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杀(1)
宿舍是个独立小院。
狗皮子帮胡龙提着行李往楼梯上走，正下楼的矮子强看见了，连忙嬉皮笑脸地问候、点烟。胡龙这时已经知道一些情况，矮子强不是保安，而是跟随狗皮子混吃的，是狗皮子的得力手下。
狗皮子和矮子强聊了几句便带领胡龙上了三楼，沿着走廊走到308房。
宿舍里只有三张床，上下二层，其中两张空着，另外一张床上蒙头睡着人。狗皮子把行李放在其中一张床位上，回头冲胡龙说：“这间是领导宿舍，只有你、我、虎子和疯艺住，你就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吧，上下层随你挑。”
胡龙指了指上层，狗皮子便把行李提了上去。
蒙着头的人拉下被子，露出头，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惺忪地看着他们。
“吵醒你了，疯艺。”狗皮子吃吃地笑了下。
疯艺沉默着爬起来，靠在床沿上，伸手在床头摸索，摸出红双喜，掏出三根，向狗皮子和胡龙抛过去，然后自己叼一根点上。
疯艺是保安副队长，本地人，皮肤白皙、长脸、大眼睛，有些英俊的底蕴，人却很奸猾。
狗皮子低下头来坐在疯艺身边，说：“待会儿我们兄弟三个出去喝几杯，怎么样？”
疯艺吐出一圈烟雾后，说：“就你那点儿酒量，喝不过瘾。”
狗皮子摸了下头，笑道：“阿龙酒量不错，你们可以较较劲儿。”
忽然床上一阵震动，接着音乐声响起。疯艺拿起手机，看到号码，转身出门去听了，接着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四哥，情况不会错吧……什么地方……知道了……”
“今天没有时间，改天吧，我请客。”疯艺进来对他们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就急急往外走了。
“会有什么事，艺哥这么急呢？”胡龙故意嘟囔了句。
“不清楚，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四哥很多事情都是交代他去做，有些秘密我也不清楚，因此他和四哥的关系也特别铁，以后你需要他关照的地方多着呢。”
胡龙愣了一下，之前他一直以为疯艺只是普通的副队长。心里想，寻找真相的突破口看来应该从疯艺身上开始了。但是他的想法完全错了，任何人都无法从疯艺身上掏出秘密来，就算拿枪顶着他的脑门，也没用。这也是四哥一直看重他的原因。
“不管疯艺了，我们兄弟喝一杯去。”狗皮子把烟头捻在床头上的烟灰缸里，冲胡龙说道。
“听你的。”胡龙也把烟蒂捻掉，转身推着狗皮子往外走。
走到一楼的时候，遇上矮子强买纸巾回来，狗皮子拍了下矮子强的肩膀：“陪我们去喝几杯，在院外等你。”
“多谢狗皮子哥！”矮子强笑着屁癫癫地一溜烟消失在楼道间。
“这死矮子强，工作还算不错，不过就嘴特别馋，喝高了，连老子也不认得。”狗皮子边走边说，脚下却没有放慢。
胡龙笑笑，忽然眉头皱成一个小疙瘩。
出到小院，矮子强就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追过来了。
依然是上次服务的领班，站在门外送顾客，看见狗皮子他们，就露出浅浅的笑容。
狗皮子问领班有没有房间。
领班愣了一下，露出浅浅的笑容，说：“今天四哥也在，我还以为你们要和他一起的。”
“哦……不用了，你另外安排一间小房，我们就兄弟三个聊聊。”
“206吧，刚空出来的，这不，客人刚走！”领班边说边带他们上楼。
“什么客人，还要麻烦你送。”
“派出所的治安员。”
“切，又不是刑警，这些人也配你送，我鸟都不鸟他们。”狗皮子轻蔑地说。
“虽说不是刑警，不过还是在派出所工作，有时候可能用得上他们。”
“四哥今天是和谁在一起，这么有雅兴？”矮子强忽然插话道。这话也正合胡龙的意思。
“大人物，不方便和你们说。”领班露出神秘的笑容。
“靠，什么大人物？搞得好像机关单位似的。”狗皮子骂了句。
领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转眼进了房间，狗皮子点了几样下酒菜，领班就退了出去。
领班一走，矮子强就忍不住愤愤地说：“我说狗皮子哥，四哥和你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怎么他吃饭没你的影呢，这还不是瞧不起兄弟你吗？”
“胡说什么，小心让四哥听见，剜了你的舌头，看你还乱不乱说。”狗皮子瞪了他一眼。
“狗皮子，四哥和你穿一条裤子的，到底怎么回事？”胡龙假装好奇地问。
狗皮子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说：“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在监狱里，四哥也在，同在一个监舍三年，感情自然没得说了。”
“哦？”
“都说同吃监狱饭的兄弟感情最亲，比亲兄弟还亲，果然没有错，这不，正如我现在和你的感情。”狗皮子说着直视胡龙，笑了。
胡龙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酒菜上来，酒是高粱酒，菜是烧鸡、牛杂、猪肚，还有白菜。
几杯酒下肚，狗皮子和矮子强就面红耳赤起来，话越发多了，狗皮子就说起当年和四哥在监狱里的事情，当时爆眼狼也同在监狱里，因为爆眼狼打一个人，四哥看不过去，就和他打了起来，从此就结下了仇，直到现在仇恨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深……
胡龙这时才明白爆眼狼在看守所为什么这样对待狗皮子，可能爆眼狼将自己对四哥的仇恨转移到狗皮子身上。
矮子强也说起他过去的历史，原来他和狗皮子是吃摇头丸认识的，那次警察来查房，他们就从三楼的窗户跳了下去，窗外刚好是厨房，他们顺着厨房溜下去，跑过荒废的广场，溜进了小巷。就是那一次，他们通过逃亡的方式认识了。
胡龙来山庄几天，对于狗皮子和矮子强的工作有了了解，狗皮子除了管理娱乐城的生意，还暗下卖摇头丸，瘦子和矮子强便是他的手下。他们将摇头丸卖给那些无知青年，使他们吃了好像发羊角风似的。不过私底下他们卖不卖白粉，白粉怎么样进货，胡龙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胡龙也感觉有些晕眩，他站起来分别为他们斟满酒，说：“来，兄弟一场，咱们再干一杯！”
“来就来，矮子强，你行不行？”狗皮子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嚷道。
“狗皮子哥，你那点儿酒量，还怕了你不成。”矮子强站起来，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就没了。
“你这小子，厉害了。”狗皮子指着矮子强嘟囔了句，然后哆嗦了一下，“你先陪着龙哥，我去趟厕所，回来……再喝……”
“去吧，别死拖着不回来！”矮子强道。
狗皮子也不理他，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
胡龙见狗皮子开溜，一时三刻也回不来，便为矮子强再次斟满一杯，也为自己斟满，端起酒杯说：“强哥，咱们兄弟再来。”
“龙哥，就叫我矮子，如果让狗皮子哥听到你刚才那句，我就得受罪了，我和狗皮子哥的感情哪能够比得上你和狗皮子哥的，所以以后你多多关照小弟才是……”矮子强眯着眼睛，对胡龙一顿马屁拍来。
胡龙见他酒量也差不多了，再喝就快倒下了，趁没人，他就压低声说：“矮子，我向你打听一个人，看看你认不认识？”
“谁？只要在山庄的，我都能够说得出来。”矮子强拍拍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真名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叫麻友，是我以前道上的一个兄弟。”胡龙猜想矮子强目前的状态，就是酒醒了过来，也想不起这话。
“麻友啊，这小子我不太熟悉，是疯艺的人，不过……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龙哥不提起，我倒记不起来了。”
“知道他会去哪里了吗？”胡龙故意搔搔脑门，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也不清楚了。”矮子强傻笑着。
“最近你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这个……好像是一个月前了，那天晚上我刚好从山庄出去提货，看到他上了一辆小车。”
“一个月前？上了小车，谁的？”胡龙感觉心里一阵紧张，几乎冲口而出。如果猜测不错，麻友应该是在中心市场凶杀案后最后一次被矮子强看到。
“四哥的车。”矮子强很肯定地说。
“不会吧，他和四哥是什么铁兄弟，四哥会请他上车？”胡龙装出不相信的表情，拿话套他。
“四哥和他关系一般，我当时也纳闷四哥怎么会让他上车。”
话说到这份儿上，胡龙也猜测到麻友的失踪多少与四哥有直接的关联，也可能是四哥发现了麻友的线人身份，把他弄上车的。但是上车后，他们去了哪里呢？看来只有四哥一清二楚了。
“除了麻友，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只是……”胡龙决定问他关于高飞提供凶杀案嫌疑人的情况。这几天来，他也觉得疑惑，高飞提供的嫌疑人，他连影子都没有看到，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也不敢随便打听。要知道，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打探他们的消息，如果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很难想到其他原因，要是传进四哥耳朵，他就会有危险。
“龙哥别婆婆妈妈的，有什么就尽管问吧？”矮子强说着就问阿龙要烟。
胡龙连忙掏出香烟，递过去，忽然感觉到门口有人，余光扫了过去，愣住了。只见四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正一双眼睛瞪着他们。
“什么婆婆妈妈的啊？”四哥笑着走过来，摇摇晃晃的。
胡龙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深呼吸一下，随即冷静下来，站起来笑着说：“四哥，没事，正聊着一些废话。”
矮子强眯着眼看着四哥，感觉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突然，就倒了下去。
“你这……”胡龙连忙扶住他，把他放倒在台上。
“狗皮子呢？听说你们在这里，就下来陪你们喝点儿，你们也不够兄弟，既然知道我在楼上，也不上来陪陪兄弟。”四哥嗔怪着，一屁股坐在胡龙的对面。
“听说四哥陪着大人物，哪里敢打扰。”
“什么大人物，狗屁一个，都是贪钱的狗！”四哥愤怒地骂道。
胡龙愣了下，见四哥在气头上，也不敢多问。
忽然听到敲门声，接着探进一个服务员的脑袋，看着四哥说：“狗皮子醉倒在厕所里了。”
四哥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胡龙也笑了，不过他是笑得小心翼翼的，他在担心四哥听见了刚才他问矮子强的话。另外他也在想，这个大人物到底是谁呢？和四哥是怎样的关系呢？
308房的两名贵客，先一步和四哥分手。两人并没有直接搭乘电梯，而是走楼梯下去。楼梯下面是后门，也是停车场。
两人进了停车场一辆雅阁车之后，其中一个好像司机的肥胖男人边开车边说道：“这回四哥他们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的确很麻烦。”说着，他瞥了一眼座位上的信封。里面是刚才四哥送的一沓人民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李虎知道这么多的秘密。”身边一个男人说。
雅阁车从山庄出来，沿着南北大道一直往市区开去。
车上的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言语。
随着李虎的死亡，他们预感到渔州将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这周，胡龙是值夜班。夜班和白班是每周调换一次，一周可以休息一天。
胡龙上班和虎子交接之后，四处观察了一番，见没有什么事情，看了下手表，已经是8点半，娱乐城也已经开业，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还想着今天惊险的一幕。就是这次意外，让他明白做卧底要更加小心。
站在门外身穿旗袍的迎客小姐，都是上等身材，见到胡龙，都赔笑脸打招呼。
舞厅正放着柔情歌曲，旋转灯也转得很慢，没有一个人在发羊角风。远处角落的雅座上，有几个男人刚落座，叫小花的服务员快步走过去招呼。
胡龙还没来得及多看，肩膀就被人轻轻一拍，惊了下，连忙回头——狗皮子肥厚的脸在灯光下越发显得油光。
“你在这里偷看什么？”狗皮子眯着眼睛诡异地笑道。
“你这死货，这么晚才来上班，偷懒去了！”
“哪里敢，8点钟如果不见人，四哥可是要剥我的狗皮子的。”
“狗不是有九条命吗？”
“少吹，我要忙了，没有空陪你聊。”狗皮子指着前面的雅座说，“四哥正和李梦梦、姚姐在里面闲聊，要不你过去打声招呼。”
胡龙点了下头，挥手让狗皮子去忙，不用管他。狗皮子钻进柜台之后，胡龙便向四哥那边走去。在山庄，他和四哥的关系还是比较疏远的，要想打听更多的情况，必须更多地接触他，以取得他的信任。胡龙来的这些天，明显感觉到这种疏远。
至于李梦梦，美女一个，袅娜身段，白皙干净，清甜可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听狗皮子说，她是四哥最新的女朋友。
雅座里，四哥坐在中间，正往高脚杯里倒红酒，忽然听到姚姐“哟”了一声，抬头见是胡龙，露出笑容，连忙指着姚姐身边的椅子说：“来，阿龙，陪两位美女喝一杯！”
“四哥，我这是在上班，听狗皮子说你在，所以……”胡龙有些拘谨地说。
“我当你是兄弟，先陪酒再上班。”四哥严肃地说，“不会不给四哥面子吧。”
“既然四哥说了，阿龙也不好意思推却了。”胡龙说着便过去到姚姐身边坐下。
“这才是我的兄弟嘛！”四哥说着呵呵笑起来。
姚姐已经为阿龙斟满了一杯，举起自己的酒杯，挑了个媚眼，直视着胡龙说道：“阿龙，以后上班，无聊了就过来陪姚姐喝杯酒，知道吗？”
“多谢姚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