音一出,他便知道自己是忍耐得太久了,身体克制不住地求欢。
  +++++自从上了青龙岛,求欢的言语自然不带重样的了,只是前段时间被青龙珠反噬,无法说出口,后来青龙主体贴他,倒没有故意让他说这些可耻的话。
  青龙主想必是醉得五、六分了,神情更见兴奋,将他吻了又吻,下半身却动也不动。
  张茗陽只觉得自己小腹以下的地方因为硬物的进入而变得僵直,几乎动弹不得,只能喘息着任由他深吻。
  可惜青龙主醉态可掬,吻了几次都会落到面颊处,到不了唇瓣,反而将他的脸弄得湿润。
  他身上除了酒气外,还带着熟悉的草木香气,让张茗陽啼笑皆非时,又觉得安定几分,抱着他的身躯想要转过来,变成自己主动的方式,想让他早些泄了身,免得到最后彼此狼狈。
  谁知青龙主压住他的腰,将他按在地上,胡乱抽插了几下,微笑道?「小乖乖,不许调皮。」神情竟然温柔至极。
  「龙主……求你给了奴家吧!」請芴傳蕃他颤着声音,说着令自己羞愧至死的话。
  「』奴家『是女人的自称,以后不要这么叫了。」青龙主严肃地道,「你以后就叫自己,嗯,龙主的小贱奴。」对於酒醉的人实是无法可想,张茗陽虽然不愿,但被青龙珠控制,只得按照他的要求求欢了几句,偏偏越是说着下贱的话,下体欲望就越是强烈。
  「龙主,你饶了贱奴吧!贱奴身体里好痒,好热,热得好像流出水来了…」他喘息着,只能用小腹尽量磨蹭青龙主的身体,若是再让两人胡说八道下去,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乌云蔽月,转眼就有大雨,青龙主抱着他抽插了一盏茶时分,性器仍然没有半分消退的跡象,反倒是双目更为清亮?「小乖乖,你今天为什么声音这么小?」自然是因为船上人太多了。他绝望地想,口中却是说道?「贱奴……贱奴只想说给龙主一个人听。」  「小乖乖真听话。」青龙主甚是满意,又吻了他一会儿,此时豆大的雨水落下,滴到张茗陽身上,让他清醒了几分,颤声道?「龙主,快要下雨了,我们回船舱罢!」請芴傳蕃「下雨了吗?」青龙主哈哈大笑,「就是要下雨才好!」請芴傳蕃原来他已经醉成这般模样了。张茗陽暗想着,艰难地想要将他推开,带他回船舱,即使被船夫用鄙夷古怪的目光看着也是顾不得了。
  谁知他刚要挣扎,青龙主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小乖乖,你去哪里?」「雨太大,贱奴带龙主回船舱…」青龙主没答应他,反而哈哈大笑,目光变得更为清亮?「老四每次惊怒伤心的时候,他附近就会下起大雨,此时有雨无风,自然是他在哭了。我们早些将船驶出这片海域,便不会下雨。」他满面都是笑意,显然快意已极,「敢和我抢人,我让他没好下场!」請芴傳蕃此时四周没有一丝风,也看不到月光,只能听到黑暗中的雨声和彼此沉重的喘息。
  细密的雨声落在水上,打在两人赤裸的身上,张茗陽初时感到狼狈局促,但看到青龙主坦然受之,便也不再强求,冰凉的雨点落到身上,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之感。
  +++++「不要……啊嗯……啊……」被青龙主大力穿刺着,撞击着身体最为敏感的地方,让他的快感仿佛急流,窜遍了身体的每一处。雨声遮住了他的声音,让他再无拘束地发出娇媚的呻吟。
  这些声音自然落入离他极近的青龙主耳中。或许是雨水浇在他身上,让他的酒意消退了些,脸上的恣肆妄为的神采消散了许多,在瞬间达到高潮时,他慢慢躺在他身边,轻拥着身边的人,却没再说话。
  被青龙主的淫液灌入时,张茗陽体内的焦躁气息立时一散而空。
  青龙主的性器并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他只能慢慢推开了。感到柔软的性器磨擦过体内敏感到极致的一点,他不由再次颤栗起来。
  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听到雨声,原本让人感到十分安寧,几乎昏昏欲睡的境地,一旦想到这是因玄龙主的伤心而起,便再也睡不着了。
  「你身上的伤……是玄龙主所为么?」他的声音因为方才的放浪形骸而变得嘶哑,此时听着这情欲未消的声音,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热。即使想偽装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也是不能。
  「那时岛上客人太多,混了不少朝廷的奸细,造成些许混乱。又有朝廷派了兵马来袭,我们三人便各自开啟阵法,布下迷雾阵,让岛外的人找寻不到。谁知老四分不清轻重,竟然怀恨在心,布阵之时和我有所争执,我和他打了一场,便是这样了。」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张茗陽想到他每当和人争斗比武之后那种神采飞扬的表情,和他刚才在船上看到青龙主时的一般无二。
  当时他坐在船头上,身上带着伤,但那种睥睨的气质却是十分熟悉。
  「你既然胜了他,又何必离开龙宫岛?」他忍不住问道。
  想起那玄龙主那阴柔的容顏,他不由有些发怔。
  似他那等容貌,自然会有无数美人想跟他在一起,却不知他为何还要四处找人。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何特殊之处,和青龙主搅在一起是误打误撞,而遇到玄龙主,只不过是玄龙主一时兴起,并非当真爱慕于他。
  可是这几个龙主并非普通人,自然不能以常理揣度。譬如青龙主比玄龙主还大了个七、八岁,却还和这个仿佛亲弟的玄龙主争得你死我活。
  道书上说青者好胜,玄者生嫉,他没怎么和其餘三人相处,或许也如道书上说的,黄龙仁厚,赤龙易怒,白龙刚正。这五人横空出世,所作所为又都不同寻常,或许他们身体里真的流着龙血。
  +++++「十年前,黄龙主想让他早些成长,多学些东西,所以换了一批年纪比较大的内侍给他。」「后来呢?」感觉到青龙主不同寻常的语气,张茗陽猜测那些年纪比较大的内侍肯定是大了很多。对於性欲极强的龙主而言,只怕造成了玄龙主极大的内心伤害。
  「后来龙宫岛下了大半年的雨,没有一天停过。」青龙主平静地说,「当时五个海岛小了一半。」张茗陽无言了半晌,忽然觉得朝廷攻打龙宫岛实在是绕了远路,只需多将玄龙主欺负几回,龙宫岛就能完全淹没。
  不过玄龙主武功必定也是极高,否则也不可能伤了青龙主。而且涨水终究会退下去。
  黑暗之中渐觉雨点变小了些,他想到青龙主身上还有伤,又下着大雨,也不知伤口是否恶化。此时不由得有些心惊,试探着去摸他的身体。
  「怎么了?又想我疼爱你一番么?」青龙主的声音极为慵懒。
  张茗陽这才发现自己摸了他的胸口摸了许久,不由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扶你进舱换身衣裳。」「好。」青龙主张开手臂,攀扶住他的肩膀。
  他身躯十分放鬆,显然对张茗陽放心得下,将大半身躯的力量都靠在他身上。
  张茗陽下体极为疼痛,走动时牵扯到红肿之处,便觉体液顺着大腿流下,淫靡不堪,但此时扶着一个人,只能勉强忍着。好在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青龙主也看不到他狼狈的样子。
  忽觉面颊微微一软,竟像是身旁的青龙主亲了他一下。他登时满面红晕,说不出话来,只听青龙主温言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可惜…」张茗陽正觉意乱情迷时,又听到他这句可惜,不由呆了一呆。可惜……终究不是他属意的那个人,可惜……这人和意中人相差甚远,可惜……他却是要和他绑在一起了。
  在青龙主心中,想必是有万千可惜的吧。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酸涩,却只是微微嘆息了一声。在青龙主心里,那人骄傲雋秀,和现在这个自己实在是差得太远。
  +++++他默默无言地将青龙主扶回房中,将湿透的白布从他身上取了下来,给他擦干净身子,又换了新的衣裳。
  以前他们同去中原时,张茗陽便是睡在隔壁那间房,免得碍他的眼。此时青龙主醉了酒,他不好离开,忙了许久后十分疲惫,身上来不及清理,便坐在椅子上眠了一眠。
  朦朧中感到自己被人抱起,惊得睁开眼睛,却是青龙主将他抱上了床。
  青龙主像是又起了情欲,覆在他身上便不肯起来,手指仿佛有意识般探入他的内穴之中。
  刚被凌虐过的花穴十分敏感地一缩,裹住他的手指,穴内残留的淫液在青龙主的抽动下发出淫靡的水声,让张茗陽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
  「龙主……你怎地…」两人非常规律的性事让张茗陽对青龙主的爱抚大惑不解,生怕这又是他意识不清的动作,只能不断抗拒着。
  「乖些……别动…」青龙主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他下体流出的体液,温言道,「刚才沾了雨水,只怕是不太好,擦过后会好些。」张茗陽不由得一阵感动,感到他动作轻柔,竟像是对待易碎之物一般,低声道?
  「龙主,我们这次去中原,不知到何处?」「到岱宗派看看贵派的宗谱。」青龙主温言答道。
  他只觉得心下一沉,不由嘆息。
  原来……他终究不肯死心……  这世上的人,只对自己辛苦求得的东西珍爱非常,就连青龙主也不能免俗。他待自己这么温柔,想必是因为他辛苦从玄龙主手里抢夺而来的缘故,可是自己又万万及不上他找寻了二十年的那人了。
  便如……自己父亲一般,在父亲心里,轻易嫁给他的母亲,自然不如他寒窗苦读多年,登科及第后才能娶到的那位妻子。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堂堂男子,却拿女子自比,大约是久在青龙岛上,耳需目染,只想着争宠夺爱,却是把男子的豪气也消磨尽了。
  他待自己如何,那是他的事情,却和自己待他如何毫无关系。
  迷迷糊糊想着,却是十分困倦,睡了过去。
  +++++青龙主醒了酒后,明显冷淡了许多,即使因为青龙珠不得不欢爱,也只是胡乱应付。
  张茗陽早就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搞得没了脾气,此时又知道他一心想去查宗谱,也不再劝他只是默然坐在他身旁,晚上却是极为知趣地到隔壁房间睡了。
  青龙主此行只为确认旧时小友是不是真的毫无行踪。他知道自己执意喜欢一个活在他想像中的人已是入了魔,可是却偏偏无法克制自己。
  那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心二意的人,可是自己却无可自拔地对第二个人有了感觉,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便会心里隐隐作痛,看到别人对他生出情愫,便会醋意横生。
  或许当真应该如黄龙主所说,当时就应该当断则断。现在却是晚了。
  船行了将近二十日,到了码头,带了张茗陽下了岸。
  张茗陽许久没来中原,亦是觉得有些陌生,三年前从此地离开中原,三年后再回来,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岱宗派所在的山脉离海边极近,两人以马代步,只过了一天就到了山脚下。
  青龙主并不想再和那个顾云逸撞上,趁着顾云逸不在,拉着张茗陽闯入掌门的卧室。
  这间卧室原本足张茗陽所住,此时已成了顾云逸的卧房。但顾云逸的衣服却只是另外盛放在一只松木柜子里,并没有弄乱房间本来的布置。
  看着张茗陽十分熟稔地从书桌上的几本剑谱中败了宗谱给池,青龙主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冷冷地道?「若不是你和我近身而处,我还以为你从没离开这里。」张茗陽听得出青龙主是在吃醋,不由颇为尷尬。想必青龙主将自己视为他的所有物,自然不能允许别人觊觎。他和青龙主相处已久,自然不会错认为青龙主吃醋。但顾云逸这般作为若说是弟子对师父的尊重,也无可厚非。
  看到青龙主许久不肯接过宗谱,只得提醒他道?「听说心胸开阔、洒脱不羈是历代青龙主的美德。」 青龙主哼了一声。这宗谱是他惦记许久之物,若是为了训斥张茗陽而不看宗谱,可不是他的本意,於是将宗谱接了过来。
  他翻开看了一遍,发现果然如张茗陽和顾云逸所说,宗谱只有薄薄的几页纸而已,若是顾云逸一心偽造,撕掉一页,岱宗派至少要有五、六代的弟子没了名册。
  人数如此稀少的门派却有着高绝武功,实是让人扼腕叹息。若是岱宗派再多几个人,当年的他想必不能将张茗陽从容掳走。
  最后一丝希望断绝,青龙主更显得沉默。
  +++++他与张茗陽相携下山,竟没有多说一句话。张茗陽屡次张口欲言,却被他萧索的目光所凝,无法开口。
  当天晚上两人住在山下的客栈,半夜张茗陽听到隔壁有轻微响声,於是披衣而起。却见青龙主飘然出了门。
  两人都是身具武功的人,行走间衣袂翩翩,落地无声。张茗陽因为数天前与他翻云覆雨了一回,下体颇为不适,走得慢些,却见青龙主身影飘忽,几不可见,只得咬牙坚持跟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龙主的脚步停了下来。
  此地水声潺潺,似乎这里有条大河,但是晚上看不分明。
  今晚的月色并不好,甚至有些过於晦暗了。
  青龙主从包袱中取了一叠白纸和火摺子。白纸是印成铜钱的样子,点燃了,放到岸边。
  跳跃的火光照着他的面容忽明忽暗,风吹着纸钱的残灰随风飞散,显得他的神色十分消沉,也让张茗陽发觉到,青龙主的执念比他所想的更严重。
  原以为只要他相信那人是死了,便可一切无事,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念念不忘。
  「出来吧!躲躲藏藏那么久,不累么?」青龙主忽然开口道。
  张茗陽吃了一惊,知道行跡已露,只好从暗处走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我以为、以为你会出事…」青龙主淡淡一笑?「你放心,不会跳河的。」张茗陽走到纸灰前,低头看着灰堆里的红光。白纸慢慢烧完,只剩下暗红的余烬。
  「不想惊动你,所以才半夜出来,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青龙主淡淡地道。
  「没、没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青龙主忽然道,「看到你心事重重很多天了。」原来他神情飘忽,早就被青龙主发现。
  他张了张口,又停了下来。其实这个时候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估计会让青龙主误以为他招魂成功了。
  「没什么事。」他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青龙主静静地看着他,显然并不相信。
  他只得嘆了口气?「更深露重,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不要再站在这里了。」「你先回去吧。」青龙主淡淡地道,态度十分客气。想必是他的苦苦纠缠终於导致青龙主的不耐,对他已有了疏离的意思。
  张茗陽沉默半晌,终於说道?「还是回去吧,你以前很怕冷的,何况还带着伤……」「我什么时候怕冷?」他没理会青龙主的反驳,脸上尽是温和之色?「那年冬天下了雪,你的脚冻得像小萝卜似的,又红又肿,只能每天晚上用罐子烧了热水烫一烫。那罐子缺了角,每次只能装大半罐…」青龙主吃惊地看着他?「你…」张茗陽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我一下子就老了,难怪你认不出来。我用你留的那锭金子给娘买药,多谢你了,不然我们到不了京城。」可惜对母亲来说,或许去不到京城反而是好事。
  +++++青龙主看了他半晌,神情极为古怪。
  他几乎无法相信,会有一天从这人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他怀疑张茗陽是冒充的,但他深知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而且他说的细节的确是发生过的事。
  若不是当年亲眼目睹,又有谁会想得到,豪奢淫靡至极的龙宫岛青龙主,幼年时竟有如此困顿的一段过往。
  似乎看得出青龙主怀疑的表情,他苦笑了一下,道?「多谢你一直记得我,没想到……我们分别得这么快……后来我们遇到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因为阮家没人肯留我,而且,不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回祖宅,我都会拖累别人,所以我就随了外家的姓,跟着师父上了山。路途遥远,我不能送她的尸骨回去,只好葬在岱宗派附近一座山上。
  当时我的确是做了剑童的,后来收了云逸为徒后,就让他做了。你当时寻上门只说要找剑童,隔了那么多年了,我自然想不起来。其实这剑童的茗号,我也只用了一阵子而已,若不是后来收云逸为徒,剑童的茗号就只有继续空着了。我们岱宗派虽然有剑童的规矩,可是……也没有三十几岁的剑童罢?」他笑了一下,有些自嘲。
  青龙主一直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了,却还一直不说,是想看我的笑话吗?」「不、不是的。」他连忙解释,「是我眼拙,认不出你了。后来知道时,我已经……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不像你所想的那个人……不想让你失望…」「你不想让我失望,所以寧可看我难受吗?」青龙主声音低沉,慢慢走到他面前,看了他许久,仿佛要将他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刻在眼底,就在他的心七上八下的同时,青龙主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
  「哥哥…」他低低唤了一声,将头埋到了他肩膀上。
  张茗陽浑身僵硬,但他呼唤自己时,却忍不住叹息一声,反搂住了他。
  感到自己肩膀传来一阵湿意,他不由轻抚着他的背脊。这个男子俊逸绝世,但提到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却让他如此脆弱。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青龙主眼中少了纠结痛苦之色,却多了一些撒娇的意味。对此张茗陽也很是无奈。他不想看到青龙主沉迷往事不可自拔,但被他像哥哥一样对待,却又有种怪异感。
  「我变得太多了…」他无奈地重复,似乎是想说服青龙主,让他变得理智些,又像是在感叹自身际遇,无论如何,他是回不到从前了,可是青龙主却永远不会明白。
  即使彼此相认,那个坚定冷静的张茗陽,早已被他亲手埋葬在过去,如今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情欲迷惑、游移不定的性奴罢了。
  可是无论是那时的幼童,还是现在卓然流光的男子,时时刻刻都能撼动他的心神,让他无比清醒地感觉到,这二十几年发生了许多事,青主自幼童而到青年,变化极大,自己从少年而至中年,又何尝不是老了。
  最最可笑的是,光阴已逝,华发初生,自己却还会陷入情欲孽海之中不可自拔……他忽然有些后悔因为一时的冲动,与青龙主相认。
  「我早该想到是兄长了,也只有像兄长这样的人,才会对随手捡到的我那么好,却对那些弟子更好。」青龙主没注意到他复杂的表情,仍然紧紧抱着他,不无嫉妒地道。
  「龙主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年我也没做什么……是龙主以前吃太多苦了,所以才会对些许恩惠记掛在心。」他温言安慰青龙主,心中却不由暗想,他会对弟子们十分宠爱,或许只是因为当年青龙主无缘无故地离去,让他为人兄长的心无处着落,才会对弟子们多加照顾。
  不过这一点也没必要对青龙主说了。一是不想青龙主为此自责,二也是不想对青龙主坦言自己曾经对他牵肠掛肚。
  本来同床异梦的两个人,却发现彼此有旧情,即使青龙主能迅速接受这一点,自己也会自惭於变得放荡的身体,心里终究觉得隔了一层。
  心中不是没有惊涛骇浪般的深情厚意,但身体沦陷得太快,却让这颗心变得茫然失措起来,仿佛跌落悬崖一般,即使身躯下坠,心却仍在远处,即使仍有万种深爱,却也不得不谨慎犹疑。
  「哥哥现在还叫我龙主么?」青龙主有些不悦。
  「叫习惯了,还是这么叫着吧。」他微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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