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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麦芽糖

书籍名:《奶油冰砂青花碗》    作者:腐乳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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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约理拔开软木塞,从玻璃瓶中倒出俩白色的药片,倒了杯水,又试了试水温,才递给躺在床上的卢勋。卢勋穿着厚厚的棉睡衣,从绒被里抽出手接了塞进嘴里,猛灌一口水咽下,深深的叹了口气。
“爹,多想也无益,您专心养病才好。”
“怎么可能不想?”卢勋沉沉的说,话在嘴里有些含混:“我这三个孩子里面,约法最稳重,却总也没什么想法,你最好学,却不善言辞,约朋最懂得审时度势,却总是心浮气躁的。唉,我不重用他,也知道他心里不服气。”
“爹。”
卢勋摆摆手示意听他说完。
“约理啊,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卢勋深深换了一口气,“我不是你爹,你本该叫我舅舅的。”
卢约理拿药瓶的手轻轻一颤,故意的别过头去整理展开的药箱。他早就从卢秦氏嘴里知道了,只是一被证实,反而有些不愿相信。
“你的生母是我姐姐,生你的时候就去了……你的生父当时不在北平,他有他的无奈……嗯,说起来查理斯还是你的堂兄。”卢勋想起些往事,脸上含着笑。
卢约理埋头收好药箱,不露神色的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来把卢勋的绒被向上拉了拉。
“爹……”
“你还能叫我爹,我已经很欣慰了。我考虑过,从现在开始,把卢家的生意交给你。”
“这怎么行?”
“没有你母亲,就没有今天卢家的家业。你去做吧,我叫庆子帮你。”
照了卢勋的意思,卢约理当日辞了医院的工作,将公寓的物什整理带回家。知道了身世,再见到查理斯让他感觉有几分亲近,又有说不上来的陌生。
“查理,你早知道的,对么?”
“嗯哼,二十几年前,我跟叔叔到大清,比你去英国的时候年纪还小。”
“那你……是不是见过……”约理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的,我见过你母亲,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有魄力而且聪明。”查理斯笑笑说,“你去过英国,我们家族的情况相信你也了解,叔叔他并不是有心要离开……”
“嗯,我知道,没想到会跟我有关。”
“卢先生一直请求我不要告诉你,其实我还一直担心,如果你知道了身世,会因为叔叔的事情憎恨我们家族。”查理斯拍了拍卢约理的肩,“要知道,我真的不太舍得失去你这样的朋友。”
卢约理忽然觉得十分轻松,还了查理斯一个微笑:“在中国传统里面,堂兄弟和亲兄弟没有不同。”
那以后的日子,卢约理过得就没那么逍遥了,卢约法的丧葬,卢勋的病情,让生意上积压了很多等待处理的事务。
对于卢约理正式涉足卢家的生意,卢约朋却没怎么表示不满,只是更肆无忌惮的泡在花街柳巷,不经常回家了。一时间有太多事,卢家上上下下无暇顾忌那么多,逐渐也很少有人过问干涉。
卢约理连续整理了两天的账册,双眼发涩,扭头看了看窗外,东方已泛上鱼肚白,天晴的紧,西边还是繁星点点,另一面已经有什么跃跃欲试了。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接手生意的工作稍稍告一段落,有种说不上的清冷感觉立刻涌进身体里。
他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几趟,换上件长及脚踝的驼毛大衣,出了门。下人们都还没有起床,他一路走出宅子,冬日的风又干又冽,他无暇在意,只由着街道的空洞和脑中的空洞连成一片,不觉得,越走越远。
钟从德伤的本来不重,但终究年岁不饶人,又过得清苦,让伤一激,寒症复发,整日咳嗽不停。终究还是因为缺少了男根阴阳不调,惧冷不说,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开始有溺尿的毛病。
钟来寿怕爹在别人面前难看,偷偷缝了些尿布,垫在他棉裤里面,到了深夜才洗,再用炉火及时烘干。好在冰窖一直也没开工,他也帮着打点租房的事,一肩扛起了家里的大小事务。
本来看起来傻兮兮的一个孩子,逐渐沉默起来总也有心事的样子,有人逗他说话的时候才嘿嘿嘿的笑两声。钟从德拖着不中用的身体,见了十分心疼,连声叹气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转眼入了深冬,钟来寿起的早,把挂在炉火上烘干的尿布都收了叠好,打开柜子见还有些秋衣塞在里面占着地方。于是全部搬出来,一件一件叠了再收进木箱子里。
秋衣挪的差不多了,来寿从角落里揪出一件精布中式夹衣,比他穿的大了许多,还散着淡淡的薄荷味道。是那夜过后回来换了自己衣服,怕爹发现偷偷藏进去,日子久的自己也忘记了。他坐在板凳上,盯着那衣服愣了半天。
虽然爹也从来没有责怪他多事,但因为这些个,害得爹挨打受伤,身体也一落千丈,心不由得越揪越疼,伏在衣服上难过的抽泣。
里屋有些动静,钟来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爹,你醒啦?现在还有些早,太阳再暖些再出门。”
“嗯。”
来寿掀起棉帘子,钻了个头进去,钟从德正颤颤巍巍的裹上棉袄,套棉裤。
“我睡够了,今天精神挺好,给你做点早点吧。”
“早点都弄好了,您别起来了。”
来寿整个人钻进去,看钟丛德已经在炕沿上逛荡着,便上去扶着下了炕,帮他扣紧了棉袄扣子。
“爹,一会我出去一趟,您在家好好歇着,闷了就在胡同里走走,别跑远了。”
“嗯,中午回来不,我给你做中午饭。”
钟来寿点点头嗯了声,出了里屋,找了块干净的布,悄悄的把那夹衣包好出了门。
时值腊月,郊县的许多农家正值农闲,带着些小吃特产进城摆摊,这时候的北平异常热闹。捏面人的,吹糖画的,剪纸年画对联炮竹,让人目不暇接。
来寿也没有心思逛着玩,只是路过个做麦芽糖的,不禁被那麦芽和芝麻的香气吸引,驻下脚步,想给爹买来尝尝,于是掏出零钱要了一小包,忍不住先抽了一根,咬了半截含在嘴里。然后在街上兜了两圈,确认没有那上次那伙人盯着,才拐到胡同里面来到隐密的房屋。
钟来寿舔了舔粘在牙上的麦芽糖,随手把一包糖往布包里面一塞,蹲下来在墙缝里摸钥匙。
“嗯?”
他站起身挠挠头,才发现锁开着,里面有人,一时间僵在原地。正犹豫是否该躲走,门突然开出一道缝,一只手猛然将他拉进屋,紧紧逼在墙角。
“啊,卢少爷……呜……”钟来寿被压的无处躲藏,两片温润的唇立即贴上堵住了呼吸,惊得他包裹也掉在地上。
钟来寿并不晓得这样叫做吻,只觉得动作亲密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有如平静的干涸遭遇暴雨前的惊雷,渴望却令人心有余悸。明明决定了不再招惹事端,却受不得诱惑,恨不得溺死在这个吻里。
约理用身体紧紧压着怀里的人,一双崭新的黑色棉布鞋几乎悬在空中。他攻城略地似的吮吸着两片薄唇,在润湿的口腔里肆虐,划过一排细密的牙齿,狠狠的缠住一只绵软的小舌,许久才放开,喃喃呓语:“嗯……是甜的……”
钟来寿大口喘着气,没等回答,又被牢牢的吸住。他深深陷入了这个缠绵的吻,一时间竟完全忘记了来的目的,双手从腋下攀住约理的两只袖管,凭着感觉舔噬他的唇舌,回应他舌尖的动作。
久久,两个人默契的分开,贪婪的抽吸着周围冰冷的空气。望着对方,回味刚刚没来由的味道,发觉贴在一起的下身,已经隔着厚厚的衣物互相叫嚣。
卢约理额头抵在墙上,趴在对方的耳侧,想用墙面冰冷的温度让自己理智些。他大口喘气,睹见钟来寿后脖根有一处淡淡的未好透的淤青,于是低下头用鼻头轻轻触着那块不同的颜色,鼻息尽数灌进他的领口里。
“要绑我的那伙人找你麻烦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钟来寿轻轻摇摇头,想起爹,刚刚火热的心倏然冷下来,双手架在胸前推开卢约理。
“我,我是来还衣服的……”他垂下头,“我……我得走了……”
卢约理扳过他的双肩,让他面对自己。
“去哪里?我在卢家给你谋个职位,你来我身边做事。”
“因为我多事,也害了爹……我该回去……我得给我爹熬药……”
“别走,我知道这样要求很奇怪……但……”约理的手抱的更紧,头埋在颈弯里。
钟来寿连忙躲避,猛地甩开,卢约理手磕在桌脚上,手背生生划开一道小口,血珠接二连三的滚出来。
“啊,对不起……”来寿慌张的抓起手臂,吮吸那些小血珠,帮他止血。
片刻,他小心的放下,趁着还没有被那手反擒住,迅速退开,“把那天的事都给忘了吧……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话象只又细又长又软的刺一般,直直进卢约理的心脏,撩拨着他的痛痒,却拔不出,拨不开,化不掉。他愣在原地,看着钟来寿飞也似的跑出房间消失在街角。垂下的手上又有血渗出来,顺着皮肤的纹路分流开,形成一张诡异细密的网,罩在手背上。
他伏下身捡起刚刚掉落的布包,钟来寿穿过的衣服平静的躺在里面,还有一小包稍带温热麦芽糖。他下意识的拈了一条碎屑填在嘴里,明明还是那味道,感觉却不似刚刚的香甜,越发变得苦涩难耐。
卢约理将布包整个撂在桌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心乱如麻。
突如其来的安慰,一不留神又溜的无踪无影。他自嘲的撇了下嘴,狠狠的捶了弹软的床被,蜷缩里面,极力驱赶不受控制的烦躁。
积累两天的疲劳瞬间扩散开,让他逐渐沉入冰冷的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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