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会否
四下静谧，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疯灵徒然不知去向。
凌雪独自一人站在水镜前，思绪挣扎地望着镜面……
几盆白水晶石的照明下，萧煌夜的房间亮堂如白昼。
“哥，那只坏熊欺负我！”
镜中，少年不依不饶地哭诉着，男人虽然一言不发，却动作轻柔地拿毛巾热敷着对方的伤口。
果真是……碍眼至极。
凌雪咬紧牙关，忿忿不平地道：“不就是被竹子砸了一下嘛！哪有那么娇贵啊！萧煌夜你这大白痴！那冒牌货是异能者啊！又不是弱不禁风的萧垨……”
“哥，我们明天就离开，是吧？”
见萧煌夜不答，少年不由得转移了话题。
离开……
凌雪眉头一皱，目光刷地移向萧煌夜，暗暗祈祷着：别答应他！你那么聪明，应该能发现他的异常，应该会心生怀疑才对！
然而——
“嗯。”男人一如既往地点头。
凌雪气得直跺脚。
“哥，那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带那只熊猫一起上路，他好坏，一直欺负我……”
“欺负你妹！我不就是砸了你一次嘛！哼！”
凌雪气呼呼地反驳道，可惜对方根本就听不到。
萧煌夜神情不变，动作微微一顿，再度沉默。
“哥？”
“我没想带他一起走。”
“哥，你在撒谎哦，你之前明明像把他一起带走的……”
“是么。”
萧煌夜垂下眼眸，不语。
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捂住嘴巴，一脸担忧地偷看着男人，半晌，竟委屈地抽泣起来，伸手抱住对方的胳膊，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这次回来后，哥哥对我仿佛生疏了，我只是担心……所以不知不觉地对你用了读心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雪抓狂了，尼玛这厮脸皮怎么能这么厚！他都没那么无耻过啊！萧煌夜，你大爷的要是跟这冒牌货纠缠不清的话，小爷我绝不会原谅你！绝不！
萧煌夜神色平静地应道：“嗯。”
只一字，竟再无其他多余的话。
如此一来，就连凌雪也跟着迷惑了。
他这到底是不在乎呢，还是生气了？
同样迷茫的还有妙歌，更确切地说，少年的内心焦虑不安，忐忑不宁，他无声地流着眼泪，伸手抱住萧煌夜，将脸埋在男人怀中，不住地道歉……
萧煌夜僵着身子，视线凝聚在虚空一点，眼底突然掠过一丝恍然。
凌雪这边也屏住了呼吸，静静地望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连对方脸上的任何情绪都不敢错过。
心底莫名地涌起了一丝希望，或许——
“别哭了。”
萧煌夜瞬间敛去了表情，抬起手，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然而这一声，却让少年的眼泪如开闸后的洪水一样泛滥了起来……
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凌雪自嘲地撇撇嘴，神情一点点平静下来。
或许是痛到了极致，麻木了？
他也说不上来，但心底涌上来的，除了痛之外，更多的却是失望。
“呵……都是骗子，傻子……他傻，我也傻。呵呵……去尼玛的鬼游戏，小爷我不玩了！”
吼完，凌雪突然卯足了劲头，一头撞向了水镜……
哗啦啦——
镜面破碎，化作一地的水晶石。
与之同时，红衣妖娆的男子终于凭空出现，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脸血的大熊猫。
眼前一片腥红，视线也跟着模糊了起来，但他不在乎了……
凌雪嘲弄地笑了笑，抬头，看向疯灵，朗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玩游戏了，小爷心情不好，大魔头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啧啧，水镜毁了一面，还会有第二面，你想逃避，又如何逃得了？”
疯灵邪笑着摇头，右臂轻轻举起，正要召唤出第二面水镜，却听得对方道——
“你自己过得不开心，就一定要折腾别人，跟你一起难受不成？像你这种自私自大，蛮不讲理的疯子，怪不得小黑会讨厌你，宁可离家出走也不想看到你！”
“很好，小笨熊，你胆子倒是不小！”
疯灵轻蔑地哼道，右手一甩，凌雪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整个卷起，腾空，狠狠地撞向了墙壁……
砰地一声后，落地，浑身剧痛。
凌雪大笑着坐起身，吐了口血，而后一脸挑衅地瞪向疯灵。
“可惜啊，像你这种魔头，连反省都不会，就只知道嫉妒和破坏别人的幸福，你真可怜……”
“别以为你是主人的宠物，我就不敢宰了你。”
疯灵倏然瞬移到大熊猫身前，冷戾十足地眯着眼睛，杀气尽显。
凌雪不在乎地耸耸肩，嘲笑道：“我可从来没有那么想，你杀了我最好，反正我对这具肉身也不是很满意，若是运气不错的话，下次刚好附身在小黑身上……”
话未说完，凌雪果断地又被疯灵踹了一脚，这一脚下手极狠毒，他似乎听到了骨头被踩碎的声音，咔嚓咔嚓……
“想死？没那么容易！”
“哈哈，我若想死，你拦得住吗？”
跟疯子讲道理，完全就是自找麻烦，倒不如比比看，到底谁更疯狂？
凌雪这回算是彻底被气疯了，一直妥协忍让，换得对方步步紧逼，将人逼到了绝境！
用常人的思绪去看待事件事，他的确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招大魔头嫌弃，但换个立场，带入对方的思维后，他竟完全懂了……
疯灵和小黑，这两人的情况，多像萧煌夜和他。
同样的，一个是世间罕见的强者，另一个弱小无比，但他和萧煌夜明显要幸福得多，两个人相互信任，亲密无间……
仔细想来，疯灵确实可悲，连朱雀星君都不是他的对手，连青龙星君和玄武星君联手，都不能将他置于死地，如斯强者，虽不能称之为天下第一，却也是顶尖一流了，可是——
身边一对对甜甜蜜蜜的情侣，他却……
从他强迫小黑留在他身边后，至今为止，已经一百年了。
可是他这么宠他，对方却从不肯对他坦露心声。
他知道，小黑怕他，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害怕。
他们不似一对恋人，倒更像是一对债主，就像萧煌夜和萧垨那样，但人家那是兄弟！
疯灵很不开心，但这并非一切事件的导火线。
在十三佣兵团进入永恒国度之前，小黑就离家出走了。
疯灵能耐如此之大，整个永恒国度之内，能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最起码，在凌雪发生意外后，附身到熊猫灵灵身上这件事，疾风和红雀都没察觉到，他却早就一清二楚了。
但他不想告诉他们。
疾风前往琉璃阁求援，他依然无所谓地看着热闹……
但——
当他发现凌雪利用大熊猫灵灵的身份，试探小黑的时候，他终于改变了主意。
如果那时，凌雪将真相说出，让小黑帮忙带他去见萧煌夜，或许之后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凌雪偏偏心软了。
他没有让小黑及时回到疯灵身边，甚至于让暗中偷窥着少年一举一动的大魔头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跟少年之间的距离……
如此打击，使得疯灵体内的疯狂因子再一次沸腾，肆虐。
大魔头发狂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精心策划了这一系列阴谋。
妙歌这一步棋，是他消耗了一千年修为才安排妥当的……
从注意到凌雪跟萧煌夜之后，尤其是打算报复凌雪后，疯灵特地查看了少年从出生后，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种小事，当年洛非烟在尚未丧失占星师资格之前，也能做到。
不过洛非烟的修为，自然不能跟大魔头相提并论，所以疯灵看得到更加透彻，也更为细致。
尤其是凌雪六年前发生的事情，使得他尤为感兴趣……
属于萧煌夜和凌雪之间的秘密，可惜此时的凌雪已经忘记了当年发生的一切，若是——
他制造的替身，又“想”起来了呢？萧煌夜大概会欣喜若狂吧？
大魔头如此想着，紧跟着亢奋了起来。
妙歌，是他最完美的杰作，他有信心，没人能识破他，即便是朱雀星君归来了，也未必会发现破绽，只要他现在彻底地抹杀掉凌雪就可以了……
看着凌雪痛苦，最初的时候，他确实开心极了，可是现在——
原本忍气吞声的凌雪突然变得尖锐无比，一次又一次地挖他的伤疤！
“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萧煌夜背叛你……”
“呵呵，你这个疯子！”
“你说得挺对的，我就是疯子，你很快也会跟我一样疯了……”
疯灵敛去了怒气，瞬间换上了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与凌雪并排坐着，摩拳擦掌道：“来，咱们一起来看现场直播哦……”
凌雪吐了口血沫星子，只觉得自己这回玩过头了，苦肉计演得那么辛苦，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逼得对方把自己送走，反而让大魔头拽着他一起看自家男人出轨……
唔，疯子！
不是疯子的话，哪有轻易浪费掉自己一千年的修为，仅仅为了报复一个自己嫉妒的人？
“小黑被你带回来了？”
“嗯哼。”
水镜再次出现在面前，凌雪下意识地撇过头，不想去看镜中的情况，只能干巴巴地扯开话题。
明明是将他害到地步的大魔头，他这会竟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对方提问，果然是被气昏了么？凌雪自嘲地腹诽道。
镜中，妙歌已经躺在了床上，萧煌夜卸去了一身银白轻甲，换了身白色单衣，正站在床边，俯身……
凌雪轻轻合上眼睛，血泪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