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向日葵田哭声(1)
来到瑚宁已经三天，没有龚雪寄的一点消息，他不知道这位勇敢的女孩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在那些危险分子紧锣密鼓盗取宝藏的时候消失？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性，甚至在黑夜单独去过曾经邂逅龚雪寄的向日葵虞家祖坟，可那里已经是荒芜一片，茂密的杂草和成排的向日葵遮挡了曾经发生的一切。现在，三天过去了，他感到难以抗拒的焦虑，他担心龚雪寄会出事，而自己在这里却束手无策。此外，707寝室的那四个女生也没有下落，如果南天门下的向日葵田有问题的话，它是如何吞噬了五个大活人的呢？
就在这时，负责监视向日葵田的干警传来消息，宜兰企业正在连夜施工！他们动用了五台挖掘机，正冒着大雨翻动虞家坟地。在他们已经挖通了一个暗道时，突然又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将作业场封闭，关闭作业灯，不准任何人出入，情况非常紧急。
“继续监视！”
胡中剑立刻站起身，面对迫在眉睫的紧张形势，他不能再在这里等待了。狡猾的犯罪分子已经紧锣密鼓，既然地道已经被找到，就可以实施不可告人的阴谋，这样的坏天气正是他们最好的保护伞。
“我们必须保护宝藏，而且还要保护可能被绑架到暗道里的女生。”
胡中剑向吴景为等小组成员下达命令，随后向指挥部做了汇报。由于情况紧急，指挥部决定采取必要行动，武警和特警队将在两小时后到达。总部要求胡中剑可以按照现场形势果断出击，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找到宝藏的确切埋藏地点，并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胡中剑带领精干小分队立刻出发，二十分钟后到达南天门，与早在那里监视的陆文峰他们会合。随即他们兵分两路，对向日葵挖掘地进行包围。
豪雨如注，瑚宁峡谷内那条溪流正在暴涨，大面积的向日葵田已经被淹没在新形成的湖泊中。在胡中剑他们到达的时候，挖掘机和施工人员都已经撤离了现场，新搭设的施工棚里也不见灯火，到处是漆黑一片。
“队长，好像里面没有人了。”
陆文峰焦急地说。
“不会，再等一下，仔细观察，注意警戒。”
“是！”
干警们隐藏在悬崖峭壁的下端山洞口，用红外夜视仪观察着施工现场的一切，狙击手瞄准着高大的工棚门口。
“有异常情况！队长，好像有女人哭的声音！”
“是啊，要不要过去？”
没等胡中剑辨别，另外一个警察小声说道。
“等等！”
胡中剑接过夜视仪对准那个乌黑的门口，但是里面依然什么也没有，雷声和着雨声混淆着胡中剑的听觉，可还是能隐约听到来自工棚里的女子的哭救声。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立刻抽出手枪，做了个出击的手势，命令两个小组同时向工棚逼近。
夜幕和大雨也为他们能在空旷的山谷行动提供掩护，但是，就在他们到达工棚门口的时候，从里面传来吱吱的惨叫声。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只见从工棚里跑出来无数只正在燃烧的老鼠。而女子呼救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也更凄惨。
这奇异而血腥的场面让胡中剑突然醒悟过来，他大喊道：
“这群王八蛋，里面有人质！快，我们冲进去，地下有人质！”
胡中剑带领七八名警察冲进了工棚，这时脚下的火老鼠由于燃烧的疼痛凶猛乱窜，大家打开手电向前面地下老鼠窜出来的方向飞奔。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洞穴展现在胡中剑他们的面前，洞穴里有整齐的台阶，再往下看，是钢筋混凝土的暗道结构，说明下面是个很大的空间。
“救命啊！”
下面的黑暗处再次传来凄惨至极的喊叫，胡中剑知道一定有女人被困在下面，说不定还会有歹徒。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能迟疑，人质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跟我下去！陆文峰担任警戒！”
“是，队长！”
陆文峰带领一名狙击手立刻转向洞穴外，警戒着南天门周围。
胡中剑毫不犹豫，第一个跳下台阶，直奔地下道。吴景为等几个突击队员紧随其后，另外一名狙击手也随着跟进，站好位置，和胡中剑他们相互配合，在宽敞的地下道里向前摸索。
焦煳的味道在整个地下道里弥漫，在老鼠飞蹿的火光中，胡中剑发现了火源所在的位置。那一大群老鼠正是从一个角落的暗道里钻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也是从那个角落的洞穴里传来，胡中剑心急如焚，他带领突击小队紧跑过去，可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个死胡同。胡中剑又带领小队穿越几个宽阔暗道，却见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水泥墙壁和台阶，上面还挂着一些刑具，从奇形怪状和年代上看，这里就是当年关押政治犯的虞公馆。虽然上一次坟墓大爆炸毁灭了上面的表层建筑，可这森严的地狱迷宫却丝毫没有受到损伤，那次爆炸无非是想让这个罪恶的魔窟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
“求求你们，我不行了，救命啊！”
又是一阵女子的哀号声，胡中剑的心都要碎了。他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火老鼠差不多跑光了，空气中再次弥漫着汽油的味道，他突然感到一丝恐惧，假如犯罪分子这时引爆地下建筑，他和他的队员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办？”
胡中剑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越来越浓重的汽油味使他不寒而栗。必须想办法快速接近被困的人质，至于什么宝藏，他已经没有时间顾及，人的生命要紧，无论龚雪寄是否就在里面，在这个最紧要关头，他必须做最后的搏击。
胡中剑渐渐平静下来，目光紧盯着那些还在燃烧的老鼠，假如汽油味道继续加重，这些老鼠身上的火光就足以引发爆炸了，可这些老鼠是在什么地方被点燃的呢？他观察着老鼠跑动的轨迹。忽然，胡中剑回想起解密龚庭的遗书时曾经破解的暗道地图，对啊，怎么给忘记了，这地下迷宫不是已经在龚庭的遗书里被破解了吗？
于是，他拿起步话机，对陆文峰说道：
“文峰，这里汽油味很大，极其危险，我们要解救人质，请你接通总部，找到龚庭画的地图，马上告诉我虞公馆的地下建筑物情况。”
“是，队长。”
地面上的陆文峰立即打电话给总部，要求在最短时间内让技术部门发来虞公馆的地下设施情况。
“队长，接通了。”
“好，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通过步话机告诉我地下布局。”
“是，队长，你在什么位置？”
“好像是个大堂。”
陆文峰将上级发来的位置情况用简洁的语言告诉了胡中剑，胡中剑方才如梦初醒。原来他是在地下迷宫的最上层，下面还有两层。
胡中剑带领突击队员找到狭窄的暗道楼梯，继续往下搜索。在沿途的楼道里可以见到一些昏暗的油灯，说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这时，女子的呼救声越来越小，但胡中剑已经找到了那个呼救声的位置。这时，陆文峰用步话机告诉他：
“队长，第一批特警队已经到达，他们正在我身边，是否可以马上进去协助你们？”
“他们可以下来，不过，要让第二批队员继续加强外部搜索，这里还没有发现什么人，要注意陷阱！”
“是。”
就在这时，胡中剑已经来到了离那个女子尖叫的牢房外二十几米的地方。突然，从牢房里面爬出来一个可怕的红色的东西，借助油灯的光焰，他们惊惧地看到，那是个浑身是血，被老鼠咬得面目全非的人！
“队长，你看！”
吴景为和胡中剑掩蔽在墙垛处，这时胡中剑已经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几乎没有了，身上还爬着几只正在啮食的老鼠！
胡中剑再也控制不住了，不管那人是谁，都要解救他，他飞身扑了过去。
“队长！”
吴景为急得大喊。
胡中剑飞速来到这个人身边，这个人挣扎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是男性。
“你怎么样？”
胡中剑大声呼唤着。
“快离开……救我……女儿！”
“你是丁校长？还是龚建明？”
“她被捆在里面，十五吨炸药，就在……里……”
声音嘶哑，一阵痉挛和喘息。
“你女儿在哪儿？这里是死胡同！”
胡中剑呼喊着，不忍心看着他那被老鼠啃食的遍体伤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是如何被弄到这里来的。这人突然使出全身力气，将一个红色小盒子从露着白骨的手中拿出来，递给胡中剑。胡中剑定睛一看，那正是定时炸弹起爆器，上面的电子数字还在飞快地走，剩余时间不到一分钟了！
“我实在按不住了……救……”
原来上面有一个按钮，此人一定是被犯罪分子弄到这个地狱后就要求他按着控制器，否则就将爆炸。但是，残忍的黑手们竟然将老鼠窝用汽油点燃，那些饥饿的老鼠将这个人包围，接下来便是这番令人发指的惨剧……
这个面目全非的人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全身抽搐不已，血肉模糊的头也耷拉下来了，在经历了巨大的痛苦折磨后，他终于死去了。
“这群王八蛋！”
胡中剑忍着悲痛，就在这时，此人所在的黑暗牢房里再次传来尖锐的惨叫。这一次，胡中剑彻底明白了，那是录音机里放出的声音，喊叫声很有规律。这不可能是刚才死去的男人发出来的，难道里面还有女人？不，这完全是个圈套！是个残酷的圈套！
他想关掉控制器，可没有成功，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必须立刻上地面，也许就要爆炸了。
“快撤，要爆炸了！”
胡中剑大喊，随后带领小分队往上面跑，但是，还没有跑到上面第一层，就听见沉闷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胡中剑的脚下被震得地动山摇一般，紧接着一条火龙从暗道的尽头迅速窜过来。大家的心猛然紧缩，也许他们再也上不了地面了。
“快跑！”
胡中剑带领队员们总算逃过那条致命的火线，爆炸发生后，地下建筑已经塌方。胡中剑的步话机里忽然响起了陆文峰的声音，还伴随着很大的杂音：
“队长！不好了，我听到前面有打雷一样的吼声！”
胡中剑大吃一惊，立刻明白了刚才爆炸的真正目的，赶忙冲着步话机高喊：
“一定是上游的水坝被刚才地震炸开了，快，躲避洪峰！”
说时迟，那时快，胡中剑带领小分队冲出了暗道口，再看前方的向日葵田已是一片黑暗。伴随着排山倒海的轰鸣声，他知道刚才的爆炸引发了洪水，他带领人员奋力往峡谷的悬崖攀去。
一排黑云般的巨浪涌来，胡中剑和队员们都被拍击到水里，万幸的是他抓住了一根悬崖上的树干，等洪峰过后，安然无恙。吴景为也在洪水来临前做了准备，但是，和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在一起的陆文峰他们在峡谷的洪水过后，却没有了踪影。
咆哮的洪水过后，一切都荡然无存。一些被卷入洪水的干警紧紧抓住倒塌的工棚木架，在战友们的帮助下，侥幸得以生还。这次误入陷阱的代价是巨大的，陆文峰和其他五名特警队员不幸失踪，死神又一次在向日葵峥嵘的瑚宁峡谷发出骄狂的狞笑。
胡中剑和队员们开始寻找失踪的人员，不久便在下游找到了一位同事的尸体，他是在巨浪中呛水而牺牲的。
南天门行动损失惨重。胡中剑流着眼泪，站在瑚宁河岸，继续寻找着落水队员。值得庆幸的是，有一位队员的衣服由于挂在老树上得以生还，而陆文峰和另外三位年轻的特警队员仍然下落不明。
黎明前的天开始放晴，乌云散去的瑚宁山依然是那么青翠，只有那条在剧烈的地下爆炸冲击波下形成的新河汹涌地奔流。胡中剑他们已经筋疲力尽，搜索队友的工作也移交给陆续赶来的其他救援人员。现在，胡中剑和同事们的通信设备也在大水中被毁，他们只能眼望着波涛，静静地沉默。
一朵葵花在洪水中漂浮，它流经胡中剑的眼前，被挂在一个突出的横倒的松树干上。胡中剑轻轻地拿起葵花，这也许是瑚宁峡谷最后一朵葵花了，大面积的水灾已经将葳蕤灵秀的向日葵田野涤荡成一条黄黑色的灾难河，他的眼前晃动着失踪的战友们的亲切目光和憨厚的微笑。在爆炸中身亡的会有龚雪寄吗？在那一声巨响过后，这一切都变成可怕的梦魇。
难道双面葵花的秘密在剧烈的爆炸中就成了永远的谜？那几十吨国民党遗留下来的炸药在现代犯罪分子的手中成了毁灭一方的魔药，但是，犯罪分子，或者说是境外的反动间谍真的就忍心将多年的阴谋一笔勾销了吗？
当胡中剑凝视着向日葵时，眼前显现出龚雪寄羞涩的面容，不禁想起和龚雪寄告别时的对话：
“白雪中的向日葵会开在何方呢？”“永远对着生命的太阳。”
“可我和姐姐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太阳，不过现在我有了，你要走了，给你讲一个关于向日葵的传说，你听吗？”
“曾有一个凄美的传说。克丽泰是一位水泽仙女。……于是她只能每天注视着天空，看着阿波罗驾着金碧辉煌的日车划过天空，直到他下山。她就这样呆坐着……不愿意再看到阿波罗，从此她的脸悲戚地朝向北方……”
白雪中的向日葵开在何方……他回味着这句神秘的话，还有，那个仙女为什么会悲戚地朝向北方？……白雪，西藏，申雨虹出差去西藏！然后失踪！莫非瑚宁的向日葵……他是多么大意啊，现在回忆起那片坟墓旁的向日葵，可不就朝向北开吗？是记忆错误还是……他现在的大脑已经无法镇定下来。
他似乎刚刚从噩梦中苏醒，自己醒悟得似乎太迟了。他猛地击打一下自己的脑袋，难道龚雪寄早就向他暗示了本案的关键细节？
他独自默默地离开了河岸，来到救援人群，向前来协助处理善后现场的李队长借了手机，随后打电话给市公安局值班室。女助理萧英正在值班，胡中剑请她查一下有没有不向阳的向日葵。
很快，萧英回电话，说西藏有一种高原向日葵，开在雪山下，就是始终不朝阳的。
“那它指向哪里？”
“向北，队长。”
胡中剑轻轻地点点头，随后转身问李队长：
“李队长，你曾经说过申雨虹失踪前被派到西藏，是吗？”
“是啊，怎么了，有线索？”
“我想起来一件事。”
胡中剑神情沮丧地来到赶来的商副局长面前，商副局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两人默默无语。很久，胡中剑语气沉重却坚定地说：
“商局，我已经明白龚庭画的地图的含义了。申雨虹在她的档案中就已经给出了她失踪的线索，向日葵属是用拉丁语命名的，是HELIANTHUS。西藏的英文则是TIBET，申雨虹在失踪前将虞小湾车祸档案编号为HELANTHUSTBET，是西藏的向日葵之意思，而其中正是少了两个字母I，就是英文‘我’的意思，这是一种暗示她处于极度危险的暗语，是在告诉我们她是在向日葵中失去了自己。
显然，申雨虹了解双面葵花案的核心秘密，才在失踪前借阅的档案中使用了暗语，她并不是呼救，而是在暗示警方调查她失踪的原因。
另外，龚雪寄曾经提示我，雪山的向日葵向哪里开。我调查过了，西藏雪山的向日葵就是朝向北的，而虞公馆附近的向日葵就是西藏那种葵花属科，由此可以断定，郭峰也知道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