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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书籍名:《鬼方·药引》    作者:百合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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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路上问了几个行人,打听到了这里最大的一家药房,乃是街中一个名叫“回春堂”的药栈。我按着问来的地址,一路寻到城中,终于在一处人潮攒动的地方找到了这家药店。找到这家药店正是因为店门口围了大量的人——这也难怪,战争年代里,最紧缺和值钱的就是药材。我拨开人群,直接钻进了药店的内堂里。

  “什么人?出去出去,没看见都排着队呢!”店里的伙计一眼看到了我,对我连声吆喝道。我连忙走上前,小声说道:“这位伙计,我此番前来,是有一宗大买卖要和你家老板谈。”伙计显然不以为然,嚷嚷着说:“现在一药值千金,看你这番打扮,显然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快快出去!想买药到那儿排队去!”说完,指了指人群。“狗眼看人低。”我心中冷冷说道。我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店里热销的是一种自制的金创药。我随手拿起一副药看了看,伙计用有些嘲笑的口气对我说道:“没见过吧?这可是我们掌柜自创之药,可以速效镇痛、消肿散结、通经活络、活血去瘀、去腐生肌、止血收口,实在是当世之中的一方奇药啊!据说丹东的四大药房都对此赞不绝口呢!”我冷冷一笑,药入口中,不消片刻,我便开口:“陈皮、枳壳、马钱子、三七、甘草、黄土,嗯,不错,的确是一方活血、生肌、止血的好药,可是称为奇方,未免有些夸大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药中之材,岂是你一个乡巴佬知道的!”伙计有些恼怒,说道。“快快出去,不然我就赶你走了!王四,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慢!”一个声音从屋后传来,“好一个‘啖药’,没想到现在世间还有人掌握这项失传已久的绝学,先生的确不是普通人啊!”一个白发老者从屋后走出,看起来70多岁,很有些仙风道骨模样。伙计一见此人,立刻上前,开口说道:“掌柜的,这人一进来便说有大买卖要找您,我让他出去排队,他却在此信口开河,抹黑您的药。”老者对我微微一笑,说:“八味主药,你仅一试,便能分出其中六种,果然好本领,相信这就是传说中起源自道医的‘啖药’了吧?”我也一笑,没有说什么。老者见状,开口道:“既然先生有大买卖,此处不便说话,请与我到后堂一叙。”我点了点头,跟着老者进了内屋。

  “请坐。”老者一指木椅,说。我待坐定之后,开口说道:“看老先生屋外多为膏药,请问是否是丹东老天祥一脉?”老者点点头,说:“不错,老朽姓荆名文,乃老天祥创始人荆寿山之后人。”我接着又说道:“那么荆老应该属中医中的术苓参草派了?”荆老显然有些吃惊,说:“看不出来,你年经轻轻,对中医所知甚多啊,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确是术苓参草派门人。”

  (中医的发展,有三方:一是术苓参草派,也叫四君派;二为地芍归芎派,也叫四物派;三是香附良姜茶叶丁香派。三家从远古发展而来。三方的特点是中医的三个分支,不是用一方治病,而是用一方加减通治百病。以四物汤为例,熟地白芍,生血补血,生血重用;当归川芎,活血补血,活血重用。临床除去这四药,还是四物汤(派)。随症四路加减治病,四分八,八分十六,十六分三十二,生生不断。这在中医古方中,十分常见。)

  “不知年轻人所谓的大买卖从何说起?”荆老问道。我从包中掏出在村里写好的药材名,递给了荆老。荆老眼角微微一扫,便立刻变了脸色,收好药单,面色凝重地说:“小兄弟果然是道医中人啊,此药单上的药材,皆是珍贵无比,而且多为道医所用——即使是老朽,也有不少闻所未闻。”我打了个揖,说:“鄙人姓陈,名四,的确自幼随一道人学过一些道医,此次来到贵宝号,是想采购这些药材。”荆老眯着眼睛,目光却咄咄逼人,开口说道:“老朽虽然对道医所知不多,但是却能看出,此药单上的药材,皆为祛毒灵物,不知你要这么多祛毒之药,到底有何用途呢?”我淡然一笑,说:“家父乃徽商中一大商人,前不久为了躲避战火,携全家隐居古山之中,可是却没想到路途中被不知名的毒物所伤,寻遍徽州,竟然无一人可解,所以我购置此些药材,是为了帮家父解毒的。”荆老望着我,眼光闪烁了几下,显然对我所说之话,并不相信。半晌,他缓缓开口道:“这些药材多为天地罕有,我这里也仅仅存有几种,要想凑齐,我必须向山东总堂问询。”我点点头,说:“不妨,只求凑齐,麻烦荆老一问。”荆老正欲开口,忽然,从外屋又传来了噪杂的声音。不久便见开始的那个伙计跑了进来,满脸怒气地说:“掌柜的,外面来了个年轻人,不分青红皂白,说要买下所有的金疮药呢!”“哦?”荆老眉头微动,对我说:“我们出去看个究竟吧。”

  走到外屋,只见引起喧哗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人相貌堂堂,衣着华贵,英气逼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荆老咳嗽了一声,走上前去,抱拳打了个礼,开口说道:“不知道小兄弟要数量如此之大的金疮药有何用途?现在战火纷飞,百姓受苦,此药乃是济民所用,如小兄弟你需要大量的金疮药的话,可否略等二日,我从总堂调货赶制一批如何?”那个年轻人显然没有把荆老的话听入耳中,只是冷冷扫视对方一眼,说:“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卖物挣钱?!我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卖给谁不都是卖么?”荆老脸色有些难看,说:“我之前已说,这批金疮药是为城里的伤员准备的,你若要取购几份无妨,但是要全部购下,请恕老朽不能从命,这不是钱的问题,乃是医德所致。”年轻人依然冷冷说道:“啰唆,我问你卖还是不卖?”荆老脸色一沉,眼看就要发作,我连忙走上前来,插了一句:“二位且慢争吵,有话好说。”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只见他的衣服似乎有些褶皱,袖子上也隐约可见几条豁口,而豁口处隐隐透出一丝血迹,似乎是与人搏斗留下的伤。我接着说道:“这位朋友看来受了点伤,所谓无医用药乃大忌——这样吧,我乃一江湖土郎中,对外伤也略懂皮毛,不如我们进内屋,待我为你诊断一二,再根据你的情况为你开方如何?”

  年轻人听闻,略微有些动容,口气也松了下来,说:“是么?这样也好,可是我提前告诉你,我这外伤有些麻烦,用药多种不见好转,而且我话说在前面,不该问的东西别问,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连连应允,道:“这是自然,此乃医生之道。”于是,年轻人随着我和荆老,一起进了内屋。

  进屋坐定,年轻人便脱去外套,果然,他贴身的布衫上沾满了血迹,看来受伤不轻,我正欲掀起他的衣袖一探究竟,没想到他却忽然抬了抬手,说:“且慢,我有一点要求。”我皱了皱眉,说:“请讲。”年轻人站起身,望了望屋子四周,说:“给我拿些苍术、艾叶、石菖蒲,外加小炉和瓷碟各一。”哦?这是作何?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荆老未说话,起身从药柜内取出些苍术、艾叶、石菖蒲,并且备好了小炉和瓷碟。只见年轻人点燃炉火,将苍术、艾叶、石菖蒲捏碎置于瓷碟内,然后放在火炉上慢慢加热,不一会儿,青烟徐徐升起,充满了整个屋子,一股清香味弥漫开来。

  大约过了半刻钟,年轻人吹熄火苗,对我说:“好了,可以开始了。”我却开始觉得有些蹊跷了。苍术、艾叶、石菖蒲,这些都是杀菌消毒常用之物,加热烟熏,此意无非是将房间内消毒一番,此人仅区区皮外之伤,何必如此小心谨慎?我轻轻卷起他的衣袖。当我看到他的伤口时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他的胳膊上,有几道深可入骨的伤口!

  这伤口未免让人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但是最让我奇怪的是伤口十分奇怪,似乎是被生生地撕裂一般,最诡异的是伤口愈而不合,伤口处逐渐生出腐肉,血肉之中,隐隐有黑线浮现。我心里一沉,伤口似乎被毒物所染,所以难以愈合,而伤口周围有些白色粉末,隐约有奇香散发,我细细一嗅,竟然是青龙木,也就是紫檀木。紫檀的确是一味愈伤灵药,《别录》里就提到:“主恶毒,风毒。”紫檀可以消肿,止血,定痛,治肿毒,乃外伤之灵药,可是显然在他的身上失去了作用,似乎这几道伤口的情况,远远要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忽然,我想起了离村前在村里发现的那摊血迹,不由心头一动,难道和此人有关?我不动声色,缓缓起身,开口说道:“此伤口似乎被邪物所染,寻常药物难以治疗,不知朋友是否可以将伤口成因一叙,以方便我下药。”年轻人听闻此言,冷冷一笑,说:“之前我便说过,不该问的你少问,也怪我一时病急乱投医,区区一个赤脚医生,又能有何高明医术。”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动怒,于是话中带话地说:“那实在抱歉了,本人的确医术平平,对此伤无能为力,只是尸毒邪异无比,一旦毒发,后果难以预料。”“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尸毒?”年轻人终于失去了冷静,直直地看着我,问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心中暗道,但是表面却不露声色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年轻人呆了一下,然后就默默地坐了下来。半晌,开口说道:“你一定是从那里出来的吧,你是那一族的后人?”我没有回答,只是望了望坐在一边的荆老。荆老目光闪烁,显然是对我俩产生了怀疑。

  年轻人也似乎察觉到不妥,于是对我说:“此伤暂且放下不谈,我有些话想与你细说,可否去我住处一聊?”我点点头,转身对荆老说:“荆老,关于那些药材之事,烦请你费心了。我有事先行离去了。”荆老淡淡一笑,说:“三日之后你来此处,我给你答复。”说完,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又对我说道:“本人自幼便对道医颇有兴趣,日后如有机会,希望与小兄弟你探讨一二。”我笑道:“不敢,不敢。那我先告辞了。”说完,我跟着年轻人,离开了回春堂。

  我随着年轻人七弯八拐地走了半晌,来到了一处城郊的小屋。一进门,年轻人便关上了房门,冷冷看着我,说:“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我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说:“看来你似乎很是警惕啊,不过看你之前烟熏消毒,似乎你也知道了这奇毒之诡异?你到底是何人?为何闯入魍魉村?”年轻人也坐了下来,说:“想知道我是何人,要看你是否和我是一路人。”我笑了笑,抬起手腕,咬破中指,将一滴鲜血滴在地上。不一会,一道蓝色的丝线出现在血滴中。我抬起头来,说:“如何?”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接着,却做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首说:“请刘氏后人救我一命。”

  年轻人的这个举动让我有些吃惊,我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年轻人微微叹气,说:“我姓胡名避文,乃胡惟庸后人。”“什么?你是胡惟庸的后人?他当年不是被灭了满门,诛了九族吗?”

  胡惟庸早年随朱元璋起兵,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宰相。当年刘伯温拒做宰相,胡惟庸才凭李善长推荐,任右丞相,约至十年进左丞相。刘伯温之前对胡惟庸相当不满,深怕遭其报复,才告老还乡。随着胡惟庸权势的不断增大,胡惟庸日益骄横跋扈,擅自决定官员人等的生杀升降,先阅内外诸司奏章,对己不利者,辄匿不上报。各地喜好钻营、热衷仕进之徒与功臣武夫失职者,争走其门,馈送金帛、名马、玩物不可胜数。学士吴伯宗曾因弹劾他而险遭大祸;胡惟庸得知大将军徐达对他不满,曾在朱元璋处诬奏其奸行,后竟诱使徐达家的守门人福寿谋害徐达,因福寿揭发,未能得逞。胡惟庸还千方百计地拉拢因犯法受朱元璋谴责的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令其在外召集军马,以图谋反。此外,他还勾结御史大夫陈宁等,令陈宁坐中书省阅天下兵马籍。这一切引起朱元璋的极大注意。朱元璋从元亡的教训中,深感臣下权力太大,会导致元末“宰相专权”、“臣操威福”的局面重演,便决定除掉胡惟庸。

  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称他家的旧宅井里涌出了醴泉,邀请明太祖前去观赏。这是大明的祥瑞,朱元璋欣然前往,走到西华门时,一个名叫云奇的太监突然冲到皇帝的车马前,紧拉住缰绳,急得说不出话来。卫士们立即将他拿下,乱棍齐上,差点把他打死,可是他仍然指着胡惟庸家的方向,不肯退下。朱元璋这才感到事情不妙,立即返回,登上宫城,发现胡惟庸家墙道里都藏着士兵,刀枪林立。于是立即下令将胡惟庸逮捕,当天即处死。据《明太祖实录》记载,四天前,也就是正月甲午,中丞涂节已经告胡惟庸谋反,以明太祖猜忌多疑的性格,怎么还会去胡惟庸家看所谓的祥瑞?可见,云奇告变纯属子虚乌有。胡惟庸案前后株连竟达十余年之久,诛杀了三万余人,成为明初一大案。

  可是既然已经被灭了满门,那么面前之人为何会自称是胡惟庸后人?这个自称是胡避文的人说:“当年不过是朱元璋借谋反之名削弱胡惟庸势力。朱元璋开始也并不想赶尽杀绝,毕竟天下风声已起,皆称其忘恩负义,所以他也强迫胡氏全族服用一味奇毒——就像当年他密令胡惟庸对刘氏一族所作——希望借此逼迫胡惟庸放权避世,可惜胡惟庸知晓他太多秘密,最后他还是放心不下,诛杀胡氏九族。我祖上不过是胡惟庸一私生子,幸得一神秘人所救,这才保下胡氏一条残根。可是我族之人也身染剧毒,避入山野之间。”

  我冷冷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当年胡惟庸害死那么多忠臣名将,毒杀刘伯温,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最可笑的是当年为害他人所寻之毒,最后却成了自己的坟墓。”胡避文有些无奈地说:“是非对错,已过千年,其实据我祖上所言,当年胡惟庸谋反作乱也不过是朱元璋的借刀杀人之计,而我们作为他的后人,却为这奇毒受尽折磨,到我这一代已经不过数十人存留于世了,所以还希望刘氏后人能救我族一命。”我坐了下来,微微一笑,说:“刘氏族人同样为此毒所困,你又如何断定他们能救你们一命?”胡避文脸色微变,说道:“一切是祖上所传,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我寻遍大江南北,终于在此处觅得刘氏宗族线索,此次进山,也是为了寻找他们,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村子,却被一具邪尸所伤,险些丧命。”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并非刘氏后人。”我淡淡地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明明出现了那种症状!”胡避文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与你一样,也被邪尸所伤,结果染上此毒,不过我的确与刘氏后人有交情,此次进城,就是为了寻找解药而来。”我说。胡避文显然受到了打击,摇摇头,说:“不可能的,此毒除了刘氏后人,无人可解,你虽有些手段,但是也无能为力。”我眉头一皱,说:“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若如你所说,有解毒之法,那为何我却无法寻得?还有,我看你行走于尘世之间,似乎对此毒并非异常顾忌,难道你有抑制之法?”胡避文有些犹豫,似乎不想告诉我。于是我从袋内掏出一颗红色药丸,放于桌上。“这是?”胡避文有些迟疑地望着我。“此乃四圣挑疔散,是刘氏族人给我抑毒所用,你此次被邪尸所伤,似乎你的情况不是那么乐观啊!”我不慌不忙地说。只见胡避文眼里闪烁了几下,然后他咬了咬牙,说:“没错,我家祖上的确传有一味克制此毒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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