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计划
人在绝望中，会拼命地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尽管他明确知道：一切或许都是徒劳。
“月落柯。”那人回过神来，缓声道。
异能者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报上自家姓名，亦表示好。
老狐狸闻言，满意地微笑道：“凌浩然。”
于是，契约达成。
洛非烟神情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后，懒懒地道：“至于老娘是谁，就不用再介绍了吧。”
不管是作为昔日天下第一占星师，还是今日的白帝国国事，洛非烟之名，在各界之内，可谓是如雷贯耳，几乎可与四神相媲美。
当然，最出名的还是她的怪脾气。
然，这一回。月落柯竟丝毫没有给对方面子，目光从国师大人一掠而过，直接扫向了另一边的于舒黎。
“你……”眉头微蹙，神色间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于舒黎抿着嘴，淡淡地回以一笑，十足的君子风度。
月落柯为何那般看“狐狸精”？
凌雪不解地来回打量着两人，旋即顿悟：当年死神一声号令，举国九十一城的“非人类”连同铸剑师一族，全部迁移至自由之城，除了特获恩准的洛非烟和幂极之外，于舒黎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奇迹，一个明明不到千年修为，却巧妙地躲过了四神眼线的妖族……
至于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逃出升天？
这个问题，就连洛非烟也答不上来！
而他又到底用什么诱惑堂堂国师大人替他“遮丑”，这一点，凌雪百思不得其解。
仔细追究起来，于舒黎顶多就是占了萧煌夜的光，背负着一个青梅竹马，亦或是同门师兄的情谊罢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解了千河镇之危。
达成共识后，众人终于客客气气地坐下来共商大计。
在凌二醒来之前，月落柯明智地撤销了身上的易容术，转而变成了吴名的模样。
凌雪猜测，许是因为对方原本的模样太吓人的缘故。
而小光头和吴名的去处，也正如洛非烟所言，那两人已经离开千河镇。他们一个是孤儿，一个是被人追杀至绝境的流浪刀客，机缘巧合之下，被月落柯救下一命，为了报恩，便主动接下来客栈的大小事务。
对于两人，月落柯好歹还是有些感情的，在千河镇还未被完全毁掉之前，他唯有忍痛将两人送走……
魑魅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会发生量的质变，其后，更过的无辜生命将被牵扯进去。
按照近日血光阵的情势，第一次见血，死了二十三人，第二次开启血光阵则是五日后，死亡人数增加十倍。
“若是你们怕了的话，可以在这五日期间，赶紧离开。”
月落柯说着，转头，言有所指地瞥了眼一身红妆打扮的凌雪。
凌雪被他这么一扫，不由得讪笑：得，他果然又被看不起了呢。
萧煌夜见状，却是不改色地握紧了凌雪的手心，沉声道：“我会护着他周全。”
相当朴实无华的七个字，落在众人耳中，随之化作了了然。
纵使凌雪是众人之中，实力最弱的，那又如何？
月落柯神色古怪地盯着两人交缠握紧的手心，旋即移开了目光，他只是不想到时候有人拖后腿罢了。
不过他们都不安心，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变异者”唯一的弱点是怕火，此火非一般的火，必须是能将世间一切化作灰烬的黑色地狱业火。
凌浩然道：“所以，火攻就不能奏效了？”
洛非烟一听，拍桌而起，直视着月落柯，反驳道：“难不成你亲自试过？”
月落柯面色淡然地抬头，嘲弄地撇嘴道：“国师大人若是想试的话，尽管试试看……”
“烟奶奶，淡定！”凌雪连忙跑上去，拉住几乎要动手揍人的洛非烟。
这位国师大人的脾气一向就冲，最见不得有人故意激怒她，更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主，这问题尚未解决，却要先起内讧？
“呼——”
洛非烟深吸一口气，依然怒视着一脸无谓的月落柯，吴名这张老脸其实并不令人讨厌，相对地，看着还挺顺眼的，只不过这内力的灵魂一换成月落柯，她的直觉得瞧着不爽了。
亦或许是当年被“变异者”折腾得太惨烈，总之就是不待见这人！
“小雪子，松手。”
“那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凌雪不放心地叮嘱道，见对方没有反应，则继续道：“不管火攻有没有效，咱们都先试了再说，能封印的就封印起来，烧不死的话，就等到朱雀星君现身……”
“好了，老娘知道了，你快松手！”
洛非烟不耐地嚷嚷道，尤其是察觉到月落柯眼底那一丝嘲讽，仿佛在说她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孩子懂事，她心底就愈加冒火！
凌雪闻言，识趣地松开手，几步退回原位，不是他要多管闲事，而是在场这几个摆明了不会参和其中，老狐狸和狐狸精这两只可是相当地乐意见到这两人开架……
至于凌二，唔，依旧昏迷中。
萧煌夜更是个不理事的主，除非有人欺负到凌雪头上来，他才会变得无比积极。
“吱吱——”
与洛非烟一样，小雪貂也非常不待见月落柯，其原因么……自然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变异者”的身份，从本质上说，是所有异能者、妖族和混血者的敌人，而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更是在无形中令人不自觉地产生不良情绪。
“火攻无效，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法子可以制伏那五只？”
洛非烟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月落柯，语气丝毫不掩挑衅之意。
月落柯轻哼了声，笑道：“刚才那孩子，不是都说了么？”
那五个“变异者”，他们显然不杀了，即便要将对方封印起来，也得花费一番功夫，尤其是现在，对方又藏得无影无踪……
目前为止，他们几人中，也唯有月落柯手里握有对方藏身之所的线索。
循着线索，找到那五人，然后引蛇出洞，巧布奇局，将其困在封印结界中，限制对方的行动，先以火攻，若是无效，便只能将人带回菡萏城王宫，囚禁在地下密室中，一直等到……朱雀星君的地狱业火，方能将其完全地摧毁。
这些，洛非烟不是不懂，可问题是，她无法保证，她的封印结界可以成功将“变异者”困住五个月之久！
尤其是踏上了魑魅之路的“变异者”，修炼无法停止，一旦停止，就跟毒瘾发作一样难以忍受，到时候，他们的力量加倍，定会撕破结界，逃出密室。
“国师大人。”
就在洛非烟思绪辗转之际，月落柯忽然道。
“……”洛非烟无言地挑了挑眉。
“难道您就没有想过，大发慈悲地绕过我们？”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把他置身事外，即便后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忍受着煎熬，依然徘徊的边缘，他却不信自己还能获得救赎。
身处黑暗牢笼，他始终抬头望着遥远的光明，那光亮照不到他身上，所以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凌浩然抛出的诱饵太诱人，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仍然选择了相信。
可是他不是傻子，这位国师大人的态度，他看得分明。
说好听点，那是嫉恶如仇，说穿了，她根本就没将他们当做同类。
“即便我愿意饶过他们，他们又能饶了那些无辜的生命吗？”
洛非烟神色微敛，冷声反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不自觉地沉默了下来。
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实如此残酷。
纵然就救，也得有能力救，而不是让牺牲进一步扩大。
这种感觉，在座几位，多少有点共鸣。
“罢了，当我没说过。”
月落柯收回目光，神情竟是落寞。
一时间，气氛莫名地沉重。
直至凌二意外醒来……
“咦，吴名，你居然回来了啊。”
眼拙的某人，果然没有认出月落柯。
见状，一干人等不由自觉地撇过头，懒得去提醒着后知后觉的呆子。
月落柯先前找凌二下手，果然没选错！只是他运气差了点，因为此呆子周围，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就是观察细微的聪明人……
“对方的巢穴在何处？”半晌，洛非烟直接了当地问道。
巢穴？凌二好奇地眨眨眼，正打算询问，忽被凌浩然一把拽住，及时收声。
月落柯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镇子东面有个湖，入夜之后，湖面上的结界会自行开启。”
言下之意：若是白天去找，即便找对了地方，也引不出那五人。
“既然如此，那就等入夜后，你带我们去。”
洛非烟踌躇了刹那，一锤定音。
月落柯却依旧摇头：“我若是你，必然会选择下一次血光阵开启之时。”
魑魅修炼期间，力量此起彼涨得厉害，血光阵开启的前一刻，相对最弱。
洛非烟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月落柯，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一般，良久，才移开目光，道：“也好，那就四天之后的傍晚行动。”
“……”月落柯无声地点点头，随后起身，直接走向了后院。
直至人影消失之后，凌二才一脸惊诧地转向凌浩然问道：“老狐狸，为什么吴名的声音变得那么奇怪了？”
众人：“……”这呆子竟还没发现真相。
“凌家影卫？嗯，有点意思。”
于舒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凌二，直接转身回楼上去休息了。他受了伤，加上一天一夜不能休息，早已疲惫不堪，是该好好地睡一觉了。
见状，洛非烟跟着打了个哈欠，几步走到萧煌夜面前，讪笑道：“吾王，六部的奏折，我给您顺道一起带来了……”
萧煌夜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等他回答，下一瞬，明黄色的奏折一本接着一本从天而降，直接在他面前堆成了小山丘。
粗略估计一下，这里起码有积压了两天的量。
“任重而道远啊……”
不负责任的国师大人一边摇头晃脑道，却是逃得飞快！
凌雪窝在一旁，差点笑得肚子抽筋，想来先前他和萧煌夜在自由之城那半个月，还真是为难了洛非烟和于舒黎这两人！
“浩然……”
“臭小子，少来恶心我。”
“嘻嘻，浩然，反正你入宫之后，也要处理这些东西的，不如趁早熟悉一下？唔，大不了我也一起帮忙嘛……”
原想着给萧煌夜找个帮手，分担一下压力，却不料，最后竟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
也不知凌浩然是怎么想的，竟答应了！
不但是凌雪，就连凌二也给强迫坐下，一起帮忙……
只不过这主仆两人，纯粹是越帮越忙罢了。
还剩四天时间，到时候，是否能顺利地将“变异者”封印起来呢？
凌雪握着毛笔，心情复杂地看向正襟危坐的萧煌夜，男人神情认真，一丝不苟的模样，莫名地引人注意。
可是这白帝王的身份，压在他身上，却是千斤重。
尤其是萧煌夜这类不会轻易徇私，谋求一己之利的人，身居高位，却是一味地付出……
他到底得到了什么？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萧煌夜倏然抬头，神情瞬间温和了几分。
“怎么了？”
“值得吗？”凌雪下意识地问道。
他相信，萧煌夜绝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但他为何……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后，很快顿悟，语气淡然又铿锵有力地答道：“值得。”
他似乎从来没有跟凌雪说过，最初萧家希望他登上王座，他没有反驳，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为了……找到他。
可惜令他遗憾的是，十年前，少年的一句戏言，对方忘记了，他却记了整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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