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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红汗衫

书籍名:《夺命隐私》    作者:魏晓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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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兰守着那张夏童的照片发了半天呆,这才发现李大强和晨晨该回来了。可是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李大强和晨晨,她该对他说什么?仍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是不可能了。

  这几天,她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无论如何她再也表演不下去了!

  她看着墙上的挂钟,依稀听到了楼下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正是下班的、放学的人们回家的时候,她明白再也没有时间坐在这儿发傻了。

  不行,得找个地方,让自己好好想想!可是这种时候,又能去哪儿呢?她看了看桌子上的照片,不知道怎么打点它才好。她想就放在桌子上,让李大强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可是又怕晨晨先回来看到,会对孩子产生不良影响。

  还是放回原处吧,免得他有了心理准备,又要费尽心机地编故事来骗自己。等自己想好了,再跟他理论不晚。

  她回头看了看表,急忙把照片原样放回资料里面,关上抽屉,可是又马上打开抽屉拿了出来。她还是想把照片当面给李大强看,然后观察一下他的反应。夏童如果真是他害的,她相信他是掩饰不住的。

  可如果李大强真的杀了人呢?

  他既然能杀了夏童,就能杀第二个人,千万不要惹得他狗急了跳墙啊!

  陶兰又返回去把照片放到原处。这么左右权衡,犹豫再三,最后她猛地抬头,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说不定他马上就会破门而入!想到这儿,陶兰浑身一热,不禁出了一身虚汗:得赶快走!

  陶兰越急,就越觉得那秒针飞一样地往前跳动,她慌慌张张地起身就往门口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外衣还没穿呢。她拖着一件外套,边用脚合上了门,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胡乱套着。已经从五楼走到四楼了,衣服还没穿利索。

  陶兰的脸被半边衣服遮着,一只手刚从衣袖里伸出来,就碰到了一个人的头上。她吃了一惊,刚要道歉,才发现那人是住在她家楼下的独身女人秦师傅。

  “哎哟喂!您这是上哪儿啊?这么急?”

  “啊啊,我出去,有点儿事……”陶兰语焉不详地应付了一句,就想绕过身段儿庞大的秦师傅下楼去。

  这时陶兰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件红色汗衫冷不防火辣辣地在秦师傅身后闪了一下。

  穿红汗衫的是秦师傅的宝贝儿子小林。这孩子才几天不见,突然就长这么大了,嘴上还黑乎乎地绕着一圈儿毛绒绒的小胡子,一脸的青春痘儿。

  那孩子性格内向,眼皮耷拉着,盯着自个儿的脚尖儿,也不跟陶兰打个招呼。陶兰现在顾不得这些,她的脚还在不由自主地往楼下走着,心里却觉得那件红汗衫不仅怪怪的,而且似曾相识。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也就作罢。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避开回家来的李大强和晨晨。

  她远远地看见晨晨跟着几个同学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往这边走来,赶紧躲在一棵大槐树后面。等这群孩子过去了,才继续往前走。

  陶兰这会儿心里凄惶得很,天都快黑了,自己这是往哪儿去啊?对了,干脆回娘家,正好自己好久没回去了,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老妈也不错。

  陶兰想回到楼里去推自行车,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跟李大强撞个正着,怎么跟他说?

  坐一回公共汽车吧,反正也不用急着赶时间。

  月晴小区附近的46路公交车站一到了这种时候,就水泄不通了。习惯了骑自行车上班的陶兰,这会儿站在一边儿看着人家“嗡嗡”地在挤车,自己还没上去挤呢,就已经从心里累得慌了。

  看看时间还早,她想往前走走,去坐22路。迎面走来的人个个都是急三火四,就像赶大集、抢地摊儿一样的神情。

  陶兰本来是想走走路,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好好想想那些事儿,可是试了试,根本不行。跟那些匆匆忙忙的行人一对照,她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似的,显得与正常人格格不入。

  她正感到恐慌,想快点儿离开大街,突然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不讲话,只像个小情人那样,冲着她一个劲儿笑。这不是陈医生么?他家本来住在另一个街区呀……

  “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陈医生手里提着一小嘟噜手提袋,里面装了些什么她没看清,但她明白他并不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

  这下她放心了,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买什么好吃的?”

  “嗨,我每天都出来散步,顺便买点儿明天早晨的菜。”

  陶兰这才意识到,家里有一个老人,提前把饭啊、汤啊都准备好了,下班的人可以吃个现成的,这个时间当然就可以散步了。陈医生有个老妈,日子到底要比自己舒服得多。

  不过,人太闲了也不行,她老觉得陈医生有些过剩的精力,好像没处用似的。

  “我得走了。”陶兰抽身想走,没想到陈医生一把拉住了她:

  “对了,我一直想问问你,最近你们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听上去,他的语气很诚恳,感情很真挚,让陶兰心里感到发热。

  她深呼吸了一下,好像还是没有想好怎么说。

  “那好,有事儿你一定别客气,啊?”陈医生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又轻轻推了推,然后,两个人各自走开了。

  陶兰走出两步,不由得停下,回头看了一下陈医生,发现他低着头,高高的肩膀晃晃悠悠地往前挪着,并没有回头。

  现在她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在关心她了。

  李大强在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发现了陶兰的车,可是上了楼,家中却没有她的人影儿。

  这么晚了,不可能是出去买东西吧?他走进厨房,感觉里面没有一丝儿人间烟火的气息,看来她还真是出去买菜去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回来晚了,却没提前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心里不免有点儿过意不去。

  要是平时,晨晨早就喊“饿”了,可是今天连晨晨也懂事得很,一声不吭地躲在书房里写作业。

  他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连忙淘米做饭,等陶兰买了菜回来,饭也好了,大家都还不至于挨饿。

  经过几年的烟薰火燎,厨房里的墙壁已经渐渐变得灰暗,二十五瓦的灯泡照在里面,仍然显得暗淡阴沉。李大强突然觉得身后的门口有人进来了。他以为是晨晨,就一边手里忙着,一边嘴里安慰着她:“你先写作业,等一下你妈回来,很快就会有饭吃了……”

  身后没有声音。他猛地回了一下头,只见一只白白的肩膀和半边白白的小脸一闪,就消失在门口了。那不是晨晨,而是夏童!她死前穿的就是那种露着肩膀的吊带装。

  李大强下意识地想追过去,这才意识到夏童已经死了,他顿时张口结舌地僵在了原地,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雾飘来飘去。恍惚中,夏童的影子又出现了,穿过大厅直逼而来……这一回她的衣服变了,她走到厨房门口站住,对着他张开了黑洞洞的小嘴儿,只听到她对他说:

  “今晚吃什么?”

  李大强答不上来,只觉得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

  “爸!你怎么啦?”对方提高了声音,李大强被惊醒过来,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晨晨,她正惊骇地瞪着他:“爸!你是不是病了呀?”

  “啊啊……没事。”自觉失态了的李大强,极力掩饰着,一只手胡乱在已经放在火上的饭锅里抓了一下,顿时被烫得缩了回来,放在嘴上使劲儿吹着。

  “爸你刚才跟谁讲话?我妈回来了么?”晨晨在大厅里扫了一眼,又转到卧室里去了,他这才赶快平静了一下心绪,撸了一下头发,整理着被他慌乱中弄得颠三倒四的灶台。

  没想到晨晨很快又跑过来了:“家里没人呀?刚才谁来过了?”

  李大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怔怔地望着晨晨发呆,“我刚才讲过话么?你大概听错了吧?”

  “不可能!”晨晨还要争辨,可是她看到李大强的表情,就把下面的半截话强吞了下去,识趣地回到书房去了。

  这一夜陶兰当然没有回家,当李大强慌里慌张地往她娘家打电话询问陶兰的下落时,她也没接电话,只是示意老妈对李大强说,她今天不回去了,要在家里住一夜。

  “你这是怎么了?跟大强闹别扭啦?”老太太狐疑地盯着陶兰研究了半天,最后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道:“眼看四十岁的人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住一宿,明天早点儿回去,啊?”

  陶兰没有力气和心绪跟老太太说什么,也没法儿说。如果她忍不住突然在老太太面前大哭起来,控诉李大强的恶行,那只能让老人替他们担惊受怕,于事无补。

  这事儿太麻烦了,不只是李大强背着她拈花惹草那么简单,现在那个女孩死了,很可能死在李大强的手下。而如果是这样,李大强就等于给自己也掘下了坟墓……陶兰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人命关天,李大强要是这么混蛋,竟敢拿她和晨晨的幸福开玩笑,那她也只好豁出去了。

  这时候,她刚才临出门时看见的红汗衫又在眼前晃动起来。那红汗衫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衣服特别肥,又没有袖子,看上去很像是把一块大红的棉布披在了身上。如果是一个爱美的女人把一块随便什么布披在身上,还能让人多少看出些韵味儿来,可是换了一个男人(只能说他还是个男孩,可不知为什么,那孩子的眼睛里有着那么多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就怎么看都别扭了。

  陶兰老觉着那件衣服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对了,好像是在护城河边。那天有一对小情侣经过她的面前,两个人穿的就都是这种汗衫。陶兰突然觉得浑身燥热,有一种朦胧的不安刺激着她,就像一根头发茬儿躲在了毛衣领子里,是一种没抓没挠、却时时钻心的刺激。

  小林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面前摊着写了一半的作业。

  其实这个下午他一直在上网,因为怕晚上他妈回来的时候电脑太热,露了馅儿,所以现在他强迫自己关机,拿出了作业本儿。

  “高三”对于他来说,是个没什么特别意义的名词儿。虽然他妈妈把全部的梦想都寄托在他今年的复读上了,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与大学无缘。

  不为别的,因为他已经两年没有心思学习了。

  两年前的夏天,他认识了夏童。

  只不过他不忍心让老妈太绝望,所以一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地看书、写作业,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高兴,让她放心。如果考不上大学,自己就去摆小摊儿,一样过日子。全北京有多少人在摆小摊儿啊,这个城市需要小摊儿,任何一个城市都需要小摊儿。

  可惜,小林觉得自己越来越缺少知音了。自从夏童死后,再没有人听他发牢骚,讲他的“小摊儿哲学”了。夏童活着的时候,一听到他这一番胡说八道,就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像一只刚生了蛋的小母鸡儿一样,白白的小脸也显得红通通的,好看极了。

  本来他就是一个不合群儿的人,自从小时候没了爸爸,从上幼儿园起就受别的孩子欺负。可是他一般情况下不哭,他想像着自己就是他爸爸:那些小同学打他的时候,他只当作是在他的身上搔痒,一个大人是不会怕一个小孩儿的,小孩儿打大人,怎么会疼呢?

  慢慢的,他的性格就悄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喜怒不形于色。即使他心里把一个人恨得入骨,对方也是看不出来的;同样,即使他把谁爱得要死,对方也很难察觉。

  夏童就是一个他又爱又恨的人,可惜她还没看出来就死了。

  小林想着刚才在网上看到的,说是女人都喜欢男人强暴自己。他开始后悔夏童活着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时了解这一点,如果知道这个,他一定要强暴她至少一次!她那么性感,可又那么可望而不可及。每回都是她需要了,就粗暴地将他拉过去,每回都是稀里糊涂的就完事了。

  真他妈的!

  夏童如果还活着……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如果夏童还活着,他们会怎么样?两个人一起上网,看到关于强暴的话题时,他会不会当即把她按倒在地?他感到自己的下体开始不大舒服了,就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他不仅在那地方排泄了这些天的积於,而且还呕吐了一通:那地方太腥了……他想起了夏童第一回把他变成了大男人,也是在那个地方。

  那天他们一块儿在电脑上看有色儿的外国片子,是夏童从她的狐朋狗党那儿搞来的,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溜进了卫生间。

  他只觉得难受,却不知道怎么能让自己体内的毒火排出来。正在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呢,夏童就来拍门了:

  “小林,小林,快开门啊,不好了!”

  他吓了一跳,以为电脑出了问题,情急之下连忙提起裤子,打开门。只觉得眼前一黑,夏童已经饿虎扑食窜到了他的身上。她白白的、凉凉的手臂吊在他的脖子上,一张香喷喷的小嘴儿早把他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了。

  后来他一直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变成男人的,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已经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到处粘乎乎,滑溜溜,好不恶心。

  整个卫生间突然腥臭难闻。

  奇怪就奇怪在,从那以后,他老是不可救药地想着那天的事,老是想着一有机会就引诱夏童往自己的身上扑。

  每次来找他,她那白得发腻的小手都不老实地到处乱摸,玩弄着他身上的器官,她就喜形于色,像个玩绒线团儿的小猫。

  本来他的功课就不好,脑子笨,对学习没兴趣。自从夏童不断地往他家跑,两个人就常常在下午的自习时间逃学,把他妈辛辛苦苦经营着的小窝儿当作心目中的伊甸园……

  现在,夏童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老是觉得她还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外面轻轻敲门……噢,对了,现在她已经有了他家的房门钥匙,随时可以打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然后对他挤一下好看的眼睛,一摆头,他就乖乖地跟着她往卧室走去。

  小林清醒过来一看,自己正在卧室的床上,身边并没有什么人。他失落地爬了起来,推开门往厅里张望着,期待着大门就在这一刻悄然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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