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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乡村夜路
幸好天上有一轮圆月，这样还可以看得见路。阿秀背着一整包东西，那是从城里面买回来的一些便宜衣服，是她买给亲戚们的礼物。她走得很快，想早点回到家里，看看妈妈的情况。有的地方被茂密的树木遮住了，看不到月光，她就跑着过去，在看得见的地方就稍稍地休息一下。
顺路走着，突然她看到有个小小的土堆，上面有一些破旧的衣物。她有些好奇，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个小孩的坟墓。这是个新坟，看起来最多就是这个月埋的。家乡的习俗，如果有小孩夭折了，就会把小孩穿过的所有衣物全部放在坟上，这样小孩才能重新投胎做人。阿秀忙跑开了，心跳得很快，她想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这么不幸，年纪这么小就死掉了。
她走了很久，觉得很累了。这时她发现自己迷路了。她周围都是树木，她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她往东面走，走了很久也没走出去；她又往西面走，走了很久依然是在树林里。她发觉自己是在兜圈子，走来走去都是在原地。阿秀有些害怕了，树林里又看不到月光，她想起从前听过的鬼拦路的故事，就是说前面的路上有鬼在，所以人就不能走过去，就只能在原地打圈。她觉得全身有些发冷，不禁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呀？”有个声音响起。阿秀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仔细一看是同村的张婆婆，怀里还抱了个两岁左右的小孩。她看到熟人心里很高兴，她大声地喊：“张婆婆，我是阿秀呀。”老人也仔细地看了看她，走了过来说：“原来是阿秀呀，你回来了。”
阿秀站起来，她拉着张婆婆的手说：“婆婆，我迷路了。几年没回来，这个路都变了，我都不会走了。”阿秀想起妈妈在信里提到过，三年前张婆婆的独生女儿小玉嫁到了邻村，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算算已经两岁多了，她想应该就是这个孩子吧，小孩胖胖的很可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问：“这个是小玉姨的儿子吗？”张婆婆慈爱地笑着：“是呀，你都四年没回来了。这是我的乖外孙。”阿秀觉得张婆婆的手有些冷，她就从包里拿出一件衣服给张婆婆，说：“婆婆，你这么晚了到这里来做什么呢？你看你的手都冷了，你把这衣服穿上吧。这是我专门从城里买来给你的。”张婆婆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她高兴地穿上衣服，说：“阿秀真乖，从城里给婆婆带来的。婆婆是去接了外孙呢，刚刚走到这里。”张婆婆说：“阿秀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这路可不好走呀！”阿秀说：“是呀，我也没法子，我妈妈病了，我得赶回去。”张婆婆说：“你妈妈没什么了，你不要急。”阿秀说：“婆婆，我们一起走好吗？”张婆婆点点头，她走在阿秀的前面。阿秀跟着，很快就走出了树林。
阿秀惊奇地说：“婆婆，我刚刚走了很久都没走出去呢。还是婆婆熟悉路。”张婆婆嘿嘿地笑了。阿秀觉得张婆婆走得好快，她说：“婆婆，你走慢点吧，我都跟不上了。”张婆婆回过头，咧着嘴对阿秀笑着：“阿秀，你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回家了。”小孩哭闹起来，说饿了。张婆婆哄着孩子：“乖乖，婆婆给你好吃的。”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给孩子剥了个放到嘴里，还递了个给阿秀，然后说：“我的乖孙孙饿了，婆婆先走了。”阿秀接过糖顺手放到了口袋里，她看到张婆婆的脸在月光下有些惨白，她说：“婆婆，你等等我吧，我们一起走吧。你年纪都大了，不要走那么快。”但张婆婆很快就没了影子。阿秀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连个老婆婆都不如了，走路连个老婆婆也比不上。
阿秀顺着路走很快就回到了家。家人都以为她今天不回来了，都没有等她。见到她大家都很吃惊。阿秀妈妈的病也好了些，阿秀的哥哥石头说：“阿秀，你可不知道，山后老王家的姑娘上个月走夜路，第二天就疯掉了，说什么见到鬼了。现在村里的人都不敢在夜里走路了。”阿秀妈妈拉着阿秀的手说：“秀，回来就好。以后你也不许走夜路了。”阿秀听了哥哥的话有些害怕，她想自己在树林里迷路难道真的是被鬼拦住了，还好有张婆婆带路，要不然就麻烦了。她没有告诉家人路上发生的事情，她不想他们担心，但她决定天亮了就去张婆婆家向张婆婆道谢。
第二天傍晚阿秀走到了张婆婆家。她家是孤零零地在一个小坡上，旁边都没什么人家。在离张婆婆家不远的地方，阿秀看见自己昨天送给张婆婆的那件衣服挂在一个树枝上，那是棵很小的树，长在一个土堆上。阿秀把衣服取了下来，她想可能是张婆婆挂在这里晒忘记了拿回去。她拿着衣服走向屋子，这时她看见张婆婆的独生女儿小玉坐在门口。
小玉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阿秀走到她跟前她也没反应。阿秀说：“小玉姨，张婆婆呢？”小玉抬起头看了看阿秀，她说：“我儿子说他很冷。”阿秀问：“是呀，小玉姨，我昨天还看到了呢，很可爱的。”小玉还是说：“我儿子说他很冷。”阿秀有些奇怪为什么小玉总说那句话。她又问了一次：“张婆婆在吗？”这时候小玉猛地站了起来，她指着屋旁边说：“在那里。”然后她脸上的表情好像睡觉刚刚醒来，她看着阿秀说：“哦，是阿秀回来了。我要去看我儿子了，你自己去找吧。”说完很快地走了。
阿秀顺着小玉指的方向看去，没有看到张婆婆，只看到刚刚挂着衣服的小树和土堆。她又朝屋子里喊了几声，没人回答，她就把衣服放在门口，离开了。
这时候天慢慢地黑了。阿秀却不是很急，因为这是在村子里，离家也近了’，很快就能到家了。突然她听到有人叫自己：“阿秀，你来了。”她一看，是张婆婆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穿着刚刚阿秀放在门口的衣服，怀里还是抱着小玉的孩子。阿秀很奇怪，去张婆婆家就只有自己现在走的这条路，自己走这条路却没有见张婆婆回去，怎么张婆婆会穿着这件衣服呢？难道张婆婆一直在家里吗？那她又是怎么走到自己前面的呢？张婆婆说：“阿秀，你是个好姑娘，还记得给我买衣服，我真喜欢。你以后不要再走夜路了。”阿秀打算问为什么，却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她揉了揉眼，再看时，已经没有了张婆婆的人影。她心里有些害怕，急忙跑回了家。
这时哥哥石头在门口焦急地张望，见到她才松了一口气：“不是说了你不要走夜路了吗？你去哪里了？”她说：“我去张婆婆家了。”石头张大了嘴：“你说谁？”阿秀很奇怪哥哥的吃惊，她说：“张婆婆呀，就是小玉姨家嘛。”
石头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说：“你，你看到她了？”
阿秀说：“是呀，昨天就是张婆婆给我带路的，我还看到小玉姨的儿子，胖胖的很可爱。我还送了件衣服给她。张婆婆身体真好，走得飞快。”
石头忙把阿秀拉到了家里，阿秀觉得石头的手很冷。她看出石头很害怕。她问：“怎么了？”石头脸上有些汗：“阿秀，张婆婆一年前就死了。小玉姨的儿子半个月前也夭折了，就埋在回家的路边。张婆婆的坟就在她家门前不远，还长了一棵小树。小玉在她儿子死了后就疯了，说什么她儿子是被张婆婆带走了。老王家的姑娘也是说看见了张婆婆抱着小孩，那孩子就是那天晚上死掉的。”
阿秀觉得头脑开始发冷，她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块泥土。她觉得几乎要站不住了，她记得这是昨天晚上，张婆婆给她的糖。
阿秀很快就离开了家。是哥哥送她下山的，走到阿秀曾经路过的小坟堆时，石头说：“这就是张婆婆外孙的坟。”阿秀的脊背冒着冷汗，她看到，坟头上放着一件衣服，赫然就是自己送给张婆婆那件。衣服被风吹动着，仿佛一个老婆婆抱着小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