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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幅素描(3)

书籍名:《纽扣杀人案》    作者:鬼马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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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江璇悄悄拉拉他的手。

  “没什么,毕竟朋友一场。”他心里很难过,不由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到雅真的妈妈正望着他,他连忙说,“伯母,我们都是雅真的朋友,请节哀。”

  “嗯,好。”李妈妈点了点头,没多说,也没流泪,这让简东平松了口气。他不太善于安慰人,更怕自己会动感情。他总觉得轻易动感情是件很幼稚的事,所以他马上找了个问题来分散这种哀伤的情绪。

  “伯母,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三栋楼是连在一起的,请问它们彼此之间相通吗?”他问道。

  “通的,地下车库是连在一起的,以前我来看真真的时候,就经常从地下车库进来。”李妈妈抚摸着女儿的照片,幽幽地说。

  “地下车库的门在另一边吗?”

  “是啊,地下车库算是后门,从小区的边门进来,直接可以进地下车库,到楼里去。”

  “那前门的门卫不是形同虚设?”林浩昆在旁边说。

  “从地下车库到一楼,要经过一道门,那道门一般是上锁的,有钥匙才能进来。但是,那个门也经常有人忘了锁,有些人就是不自觉,你没办法的。”李妈妈叹了口气。

  看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栋楼,还是非常容易的,简东平决定等会儿自己去走一遍。

  “伯母,雅真的素描本在哪里?”林浩昆问李妈妈。

  “都在那里,你们拿去看吧。”李妈妈指了指书桌,简东平看见那里堆了七八本素描本。

  “就这些吗?”

  “对,全在那里。雅真爱干净,不会乱放的。”李妈妈定定地望着女儿的照片说。

  简东平知道李雅真是独生女儿,她的父亲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可以想象她的离去对她母亲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他望着眼前这位悲伤的老人,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那个曾经把他搂在怀里教他唱英文歌的妈妈。她去世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生活在真空里,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却听不到声音,耳边只有妈妈的呼唤,东平,东平.....大概所有失去至亲之人的感觉都差不多吧。空虚和悲伤再度袭上他的心头,他觉得眼睛刺痛,心里发酸。他很想说几句宽慰老人的话,但又觉得喉咙里好像堵住了,他只好掉转头,不再看她。

  他发现江璇正在看墙上一张用圆珠笔写的字条,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李雅真自己写的每日计划,那上面的日期是11月28日,也就是她出事的前三天。内容如下:

  6:40:起床 洗漱 做运动10分钟

  7:30:出门 步行至学校

  上午有两节课,第一第三节。

  上完课,打几个电话:

  1.给J打个电话,约定见面时间。

  2.给L打电话,说明自己的想法。

  3.跟妈妈打个电话,周末可能要出去。

  中午:跟志同道合的老同事一起吃午饭。星星茶餐厅,我请客。

  下午两节课。三点以后结束一天的工作。

  15:30?17:30 家教,程敏

  晚餐:7点半左右,在小丽茶室。边吃饭边等J。

  晚上回家后:上网1小时。

  (在计划书的下面,还贴了几行用正楷毛笔写的字,看上去像是李雅真的生活格言)

  雅真,记住!

  1.别人怎么对你,你也要怎么对别人。

  2.控制脾气,不要随便发火。

  3.要矜持,有的话不要先说出来。

  4.贪婪,是最可怕的魔鬼。

  5.每周要给妈妈打电话,至少两个。

  6.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买的不要买。

  “不该买的不要买。”简东平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李雅真经常买些不该买的东西?是的,这很像她。她喜欢收集小玩意儿,一定经常买些没多大用处,但又非常漂亮可爱的小东西。简东平很好奇,李雅真最后是不是就死在她最喜欢的小玩意儿上,她是不是因为那颗小小的不起眼的纽扣送的命?

  “你在看什么?”林浩昆也凑了过来。

  “雅真的每日计划,可以给我吗?”他问道。

  林浩昆看了他一眼,回头问李妈妈:“伯母,这可以给他吗?他.....要研究研究,他会还回来的,只是借去看看。”

  “不还回来也行。”李妈妈说。

  “还有这些,”简东平指指那叠素描本,“可以让我一起带走吗?我看完了一定马上还回来。”

  李妈妈笑笑说:“警察来过两次了,他们应该已经拿走了有用的东西。所以剩下的,我觉得没关系,你想看就拿去看吧。”她轻轻叹了口气,“雅真再也回不来了,你们这些朋友能记得她,愿意保留她的遗物,我应该感谢才对。”

  “别难过,James,别难过,她妈妈看上去是个很坚强的人。”在回去的路上,江璇看出他心情不好,便柔声安慰道。

  “璇,死亡好可怕.....”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叹息道。

  “你怕死吗?”江璇说。

  “我怕。你呢?”他瞥了她一眼。

  “我还好。”

  他笑笑,腾出一只手来拉拉她的衣服。

  “你爸去世的时候,你多大?”他问她。

  “我13岁。”她往嘴里塞了根口香糖,吧嗒吧嗒嚼起来。

  “你爸是怎么死的?当时你什么感觉?”见她表情漠然,他忽然对她的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肺癌。他抽烟抽得太凶了。”她望着前方,让整个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座上,“也难怪,他心烦的事太多。以前他在铅笔厂当副厂长,很风光的。后来他跟厂里的一个女工乱搞,被我妈抓到,我妈去厂里闹,他这厂长就被撤掉了。从那以后他就变了样,一天到晚抽烟骂人,骂我妈、我姐、我,还骂隔壁邻居和居委会的人。我爸又是个破锅嗓门,骂起人来像用棍子在敲锅子,当当当,当当当,吵死了。他死了,我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耳根清静了好多。”

  车厢里静默了几分钟。他还想再问,但她自己说了下去。

  “我妈那时候大概是为了报复我爸,整天在外面跳舞。我爸的事没被揭穿前,我觉得我们家跟别人家没什么不同,挺好的,他们也是挺正经的一对,说起大道理来有模有样的。我爸还是个特别能言善道的人,以前当领导的嘛,他老吹嘘自己出口成章,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们好像电影演员一样,以前总是演正人君子,后来忽然两人都变成了大反派。我还不习惯呢。我说不好,反正就觉得我们家乱了,散了。”说到这儿,她忽然笑起来,“因为我妈罢工不肯做饭,后来我爸就让我们上他的姘头家去吃,老实说,我挺喜欢那个阿姨的。”

  “她比你妈脾气好,是吗?”他猜测道。

  “好多了,这还不止,她还很会做饭,有时候还替我补衣服。有一次我毛衣的袖子坏了,她还帮我拆了重新织,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嫁给我爸,反正她对我和姐姐都很好,我们经常去她家吃饭,我爸死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我跟她儿子后来还成了朋友。”

  “她儿子?”

  “别紧张,她儿子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海东,他比我大两岁,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海东对我很够意思。”江璇回头看看他,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马上笑着解释,“你别瞎想,我们只是好朋友,再说海东自己也有女朋友,他们是同班同学,他女朋友现在在一家大酒店里做接待,两人可好了。”

  “我什么时候要见见你那个海东。”他严肃地说。

  “那好,过两天是他女朋友生日,他要开个party,你陪我一起去吧,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他和他的女朋友了。对了,海东现在工作的酒吧,就在你上次说的四河路忘生桥附近,海东一直就住在那一块,如果你有什么要打听的,可以问他,他是那片的万事通。”

  “那太好了。”简东平点点头,心想不知道这个海东是否会注意附近的流浪者或是乞丐。

  “这就是王木?”他问道。

  “就是他。”简律师撇撇嘴,好像欲言又止。

  简东平看着照片,心想,王木看上去就是那种即使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背信弃义,甚至把屎盆扣在他脑袋上,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人。至少当你跟他面对面的时候,他不会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因为他看上去实在太软弱了。可是,他这种男人,正好能吸引像元元那种性格刚强又情感炽烈的女孩。从某种程度上讲,他激发了她的母性,使她产生了保护他的欲望。因为他软弱,所以她可能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走到了他前面,先拉他的手,先亲他,甚至先伸手抚摸他。他被动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陌生女孩的温情,觉得滋味还不坏。

  简东平仔细端详这张脸,单看外表,王木似乎是个害羞胆怯的男生。他有着永远长不大的脸,永远胖不起来的身材和永远开心不起来的心情,——总之一句话,他属于受伤倒霉型。

  “他有点楚楚可怜,你不觉得吗?爸。”他道。

  简律师眯起眼睛瞅了一眼那张照片,说:“是啊,像个受气包,不过长得还不错。”

  “是很漂亮,但不英俊。”

  “觉得他缺乏男子气?”简律师问。

  “也不尽然,想听听我的看法吗?”他问老爸。

  “好吧,今天我正好有空,就听听我儿子的高论吧。”简律师笑着摸摸下巴。

  简东平连忙拖了张椅子让老爸坐。

  “我是想给他看看面相。”

  “你说吧。”简律师道。

  “先看他的嘴,嘴部周围肌肉紧绷,尤其是上唇,这说明他性格内向,容易紧张,很怕说错话,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受欺负。”

  “是,他的嘴的确抿得很紧。”

  “再看他的眼睛,忧郁无辜,又有些冷漠。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大家,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只是个旁观者,至少在拍这张身份证照片的时候,他对外界是充满防备的,毫无热情的。至于他的鼻子,有人说,鼻子的大小跟性器官的长度和性能力成正比,但我觉得这没多少科学根据,他的鼻子秀美坚挺,我认为这说明了他性格中的另一个特征——固执。他非常固执,容易钻牛角尖。”

  “听说这样的人,小时候都爱盯着一个物体发呆,所以他们多半都曾有过对眼。”简律师插嘴道,同时他把目光对准了儿子的鼻子。

  “老爸,你别老盯着我的鼻子看好不好?我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

  “跟鼻子有关的传说可太多了??”简律师盯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

  简东平不理老爸,继续说下去:“再看他的下巴。他的下巴有些向前突出,相对整个脸来说,他的下巴显得有些大。”

  “那又如何?”

  “激素水平是会影响骨骼生长的。通常,如果睾丸酮达到并超过相应的水平,男人的下巴就会相对来说长得比较大且突出,这在性格中常常会表现为争强好胜,跟他五官所反应出来的性格似乎有些冲突,是吧?”简东平笑着说,“所以,单从照片上看,我认为,王木是个不善于表达,容易紧张,对外界缺乏安全感,但却具有潜在攻击性的人。他虽然外表软弱,其实内心充满愤怒,这样的人一旦爆发,将会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不错,分析得有道理,”简律师笑着说,“可惜,此人已经失踪多日。我认为他可能已经死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老爸。”

  “何以见得?”

  “直觉,我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他当时离开父亲的家,其实只是想离开那个环境,离开那群人,如果他后来发现失踪也可以达到相同的目的,那他又何必死呢?何况,自杀也是需要勇气的,我总觉得他没勇气杀死自己。而且杀死别人和杀死自己是不同的。我觉得他的愤怒是向外发散的,不是向内。”简东平看着那张照片说。

  “按照你刚刚的说法,因为他性格懦弱,无力在自己的环境中获得认同,所以他内心充满了愤怒,这种愤怒通过经年累月的积累,一旦达到某种程度,就迫切需要发泄,所以他是个对社会和他人具有潜在威胁的人??听上去像个变态杀人犯的心理侧写。你是不是认为如果王木没死的话,他很可能就是人血纽扣的始作俑者?”

  “有这可能。”简东平想,如果他有元元做助手的话,他们没准是一对非常出色的雌雄杀人犯。因为两人都具备成为凶手的潜力。

  “好吧,那你说这个王木会在哪儿?”简律师问。

  “我刚刚忘了说了,像王木这种时时刻刻处于紧张焦虑中的人,最容易得肠胃病、哮喘、偏头痛和口臭,而且这毛病应该由来已久,所以我想去医院找找,也许会有线索。”

  简律师打了个哈欠说:“好吧,那你就去干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跟我说,谁让你是我儿子呢!”他站起身,拍拍简东平的肩笑道:“我今天可看见你了。”

  “你看见我了?在哪儿?”简东平连忙问。

  “就在中山公园门口,”简律师笑着向他挤挤眼,“没想到,你小子还挺热情。”

  简东平的脸一下子红了,今天中午,他就是在中山公园门口当众热吻江璇的,怎么会偏偏让老爸撞见呢?太不走运了。他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丫头挺漂亮的,就是瘦了点。”简律师津津有味地说。

  “你怎么会在那里?!”他恨恨地问道。

  “我正巧在公园对面的咖啡馆跟人家谈事情,”简律师笑着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小子,你对那女孩是认真的吗?”

  “干吗这么问?”

  “如果你是逢场作戏,我就不管了。但如果你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我。”

  简东平注视着父亲,认真地说:“我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那不是我的风格。”

  “这么说你是认真的?”

  “是的。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带她来见你。”

  “好。我等着。”简律师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边时,简东平叫住了父亲:

  “爸。”

  “什么事?”简律师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可不可以给我一两件我妈和我奶奶留下的首饰?我想送给她。”

  简律师没说话。

  他连忙说:“不是她向我要,是我想给她。爸,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又美丽又善良。”

  简律师看了他一会儿,说:“儿子,你奶奶和你妈给你留下的那些首饰,是给你未来媳妇的,不是给你女朋友的。”

  “可是我们肯定.....”

  “等你们结婚了,我自然会送给她。是,我相信她很好,但她现在只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能否认这点。别再争了。”简律师开门走了出去。

  简东平没想到开明的父亲也有如此死板的时候,他心里气哼哼地说,好吧,你不给我,我自己给她买,买个小钻戒,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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