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铃铛
“亚楠，你来了！”
“嗯。”王亚楠哼了一声，她并没有直接来到章叶桐身边，而是走向了屋里唯一的一张庞大的办公桌，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了上面。这才走到门边穿上工作服，
“怎么样？有什么结果？”
章叶桐把身体朝另一边挪了挪，被她遮挡住的解剖台此刻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王亚楠的面前。
王亚楠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的解剖台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人的头颅。如果单单只是骨头的话，还不至于这么让人吃惊，这是一张被完全剥去表皮的脸，脸上怪异的肌肉纵横交错，那黑白分明的眼珠，还有那恐怖而又空洞的嘴巴大张着，仿佛死亡在这一刻已经完全被定格住了。
“这是一个女性的头颅，很年轻，从智齿的发育程度来看，应该不会超过十九岁。”章叶桐叹了口气，“你看她凸出的眉骨和短短的下颚，有明显的岭南一带亚洲人种的特征。”
“这头颅有些怪！”王亚楠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解剖台，“是不是也煮过？颜色很不一样！”
“对，和那些肉片一样，都经过了高温水煮。凶手有着高超的外科手术技能，一般的人，没有办法把表皮剥离得这么干净。包括我在内！”说着，章叶桐指了指头颅脸颊靠近鼻梁处的地方，“你仔细看这里，这是整张脸部神经系统最丰富的地方，下刀时一不小心就会破坏脸部皮肤下面的肌肉组织，再细微的划痕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但是你现在什么痕迹都看不到！”
“好像脸上的皮肤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王亚楠嘀咕道。
“对！”章叶桐绕到解剖台的另一端，指着早就按照人体骸骨序列摆放整齐的现场带回来的骨头，她满脸无奈地说道，“死者的盆骨也证实了我刚才对于死者年龄的判断，她不会超过二十岁，非常年轻，没有生育过。根据骸骨的重量推算，体重不会超过九十斤，偏瘦。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凶手不光是个外科手术行家，而且对人体骸骨非常了解，你看，所有的骨头都在这里，除了刚开始的时候那一小块指骨，估计是遗落的外，剩下的，一块不少。而且从这些骨头的表面可以看出，凶手没有使用粗暴的外力，比如说刀斧之类来使骸骨分离。接缝处干干净净，一点损伤都没有。真可以用‘庖丁解牛’来形容他了！”
“那，你能做到人像复原吗？我需要发布寻尸启示。”王亚楠转而把目光投向章叶桐，后者把双手插在工作服的口袋里，一脸的凝重。
“没问题，她脸部的肌肉组织还比较完整。这会对我的人像复原图和死者原先外貌特征的接近程度有很大的帮助！你什么时候要？”
“尽快！”王亚楠说着，皱了皱眉，“死因现在有结果吗？”
章叶桐撅起了嘴巴，沉吟了一会儿，“目前骸骨上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可是由于尸体的肌肉组织已经被分割成了很多片，并且高温水煮过，所以体表软组织的伤害我没有办法判定，毒物检测也没有办法做。头颅我也已经做过X光扫描，内部没有伤痕。归根结底，我只能说她没有受到严重的外力侵害。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对不起，亚楠，我只能根据手中的证据说话。不能推断。”
王亚楠点点头，“还有别的我需要知道的吗？”
“和死者的骸骨放在一起的有两件特殊的衣服，我已经连同外面的蛇皮袋一起送到痕迹检验室去了。”
“好，那你尽快把人像复原图给我。”王亚楠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她把脱下的工作服重新又挂回到了门上，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检验报告在你桌上！”
章叶桐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王亚楠话中的含义，她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了句，
“谢谢！”
人像复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不光要精通人类学，还要有一定的绘画功底。
章叶桐示意助手潘建先把特制的数码相机拿过来，按照特定的角度给死者的头颅拍了几张相片，由于死者的脸部还有一定的肌肉组织附着，所以这相对于最后的成像来说工作要变得轻松许多。相片拍好后，立刻把数据输入电脑，并且很快打印了出来。章叶桐又伸手拿过了一张特制的纸蒙在头颅相片上，根据先前的一系列死者的特征，包括年龄、体重和地域人种，很快一个基本图像就被勾勒出来了。再通过双重扫描进计算机，和原有数据库进行数据核对，几分钟后，电脑发出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一张活灵活现的十七八岁左右少女的头像就清晰地呈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打印出来，马上送到刑警队办公室给王亚楠队长！”
“我马上去！”
章叶桐站起身，把位子让给了潘建，自己则独自走到了工作台的另一边，王亚楠留下的那个大大的黄色信封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章叶桐深吸一口气，拿起信封，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撕开了信封口黏贴的胶带纸，抽出了里面的检验报告。
检验报告是打印在一张薄薄的A4纸上的，章叶桐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止不住地颤抖，整整二十年了，似乎自己离真相也就短短的一步之遥，她甚至可以确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解开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谜团。可是，章叶桐却又感到了一种随之而来的恐惧，潜意识中她知道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
“章法医，你没事吧？”潘建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章叶桐这才回过神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检验报告迅速塞进了自己工作服的口袋里，然后挥了挥手，恢复了一贯的镇静自若，“我没事，你赶紧送去吧，人家等着要呢！”
潘建迟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解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