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是非
凌雪黯然起身，输赢虽不重要，但被老狐狸一味地取笑，他只想掉头就跑。
他后悔了。
本来只是一点点小事，偏偏跟萧煌夜扛上了，这人都跑了，再拉下面子去道歉认错，他还真有些……办不到。
许是因为被萧煌夜宠惯了的缘故，这点头认错的事，他一直就没习惯过。
快步跨出房门，忽视掉身后凌浩然的开怀大笑，凌雪瞄了眼东苑于舒黎寝室的位置，思忖着这会功夫，对方应该睡得正沉，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
去的话，定然会碰上小宝贝，唔……
那是他的儿子。
意识到这一事实，凌雪又不淡定了。
举步踌躇间，身体忽然被人从后面搂住，熟悉的气息继而传入鼻尖。
凌雪抿着嘴，故作冷淡地哼了声，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见状，萧煌夜真是哭笑不得，随即将少年搂得更紧，低声道：“宝宝，别生气了。”
“哼！”
凌雪头一甩，仿佛更加不高兴了。
萧煌夜垂下头，贴着少年的脸颊亲了口，语气愈发温和地反问道：“真的不肯原谅我？”
凌雪继续昂着头，不语。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
于舒黎确实嫌疑蛮大的。
倒不是他对于舒黎有偏见，只是就事论事，凌雪直觉得，那人有些古怪。
方才跟老狐狸下棋的时候，他又想起一件事。
当年在千河镇时，月落柯跟“老五”最后同归于尽，还多亏了于舒黎放的那一把火。
异变者惧火。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次级异变者惧火。
在过去的三年中，佣兵团能一次又一次清除掉散落各地的异变者，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他们遇到的异变者，大多都已经失控，少数还意识清醒的，也相继再次变异……
这本没什么。
但不知为何，凌雪却突兀地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件事，当时于舒黎是有机会救下月落柯的，纵然对方是异变者，纵然他们暂时无法让对方恢复正常，可最终，于舒黎没有给那人一丝机会。
就当时而言，于舒黎做得很好，即便是到了现在，凌雪也不能说他做错了。
只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
连洛非烟这个原本十分憎恨异变者的人，都对月落柯心生不忍了，于舒黎却能如此冷静而决绝，着实叫人不容小觑。
尤其是“老五”最后的反应，凌雪曾以为，那是对方心有不甘，对他还有执念，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如今看来，亦或许那份“恐惧”并非针对死亡，而是某个人。
于舒黎的身份特殊，但他却能在白帝国自由自在地待了一百年，虽然是因为朱雀星君的默许，洛非烟的庇护。
洛非烟或许是因为萧煌夜的缘故，而放了于舒黎一马。然而——
朱雀星君默许的原因是什么？
这一点，凌雪着实想不通。
他那个神棍师父，有时候比白杨还疯，但大多时候，萧倾尘做出的决策都是正确的。
加上这一次，事情如此凑巧。
生死一线间，于舒黎恰好带着小宝贝抵达了北回城外。
救命之恩，凌雪自当万分感激，但前提是间接救了他一命的人，不是布了陷阱的幕后黑手。
凌雪相信，洛非烟既然已经将小宝贝交给于舒黎暂时看管，并不允许两人跟过去，于舒黎定然有办法说服小宝贝，更何况他家那个小鬼头还一味地垂涎着人家的美色……
事实上，于舒黎只用一句话，便堵死了他的追问，回宫之后，又那么凑巧地中毒……
加墨冉死的蹊跷，凌雪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在杀人灭口，原因可能就是墨冉掌握了太多的秘密，亦或者是知道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就在于舒黎嫌疑越来越大的时候，路鳕出现了。
一个曾经跟他们并肩作战三年之久的战友，突然之间，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凌雪越想越觉得可疑，而最让他不舒坦的便是萧煌夜过分的信任。
“哥，我还是觉得于舒黎不对劲。”
少年闷闷地说道。
思绪打了个转之后，他依旧没有放弃原先的想法，除非——
真凶浮出水面。
另一方面，倘若于舒黎真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那么小宝贝……
毕竟是他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也只能做一回歹人，将小家伙拎回去了！
萧煌夜不动声色地抿着嘴，没有直接回应少年。
事已至此，他断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凌雪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萧煌夜很快明了：宝宝原来是吃醋了。
意识到这一事实后，萧煌夜忍不住暗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担忧。
从安子涵那里离开之后，他的心情就不大妙。
因为他从安子涵的记忆中，看到了送如意夫人以及苏颜夕等人进宫来的“高人”的真面目了。
读取他人的记忆，远远比读心术难度要大。
正如萧煌夜和凌雪联手，准备读取琅月的记忆时，尚且需要少年去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放松警惕，进而达到“趁虚而入”。
然，刚才萧煌夜却是兵行险招，安子涵较之琅月，城府更深，心思更为慎密，所幸对方对他，还隐藏着一份爱慕之心，虽然明显不如她对权力的热爱，但足以萧煌夜“看”到他想要的记忆了。
在安子涵的记忆中，那个所谓的“高人”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单独面见她，另一次则是送她们四人入宫。
然，让萧煌夜诧异的是，安子涵的意识中，两次出现的人应当是同一个人，但萧煌夜看到的画面中，第一次出现的是个白衣女子，即路鳕，而第二次，却分明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一如墨冉描述的那般，男人穿着宽大的斗篷，将自己围得密不透风。
是幻术？还是障眼法？
还是安子涵的记忆欺骗了他？
路鳕不是异能者，这一点萧煌夜相当笃定。
而开启空间传送阵的分明不是凡人。
大概连路鳕，都是对方布下的迷惑他们的棋子吧……
如此想着，萧煌夜淡淡道：“嗯，宝宝说什么就是什么。”
语气似有些敷衍，凌雪甚是不满地抬起手肘，撞向了对方的腹部，而后冷哼一声，走了。
萧煌夜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宝宝……”
伸手，欲牵住少年的手心。
凌雪一甩手，加快脚步。
萧煌夜面不改色，继续跟上前。
两人竞走一般，飞快地踏入了东苑。
“爹爹，你怎么来了？”
甫一推开房门，便见小宝贝惊讶地看着他，问道。
凌雪摸摸鼻梁，爹爹两字在如今听来，着实不简单啊。
原以为这是谁家走丢的孩子，没想到还真是他的种……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萧倾尘说的都是真的？
这世间，真有让男人怀孕的秘药？
兀自摇摇头，凌雪回过神来，瞥了眼躺在床上，活像挺尸一般，纹丝不动的白衣男子，于舒黎果真已经不省人事了。
再一看面色担忧的小宝贝，凌雪不由得暗暗叹息，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啊……
他聪明可爱的儿子怎么就看上于舒黎这只狐狸精了呢？
咦，等一下——
凌雪猛然顿住，他没记错的话，好像……小宝贝在见到于舒黎之前，就认识对方了吧？
换言之：从未来穿越到现在的小宝贝，其实在若干年后，就已经偷偷地喜欢上这只狐狸精了，所以——
根据凌二和凌浩然的转述，小宝贝在沉霜殿见到众人时，对于舒黎那股黏糊劲和熟稔的态度，分明就是亢奋中带着一丝羞涩，而不是初见某人进而一见钟情那般狗血的桥段……
综上所述——
凌雪的神情愈发僵硬，难道是他搞错了？
如果于舒黎真有问题的话，他和萧煌夜是绝对不会允许小宝贝靠近那只狐狸精的！
即便是对方偷偷地诱拐了他儿子，单凭于舒黎的能力，就连洛非烟都能整死他，更不用说若干年后的萧煌夜了……
真的是他弄错了吗？
凌雪有些茫然，偷偷地扭头看了眼萧煌夜，男人一脸淡定，那神情仿佛在说：宝宝啊，你才知道啊，我都知道了哦。
相当欠扁。
凌雪腹诽着，狠狠地踩了脚萧煌夜。
萧煌夜狐疑地低头，银灰色长靴上，那脚印是如此的分明，凌雪所用的力道，恐怕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吧？
恍然间，萧煌夜有些委屈。
“儿子，过来——”
“……哦！”
小宝贝愣了下，屁颠屁颠地上前，一边心有戚戚焉地扫了眼萧煌夜。
凌雪抱起小宝贝，直接出了房门。
小宝贝挣扎了下，碍于对方故作凶狠的眼神，只得垂下头来，做乖小孩样。
萧煌夜倒是想跟上去，无奈，凌雪末了瞪他那一眼，分明在说：不许跟过来！
男人微微笑了笑，走上前，俯视着床榻上一副虚弱模样的于舒黎，半晌，转身退出了房门。
这厢，凌雪正跟小宝贝进一步思想交流中，那厢，萧煌夜却收到了安子涵的死讯，匆匆赶回了景和宫。
第一个发现安子涵出事的是洛非烟，刚跟幂极交流过，取来了相关资料，便匆忙赶到景和宫来，又突然心生一念跑去找安子涵……
结果自然很明显，洛非烟踏入房间，一眼便看到了安子涵的尸体，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尸体这玩意洛非烟见多了，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安子涵的死状，太惨烈了！
七孔流血不说，就连脑袋都被人生生地拧了下来，一滩血，暗红发黑，凝结成片。
原本是一位翩翩佳人，奈何芳心错许，更是平白丢了小命。
就连死后，都被人毁了容。
脸上一道道伤痕，像是被人用铁钩生生撕开一般，血肉外翻，恶心得很……
这该是有多深的仇恨啊？
洛非烟浑身打了个寒颤后，直接千里传音给萧煌夜，随后便心有余力不足地坐在了一旁，调息。
只是千里传音罢了，竟仿佛要了她的命一样，这才几日，异能就快消散的差不多了，之前还同情幂极呢，如今她倒反被那棵“仙人球”怜悯了……
偏偏朱雀星君给出的答案很欠扁！
“顺其自然。”
四个字从幂极口中蹦出来的当头，洛非烟直想穿透水镜，给对方一顿棒子！
但又一想，人家不过是转述罢了，何苦为难对方呢。
“国师。”
萧煌夜转眼间就过来了。
洛非烟抬头，疲惫地点点头，一面将手中的资料丢了过去，一边惆怅地说道：“北回城出事，墨家算是毁了，然后墨冉被杀，如今安子涵又离奇死亡，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安家被灭门？”
一百年前，萧、凌、鲁、墨四家，被誉为白帝国实力最为雄厚的四大家族。
而今，四大家族虽然不是当年那般雄踞一主了，接连着，苏、安、夏等各家族纷纷崛起……
话到此，不得不说一句，如意夫人的眼光相当不错，相中的四个儿媳妇候选人，皆是今时今日家族势力庞大，又深得宠爱的世家小姐。
然而——
亦正是因为这样，问题才麻烦了。
墨冉的死，萧煌夜尚且可以慢慢查明真相，但安子涵……
接下去，安家恐怕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