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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许国光和三文(5)

书籍名:《第51幅油画》    作者: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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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半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朴老师重新竖起屏风,让诺诺穿好衣服,学员们各自收拾画笔画板,准备下课。

  报酬在月底支付,到那时,手机应该又跌价了。

  诺诺离开教室,有个男学员从后面追了上来,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头比三文稍矮,有点络腮胡子,他掏出名片,自我介绍道:

  我开了一间酒吧,人家都叫我Q先生。我的酒吧与众不同,并非它的饮料,而是每晚举办一场人体彩绘。

  诺诺当然知道人体彩绘,以人体的肌肤当画布,用颜料进行绘画,画什么的都有,山水鱼鸟人物,它和纹身不同,可以冲洗掉,而纹身是永久性的。

  Q先生打量着诺诺,继续说:在绘画班里,什么样的模特都有,高矮胖瘦,从少女到老妪,一概欢迎,而人体彩绘就不同了,那是一种美的欣赏,所以对模特的要求很高,不单要漂亮,肌肤还要洁白光滑,棕色的、古铜色的肌肤,适合在海滩show,但不适合人体彩绘,那会影响色彩的发挥。

  我觉得你的身材很棒,肌肤象牛奶一样洁白,没有一点暇疵,我的酒吧需要象你这样的模特,我们的报酬是每小时三百元人民币,比这里高得多。

  诺诺承认这报酬很诱人,但是,她婉言谢绝了。

  在课堂上脱光,与在酒吧里脱光,对她来说,感觉截然不同。

  前者是为艺术献身,而后者,多少有点色情的味道。

  在绘画班上,人员比较单一,都是学员,但是酒吧里的人很杂,只要买杯饮料,谁都可以进来,万一被熟人看见……

  天哪,那个女孩不是乔佳诺吗?

  真没想到,她在这种地方赚钱,而且脱得精光……

  万一传到妈咪的耳朵里,可是天崩地裂。

  诺诺非常明确地拒绝了。

  Q先生莞尔一笑,这在意料之中,大多数女孩第一次都会拒绝的,如果痛痛快快答应下来“好啊好啊,每小时三百块,不许反悔喔!今天晚上我就来上班,你的酒吧在什么地方?”

  如果是这样,Q先生反而要对她产生怀疑了。

  Q先生把名片塞到诺诺的手里,“没关系,再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给我打电话,我的酒吧随时欢迎。”

  说完,Q先生匆匆走了。

  诺诺朝名片看了一眼,酒吧叫AK47,一种苏制冲锋枪的名字,基地恐怖分子和巴勒斯坦的武装人员都喜欢用这种型号,据说它结构简单,射击时不易卡壳。

  我不会来的,肯定的,百分之百……

  心里这样想,诺诺还是把名片放进了钱包的夹层。

  离开金越房之后,那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渐渐又占据了三文的躯体,胸口一阵阵发闷,脉搏和心跳在加速,腿有点发飘,额头不时渗出虚汗。

  三文对着手表测了一下脉搏,一分钟94跳。

  他不想上医院,这个时候,只能挂急诊。

  这些症状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疲劳加上风寒,得了重感冒。

  经过华氏大药房,他买了一盒百服宁,当场剥开包装,吃了一粒蓝色药丸。

  百服宁分橙色和蓝色两种药丸,蓝色药丸比橙色药丸多含一种叫“马来酸氯苯那敏”的成份,易嗜睡。所以,橙色的白天服用,蓝色的晚上服用。

  三文驾着摩托车,在回家的路上奔驰,车速放慢到四十码,安全第一,何况身体不适。

  他把摩托车停在小区的车库里,旁边挤着一辆大家伙,那是一辆崭新的克莱斯勒与北京合资生产的吉普,国人习惯称它“大切诺基”,一辆四轮驱动的豪华越野车。

  三文已经好几次在车库里看见它了,每次看见它,心里就免不了升起一种占有的欲望。

  什么时候我也有这样一辆大家伙就好了。宽敞的车厢,高高的底盘,即使外面下暴雨发洪水,照样可以在车里做爱。

  三文夹着头盔,匆匆回家。以前,他习惯把头盔往车把上一挂,结果被偷了好几次,就连停在车库里,头盔亦会不翼而飞,只好每次都带走。

  他的公寓在九楼,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三文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平时,只要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比夫就会在里面欢叫起来,兴奋地跑到门厅,迎接主人的回家。

  进了门厅,开了灯,比夫没有出现。

  “比夫!比夫!”

  三文连喊几声,比夫才慢慢地走过来,耷拉着一对大耳朵,没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回家晚了,你不高兴?晚饭吃了没有?”

  三文到阳台上查看了一番,食盆里,宝路狗粮被吃得干干净净,屎盆里有一团狗屎,颜色和形状都说明了它的健康。

  “好样的。”三文夸了比夫一句,摸摸它的头,亲一下作为奖励,比夫却始终一副蔫蔫的状态。

  浴缸里放满热水,三文泡在浴缸里,想驱一驱体内的寒气,卫生间里点着薄荷味的香薰,没泡多久,蓝色药丸的作用就开始在体内发挥了。

  ……

  三文蓦地睁开眼睛,一下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水怎么这么凉?

  糟糕,我在浴缸里睡着了。

  三文暗暗骂自己,他至少犯了两个错误:不该在半路上服用蓝色药丸,以致睡意来得太早。不该泡浴缸,本来想驱驱寒气,现在倒好,寒气彻骨。

  三文用大毛巾擦干身体,擦的时候很用力,想活活血。

  穿好衣服,来到客厅,不知怎么搞的,睡意消退了,相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到午夜十二点了。

  比夫趴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好象有心事。

  手机放在茶几上,三文拿起来想把它关掉,免得它在自己入睡后叫起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更可气的是对方把电话打错了。

  手机屏幕上“收到1条信息”。

  “三文,我是彭丽,没忘了我吧?哪天有空啊?一块吃晚饭,有家新开的潮州餐馆,很不错哦!”

  接收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那时三文正躺在浴缸里。

  三文想起来,是那块“老菜皮”。

  (注:上海俚语,指上了岁数的女人,皮肤开始松弛,象失去水份的菜叶)

  自从那次帮她染发,奉承了几句“你很漂亮,头发保养得很好”之后,这个女人就经常来找三文,要三文帮她打理头发,顺便给她的颈部做几下按摩,她主动约过三文好几次,不过最近一直没见她来,大概忙于赚钱。

  “好啊,下周再定吧。”三文这样回复。

  虽然对她没兴趣,毕竟是老客户,如果人人象她出手阔绰,老板就要对三文换一副面孔了。

  “滴嘟……滴嘟……”可视对讲机的蜂鸣器响了。

  三文反应有些迟钝,回头先看了看比夫,通常只要蜂鸣器一响,比夫马上会直起身体,警觉地叫起来。可今晚比夫不知是怎么了,蜷缩在沙发上,两眼无助地望着主人。

  大概它跟我一样“不舒服”吧?

  这么晚了,还有谁按我家的门铃?大概是按错了人家。

  深更半夜,扰人不安,非骂他几句不可。

  想着,三文走到门厅,拿起话筒,对讲机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一团模糊的人影。

  “你找谁呀?”三文对着话筒问。

  人影动了一下,估计是往后退了退,比刚才清晰一些。

  那是一个背影,从发型看,是短发,出于职业习惯,三文能分辨出这是女人,她穿着一件衣服,由于天黑,液晶屏幕上看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浅色的。

  “你是不是按错了?你找几楼几室?”三文接着问。

  对方没有回答,保持原来的姿势。

  从没见过这种人——按了门铃,却转过身,背对着电子监控门,如此一来,门上的通话器和摄像头都不起作用了。

  “小姐!”三文耐着性子,继续问:“我是九零五室的,你会不会按错了?”

  “你到底是谁呀?神神鬼鬼的!”

  三文不耐烦起来,挂上话筒,刚要离开门厅,手机响起一阵短促的音乐,有新的短信息收到。

  不会是那块老菜皮吧?我回复说“下周再定”,她难道等不及了?真是讨厌!

  三文按了阅读键,这条短信真够短的,只有两个字:

  “开门”

  三文楞住了。

  难道……是门外的人?

  三文在手机上输入三个字“你是谁?”,发送过去。

  对方的回复很快来了,这次是三个小写的英文字母:

  “zoe”

  发送这两条信息的号码是13901673693,对这个号码,三文已经不再陌生了。

  他的手不由哆嗦了一下,手机掉在门厅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乒一声。

  三文抓起话筒,想再看一遍门口的状况,液晶屏幕上,那个背影不见了,电子监控门外什么也没有,笼罩在一团淡淡的雾气中。

  哈,一定是恶作剧,超级的恶作剧。

  大概是前两年,我欠下了什么风流债,有人精心策划,想报复我,吓唬我,哼!

  或者不止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女人,她们组成一个小团队,也蛮厉害的。

  三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擦了擦额头不时渗出的冷汗,脑子转得飞快,三套方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报警。

  二,逃离。

  三,不予理睬,睡觉。

  咦!什么味道?

  薄荷味的香薰还在燃烧着,它可以持续六小时,现在空气中又多出一种特别的气味,有点象消毒药水的味道,在医院里闻到过。

  对了,好象不是医院,是齿科诊所,洗牙时闻到过这种气味,护士和医生身上都有……

  仅仅瞬间,三文决定采取第二套方案,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开始考虑第二个问题:怎么个“走”法?

  象平常那样,打开房门,坐电梯下楼,打开大楼的电子监控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万一“她”守在外面怎么办?

  这点小事难不倒三文,他有一件新式武器——高楼逃生速降器。

  9·11以后,这类速降器在美国很畅销,赵叁德去年在美国考察业务的时候,在沃尔玛买了一套,九十九美元,使用很简单,把结头一端固定在阳台的栏杆上,用绳索捆在腰上,就可以往下降落了,下降速度基本是每秒钟一米,从九楼到地面,有半分钟够了。

  往下降的时候,三文心里涌起一丝悲哀。

  大楼又没有失火,更不会坍塌,我怎么会吓成这样?

  万一被人发现,当我是高楼飞贼,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被抓进警署的肯定是我。

  双脚落地后,他解开绳索,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绕到大楼门口,看看那个“她”。

  妈的!谁怕谁?

  心里是这样想的,脚步却朝相反的方向走,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三文跨上摩托车,钥匙插进孔里,脚底一踩,突突突,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糟糕,头盔忘记拿。

  没有就没有吧,他用脚把拄地的支架与地面分离,准备开出去。

  去哪儿?三文这样问自己,心里马上有了答案。

  去找诺诺,这件事情是从她家开始的。

  如果她不承认,就跟她母亲谈,给她看手机里的短信,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可能就是那把“茶壶”。

  至于诺诺,极有可能是帮凶,三八!

  旁边停着那辆大切诺基,三文小心翼翼,驶离停车位,生怕刮到这部四轮驱动的大家伙,无意中朝它一侧的车窗看了一眼——

  车窗玻璃上,清清楚楚反射着三文骑车的状况。

  摩托车后座上竟然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浅蓝色工作服,脸上戴着一只淡蓝色口罩,她贴着三文的背,搂住三文的腰,头靠在三文的颈后,脸朝大切诺基一方微侧,诡魅的目光从车窗玻璃的反光上注视着三文……

  一瞬间,三文周身的血液凝固了。

  妈呀!后面有人?!

  她搂着我的腰,我怎么一点没感觉?!

  雅马哈在驶出停车位后,就失去了控制,象一匹脱缰野马猛地撞向前面一辆七座面包车,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三文被狠狠地反弹了回来,象颗炮弹一样又撞在大切诺基的车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使车门被撞出一处凹陷,车窗玻璃都震碎了。

  摩托车倾翻在地,引擎还在轰鸣,车轮还在转动,排气管喷出的废气在车库里弥漫,象一头受伤的野兽喘息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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