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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尾声

书籍名:《走夜路心惶惶》    作者:蛇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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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树,仍旧不解恨,“老子叫你喊,叫你喊……”向华用脚去拼命的踩扩音器。

  扩音器被踩得稀烂,声音停止了。我们稍稍清净,这个诡异的广播声音终于停止了。可是,马蹄坳已经很久没有人烟了,哪里来的电呢?我正在想着这个问题。一个充满严厉语气的声音又在我们耳边响起:

  “以窦富仓为首的反政府武装……罪大恶极……今天……是血债血偿的时候……执行死刑……”这声音,却不是从扩音器里发出来的。

  我连忙向声音的来源看去,看见了,心里却万分紧张!

  田昌年正拿着一把柴刀,高高举起。他的身下,田家润的父亲正坐在地上。

  “二爹!”田家润把自己嘴上的钢针抽出,鲜血流淌在脸上,“你要干什么?”

  李夷飞奔着扑上去,把田昌年压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翻滚拉扯。我也冲上去,把掉落一旁的柴刀远远的踢到角落。

  田家润扑到父亲身边,搂着父亲的头呜呜的哭起来。

  “家润……我对不起你……我实在是拖累不起你啦……”田伯伯对着田家润说道,用手摸着女儿的头发。

  “爸……你莫这么想不开撒……你怎么要这么做呢……”

  我内心震撼,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那边李夷和田昌年,也不打了。都站了起来。田昌年的酒完全醒了,对着他哥哥喊道:“哥哥啊,你你……”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这个两个被命运逼迫的走投无路的老兄弟,心里酸楚。田伯伯是抱着必死的心,来走马蹄坳的啊。

  田伯伯对着田家润说:“你们也别把我往镇上送了,这附近有送亲洞,你就你叔叔就把我背到上面的送亲洞里算了,我实在是不愿意在拖累你们。”

  田家润说:“你就算病治不好了,我也要守着你,给你送终啊。”

  田伯伯就说:“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的爷爷,就是被我送上去的,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他病得太狠了,实在没有钱给他治病,村里的医生也治不好。”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个咯噔。

  “爷爷不是说是自己出门寻猪草,摔死在山沟里吗?”田家润对田伯伯说,“爸爸,你不要说这些话来骗我了。”

  “这事,我没骗你,”田伯伯指着旁边的田昌年说,“你问你叔叔……”

  田家润把头转向田昌年,田昌年把头扭到一边。

  “算了,就这样吧,你从来都乖,听我的话。”

  田伯伯把脸又慢慢转向李夷,“当年你们感情好,是我逼着家润不嫁给你,家润也没办法,我对不起你们,现在我求求你们了,把我送上山吧。”

  田家润哪里肯答应,只是不停的哭。我和李夷在一旁看着父女两人抱头痛哭,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很明显,今晚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在田伯伯的计划中,他算准了今晚窦疤子会对付梅佑坪的人,所以他想让自己死在窦疤子的手上。现在看到这种情况,窦疤子也只是怨气很盛,不见得真的能把人怎么样。所以只好哀求女儿,把自己背到送亲洞里,左右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就在我们好言相劝田伯伯的时候。守茶场的老头子出现了,他对这李夷说道:“我说过你们走不出去的。”

  “那怎么办?”李夷说着:“他要病死了。”

  “他就是想死在这里。”老头子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四个月前就该把他弄出山的……我不该恨他……我不该恨他……”李夷捂着脸哭起来。

  老头子对田伯伯说道:“你就别再犟了,跟着他出去吧,治不治得好,那是天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想的太多了。”

  田伯伯老泪横流,说不出话来。

  守茶场的老头子拿着电筒,慢慢的向路上走去。李夷背起田伯伯,跟上去,我们也尾随而行。

  老头子边走边喊:“窦拐子,大哥,大哥诶……不是我多管闲事,以前的事就算了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算了吧……这么多兄弟都陪着你……我也在这里陪你……算了吧……”

  我听着老汉沙哑的声音,也想明白了。

  这个漏网之鱼,最终还是要回到马蹄坳陪伴自己的一干兄弟,以尽义气。

  在老汉的带领下,我们终于走出了马蹄坳的村口。再往前穿过一个小桥,就是笔直的路了,直路的尽头是个小山包,山那边就应该是乡里。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啦。”老汉说道:“我不该管你们梅右坪的闲事,窦拐子是当年走投无路躲在你们村里,是你们村里人给政府报的信。窦拐子恨你们村人也是应该的,他……被砍头前就说了,他这辈子杀人如麻,被镇压他不怨。可他怨恨梅右坪的乡人,他自己村的熟人出卖了他。他当了几十年土匪,可从来没有动过梅右坪一个人的指头……可到了,害死自己的却是自己最相信的乡亲……”

  老汉不走了,我们向他告谢。

  “你们梅右坪的人今后不要再来了,再来,我想我是不能再带你们出去了……你们走吧……我去陪窦拐子了……以后没人再会帮你们了……”

  听他的口气,他自己知道已经命不久矣,会和带我们走出马蹄坳有关吗?

  我想不下去了,想的头疼。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复杂,太曲折,我本就心烦意乱,不愿意再想这些和自己不相干的问题了,我只是个想蹭一顿酒喝的闲人而已。

  我们终于在凌晨走到了乡医院。

  田伯伯最终还是死了,乡医院也治不好,田家润带着父亲回到家里,田伯伯支持了几个月,在家里断了气,田家润最终还是没有把田伯伯送到送亲洞里,在家里给他送了终。我是后来听李夷到宜昌来说的,田伯伯不仅有胆结石,其实更严重的是肝癌晚期。李夷第一次去梅右坪的时候,知道了田家润的遭遇很难过,没有过多的检查田伯伯的身体。

  一个当医生的,因为自己的感情用事,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他难过之甚,可想而知。

  李夷结婚的时候,请我再去兴山,去喝喜酒。我去了,但是我在婚礼上没有看到田家润和向华。但是下午喝酒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旁边的山包上站了两个人,我离开酒席慢慢走到山包下,看到那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见我走近了,就离开了山包,慢慢离开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匆匆离去,心里明白是田家润和向华。心里不免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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