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血族
即使与夜交融，但那无数对巨大的蝙蝠翅膀是那么的清楚。伴随着拍翅声响，优雅的血族发挥其本能，凶悍无比，无论是装高雅地使剑，还是野蛮地以锐齿撕开敌人的喉管，他们的用意只是让血色染满那具躯体。绛色液体在空气中散发诱人香气，俨然成为血族的盛宴。
天使们是来战斗，不是来送死，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挣扎了片刻，也就撤退了。
无论是天界还是地狱，都需要时间重新认识这场战争。
“好好准备。”米迦勒给夜希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夜希着实被他砸蒙了，在强敌离开以后松一口气，却怎么也无法清楚这该准备什么。即使想深入了解也无从入手，独个苦恼倒不如找些聪明的人问问吧。
记得加百列和宝宝都有参与战斗，但他儿子才出生不足一年，普通小孩都该在父母护荫下享乐的时候却跑上战场来了，夜希当然是记挂。回到萨麦尔身边以后，夜希立即问：“宝宝回来没有？”
萨麦尔蹙眉，似乎不怎么满意风夜希顾着风宝宝，他冷哼一声别开了脸。夜希挑眉，循萨麦尔的脸侧望去，见到儿子和加百列正在处理身上血污。
“宝宝，有没有受伤？”夜希挥着手给儿子打招呼。风宝宝似乎很不错，笑嘻嘻地给巴巴挥手，加百列正给他擦脸上那一坨一坨的血迹。夜希看在眼里，总觉得这世界真实的不实在，不久前这孩子还窝在他肚子里，现在就懂得舞刀弄枪了。
长叹一声，夜希神情落寞。
萨麦尔忍了忍，还是没能忍受这家伙偶尔发作的父亲症，回肘就往那腰侧打上一记。夜希痛得直哆嗦，抱着自个单薄的身板一脸委屈：“我不喜欢S M。”
“……”萨麦尔发丝无风自起，只觉得自己想放下所有正事，先把这人狠揍一顿。
然而当萨麦尔气得无法自制，簌簌发抖的时候，风夜希却痛快地朗笑。他粗鲁地圈着萨麦尔的脖子，把眼角飙出来的眼泪往魔王华丽效果的宽领子上猛擦：“萨麦尔，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我爱死你啦。”
默……
四周数众魔族一脸活吞苍蝇的恶心模样，额上布满黑线。他们是听过魔妃很多英勇传闻，各人心里自然有自己的英雄形象。例如某某穿着皮衣高傲的女王型，又或者衣冠楚楚王者气势的绅士型，更可能是肌肉发达强壮健硕的武夫型，但他们没有想过这是思维处于异次元状态的囧型……他们的英雄！
路西法平静地说：“你真让人幻灭。”
看他说得真像有这么一回事，夜希可没有这个自觉，他耸耸肩：“哪儿，轻松一点，刚刚还不够紧张吗？”
“夜昕从不会做这种蠢事。”说罢，路西法旋身离开，态度是那么的稳重，那么的从容，他的背影仿佛显得高大。这是地狱里德高望重，位高权重的大魔王啊。
夜昕？夜希挑眉，见萨麦尔又因为夜昕的问题炸毛，夜希叹了口气，不能抑制打心底里对萨麦尔的纵容。长枪变回手镯状态，夜希缓缓将它戴回手上，然后双手圈在唇边，深吸口气。魔妃殿下就在众魔怪疑惑的目光下，发出几声似鼠非鼠似鸡非鸡的古怪叫声。
他们困惑……
只是那个稳重且从容的大魔王打了个趔趄，自脚趾头蹿起一股颤栗感迅速循着脊梁上爬，高大的身影显得僵硬。路西法缓缓回首，严肃地板起的脸犹如大理石板般冷硬，他默默地看着后头看天看地看小草，嘴里还吹着口哨的无聊人士，路西法发现自己不能言语，他对这个可恶的家伙十分无言。
萨麦尔瞄向身边的人，唇角一阵抽搐。竟敢这般捉弄人，如果立场调换，他肯定要把风夜希这白痴杀掉。思想一经代入，萨麦尔就提防路西法把这白痴做掉……竟然敢捉弄大魔王，不是找死吗？
不知道路西法是怎么想的，隐忍了一会，竟然没有发作，在深深地看上夜希一会以后，路西法默默地转身离开，虽然动作不复早前的潇洒。萨麦尔目送路西法离开，正为风夜希的幸运松一口气，回头却看到那头猪把蹄子比成V字的胜利手势，露出一排白牙，似乎在邀功。
好吧……猪始终是猪，无论是家猪还是野猪，只取决于其麻烦程度高低。
萨麦尔优雅地抬手重重敲落，动作决绝且利落，伴随一声清响过后，身侧已经蹲着一只双手抱头连连呼痛的野猪。夜希憋屈的模样完全提不起萨麦尔的怜悯，大魔王冷哼一声便转身迎向另一头渐渐接近的血族。
地狱的风是那么的冷凉，缺少阳光气息的地狱永远不缺少那份悲凄，至少夜希觉得自己很惨。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拍马屁折到马腿上，脸面不保，甜头也讨不到。
在众人窃窃私语中，夜希坐地上悲情了一把。
“哎呀，我还以为他会高兴地亲我一口呢。”男儿泪盈在眼角。
“呵，夜希，你真乐观。”
夜希回头就迎上了加百列纯洁的笑容，他木然地抚着头上包包，等待后话。
“白日梦作多了，会精分呢。”
“……”夜希想说，跟你待久了才精分：“加百列，别想打击我，我对你已经免疫了。”
加百列挑眉，仿佛觉得这话十分可笑，掩唇呵呵地笑起来。旁边魔兽竟然为这天使的笑而懵懂，或许该说阴暗的生物都向往光吗？不过夜希认为这些魔物眼光不怎么地好，怎么对这伪光明的天使产生向往呢？
“看来大家眼睛都不怎么好使。”夜希感慨地呢喃。
加百列挑眉，他注视着风夜希，能感受其中不怎么的正面含义。恰巧风宝宝蹦蹦跳跳地过来了，这孩子一把就跳到风夜希背上，差点让蹲在地上的夜希啃了泥。险险地稳住身子，夜希一边概叹这孩子长得快，一边为脸侧这稚气地鼓起的脸失笑：“怎么啦？”
“莉莉丝姨姨。”
“哦……嗯，听说死了。”夜希应了一句，知道这孩子跟莉莉丝也挺合得来的，恐怕知道莉莉丝死亡的噩耗以后不好过吧：“宝宝你别担心，以后我们找找办法吧，不是听说恶魔都很难死去吗？”
加百列在旁边听着，他倒不像夜希这样会欺瞒或自我安慰：“魔族的生命十分强韧，但相对的，魔族的死亡也十分绝对。”
听完加百列的解释，夜希心情有点郁闷，他背起儿子单薄的身体：“啊，也不是没有可能是吧？”
“情况特殊例外。”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只听到不是绝对，夜希就笑开了，他逗着宝宝：“听说弥赛亚是预言家，那么宝宝你说莉莉丝会怎么样？”
原本是开玩笑的，哪知道宝宝突然瞪大眼睛，碧与紫的双瞳失去光彩，犹如死般的沉寂降临，这副躯壳仿佛丢失了灵魂。夜希不知道他做什么，担心宝宝是身上发生不好的事，正要问，却被加百列制止了。
“听他说。”
未等不明状况的夜希继续发问，风宝宝双目呆滞，语调平稳无波，低声呢喃：“种子。”
夜希脑中一片记忆变得清晰，他记得以前蹲后街里当霸王的时候，那暗巷里就有一堆无照经营的神婆道士高僧风水师什么的，最爱摆这副模样欺骗无知百姓。
那应该统称神棍来着。
种子？夜希困惑地抓着脑门：“种子是希望的意思吗？”
加百列只是点头，可是若有所思的目光却转向萨麦尔身上，脸上浮起一抹不可置信的惊讶，喃喃：“不可能吧……”
父子俩半未注意到加百列的心思，一个劲地沉浸在希望的喜悦中，傻气地抱成一团。二人爽朗地笑着，也不管现场是多么悲惨的浴血场境，更不管他们已经让周围的人无语得可以，甚至不知道四周投向他们那种侧目的视线。
加百列的手不自觉地扶上额角，打心底里闷着一道气，很想叹出来。他有点同情撒旦，虽然是他亲手促成的一对，但是他真的同情撒旦把心载到这头猪身上。
“风夜希，我是很欣赏你的乐观，但是你还是看看场合吧。”在这哀号遍野的战地里都能够这样轻松惬意，他的神经也不知道有多粗了。
父子俩停下来，收敛了，耸耸肩就手拉手寻新事物去：“宝宝，我们去看看血族长什么模样。”吸血鬼呢，风夜希以前倒是听说过不少吸血鬼的事情，但是亲眼目睹又是第一回。怀着兴奋的探索心情，父子俩迈大步就要走。
加百列是没差，举步随着，只是他不能理解：“风夜希，你不会生气，不会悲伤？”
不是加百列有意记起来，或许加百列从来不会太多地关注一个人，或许加百列从来不费劲关注没有用处或许没趣的事情，所以加百列从来没有注意到今天注意的事情。他认识了风夜希也不短的时日，认为风夜希有几个特征：笨、冲动、囧、诡异、思想回路与别不同，野猪系。可是林林总总的特性加起来以后，加百列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风夜希被路西法纠缠不只三四回，而是从认识到现在都一直纠缠，可是他好像没有太强烈的挫败感，甚至在受尽骚扰以后扳回一城，将路西法整了一顿。
风夜希和萨麦尔的相处，二人的相识过程不可考，但是撒旦这种傲慢自恋狂会好相处吗？可是他却跟撒旦发展成恋人，还经常让撒旦无言并多次抓狂。不是加百列开玩笑，有时候总觉得风夜希是有意逗弄撒旦。
风夜希诞下弥赛亚，加百列相信这人一开始不清楚弥赛亚是什么，但是时至今日却坚持要跟天界对抗，不只因为爱上魔王，还因为不想让弥赛亚回天堂受苦。分明连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却从不详细追究原因。
七天使介入以后，风夜希分明不喜欢，却能和谐共处。后来跟莉莉丝扯上关系，下地狱里一个劲地受虐，也能一步一步挺过来。
甚至连自己的捉弄，也似乎能够应付。
越往深处想，加百列就觉得正在与风宝宝玩踩影子的那个傻子不简单，是海纳百川的总受？还是融会贯通的总攻。加百列沉思，指节抵着下颌，缓步跟在幼稚的二人身后，终于忍不住：“你捉弄路西法，不怕报复？”
“嗯？还好。”夜希回首灿笑：“他现在也不能轻易就扳倒我，不是吗？”
加百列挑眉，忍不住酸他：“自信超过本身才能就是自大。”
夜希耸肩，他可不认为自己能算自大，至少在一群傲慢的大人物里头，他只是班门弄斧。
“我这是实事求是，宝宝你同意吧？”
“嗯，巴巴不自大。”宝宝笑嘻嘻地附和。
夜希在儿子的合作下笑逐颜开，精灵出色的脸孔仿佛能绽放光芒，可是宝宝下一句话马上让这位父亲倒地上去了。
“巴巴是窝囊的妻奴。”
“……”夜希跌地上咬手帕去。
对于某人的耍宝行为，加百列木然以对，挑起话头刺他：“索腾背叛你，也不影响你的心情吗？”
含泪咬手帕的动作顿住，夜希将那块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轻薄布料顶在指尖旋动，看加百列的眼中似是无所谓，又似乎包含千万句话语：“如果呼天抢地自怨自艾能有用，我早就学习马咆哮去了。”
谁？加百列听这话后蹙眉：“我还以为你会更积极。”
积极？
“加百列，审时度势，见机行事。”夜希扬扬手，注意到萨麦尔跟那些吸血鬼谈上了，连忙拉儿子凑热闹去。
望着兴奋的父子俩，加百列久久不能言语：“原来是能屈能伸的0.5呢。”
越是接近，夜希也看清楚那群姿态优雅的血族，一个个西装革履，端庄华贵。风夜希以为这是英国绅士们开派对，当然其中不乏美丽的古典美女。夜希一眼就分辨出领头者，一头亚麻色中长发层次感鲜明，肌肤白皙剔透，唇红齿白，双瞳是淡金色的，这些特征综合在一起偏偏没有形成娇气的小白脸形象，卓立于人群中领导者是俊俏且带有王者孤傲的。夜希立即将他列入路西法及萨麦尔那类大人物型。
“那是谁啊？”
加百列知道他问谁，蓝眸侧向夜希，没有隐瞒就回答：“该隐。”
“莉莉丝的前夫？”
“据我所知，该隐并未承认与莉莉丝分开。”加百列仿佛想到有趣之处，唇角与双目都微微弯起：“你不知道？莉莉丝看男人的眼光都不怎么好。”
听罢，夜希要为莉莉丝鸣不平：“怎么说？我看她的日记，那些人都不错。”
“……仅限于外在条件，她还不是看上你和萨麦尔？呵呵，你要相信我。”
不爽，听这话十分的不爽。夜希没好气地睐了加百列一眼，没空跟这个总喜欢挑拨的家伙计较，继续观察正与萨麦尔交谈的该隐，他怎么看都觉得该隐比萨麦尔和路西法正常多了：“不是吧，他不是挺好的？”
加百列也不解释，他拉住宝宝：“你去吧，认识该隐。”
被加百列的笑容弄得不自在，夜希将信将疑地走过去。该隐立即就注意到夜希，金色眼眸注视着夜希。基于初次见面，夜希礼貌地自报名号，并伸手要与该隐握手。
该隐动作利索，执起夜希就往手背上印落一吻。
手背上湿意将夜希吓傻了，他想不到有什么因素能让一个男人吻另一个男人的手背，难道他长得很娘吗？
事出突然，大概连萨麦尔都没有想到该隐会有这一着，当下大惊失色，将夜希给拖回来。
“该隐！”萨麦尔喝止这位血族的失礼。
该隐似乎有点惊讶，只是立即又能适应并接受，绅士的笑容是大度的，他礼貌地行礼道歉：“是我唐突，我只是给美丽的魔妃殿下打招呼。”
无论理由为何，萨麦尔都不能接受，他小心将夜希护在身后，不让该隐再进一步。鉴于目前的合作关系，萨麦尔勉强抚平怒容，这已经是任性的萨麦尔的底线。傲气未退，撒旦冷声说：“血族的加盟魔界欢迎之至，随后我将设宴款待诸位。”
话落，萨麦尔招手让旁边书记官应付血族。
该隐却喊住意欲离开的二人，夜希正把手背往衣服上猛擦，萨麦尔就冷嗖嗖地刮过去一眼。
该隐脸容平和，不见生气反而有几分笑容，显得和善。他对风夜希含情脉脉地说：“能让我摸摸肚子？”
吓？该隐有肚子癖吗？
夜希唇角微抽，退后一步护着自己的肚皮。
“别误会。”该隐淡笑劝阻萨麦尔发怒，俊容上尽是和谐笑容：“我只是感受一下生命形成。”
“嘎？”夜希愣愣地发出一个单音，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搞上一个了：“萨麦尔，他是不是误会了。”
萨麦尔不动声色，一边戒备一边诱导：“该隐，你逾越了。”
该隐迷人的金眸染上惊讶，若有所思：“莉莉丝没有跟你们说？”
“莉莉丝？”被提及的名讳，夜希不知道怎么跟该隐解释，特别是听加百列说该隐和莉莉丝仍是一对的：“莉莉丝她已经……死了。”
“嗯，我知道。”
该隐的态度让众人不解，包括发现事情有异而凑上来的路西法加百列等人。
金眸透上兴味，该隐修长的食指轻点额侧，唇角勾起迷人弧度。血族大家长说：“前阵子莉莉丝说过她喜欢上一名精灵，所以特意让我帮她忙。我虽然未见过魔妃殿下，但她喜欢，我也尽量帮忙。”
……这一对是抽皮条与皮条客的关系吗？
夜希脸部不受控制地抽搐，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旁边人神态淡漠，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正常情况。
“帮忙做什么？”精灵风夜希急忙问。
旁边一堆看戏的和察觉事情不妙而不安的。
“我的血将她的灵魂一分为二，依照她的意愿，吊坠送到精灵手上，能让精灵孕育重生的她。”
“……”
哦，重生……
可是风夜希没有怀孕啊。
几双眼睛同时瞄向脸色发青的萨麦尔，见那撒旦殿下犹如筛子般抖起来，不知道是怒是惊。
夜希木然地看看天，看看地，伸手捞住旁边的萨麦尔。几乎是立即地，撒旦化成黑蛇，打夜希的袖子里钻进去，驼鸟般藏起来了。
加百列突然抚额狂笑，笑得直不起腰来，连夜希冷冷的目光都不放在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