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幻觉 (1)
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天空阴沉的让人有些畏惧，可是空气却更加潮热压抑起来，仿佛一下子从气体变成了液体甚至半固体似的，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好大劲，胸口像被绳子勒住了，无论怎样也摆脱不掉，绘里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即使如此狭小，但依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法填满的空间总让人觉得空阔和毫无安全感。
父亲和母亲去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了，绘里毫无兴趣，当然父母也不希望影响她复习的时间，不过实际上绘里才看了半小时就无法看下去了，因为他们出去没多久这栋老爷楼就停电了，这正好是下班后大家做饭的时间，一下子外面吵闹起来，咒骂声不绝于耳，不过绘里倒也习惯这种喧哗了，那一天突然安静下来她反而难受起来。
可是没有灯光就毫无办法了，绘里不想点着蜡烛看书，因为那样太容易坏眼睛了，上学期这附近检修电路，绘里用了整整一个月蜡烛结果视力一下子下降的厉害，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虽然门外楼道到处都是人的声音，可是关上门的绘里觉得自己和他们处于两个世界而已。
绘里点燃了没用完的半根蜡烛，将它放在平时吃饭的矮木桌上，自己则坐在桌子一旁发呆。
外面更加暗起来，几乎完全黑了，暴雨的到来几乎是随时的事情，绘里不得不起身去关窗户，否则家里的书都要被打湿了，当她关上玻璃窗的时候，透过两扇玻璃之间的狭长缝隙，她看到了远处对面的杜松树林，看到了那棵最高大的杜松树。
绘里的动作停了一下，瞳孔渐渐放大起来，迎面而来的风将杜松树皮的味道吹了过来，绘里猛的吸了吸鼻子，将窗户啪的关紧了。
这下子房间完全封闭了，很快就让人闷的喘不过气。
可是绘里没想去打开房门，因为那样也好过不了多少，现在关着起码耳朵少受点罪。
当她坐回到桌子前，却看到桌角下有什么东西。
绘里低下头，看到的是一条拇指粗细，扁扁的一条带子，绘里伸出手摸了一下却又触电般的缩回手。
那种感觉很柔软，滑腻，像被热水淋过的肥皂，又有种独特的柔韧感和肉质。
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绘里的心和身体都紧缩起来。
桌子上的烛光摇曳着，像跳舞一般，虽然房间如此之小，可是蜡烛紧紧照亮了桌子的边缘而已，刚才还能看见的房间门居然完全隐瞒在黑暗之中丝毫看不到了。
绘里再次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那根怪异的带子。
突然带子好像抽动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另外一段抓着拉动着，这种“拔河”让绘里更加焦虑起来。
房间里有其他人？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绘里用双手紧紧勒住带子用力朝着自己这边拉过来，似乎对面的家伙气力并不大，带子很快被绘里拉过来一大截。
一个圆形光亮的东西慢慢从对面的黑暗之中隐约浮现出来，烛光开始将它黑暗外衣剥落，绘里终于将那家伙拉到桌子边。
让我看看，看看呢究竟是什么东西！绘里睁大眼睛看着。
绘里看到的是一张怪异的脸孔
大概碗口大小，眼睛紧紧闭着，眉毛稀疏只是从眉骨上依稀看得出几根，鼻子从两眼之间塌陷下去而鼻孔却朝天高耸着，嘴巴大张着，从蜡烛的残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一丝丝像口水似的分泌物粘稠地从嘴角流出来滴落在地板上，圆形而肿胀的脸孔像一个蹩脚的手艺人制作的泥人像，裹在身上的皮肤就好像一件被重物压抑过久而泛着潮气的皮质大衣，四处泛起一条条褶皱，每移动一下，身上的那些褶皱互相揉搓挤压变形起来，如同一条正在朝前蠕动着的蛇，不，更像是一条肥胖的毛虫，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腐败变质就像放置在夏日空气里过久的生猪肉一般的略带赤红色的肉感，虽然看似有弹性，但是总觉得有手指随意的一碰就会一下子全部烂掉碎裂开来。他双脚的膝盖顶在地板上，而整个脑袋和前胸却贴在地上，臀部高高跷起，一只手如肉团一样紧握着那根带子，而另外一只手却朝着绘里的方向摸索过来，那东西使劲抬高着自己的脖子好让肥大的脑壳向上对这绘里的眼睛。他的身上还带着粘稠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体液。嘴巴大大的张开，一颗牙齿也没有，犹如一个黑洞，仿佛要吞噬一切。
这是一个婴孩吧。
绘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脑子里散发出这样一个念头出来。
而那条肉带，绘里清楚的看到原来端头正连着那个婴孩的肚脐之上。
绘里松开了手里的肉带，那个婴孩缓慢地朝着绘里爬过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透明的闪闪发亮的粘液痕迹，就如同一只大号蜗牛。
别过来，
别过来！绘里哆嗦着嘴巴，却喊不出来，或者说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而已。绘里将身体紧缩成一团，把连埋进膝盖和大腿之中。
忽然绘里觉得肚子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牵拉着，就好像自己的内脏都被人拉了出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过去，当疼痛稍微轻一些，她低下头解开了衬衣朝下看去。
她看到在自己光滑平坦的小腹上，那根肉带的另一端连在自己的肚脐上，仿佛一直长在那里似的。
啪的一声来电了，灯光将房间完全照亮，什么东西也无所遁形，绘里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根母亲用来做裤腰带的废布料带子而已。
只是幻觉么？可是绘里觉得下腹一阵绞痛，她勉强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着走到水杯前倒了杯温水喝下去，她觉得稍微好受些。
绘里的下身大腿内侧感觉到一阵温暖而粘稠的湿意，而且似乎可以嗅到轻微的血腥味，绘里皱了皱眉毛，看到裤子上有一片暗红色的血迹，她一边咒骂着，一边走到房间里找出新的衣裤换上，并且将换下来的洗完晾好，做完这一切绘里觉得非常累，就好像刚刚在学校参加了长跑一样。
绘里再次做到书桌前端起书本拿起笔，虽然下午的模拟考试她觉得很容易也很有信心，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高考，自己不能有半点松懈和马虎，特别是这个时侯，只要能考取大学，无论要绘里付出一切都是值得，而一切都会变好的。
和那个男人一起去大学，那就是我忍受这么多年所追逐的幸福吧，这幸福决不允许别人来破坏，即使一定要，也要由我自己的双手来毁灭。
绘里翻动着书页，里面掉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绘里和凉笑互相靠着脑袋开心的笑容，凉笑还很调皮地做着鬼脸。绘里面无表情地拿出火柴，把照片点燃，当看着凉笑的脸慢慢紧缩变形烧焦之后她才将烧掉的照片熄灭扔进了厕所里。
门外忽然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脆弱的门板不堪重负地颤抖起来，绘里惊恐地转过头，她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迟疑一会，走过去慢慢打开了门。
早上的阳光有些凉，晒在手指上像那种刚刚将浸泡在热水里的手一下子插到温水里的那种感觉。
虽然是周末，但是X中学依然喧闹着，与周围旁边的寂寞形成强烈的反差，作为毕业班的学生，自然是没有双休日假期这样类似的概念，不过不知道是否内心中还是有些疲倦，进入校门口的年轻学子的脸上依旧带着少许懒散。
不过学生们很快发现一个陌生的脸孔出现在校门前，那是一个一头黑色卷发穿着有些不合时节衣服的瘦弱年轻男子，居然还带着一个单片茶色玻璃眼镜，虽然个子矮小古怪，但面容颇为怪异，倒有几分外国人的味道，一些女孩忍不住回头多看上了两眼。
很显然他在等人，而且等的人已经来了。
夏少元已经被学校允许返校上课了，今天他原本为学生准备一些最后的作文材料，当他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忍不住做出了一股厌倦的表情。
“又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你总来打扰我的工作？”夏少元还没等辛十牙开口就抢先质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高亢，让一些过路的学生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你认识舒敏么。”辛十牙慢条斯理地问道，顺便用余光观察着夏少元的表情。
夏少元的身体猛的缩了一下，像突然遭到针扎了似的。
“我知道，她是舒介一的姐姐，不过五年前失踪了。”夏少元小心的注意着自己的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