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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情事[VIP]

书籍名:《东厢记(女尊)》    作者:七色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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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间气氛的凝滞像是一种奇异的僵持,沈玠垂在袖下的手心渐渐沁出了汗,而舒妙烟则怔怔地凝着樱雪耳际的紫梅,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赵氏见樱雪肚子里跳出只小狐狸才缓了口气,这会又见他将脸上的面纱给揭了下来,不由又急又气,“小雪,胡闹!”
  樱雪也不说话,坐在那里笑嘻嘻地支着下巴,似是极富耐心地等舒妙烟回过神。
  侧桌上郑初鸣的十二位侍君开始低头窃窃私语,显然都很意外这古灵精怪的樱雪居然是有意中人的。有意中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皇上刚刚指婚的镇南将军。而最让他们意外的,自然是樱雪这大胆示爱的举动。
  嘴里虽说了这辈子不嫁她,动作却完全与之相悖。没有一个待嫁的男子会主动将容貌给一个不爱的女子看到,若说他不想嫁给舒妙烟,傻瓜也不会相信。可是,当着人家未来正君的面表明心迹,实在是有过大胆,偏偏这种举动由他做出来,非但不让人觉得唐突,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底气、气势丝毫不亚于正主沈玠。
  要说这樱雪,虽说性子任性了些,但到底品貌家世一流,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求亲的踏破了门槛,都被他用各种法子给拒在了门外。周将军为此气得直跳脚,又实在是没有办法,这回才将他送到了蓉城,让她师妹郑初鸣给看着,说是想法子一定要将他嫁出去。
  郑初鸣是极喜爱樱雪的,周遭的人当中,她的话樱雪算是勉强还能听进一些。但对于婚事,樱雪却一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每每都是嬉笑了之。今天这一出,若是被她师姐知道症结竟是在舒妙烟这里,怕是多半会拿着剑去安亲王府逼婚。
  眼前樱雪和舒妙烟之间的情形……郑初鸣倒真是乐见其成的。不过转眼看到皇上那御赐的沈家公子,眉头又皱了起来。毕竟以樱雪的身份和性格,是不可能为侧室的。
  好一会,舒妙烟回过神,双眼紧紧地凝视着樱雪,“小雪,你小时曾去过骊书房?”
  樱雪施施然坐正了身子任她打量,水灵灵的眸子里眨着俏皮的笑,“去过又怎样,没去过又怎样?”
  舒妙烟盯着她,眸光一凉,“你这耳坠是哪里来的?”
  “捡的。”樱雪答得毫不犹豫。
  “在哪里捡的?”
  “忘了。”
  “那什么时候捡的?”
  “唔,我想想,应该是很小的时候捡到的。怎么,你喜欢就送给你。”说着他手指摸向耳际,一晃便将那耳钉取了下来递到她面前,神态甚为慷慨。
  舒妙烟深吸口气,退出几步远,尽量将眼光从他掌心那朵紫色上挪开,淡道,“不用,既是你捡了,便是与你有缘,不过是个死物,人都不在了……”她声音渐渐低沉,说不出的伤感。
  “我们走罢。”她转身牵起沈玠的手,眼底的情绪在细碎的光影下浓成了一团,“时辰不早,你也该休息了。”
  沈玠身子一颤,抬头看向她,她眼光轻飘飘地直视着前方,不知道是落到了哪里,而牵着他的手,轻轻的没有任何力道。
  心里一紧,他反手牢牢地握住她,嘴角牵起一抹淡如水迹的满足笑意。
  “烟烟,你喜欢拿去就是了,别客气,你我还分什么?”樱雪笑得眉眼弯弯,袖中的小狐‘吱’的一声溜到了他的肩头,俏皮的神态和它主人如出一辄。
  “烟儿,等等。”一旁郑初鸣急忙丢下手里的酒壶,唤道,“趁着花好月圆,你看,我是小雪的师姨,又是你的姑姑,这亲上加亲的事情,不如就这么定了吧!”这种事情,还是要趁热打铁的好。
  说着,她爽朗一笑,对沈玠投去颇含深意的眼神,“沈公子,相信你日后与小雪定然能相处融洽。”
  沈玠表情倒是温和,微微一笑,道,“全凭将军的意思,只要将军喜欢,便好。”眼角转向樱雪,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接,电光火石间,交汇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光芒。
  “方才小雪说的话,姑姑难道没听到吗?他说了,此生不嫁我。”舒妙烟岿然不动,眼角不经意地晃过樱雪掌中正被小狐玩得起劲的那抹亮紫,声音转冷,“小雪,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不得再这般任性,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需为周将军的颜面考虑,你将来的妻主,亦不会如此无原则地包容你的恣意枉为。”
  “之前若是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我道歉。但我和你,不过萍水相逢,仅此而已。”淡淡的陈述,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冬夜最冷的雨,凉薄无温,悄无声息。
  郑初鸣神情一顿,难得见到舒妙烟这般冷淡的神情,实在是有些意外。想了想,她转头向一旁赵氏使了个眼色。今天这件事——她若是不摆平了,他日她师姐必定是要来掀了她的都统府。
  赵氏意会地点点头,也不去催舒妙烟,只是望向一旁正沉着脸的樱雪,笑笑道,“小雪,烟儿说你是为你好,来,把面纱先戴上,她们今日才到蓉城,这会必是累了,你帮我送她们回院子休息罢,左右你也是要回房的。”说完,暗暗向身后两名小厮使了个眼色。
  樱雪目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脸上嬉笑之色全然敛去,那一汪水灵灵的眸子里,明显漾起些委屈的神色。他不怪她的话说得狠,她字字句句都没有错,他也知道今天这一出必然是要惹怒她的,但是,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会记得他呢?小时候是那个讨厌的小破笋,这会又是个邵含雨,而最终她的正君,又变成了眼前的沈玠——他算什么?如果他继续沉默,结局必是是与她擦肩而过。如此,那将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可是,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敢这样教训他。樱雪眸子微微眯起,冷冷地哼了一声。
  肩头正玩得起劲的小狐敏锐地感觉到主人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小心翼翼地挪回爪子,乖巧地爬到他臂弯里,头一扭,埋进去使劲地蹭了起来。
  小狐极力讨好的动作令樱雪神色稍缓,他伸手摸摸小狐的脑袋,朝沈玠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沈公子对府里不熟,我正巧也要回房,便一起罢。”
  沈玠朝他礼貌地颌了首,回过身率先向门外走去。
  赵氏身后的两名小厮连忙快步上前,尾随着他们一同离去。
  一路上,几人都选择了沉默。
  郑府的花园不小,走到内苑的住处至少也要半盏茶的工夫,走了一会,舒妙烟感觉到沈玠气息有些紊乱,不由皱了皱眉,转身脚步一顿,干脆将他抱了起来。这会子,他是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不同以往,沈玠居然没有半分挣扎,极为乖巧地偎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甚至抬手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拂到了耳后,那样体贴依赖的动作,令舒妙烟心底瞬时就柔软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子全身心的依赖和顺从,毫不做作,没有半分迟疑。而这种连邵含雨都不曾给她的温暖感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到过——那就是骊书院中那个小小的翠色身影。
  那一抹绿,是她多年来心头最深的痛,也是她为何之后从来都对男子敬而远之的原因。她甚至,多年来都不敢穿绿色,也从来都不会食用任何与笋相关的食物。
  她很后悔,当年没有揭下过他的面纱。由始至终,居然都没有看清过他的容貌,这些年,他在她心里渐渐融成了一团绿,挥之不去,触碰不得。记忆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那一抹清新的翠绿,还有他珍之又重交给她的紫色耳坠——让她连回想都觉得痛楚。
  嫩软的小手托着那抹亮紫,小鹿般晶亮的眼瞳里盛满了不舍,他郑重地将耳坠递到她眼前,说:那耳坠是娘和爹各执一个,而他那个,是他娘亲临终前给他的遗物……
  那是他的宝贝,可是,她却将它弄丢了。他赌气不见她,而她四处寻找了三天,最终还是无果。而她却没想到,只是这一次的错,她却将他彻底地弄丢了。那天,当她失魂落魄地去他的院子里找他的时候,另几个小公子却冷漠地告诉她,他死了。
  死了——无法形容当时心里的感觉,那一道晴天霹雳像是最锋利的剑,瞬间就将她的灵魂给扯了个鲜血淋漓,她发了疯似的在书院后山里寻找着他的下落,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也许,那些小公子只是和她开玩笑的。
  可同时,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骊书院的公子院里,从来就不缺少冤魂。为了爬上皇女们未来正君的宝座,那些家族势力不知费尽了多少心思,害死了多少人。
  可怜她的小竹笋,她甚至来不及弄清楚他的身份,就与他擦肩而过,永世为憾。
  这是她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事,说好了要照顾他,结果却连他最珍惜的东西都没能保管好。这些年来,她不知在骊书院四周徘徊了多久,几乎将每块院落的泥土都翻过,一直都没有找到它的下落。
  原来,竟是被樱雪捡到了。
  当那抹紫色在灯火下闪耀着熟悉的光芒出现时,她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甚至有一刻,她怀疑樱雪就是小竹笋。可回忆总是太过深刻,又或许是那抹绿早就刻在心底最深处,——
  她的小竹笋,善解人意,温柔似水,即使偶尔发起小脾气,也从不舍得让她受半分苦。那是种无可替代的感觉……樱雪,他身上没有半点小竹笋的影子。
  夜色,像水一般的清凉。朦胧的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为幽雅的花园披了一层柔和光芒。
  樱雪悄然注着舒妙烟的侧影,胸口闷闷地沉痛起来。这样的她,与多年前的身影悄然重叠了起来。
  那时,她也是这样温柔地抱着那个小破笋,连眼角都不曾留给他半分。如今,同样的场景,令他心头蓦然燃起一把雄雄的烈火,烧灼得连呼吸都觉得疼痛万分。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骊书院。
  骊书院,那是专门供皇女以及权贵之女读书修武的地方。而某些特定的权贵之子,自小也会被送进去,不允许跨入皇女们读书的院子,而是安置在另一处僻静的院落,以方便皇上及皇夫能近距离地观察他们,最终选择出最适合给皇女们婚配的另一半。
  被送进公子院的同时,那些小公子的身份都会被抹去,哪怕是稚龄的孩童,也是孤身入院,‘各显神通’。以大晋皇家的祖制来说,唯有这样,才能显出公子们的天赋才能,才能在最严峻的考验下测出他们的品德性情,终而在臻选下脱颖而出。
  骊书院中的皇女们都忙于认真习武修文,在夫子们的监管下,也不允许有任何的分心。但那所公子院,暗中的争斗丝毫不亚于后宫。为了争取能在皇上以及那些皇女们面前有更佳的表现,即使是个小小的稚童,都会用尽了手腕去对付所有的人,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那时,那些皇女们为了表现她们的淡定从容,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动色,对于小公子们的各种争斗,她们都是冷眼旁观。而唯有她,一次次地闯入他们的院子,保护那个总是被欺凌的小破笋,她一面将他万分怜惜地揽在身后,一面转过脸,对另几个同院的小公子冷若冰霜地训斥,在她眼里,他们都是欺负小破笋的险恶之人。
  而那时,其实……他是真的没有欺负那根小破笋,却也不屑去和她解释。
  他亲眼见到那根小破笋将个紫色的耳坠如珠如宝地送给了她,而她则珍惜万分地收了下来,他至今依稀记得那个幼稚的童音,坚定无比,“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就算是太女君放在眼前,我也不稀罕。”
  而她,当皇上再三提醒,不要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耽误了学业时,她依旧是我行我素。她说,皇上要的能文能武,她一定会做到最好,哪怕是咤血疆场,箭矢如雨,她也毫不犹豫!但求有一朝,能和小竹笋在一起,从此护他一生。
  那天她的一番话,令许多小公子当场唏嘘心动,而那根小破笋,反而没有听到。
  他一向不喜完美的事物,更不喜她对那根破笋的百般怜爱。于是,他不可遏制地嫉妒了。那一夜,自小拜神偷‘木瓜’为师的他,悄悄地将她身上那个紫色耳坠偷了过来。
  因为他知道,那是那根小破笋最重视的东西。
  既是情深似海,那他倒要看看,到底那片深海,能不能经得起风浪的考验!
  三天后,那根小破笋彻底消失了,无影无踪。
  再之后,听说,小破笋死了。而她的心,也随之死了。
  她依旧对小公子们淡淡微笑,那笑容却没有丝毫温度,她依旧勤练武功,苦读诗书,却时常对着山后的竹林发呆。
  终而,他在她悄悄流泪的那一刻,彻底地爱上了她,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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