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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发联盟(2)

书籍名:《福尔摩斯探案集》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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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

  “福尔摩斯先生,开当铺的人的买卖多半在晚上,特别是在星期四、星期五晚上,这正是发薪前两天,所以在上午赚几个外快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我知道我的伙计人挺不错,要有什么事他是会照料好的。

  “我说,‘这对我非常合适。薪金多少?’

  “‘每周四英镑。’

  “‘那工作是什么?’

  “‘只是名义上的而已。’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呶,在整个办公时间你必须呆在办公室里,或者至少在那楼房里呆着;如果你离开,那你就是永远失去这个职位。对于这一点在遗嘱上说得很清楚。如果你在这段时间里稍微离开一下办公室,那意味着没有按照条件办事。’

  “我说,‘一共只有四个小时,我肯定不会离开一步的。’

  “邓肯·罗斯先生说,‘不得以任何理由为借口,不管是有病、有事或其他理由都不行。你必须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否则你就会丢掉你的位置。’

  “‘干什么工作呢?’

  “‘你的工作是抄写《大英百科全书》,这里有这个版本的第一卷。你要自备墨水、笔和吸墨纸。我们只提供给你这张桌子和这把椅子。你明天能来上班吗?’

  “我回答说,‘当然可以。’

  “‘那么,杰贝兹·威尔逊先生,再见,让我再一次祝贺你这么幸运地得到这个重要职位。’他向我鞠了个躬。我随即离开了那个房间,和我伙计一起回家去。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我高兴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唉,我整天都在思量这件事。到晚上,我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了,因为我总觉得这件事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或诡计,虽然我猜想不出它的目的是什么。看来说有人立下这样的遗嘱,或者给那么多的钱让人做像抄写《大英百科全书》这种简单的工作,简直都是不可思议的。文森特·斯波尔丁想尽一切办法来恭喜我。到临睡觉时,我已使自己从这整个事件中得出结论,不管怎样,我决定第二天早晨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花一个便士买了一瓶墨水、一根羽毛笔、七张大页书写纸,然后动身到教皇院去。

  “唔,使我又惊又喜的是,一切都非常顺利。桌子已给我摆好了,邓肯·罗斯先生在那里照料,好让我顺利地开始工作。他让我从字母A开始抄,然后离开我,但他不时走进来看看我工作进行得是否顺当。下午两点钟他和我说再见,并称赞我抄写得真不少。我走出办公室后,他就把门锁上。

  “福尔摩斯先生,事情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到了星期六,那工作人员进来,付给我四个英镑的金币作为我一周工作的报酬。下星期是这样,再下星期还是这样。我每天上午十点到那里上班,下午两点下班。不知怎的,邓肯·罗斯先生逐渐不怎么来了,有时候一个上午只来一次,再过一段时间,他就根本不来了。当然,我还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办公室,因为我不敢肯定他什么时候可能会来的,而这个职务确实很不错,对我很合适,我不愿冒险丢掉这份工作。

  “就这样,八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我抄写了男修道院院长、‘盔甲、‘建筑学和雅典人等词条;并且希望由于我的勤奋努力,不久就可以开始抄写以字母B为首的词条。我花了不少钱买大页书写纸,我抄写的东西几乎堆满了一个架子。接着,这整个事情突然宣告结束。”

  “结束?”

  “是的,先生。就是今天上午结束的。我像往常一样十点钟上班,但是门关着而且上了锁,在门的嵌板中间用品头钉钉着一张方形小卡片。这张卡片就在这儿,你们自己可以看看。”

  他举着一张约有便条纸大小的白色卡片,上面这样写着:

  红发联盟业已解散。

  一八九○年十月九日

  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看了这张简短的告示及后面的那懊恼的面孔,这件事的滑稽可笑完全压倒了一切其他考虑,我们两个人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的委托人品得满面通红,暴跳如雷地嚷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如果你们不会干别的而只会取笑我的话,那我可以到别处去。”

  福尔摩斯大声说,“不,不,”他一面把业已站起来的威尔逊推回那把椅子里,一面说,“我真的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你这个奇特的案件。它太不寻常了,实在使人耳目为之一新,但是如果你不见怪的话,我还是要说,这件事确实有点可笑。请问,当你发现门上卡片的时候你采取了什么措施?”

  “先生,我感到很震惊,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向办公室周围的街坊打听,但是,看来他们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最后,我去找房东,他住在楼下,是当会计的。我问他能否告诉我红发联盟出了什么事。他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团体。然后,我问他邓肯·罗斯先生是什么人。他回答说,这个名字他第一次听说。

  “我说,‘嗯,是住在7号的那位先生。’

  “‘什么,那个红头发的人?’

  “‘是的。’

  “他说,‘噢,他名叫威廉·莫里斯。他是个律师,他暂住我的屋子,因为他的新居还没有准备好。他是昨天搬走的。’

  “‘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呢?’

  “‘噢,在他的新办公室。他确实把他的地址告诉我了。是的,爱德华王街17号,就在圣保罗教堂附近。’

  “福尔摩斯先生,我马上动身到那里去了,但是,当我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发现它是个护膝制造厂,这个厂子里谁也没有听说过有个叫威廉·莫里斯或叫邓肯·罗斯的人。”

  福尔摩斯问道:“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回到我在萨克斯-科伯格广场的家去。我接受了我伙计的劝告。可是,他的劝告根本帮不了我的忙。他只是说,如果我耐心等待,也许能收到来信,从中得到消息。但是,福尔摩斯先生,这些话并能安慰我。我不愿意不经过斗争就失去这么好的职位。因为我听说你肯给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穷人出主意,我就立即到你这里来了。”

  福尔摩斯先生说:“你这样做很明智。你的案件是太特别了,我很乐意帮你调查。从你所告诉我的经过看,可能它牵连的问题要比乍看起来更为严重。”

  杰贝兹·威尔逊先生说:“够严重的啦!你想想,我每周损失四英镑啊。”

  福尔摩斯又说:“就你本人来说,的确如此。我认为你不应该抱怨这个不同寻常的团体。正相反,据我所知,你白白赚了三十多个英镑,且不说你抄了那么多以字母A为词头的词,增长了不少知识。你干这些事并没有损失什么。”

  “的确如此。但是,先生,我想找到他们,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拿我开玩笑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确实是开玩笑的话。他们开这个玩笑可的代价十分昂贵钱啊,这花费了他们三十二个英镑。”

  “这一点我们将尽力替你弄清楚。但是,威尔逊先生,你要先回答我一两个问题。第一个,叫你注意看广告的那位伙计,他在你那里多久啦?”

  “那之前大约一个月。”

  “他是怎么来的?”

  “他是看广告应征来的。”

  “只有他一个人申请吗?”

  “不,有十来个人申请。”

  “你为什么选中他呢?”

  “因为他机灵能干,而且工资低廉。”

  “实际上他只要求一半工资?”

  “是的。”

  “这个文森特·斯波尔丁什么模样?”

  “小个子,身体矮胖,但身手特别敏捷;虽然年龄约在三十开外,脸皮却很光滑。他的前额有一块被硫酸烧伤的白色伤疤。”

  福尔摩斯十分兴奋地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他说:“这些我都想到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两只耳朵穿了戴耳环的孔?”

  “是的,先生。他对我说,是他年轻的时候一个吉起赛人给他在耳朵上穿的孔。”

  福尔摩斯说,”唔,”渐渐陷于沉思之中,”他还在你那里吗?”

  “噢,是的,我刚才就是从他那里来的。”

  “你不在的时候生意一直由他照料吗?”

  “先生,我对他的工作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上午本来就没有多少买卖。”

  “可以啦,威尔逊先生,我将愉快地在一两天内把我关于这件事的意见告诉你。今天是星期六,我希望到星期一我们就可以作出结论了。”

  在客人走了以后,福尔摩斯对我说:“好啦,华生,依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坦率地回答说:“我一点也看不出问题来。这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事儿。”

  福尔摩斯先生说:“一般来说,愈是奇怪的事,一旦真相大白,事实往往证明并不是那么神秘了。越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罪行才真正令人费解的。就像一个人的平淡无奇的面孔最难以辨认一样。但是,我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我回答他:“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呢?”

  他回答说:“抽烟,这是要抽足三斗烟才能解决的问题;同时我请你在五十分钟内不要跟我说话。”他蜷缩在椅子里,单薄的膝盖几乎碰着他那鹰钩鼻子。他闭上眼睛静坐在那里,叼着的那只黑色陶制烟斗,很像某种怪异的鸟儿又尖又长的嘴。我当时觉得,他一定睡着了,我也不禁打起盹儿来;而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从椅子里一跃而起,一副拿定了主意的神态,随即把烟斗放在壁炉台上。

  他说:“萨拉沙特今天下午在圣詹姆士会堂演出。华生,你看怎么样?你现在需要照顾病人吗?你是否有几小时的空闲时间呢?”

  “我今天没什么事。我的工作从来不是那么走不开的。”

  “那么戴上帽子,咱们走吧。我们将经过市区,顺路可以吃点午饭。我注意到节目单上德国音乐很不少。我觉得德国音乐比意大利或法国音乐更为动听。德国音乐听了发人深省。我正需要好好深思一下。走吧!”

  我们坐地铁一直到奥尔德斯盖特;再走一小段路,我们便到了萨克斯-科伯格广场,上午听到的奇怪故事正发生在这里。这是一些狭窄破落而又虚摆阔气的穷街陋巷,四排灰暗的两层砖房排列在一个周围有铁栏杆的围墙之内。院子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坪,上面有几簇枯萎的月桂小树丛正在烟雾弥漫和很不适意的环境里顽强地生长着。在街道拐角的一所房子上方,有一块棕色木板和三个镀金的圆球,上面刻有“杰贝兹·威尔逊”这几个白色大字,这个招牌向人们表示,这就是我们红头发委托人做生意的地方。夏洛克·福尔摩斯在那房子前面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细细察看了一遍这所房子,眼睛在皱纹密布的眼皮中间炯炯发光。他随即漫步走到街上,然后再返回那个拐角,眼睛密切地注视着那些房子。最后他回到那家当铺坐落的地方,用手杖使劲地拍打了两三下那里的人行道,之后便走到当铺门口敲门。一个看上去很精明能干、胡子刮得光光的年轻小伙子立即给他开了门,请他进去。

  福尔摩斯说:“劳驾,我只想问一下,从这里到斯特兰德怎么走。”

  那个伙计立即回答说:“到第三个路口往右拐,到第四个路口再往左拐。”随即关上了门。

  当我们从那里走开的时候,福尔摩斯说,“他真是个精明的家伙。据我的判断,他在伦敦可以算得上是第四个最精明能干的人了;至于在胆略方面,我不敢肯定说他是不是数第三。我以前好象认识他。”

  我说,“显然,威尔逊先生的伙计在这个红发联盟的神秘事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我相信你去问路不过是为了想看一看他而已。”

  “不是看他。”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看他裤子膝盖那个地方。”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想看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拍打人行道?”

  “我的亲爱的大夫,现在是留心观察的时候,而不是谈话的时候。我们是在敌人的领土里侦查。我们知道一些萨克斯-科伯格广场的情况。让我们现在去探查一下广场后面那些地方。”

  当我们从那过气的萨克斯-科伯格广场的拐角转过弯来的时候,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道路和前面的那条形成了鲜明刺激的对比,好象一幅画的正面和反面那样。那是承载市区西北向交通的一条主动脉。街道两边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做生意的川流不息的人群,有进来的,也有出去的。人行道则匆匆来往的无数行人踩得乌黑发亮。当我们看着那一排豪华气派的商店和富丽堂皇的商业写字楼的时候,简直难以相信这些和我们离开的死气沉沉的广场那一边是紧靠在一起的。

  福尔摩斯站在一个拐角顺着那一排房子看过去,说,“让我们想想看,我应该记住这里这些房子的顺序。准确了解伦敦是我的一种癖好。这里有一家叫莫蒂摩的烟草商行,那边是一家书报亭,再过去是城郊银行的科伯格分行、素食餐馆、麦克法兰马车制造厂,一直延伸到另一个街区。好啦,大夫,我们已完成了我们的工作,该去消遣一会儿了。来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然后到演奏提琴的场地去转一转,在那里一切都是悦耳的、优雅的、和谐的,在那里没有红头发委托人用他的困惑来打扰我们。”

  我的朋友是个奔放热情的音乐家,他本人不但是个技艺精湛的演奏家,而且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作曲家。整个下午,他都坐在观众席里,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他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地挥动他瘦长的手指;当他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的时候,眼睛却非常朦胧迷离,仿佛进入了梦乡一样。这时,他一点儿都不像福尔摩斯,那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侦探,足智多谋、时刻准备着缉拿罪犯。很难想象他们是同一个人。正如我平常深知的那样,在他那古怪的举止背后交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他极端追求精确无误,同时又表现得格外机敏警觉,但是有时竟然会陶然沉醉于那些富有诗意、优雅的东西。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使他从岑寂郁闷的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精力旺盛的极端。我很清楚地知道,有的时候,他再也没有那么严肃了,接连几天坐在扶手椅中,不停地苦思冥想和查阅资料。就在这时,他突然会冒出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去追捕罪犯。此时,他高超的推理能力就演变成一种直觉,以致那些不熟悉他做法的人会以疑问的眼光,把他看作一个一门心思只知道去通晓万事的超人。那天下午,我看着他在圣詹姆士会堂完全沉醉在音乐声中时,我知道他决意要追捕的人就要走上穷途末路了。

  当我们听完音乐走出来的时候,他说:“大夫,你无疑想要回家了吧。”

  “是的,是该回家了。”

  “我还有点事要费几个小时才能办完。发生在科伯格广场的案件事关重大。”

  “为什么那么严重呢?”

  “有人正在谋划一桩惊天大案。我有充分理由相信我们将及时制止他们。但是,今天是星期六,事情变得非常棘手。今晚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时间?”

  “十点钟就够早了。”

  “我十点到贝克街就是了。”

  “那很好。不过,大夫,我说可能有点儿危险,请你把你在军队里使用过的那把手枪放在口袋里。”他招了招手,转过身去,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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