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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墨菲定律(1)

书籍名:《被撕裂的缠绵》    作者:马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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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的几场雨水,水涨船高,这条早已截流的污水河被冲开一个大大的口子,很多鱼随着水流灌进来,鱼汇集到这条污水河里就迷失了方向,船上的人,很可能就是趁黑来河里捕鱼的。

  收网时,真就捞上不少鱼,渔民很高兴,换个位置又撒一网,但再次收网之时明显感觉吃力了不少,他抽了抽鼻子,除了水腥气似乎还夹杂着一种腐肉的气味,于是,他将头慢慢低下来,用手电照向水面,浑身的汗毛孔瞬间张大,只见在那黑沉沉的河水里,分明浮动着一张扭曲狰狞被泡得肿胀的脸……

  事物发展的轨迹是多元化的,存在着无数种可能性,不管你预先布置得如何周密,事到临头也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怕什么来什么,你越是不想让它发生的事,它发生的概率反而就越大。

  落在河边的手机就如同扎进东方墨心底的一根毒刺,不尽早除掉,东方墨寝食难安。

  决定再去河边之前,东方墨先站在窗边愣了一会儿神,本想等天黑下来再去,可天色不但没黑反而明亮了许多。这确实令人发蒙,他掏出手机一看,这才发现,此刻的六点不是傍晚的六点而是次日清晨的六点--他居然在沙发上昏睡了一天一夜之久!

  他把高跟鞋暂时装进蛇皮袋,打算把遗漏在河边的布包找回来,与皮箱碎块一并销毁。

  为了简单便捷,东方墨没有开车,而是骑上门口的自行车就朝河边赶去。

  秋风稍寒,夜里仿佛下过一场雨,路面湿漉漉的,少有行人。

  自行车骑得再快也没人管,东方墨游走在小路与胡同之间,仅用半个多小时,便来到河边。

  雾气笼罩着河水,显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他把车子立在一棵树下,蜷起双臂,佯装跑步的动作一步一步朝前跑,而双目却死死盯着长满芦苇草的河边,希望能在草坑里看见那个布包而后捡起来立即走人。

  东方墨是个谨慎的人,虽然这条土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却依旧保持着跑步的动作。此刻他绝对想不到,这一谨慎的细节,给了他一个逃命的机会。

  截流的河段并不长,可跑了一阵也没有发现半个布包的影子,于是他不得不折返回来往回跑。接着,他想出了个危险的办法,他掏出手机,找到朵朵花的号码拨过去。手机里嘟嘟地响,东方墨竖起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搜索着河边。说句实在的,那天夜里,他究竟在哪里抛的尸,自己半点印象也没有。

  由于太过全神贯注,东方墨便忽略了前方的小路,万没想到的是,从对面正缓慢地驶来一辆车,白色的,车门上贴着警徽。

  那是一辆不折不扣的警车。

  车里的警员早就看见前面的东方墨,担心车子撞到他就悄无声息地熄了火。没想到东方墨却毫不停歇地撞上来,砰的一声,他上半身就趴在的警车凸出的“鼻子”上。

  两个警员迅速跳下来,东方墨抬头一看,险些背过气去,他连忙关掉了手机,还没等到转身逃跑,身体就被一名警员死死地按住了。东方墨喘着气,心彻底凉透了,四肢随即瘫软下来,以为自己的案子真的败露了,没想到的是,后面一个女警员却十分友好地问他:“大叔,是您报的案吗?”

  “啊?!呃……你说什么?”东方墨的眼珠在眼眶里飞快转动,但他低着头,没人能看到。

  “是您报的案吗?说河里浮出一具尸体?”女警员明显是刚毕业的,这给了东方墨求生的信念。

  “尸体?!”东方墨摇摇脑袋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啊,真的,我……我只是来河边跑步的,我经常来啊,就图这里清静……”

  初出茅庐的女警员显然相信了他,东方墨轻咳一声,擦掉额头上的汗,咧开嘴角笑了笑,“警察同志,我该上班去了,不妨碍你们工作,走了,走了……”

  一名男警员饿虎扑羊般挡在东方墨前面,面沉似水说道:“你等一下,怎么我看你有点面熟呢?”

  “什……什么?!”东方墨慌张地抬起头,脑袋又是嗡的一声响,没料到眼前站着的男警员,正是之前在肠道酒吧把自己当做嫖客抓走的那个人。

  “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男警员闭着眼拼命地想,“怎么想不起来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见过面?”

  “没!绝对没有!”东方墨面部肌肉都在抽搐。

  “哦,或许是我记错了。那什么,我们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而后,男警员递给女警员一个带木板的本子,又说,“认真给这位大叔做笔录,就像学校里学的那样。”随后,他跟着其余两名警员带上工具朝湿滑的河边走过去。

  东方墨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实习女警员的问话,眼睛却盯着远处三位警员的动作。很快,他们其中的一个,好像真的发现了尸体,黑绿色的水面荡起波澜,很快就从荒草中露出了一双苍白并且僵直的脚。

  东方墨被惊得赶紧闭上眼睛,上下牙齿都相互磕碰起来。女警官也不问了,和东方墨一起踮着脚朝河水的方向看。

  警察看罢现场,慢吞吞地走上来,问了东方墨几个问题,才把他放走了。当东方墨推着自行车拐进小巷子里,后面没了警察的注视,这才觉得全身又出了一层冷汗,握着车把的双手都抽搐得无法张开。

  他跨上一条腿,屁股坐在车座上,双腿离地踏上脚蹬子,只朝前滑行了一米远,自行车连同东方墨的身体就歪斜地倒在土路上,他紧张得几乎不会骑车了。坐在地上愣了愣,如果不是担心后面有警察追过来,他很可能会在地上神不守舍地坐上一整天。

  东方墨的脸扭曲得像一个包子,他很想哭,开始怀念小时候。小时候他是个淘气的孩子,每当受到老师的批评时,他都会撅起小嘴,很可怜地哭。他很会哭,哭得能令人心生同情,老师很容易就会心软,放过他一马。东方墨此刻也想故技重演,可哭给谁看呢,再说,他犯下的可是杀人抛尸的大罪啊!

  他像个醉鬼一样站起来,后背和屁股沾满了泥,他什么都不去管,扶起自行车继续跨上去,这一回他并没有摔下来,但行驶的路线却是蛇形的。

  回到家里,东方墨就坐在沙发里,低着头,胳膊架在双腿上,双手攥拳紧贴在一起,手腕上像是戴着一副无形的手铐。

  整整一天都很阴沉,四点一过,天就黑下来,东方墨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水米也未沾牙,可一直等到天黑透了,警察也没有敲响自己家的房门。

  他想,难道他留下的地址写错了?还是警察太忙碌,派不出人手来抓自己?

  他的手指动了动,身体也靠在了沙发背上,或许半夜,警察会用脚踹开那扇木头门,举着手枪大喊大叫地冲进来,这样才够气氛,再说,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一整天的静思,也令东方墨彻底想通了。这种忧心忡忡四面楚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他开始后悔那一夜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如果主动报了警,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其实自己本来就是无辜的。

  算了!他眨了眨眼睛,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命啊!如果他的前妻没有离他而去,他也不会性饥渴同意朵朵花的要求,如果他没有被误诊,或是真得了肺癌,估计现在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这样一想,精神上确实松弛了许多,就在这时,肚子咕噜噜地响,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拿出一包方便面,即便是杀人犯,也不能不让吃饭吧。

  没滋没味吃了泡面,洗了个澡,找了几件衣服叠好放在枕边,而后平平地躺在床上,东方墨等待着被抓那一刻的到来。

  一夜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去了,东方墨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射进来照在他脸上,暖暖的有点痒。自己没有被抓,还是逃过了一天。

  今天是星期天,他走下楼,没有任何埋伏的痕迹,经过菜市场,里面还是人流如梭,不知不觉就走到艺术学院大门口。他没有进去,只是绕着院区转了一圈,一切真实得令人产生怀疑。

  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转悠了一个上午,他买了些熟食回到家,看来今天警察休息,明天一上班,肯定第一时间来家里逮捕他。

  人一旦认命了,心里也舒畅了。东方墨喝了一瓶酒,醉醺醺的睡到星期一早晨,他洗好了澡,坐在沙发上一等又是一整天,仍然没有半个警察找上门来。但是,这一天他胆战心惊地接了一个电话,是学院办公室主任打来的。东方墨这学期的课程基本完结了,他说自己发烧了,主任让他休息几天,并且打算亲自带着学生去家中探望,不过话刚一出口,就被东方墨婉言谢绝了。

  漫长的一个星期过去了,不像七天倒更像坐了七年深牢大狱。

  东方墨的胡子都长出半寸长,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不认识镜子里的人究竟是谁。校方几次三番地打来电话问询,貌似很关心,其实是想他赶紧来学校,虽然固定的课程没了,可各种各样的讲座还是必需的。

  人不能总待在家里,否则很可能没被抓起来他就先疯掉了。

  在这七天里,东方墨推测和否定了很多可能性,比如,警方发现尸体后脑有伤口,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一场偶然的强奸谋杀案,虽然朵朵花的下体没有****,那也只能说强奸犯是个颇有经验的惯犯;再比如,虽然帆布小包掉在了尸体附近,可幸运的是,刚好第二天有个拾荒人经过那里,发现小包并且捡走了,把手机卖掉而后把衣服丢进垃圾桶里,也可能把衣服带回家,那人是个光棍,并且还有恋物的癖好。总之,不管怎样,案件的线索中断了。

  看来真是自己疑神疑鬼到了极点,据说很多犯人不是被制裁,而是被自己吓死了。可他东方墨并没有杀人,最多也是偶然的误伤。这样一想,他心里又踏实不少。

  今天星期一,东方墨早早起床把个人卫生打理干净,和“遥远”的从前一样,他拎着皮包,骑上自行车来到艺术学院。

  院领导一见东方墨那张瘦得变了形的脸,才知道东方老师确实病得不轻,于是暂时没敢给他安排工作。一连三天,东方墨都坐在自己画室里仰头望着天花板无所事事,就这样,三天时间缓慢地溜走了。

  东方墨脸上的气色逐渐好转,他几乎要从杀人犯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如果没有接到那个电话,他或许真就恢复成之前那个外表光鲜、令人艳羡的教授形象了,可是,东方墨再次受到了奇怪命运的左右。

  这一夜是个还算平静的夜,他从学校回来坐在家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上床睡觉了,以前提心吊胆的日子让他失眠严重,这几天的睡眠质量还算好了一些。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东方墨就睡着了。就在这时,一阵铃声在寂静的屋里响起,显得过于突兀,他像诈尸一样直挺挺地坐起来,瞪圆了眼睛,呼吸急促,恍惚间,那段铃声犹如来自地狱。

  不是做梦也非幻听,铃声仍旧一直持续着,是他的手机。一般睡觉之前他便关闭手机,今天不知怎么给忘记了。哆哆嗦嗦下了床,他顾不上穿鞋子,颤颤巍巍走到客厅沙发前,手机就在沙发上。

  东方墨心里凉透了,脑中出现这样一句话: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接通手机之前,他先深吸一口气,即便立刻被击毙,他也要从容一些,就像电影里演的那些罪大恶极的黑帮老大,死之前都会惨淡地微微一笑。

  可当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东方墨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电话那头并不是警察严肃冷硬的声音,而是一个娇媚的女人,其实那声音很好听,麻酥酥的可以钻进耳朵眼儿里一直通到心底,然后变成一只小手,轻轻地抚摸你的心尖儿。

  可这声音对于东方墨而言,确实恐怖到了极点。

  “大哥,你寂寞吗?需要服务吗?”

  东方墨的脑袋像是变成了水泥坨子,他不知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地挂断电话,只是呆立在沙发前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觉得从嘴里呼出的气,都挂着白霜。

  “呵呵,呵呵呵……”说话的女人低声笑了,笑得很有内容,“大哥,还记得我吗?你借我两百块钱车费,现在,我想还了,我不想欠你的情!”最后的一个“情”字,她似乎故意提高了些音量。

  大口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使得东方墨来不及说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没错,肯定是在做梦!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对方似乎也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两个人彼此僵持着,一定过了很长时间,因为东方墨的一条腿,因受凉而抽筋,那种难忍的疼痛令他清醒了一些。

  既然是在梦中,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扭捏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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