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话和传说 (2)
就算做到这一步，不惜抹杀掉那女人，最终还是相遇了。
“还有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在市区种植大量的杜松树？”楼曲萌指着外面的大片杜松树林朝龙古问。
“那是我能为这孩子做的最后一点事，我当然不像她一辈子呆在这个岛上，可是医生说她有物品依赖症，只要离开杜松树林就会焦躁不安像孩子一样无法安静下来，我所以想着在市区大量种植这种松树，让她可以慢慢适应那里的环境。”龙古的脸上松弛下来，眼角慢慢露出了少许的慈祥和希望之色。
龙泽愤愤地看着父亲。
“这种迟到的补救有什么意义，如果当时不是你为了欺骗妈妈得到权力将姐姐抛在这个岛上，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龙古没有驳斥儿子的话，更没因为他的不敬言论生气，他居然蹲了下来，双手在头顶反复摩擦着。
此刻在这里的龙古已经不是那个掌管上万员工地企业总裁，而是一个失败的父亲而已。
辛十牙并不打算原谅龙古，但是从父女的角度来说，龙古并非只是有意去利用自己的儿女，他只是每次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将自己的利益凌驾在子女之上，看上去似乎颇为冷酷和自私，实际上这种行为和思维有很多为人父母者都有，虽然不像龙古这样极端，但是逼迫孩子学习所谓的各种特长，按照自己以前的未完成的遗憾去规划他们的未来以及拔苗助长似让儿女成为明星作为摇钱树或者天才教育，这些行为不都是以爱的名义去进行的么？
在安排舒介一来到小岛的时候龙泽是并不同意的，但是龙古怕舒介一被抓获所以还是这么做了，来到小岛的舒介一见到了舒敏，但舒敏已经无法完全认出这个弟弟了，介一以承担下杀死凉笑罪名为条件请求龙古让自己永远呆在岛上照顾姐姐，龙古答应了这个请求，当辛十牙上岛后他叮嘱舒介一带着舒敏躲藏起来，为了赶走执意寻找真相的辛十牙，龙泽本来打算让绘里假扮舒敏的亡灵吓跑他们，结果没想到被赶来的楼曲萌将辛十牙救了下来，辛十牙抓住了莫绘里，不过意外的收获却是那一幕场景被夜间在树林里舒敏看到，受到刺激的舒敏最终还是被辛十牙发现了，不希望龙泽越陷越深的绘里同意了两人的要求，在第二天配合楼曲萌的表演并且让舒敏最终走到了前台。
夏少元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那半年他经常孤身一人呆着，希望忘记那段可怕的往事，但是有些东西越是想忘记就越是浮现出来，最终夏少元以一种自虐式的惩罚——再也不吃肉甚至对肉有一种抗拒感来换取内心上的一点可怜的安慰，所谓的失忆只是他本人精神上崩溃之后的自我意识的压制罢了，他最终辞去了工作不知所踪了。
龙泽杀死凉笑是不争的事实，龙古也是在事发之后才知道儿子愚蠢的过激行为，虽然力图掩盖罪行不过最终还是真相大白，龙泽未满十八岁，虽然在龙古的拼命努力周旋下最终还是被判罪无期徒刑，再服刑前舒介一去看了龙泽，开始龙泽拒绝见他，但舒介一说说的是关于舒敏的事情，于是龙泽答应了。
舒介一安静地坐在玻璃窗边，那一边的龙泽显的非常精神，他始终如此，就算是彻底的失败，在舒介一面前也要保住最后的尊严，龙泽告诉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沮丧潦倒，唯独这个人不可以。
“你其实从来没把我当做朋友对吧？”舒介一拿起话筒。
龙泽也拿起话筒，不过他没说话，只是不屑地点了点头，舒介一只是哦了一声，也没有流露太大的反应。
“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更好的了解我，伤害我对么？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抢走，无论是人还是东西。”
龙泽再次点头，他不打算和舒介一说话，他关心地只是舒敏的事。
“我明白了，绘里接近我，希望我和你掉包为你制造不在场时间证明的请求也是你指使的，原来，原来你这么恨我。”舒介一放在桌上的弯曲的手指颤动着敲击着桌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龙泽终于忍不住了。
“姐姐的病情恢复的很好，她已经可以认出妈妈了，不过语言功能还有待恢复，如果她记起你，问到你，我该如何回答？”舒介一说的很慢，龙泽眯起眼睛看着舒介一，他觉得这的确是他发自内心，并非是故意炫耀和气自己。
“就说我留学去了，因为犯了些错，被爸爸赶到外国去了，当然，她要是记不起我最好。”龙泽苦笑了下。
“不会的，姐姐说了，她听到你的名字虽然不记得，但是她总说有一种值得怀念的柠檬的味道。”
龙泽快速地眨着眼睛。
“我希望，你能出来，那时候我们还能做朋友么？”
龙泽用手捂着眼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绘里还好么？”
“她的精神也不太稳定，那次人工流产对她伤害很大，她始终会处于自责的幻觉中，她把孩子埋在杜松树下或许就希望有一天那孩子能活过来吧，不过她说了，会一直等你。”
“介一，你喜欢绘里么？”
“喜欢。”舒介一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喜欢舒敏姐么？”龙泽又问道。
“喜欢。”
“那，代替我好好照顾她们，你一定要，一定要多多用心，尽全力去爱她们，因为你可是还连带着我的那一份。”
龙泽咳嗽了一声，又咳嗽了一声，舒介一知道龙泽那是用来掩饰别的声音用的，龙泽低下头，用手捂住听筒，过了一会才又说了一句。
“回去吧。”
“我知道了。”舒介一放下听筒，看着龙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接见室。
出来的时候，舒介一看到绘里和辛十牙楼曲萌正站在门外。
“你见到他了？”辛十牙问。
舒介一点点头，“他看上去还不错，气色还好。”
莫绘里没有问什么，只是看上去似乎稍稍放心了些。
“其实，你和舒敏以及你们的母亲都是联觉者对么？”
“联觉者？”楼曲萌奇怪地问。
“是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母亲应该很早就了解这种特殊体质的人群，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我们，或许是怕让我们在成长阶段有压力和与其他同龄人不同的孤独感吧。”
“的确用心良苦，”辛十牙赞叹地点点头，舒介一的母亲因为看到儿子归来而且女儿还活着的消息病情好了许多，虽然暂时没有合适的肾源，但是在龙古的资助下生活质量比之前好多了。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什么事联觉者啊！”楼曲萌不耐烦地拉着辛十牙的袖子。
“在解释之前，话说你知道什么叫通感么？”辛十牙伸出右手食指问道。
楼曲萌摇摇头。
果然这家伙是语文白痴，辛十牙无可奈何。
“好像以前语文老师说过，应该是用指文学艺术创作和鉴赏中各种感觉器官间的互相沟通。指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等各种官能可以沟通，不分界限，比如说好听的阳光，沉重的气味之类的。”莫绘里在后面突然搭腔道。
“对，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这是文学家奇妙的文笔所写下的形象语言，但实际上后来人们发现，有一种特殊人群，他们的感觉之间是存在互通现象的，比如看到下雨嘴里会产生奇妙的巧克力味，听到声音眼前会看到不同的颜色，简单地说各种感觉之间产生相互作用的心理现象，即对一种感官的刺激作用触发另一种感觉的现象，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联觉”现象，联觉现象大多出现在数学较差的人身上，左撇子、方向感较差以及有过预知经历的人也通常会出现联觉现象，这种东西往往被看做上天与生俱来的恩赐，另外联觉现象的遗传概率也非常之高，所以这也恐怕是为什么龙泽不是联觉者的原因所在。联觉者所能体验的奇妙感觉是我们这些正常人，不，普通人所无法想象和感受的。”辛十牙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舒敏姐常说她听到不同的声音和人说话都会感觉到不同的味觉，而我也是。”
“所以龙泽嫉妒你和舒敏相同的能力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可能他的儿童时代太过于孤单了，他的父母或许都并不太从精神上给予什么关怀，而姐姐恰恰有一种让人特别是孩子亲近的能力，所以他才会对姐姐特别依赖吧。”舒介一说完后小心地看了看莫绘里，绘里的细长眉毛稍稍耸动了一下，并没说什么。
“介一离开的时候将手机留给了我，说是方便我和龙泽联系，凉笑死的那几天我好害怕，还有你们来找我调查的时候也是，我经常会做一些可怕的噩梦，但是每次想让龙泽来陪陪我他都说没空。”莫绘里的手扯着胸前的衣服，脸上虽然平静但声音多少带有一些怨恨。
“手机是龙泽送我的，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我有手机的事，也没人看过使用过。”舒介一解释说。
“对了，你割下了凉笑的肉来确认当日在小岛之上所吃的肉是否是蛇肉？”辛十牙问道。
舒介一舔了舔嘴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原本不想这么做，实际上在之前吃过蛇肉后就一直心存疑惑当日龙古叔给我吃的是否真的是蛇肉，我一直在怀疑着，加上最后绘里给我出的那个推理故事，在杜松树林看到夏老师晕过去之后我看着凉笑的尸体还是忍不住用小刀割了一块下来。不过我最后还是没有吃，因为畏惧真相吧，一想到自己吃下了姐姐的肉，我是没办发原谅自己的。”
舒介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该早告诉你。”绘里走到舒介一前面欠身道歉，舒介一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鼻子。
“一直以来我其实都知道你都没有真正喜欢过我，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龙泽，你所对我说的大多数都是谎言，但我不怪你，因为我只需要喜欢你就够了，你能给我道歉证明你还是在意我的感受，我很高兴。”
辛十牙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沉默不起眼的少年居然有如此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想到他宁愿为龙泽背上杀人嫌疑的罪名也要帮莫绘里和照顾姐姐留在孤岛上就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他想起了舒介一的母亲，同样貌不惊人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包容，或许只有这种看上去简单但胸襟如大海般深不见底的女人才让龙古这种男人与其结婚生子吧。舒介一的确如他母亲所说是个善良的人。
作为和绝大多数人不同的联觉者，有的人会觉得庆幸自己得到神的眷顾拥有这种特殊能力，而有的人却非常苦恼和哀叹自己被和他人不一样的感觉所困扰，异于多数人的少部分群体总会如此走向极端，就好像从概率学来说一个可以中到亿元大奖的人的概率和一天之内被响尾蛇咬到两次在加上被雷劈中一次概率相同，但两者差别却如此之大，不幸者哀叹自己不幸的同时，恐怕总有一个幸运儿在欣喜若狂。
四人一直走着，到了路口快要分别的时候，辛十牙突然想起了什么。
“虽然说那之后是龙古的谎言和计谋，但实际上舒敏是真的想让米媛杀死自己让身体成为可以拯救你们的食粮吧？”
莫绘里和楼曲萌对视了一下，她们都等着舒介一来回答。
“姐姐那时候已经吃下了毒蝇菌，我不敢说她是否已经产生了幻觉之类的，不过我相信她是个温柔的人，那时候应该是的确抱着牺牲的决心才这样做的吧，说不定其实在上岛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总是故意激怒米姨和为我们将杜松树的故事。”舒介一思索了一下回答说。
辛十牙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晚，不过还是好好准备高考吧，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高中时光。”辛十牙真诚地祝福道，舒介一和莫绘里表示了感谢，两人沿着长路继续走下去了。
楼曲萌笑嘻嘻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辛十牙好奇地看着她。
“干嘛这么高兴？”
“当然因为解决了案件啊，不仅是凉笑的，还有数年前的舒敏失踪案。”
“你觉得他们最后会走到一起么么？”楼曲萌指着那两人问，辛十牙摇摇头。
“我不知道，因为这不重要，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少年时代的一段经历，这件事后会给他们两个都带来很大的改变吧，或许对绘里来说舒介一是个很适合疗伤的人，但可以在相互取暖的人并不见得一定就是可以在相互取爱的人，爱是过程不是结果，它需要时间来证明而不是别人可以说了算的。”辛十牙说完又看到楼曲萌站在原地发呆地思考什么似地。
“对了，为什么那天晚上你会跟在我后面？”辛十牙好奇地问。
“笨蛋啊，当然是因为你进来把椰汁放在我床头所以醒过来了啊。”楼曲萌拍了拍辛十牙的头。
原来如此，还以为她有着过人的查案嗅觉。
可是，这家伙不是一向睡倒就雷打不动的么？
辛十牙忽然露出了微笑，他朝前眺望过去，远处又有一片杜松树林，辛十牙想，仿佛又看到那名黑色长发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少女的身影在林中模糊地穿行着。神话和传说之中可以让死者复活拥有灵力的杜松树，或许在现实之中至少可以让一个女孩获得灵魂上的安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