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伪撒旦
烟雾散去，没有出来一个青面獠牙身高数丈的恶鬼，但索腾和卡亚却一脸菜色地连退数步，那姿势仿佛随时准备撒腿就跑似的。
夜希还跌坐在地上，仰视眼前背影，由于背光，那抹背影仿佛滑了光边，看上去格外的神圣，只差头顶上再添一个光环了。
一袭黑色长衫直拖地面，银丝线沿的边，扣子垂饰以白水晶和银制品为主，光滑缎面有繁复暗纹，光线下随动作而明暗清浊。一头垂到小腿的黑亮长发柔顺贴服，仔细地梳理好，在尾端以黑濯石乌金扣子扣好了。手戴几只看上去再昂贵不过的宝石镯子，每一颗宝石都有浮光萦绕流动，似乎不是寻常之物。修长十指尖尖上各戴着黑宝石镶银边的尖长指甲套，看上去华丽，又有几妖魅怪诡。
整体地说……
“真是骚包。”夜希喃喃着，即使对方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那是真的骚包极了。除了在动漫展的COS比赛上看见过，除了在动漫小说里见过，他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穿着能让人容忍……那是一步一惊心啊……看多少的装饰，移动宝箱吗？
“你懂什么，那身上每一件都是极品。”
“是是，我不懂。”夜希答了一句，随即愕然地侧首：“萨麦尔！？那不是你吗？！”
虽然只接触过一回，但这样骚包的家伙，即使只是背影，夜希还是认得的。
他以为是宝宝解开了封印……但蛇还在，而且这表现分明就是正牌的萨麦尔大爷没错。
“那是我的形态！”萨麦尔咬牙切齿：“但不是我！”
形态？仅仅是形态……那是什么含义？他分明记得自己肚子里伸出一只类似婴儿手臂的透明物体，然后伸向了萨麦尔，难道不是解开封印？
这时候背影有动作了，似乎困惑地缓缓低头看自己双手，反复地看，又摸摸脸摸摸身体……自摸了很久后突然回过头来。
是那张脸，是萨麦尔的脸，但并不是高傲的神色，仿佛认真凝视，想从夜希身上探索什么似的……这不是萨麦尔会是谁？从那张脸上实在看不出端倪。
“撒旦？！”
卡亚暗暗与索腾互觑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的惊疑。明显撒旦威名远播，虽然从未与他正面冲突，但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撒旦’回过头去，默然注视着索腾和卡亚，又没有动静了。
“……”
折腾了老半天，卡亚和索腾当然不会甘心就这样撤离。沉吟半晌以后，卡亚鼓起勇气向动机不明的撒旦发话。
“撒旦大人。”银色的卡亚微微躬身，视线只敢落在撒旦的衣衫下摆，表示尊重：“黑暗之星照亮暗黑子民，久仰威名，地精卡亚有幸觑见风采（以下省略一篇赞颂文），实在荣幸之至，未知尊驾为何而来？”
BALABALA了一大堆，还不是问你来干什么，何必呢。
夜希翻了记白眼，不屑地侧目，哪里想到视线落在那黑蛇上头，只见他一双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彩，还一脸找到了组织欣慰的模样。看在眼里，夜希额角垂落一串黑线，唇角轻轻抽动。
“萨麦尔，不会每个人跟你说话都这样吧？”
黑蛇神气地睐了夜希一眼，仿佛享受地眯眯眼睛。
“喂，蛇是没有眼睑的。”夜希不觉提醒。
丢过去一瞪，萨麦尔吐着信，仿佛已经习惯了愚蠢精灵的无礼：“这是对撒旦该有的礼仪，只有你这低下的精灵愚蠢驽钝，不识好歹。”
夜希无言以对，他相信这不是萨麦尔的错，是世界的错……这是怎么样的生活环境呢？用奉承和巧言来纵容吗？那么这狂傲的性子也该有了，传统被教坏的大少爷。
但夜希不知道的是，这源头比他想像的更深、更远，甚至要追溯到远古的创世神时代，毕竟从一开始萨麦尔就是高于常规的存在，天界最高之一。
然而面对花言巧语，‘撒旦’却不答，反而回首再次瞄向夜希：“是他们吗？”
“啊？”他们什么？夜希傻傻地瞪着那张萨麦尔的脸，伸手按住差点要上前维护肖像权的黑蛇。
现在连对方底细都不清楚，冲动个屁啊。
夜希的眼神如此，不客气地瞪了萨麦尔一记，又抬头等对方说清楚。
那张属于萨麦尔的傲气以后，剩下的只有精致和可爱？看得夜希又是一阵抽搐，总觉得这打击挺强大的。‘撒旦’大人困惑地侧首，额前深蓝的宝石坠子接着微侧，流光有一瞬错荡，给那张脸更添几分稚气。
黑蛇开始激动地扭动起来，仿佛十分不满意自己的脸摆出这么傻帽的表情，无奈夜希忘记了松开他，所以只能继续挣扎。
“是他们打你吗？”这一回问清楚了，‘撒旦’露出微微得意的神色……更可爱了。
靠！这是萨麦尔的脸吗？夜希真的怀疑了。
“……呃，是啊。”已经被揍飞和摔了很多回，遍体鳞伤的夜希老实回答，被提醒后身上伤势仿佛特别痛。
“痛吗？”
“啊？当然痛。”他看上去像不痛吗？难道这身伤还是假的不成……夜希蹙眉之余，不禁开始怀疑这眼前的人是无知还是找渣。
就这两个问题，问完以后那人了解地颌首，又回过头去。
虽然听不清楚夜希和大魔王说了什么，但卡亚和索腾将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暗叫不好。毕竟‘撒旦’和猎物之间的气氛过于暧昧，显然这回狩猎已经遭到地狱巨头的拦截。虽然斗下去鹿死谁手或许还真不清楚，但二人都不以为该拿性命去拼搏，毕竟只是一件宝物/一个美人……这次不成，下回能找别的。
“撒旦大人，既然你对宝物有兴趣，那我们自然双手奉上，请笑纳，小的告退。”
话落，几乎是立即的准备撤离。
他们要走，夜希松了口气，但萨麦尔却不……一是怕失手的那两人会到处宣扬他们的行踪，二是恼恨他们的无礼。
另外萨麦尔更不放心这个突然出现的，拥有与他相同外貌的家伙……根本就是来历不明，敌友也没有明确，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这时候地精已经撤去树结界，龙也张翼准备飞离，离地前还不死心地盯着夜希。
夜希看见了，使尽全身力气抬手对索腾竖了记中指……太阳你！
眼前人都要跑了，‘撒旦’突然吐出一句咒文，手成爪状对准空中目标。黑宝石的指套在空中折射着异彩。乌云钻动，一道黑气从空中成型，将索腾缠住了，收紧。失去翅膀支撑，一身红铠的龙族立即从高空中摔落，轰的一声，石破天惊。
“哇……”除了快意，还有为他吃痛，夜希嘴里啧啧有声，实在是不能不幸灾乐祸……翻本了。
黑气如同枷锁般绕住人形龙族，隐约连贯成古老文字，不断交错运转，引起不可思议的魔力，禁制着拥有强大战斗力的索腾。同伴被捕，卡亚没有选择独自逃跑，他立即浮出地面，再一次将树人唤出来，为数众多的树木将他们围在中心。
“又是那些树。”夜希恨得牙齿痒痒，想爬起来帮帮忙，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真是太窝囊了。
从刚才开始变得沉默的萨麦尔突然溜到夜希脖子上：“你动不了吗？”
“动不了。萨麦尔，我们得想个办法帮帮忙，那地精的树人没完没了的。”
萨麦尔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那种中级自然魔法只对你这种笨蛋有用，他既然会使高级黑魔法，那么地精的这点把戏起不了作用。”
“……有这么厉害吗？”
“现在你听我说，记下一段移动咒文，驱动它立即逃跑。”一边说着，黑蛇吐出一条黑水晶项链：“你就握紧这块石头背咒文。”
“这是什么？”
掌心上小小一块黑色晶石，剔透玲珑，透着光线仿佛能看见里面有黑色云光涌动。
“这是高纯度的时空石碎片，它能帮助你逃跑，现在跟着我背咒文。”
“那他……”
见到夜希关心来历不明并冒充他的伪撒担，萨麦尔满肚子怒火燎烧：“你这点本事还要担心别人？而且这种冒充我的家伙居心叵测，远离他就对了。”
“不行也带上他一起走。”平日里或许夜希没有这么妇人之仁，但今天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救这个有点莫明其妙的家伙。
“哼，那也要你行。就你这种资，恐怕能带上这身衣服已经是奇迹。”黑蛇不给面子地吐糟。
夜希不恼，而是难以置信：“那你还让我使？要是光脱脱地出现在大街上，那不要疯了？！”
“那你要面子还是要命？！”
“哈，这话从萨麦尔大爷嘴里说出，果然不同凡响。”死要面子的家伙竟然还教训他？开玩笑。
“……你别不识好歹。”
“大爷，我是正直的。”
人蛇对瞪，火花四溅……好了伤疤忘了痛最佳搭档又一回无视背景地进行抬杠。
后头两个龇牙咧嘴的，前面这个出奇的沉稳。
‘撒旦’ 嘴里吐出的全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最古老的咒文。
意义不明，听在耳中就像在听带有点民族风情的歌曲。
随着咒文背颂速度不断提升，地面缓缓颤动，森林吵闹起来，树海翻腾，惊鸿翩起。
“这是干什么？”对峙中的夜希分神，惊诧地看着这巨大的异动。
“通灵，他竟然能支配亡灵系使魔吗？”萨麦尔蹙紧眉心，担忧这样的对手，接下来恐怕比地精和龙更难应会。
骚动突然消去，就像刀切豆腐般，唰的一声，停了。森林内一片死寂，突然听到一点点声响，像挖土。
夜希不觉侧耳倾听，眼角处看到异样，不觉注意着一色绿茵碧丝的草地。小草儿摇摆，堆地一只又一只手突出，巍巍峨峨地扒着地面，一个个洁白的骷髅头颅破土而出。
骸骨，战斗形式各有特色的骸骨。
丧尸，与蛆共舞，毒气四溢的丧尸。
恶寒侵体，夜希一双眼珠子缓缓地移过能与树人数量比拼的腐骨们，他上下牙齿积极战斗个不停，身体大陆块移动加剧，堆起一堆鸡皮疙瘩。
“靠！这是什么啊，生化危机吗？”夜希抱紧萨麦尔，暗暗埋怨。
黑蛇一个尾巴甩到夜希脸上，后者傻傻地低头，发现黑蛇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被他压得透不过气了，连忙松开了手。
面对黑蛇怨怼的瞪视，夜希连连干笑。
这边小插曲才刚完，树妖与腐骨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眼看骨头和腐肉们占有优势，劈柴顺利，势如破竹，很快就剩下卡亚一人孤身作战，情势逆转了。
“你究竟要什么！”
面临危机，卡亚也顾不上奉承，直奔主题。
“要他。”‘撒旦’十分坦率地说出心中所想，手指指着地上的索腾。
“你！”卡亚护着索腾，目光四盼，仿佛想寻找办法逃离。
然而他的动作是多余的，这边‘撒旦’只一收五指，索腾已经被无情的力量拉起，甩至半空中，又重重地摔到‘撒旦’的跟前。
“索腾！”卡亚的树藤挽救不及，惊呼一声。
“啊，混帐！”巨龙虽然被限制，声音却依旧的洪亮。
似乎是感应到龙的反抗，环绕转动的咒文变得更深刻，索腾根本动弹不能，痛苦地低吼着。
人吸到跟前，‘撒旦’浓密的睫羽轻扇，满意的笑意洋溢。他打量了索腾半晌，仿佛在思考，然后缓缓伸手探向猎物。
“撒旦！”仿佛要记住他的名号似的，索腾发出最后的怒吼。
修长五指覆上索腾的头顶，古老咒文随着颂唱成形，披覆着龙族。随着黑色力量的支配，龙的体积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丁点……在‘撒旦’手中挣扎。
巨龙变成了壁虎？囧……
“是他！”萨麦尔难得的大惊高呼。
是谁？夜希听不懂，求助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撒旦’突然回身迫近，夜希吓得往后让了让。哪知道撒旦端着一张讨好的脸，献宝似的将壁虎递上去：“给。”
夜希哪敢接，这异变也太厉害了。
“妈妈，给。”
……
妈妈？
脑中灵光一动，夜希唬一声跳起来揪住黑蛇，再次摆出武松打虎的经典姿势：“混蛋萨麦尔，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啊！”
萨麦尔瞠大眼睛……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