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妈妈杀了我 (2)
绘里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人呢，她看着那个小孩，心里想说不定就是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家伙叫这个小鬼来干扰自己看书吧，嫉妒，完全是嫉妒啊！绘里压着牙齿在心底吼道，她正打算叫父亲去驱赶那个孩子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小家伙扶住树干得手松开了，他整个人像一张摇摆不定的白纸，在树枝上晃悠起来。
绘里张大嘴巴，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个孩子猛地朝前一扎，黑黑的脑袋朝着树下撞过去，那高度足足有几米，何况地面时非常坚硬还有很多尖锐小石子的沙石地，绘里忍不住高声喊了起来。
他果然掉了下去，头撞在了地面上。
会死的，这样一定会死掉的！绘里喊了起来。
坐在绘里身后专心修补皮鞋的父亲也慌乱起来，他不是因为看到那个掉下来的小孩，事实上他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外面，他只是因为女儿怪异的举动和表情感觉到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慌，他看到绘里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整个上半身都从书桌前探出了窗外。
父亲一把扔掉手中的皮鞋，顾不得擦去黑乎乎的皮鞋油扑向女儿，将她扶住。
“你疯了？这掉下去会摔着的。”父亲从来不曾对绘里凶过，哪怕大声都很少，这种态度他自己也不太适应，以至于两句话语气实在不搭调。
“那孩子，那孩子摔下来了！”绘里的双眼依旧无神忙乱，只是胡乱挥舞着手臂指着外面的那片杜松树，父亲顺着绘里的手朝外看去，树林里什么也没有，夜色像拉上的幕布，将树林迅速的笼罩起来。
“傻孩子，看书累着了吧，眼花了，什么也没有。”父亲轻轻拍了拍绘里的脑袋，绘里也安静下来，不过就算有些什么，那里也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或许真的是自己眼睛花了吧，绘里心想，不过刚才明明是看得非常清楚啊。
“走吧，你妈妈该把面条煮好了，特意为你加了个鸡蛋，吃完洗个脸继续看书吧。”父亲充满关切的将手放在绘里瘦弱的肩膀上，绘里听到面条和鸡蛋无不厌烦起来，她现在看到这两样都想吐了，可是她必须吃下去，因为绘里明白就算当做喝中药吧，毕竟缺少必须的营养自己的身体和记忆力都支撑不住的。
于是绘里乖乖地和父亲走出房间，站在狭窄黑漆漆地过道上，这里就是这层楼居住着的厨房，母亲弯着腰将锅里的面条盛出来交给绘里。
绘里透过房门，依稀看到窗外的杜松树枝上挂着一片白色湿漉漉的半透明胶状物，像被扎破了的鱼泡，巴掌大小，在夜色里被温暖鼓胀的风中轻轻飘动着。
天空还有点灰暗，尚未将夜衣完全褪去，介一抬起尚有些酸痛的脖子看了看，居然还能看到一轮惨白的新月挂在天空上，而遥望东方已经有些鱼肚白了，兴许再过半个小时就要日出吧，虽然接近立夏，但是早上还是有些微冷，带着潮意的空气缓缓地滑过裸露在黑底红色横纹的全棉衬衣外的脖子的时候就好像有人用冰凉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特别是在这片杜松树林里，不知道为什么，介一每次来到这片林子里都觉得抑制不住的难受，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女孩总要约自己在这里等着，这片林子仿佛总是散发着一种让介一说不上来的味道，无法形容，谈不上难闻，不过却总让介一有着想要迅速离开这里的意思，不过他压抑着自己蠕动的双脚，为了不让身体受凉，他使劲跺了跺脚，树林里发出了啪啪的回声，这个时间段人太少了，本来这条路就异常偏僻，即便是在上下班高峰期也是三三两两，与这个城市的其他街道的繁忙堵塞形成截然的对比，介一转动着被早上凉风吹得僵硬的脖子，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如果她父亲不讨厌我就好了，介一嘀咕起来，记得第一次送女孩回家被她父亲看到，当着为数不多的邻居面前把女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虽然话语里没有说介一半个字，但是那种尴尬可想而知，女孩涨红着脸走进筒子楼，介一一直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他期待女孩回头看他一眼，可是他只看到瘦长的身影慢慢被楼内黑暗的楼梯吞没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女孩没有责怪，两人之间反而更加亲密起来，不过女孩希望介一每天早上都在杜松树林里等着，送女孩去教室，不过这样一来每次两人都这么早出现在教室里难免被人说起闲话，所以介一每天都送女孩去学校，然后自己在骑着自行车去别的地方逛逛，然后等时间差不多又再次回到教室。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经常是介一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在女孩身边，最近这段时间女孩却一直要求坐着自行车去学校，当然介一并不反对，只是觉得这样一来本来就并不长的那段路程显得更加短了，和女孩在一起的时间也更少了，虽然有少许遗憾，不过坐在车上的女孩让介一感觉都两人离的如此之近，以至于光是女孩的手拉着自己的衣服都会让介一兴奋不已。两人的关系隐瞒的并不是十分严密，只不过临近高考，大家都忙着自己的学业对周围的事情显得比较漫不经心罢了，不过介一也和女孩保持着距离，他们也仅仅限于在拉拉手聊聊天而已，介一的心里一直有个梦想，他希望熬过这黑暗的夏天，然后等待着秋天和女孩在同一所大学里再会，收获自己苦心栽培多时的爱情。
想到这里，介一忍不住笑出声来。
咯咯咯。
介一忽然听到树林里响起了怪异的笑声，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自己从来不可能发出这么奇怪的笑声，那笑声说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甚至分辨不出是孩子还是老人，不如这样说，倒是更像机械发出来的，那种金属摩擦的声音有些卡涩和微微地震音。
这笑声，有些熟悉，就好像记忆深处的一道疤痕，一下子被撑破开来，流出几条潺潺的鲜血。但介一想不起来这疤痕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又是怎么形成的了。
他转过身，看到一株株高而直立的杜松树，但是笑声却无迹可寻，他将自行车推到一株树下靠着，自己慢慢地在树林里寻找起来，这片树林并不大，最多走上一会就一览无遗，只不过现在天色还比较暗淡，所以看不太清楚吧。
咯咯咯，那声音再次响起，介一这下辨明了方向，那是一株最高最阔的杜松树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沉闷，似乎在树干，或者是从树根部发出来的。
介一走过去，将耳朵紧紧贴在杜松树的树皮上，粗糙尖锐的树皮靠在细嫩的耳垂上，让介一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接近一棵树，他可以闻到杜松树发出来的独有味道，不过这味道并不是他之前问道的那种，杜松树的味道有一种类似清凉油的刺激感，让人有些精神起来，可惜的是介一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咯咯咯的笑声。
他有些懊恼，好奇心此刻完全占据了他，在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体内躁动着的原始的雄性本能被家长学校高考压抑着，往往转变成一种偏执的力量，比如对体育活动的疯狂热爱，或者脾气暴躁易怒，而介一确是那种饥饿的好奇心，遇见奇怪的事物不搞清楚就好像胃部没有填满般一样，这种求知欲表现出来的是让老师非常头疼的纠缠和提问，刚开始老师们很喜欢介一，但时间一长对他产生了厌倦甚至厌烦，他们害怕这个个子不高长着满头柔软紧紧贴在额头的头发，有着一双褐色眼睛的圆脸男孩子，有一次介一因为生物课上对青蛙的解剖没有弄清楚，他就在课后回到家央求父亲买了半斤青蛙，然后自己一个人蹲在厨房一只只开膛解剖，直到他把青蛙所有的内脏结构都弄弄清楚为止，介一觉得只有这样他才会好过一些，如果有什么自己关注的事情无法解决没有答案，好奇心会将他慢慢吞噬掉，就像响尾蛇吃掉被麻醉了的老鼠，一口一口的。
寻找问题的答案和与女孩在一起，都是介一减压的方式，因为他既不会任何体育运动，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他的求知欲完全是为了搞清楚答案而已，没有其他别的理由，因为他觉得不这样的话使他一直处于非常难受的饥饿感。
最有意思的是，女孩经常会出一些古怪的问题给他，或许大多数是来自于网络或者其他的见闻，女孩与自己不同，她的知识面很广，每次回答问题都让介一绞尽脑汁，而且一旦答不出正确答案她就会借故冷落自己，而同时介一的好奇心也折磨着自己。
此刻介一打算俯下身体，将耳朵贴在这颗大杜松树的底部听听是否笑声来自于那里，不过肩膀上忽然爬过一只白色秀气的女性手臂，轻轻拍了拍，介一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看到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在干嘛？”女孩奇怪的问道。
“没，没什么。”介一慌乱地掩饰起来，这也是他的习惯，介一从来都不愿意与别人一起分享找到答案的快感和激动，因为多一个人这种满足感就会减少一半，任何人企图和他一起寻找答案都是不被允许的，包括她也不例外。
或许，这是一种怪癖吧，人么，总要有种爱好，也许等高考结束自己会慢慢远离这种心理。介一想到。
“送我去学校，快。”女孩用着命令的口吻说，接着转过身，由于动作幅度较大，脑后扎起来的马尾辫飞扬起来，像刀子一样把四周的空气剖开，将头发上残留着混杂着香皂的少女特有的提香味靠着风，淡淡地吹进介一的鼻孔里，介一像狗一样使劲大力的吸了吸鼻子，这香气透过鼻孔直接尽到颅内大脑里，让他陶醉起来。
“快点，磨蹭什么啊。”少女有些气恼起来，介一这才回过神，一阵小跑骑上自行车，少女也坐到后座上，介一的左腿往地上使劲一蹬，自行车载着两个人的体重朝前缓缓驶去，介一忍不住又看了看那颗最大的杜松树，他有些恋恋不舍，如果不是女孩的打扰，说不定他已经找到答案了。
很快，那片树林消失在了介一的视野里。
一路上介一和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两人之间似乎过于熟悉，以至于熟悉到无话可说了，而且由于自行车逆风而行，这让介一有些吃力，一开口风便灌进嘴巴里，一不小心就顺着咽喉吹到胃部，让介一的腹部渐渐地产生一阵又一阵轻微的痉挛感。
“我说介一，你打算考哪所大学？”女孩的声音有些微弱，几乎是勉强竖起耳朵才听得到。
“你呢？”介一大声说着，他怕女孩听不清楚，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女孩处于下风位置。
“师范吧，或者军校，我也不知道，总之要找一所尽量少花钱或者不花钱的学校。”
“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介一肯定地说。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介一以为女孩说了什么自己没有听见，于是又重复了一句，可是女孩依旧没有回答。
介一也就不说话了，脑子里忽然浮现起刚才在度松树林里听到的怪异笑声。
“对了，上次的答案我实在想不出，要不你告诉我吧。”介一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乞求道。
“是企鹅的那道？”女孩想了一会。
“嗯，你说的那个从南极回来结果吃了企鹅肉就突然自杀什么的。”介一不太记得问题的全部内容了。
“哦，那个啊，很简单。”
“嗯？”
“因为，之前他吃的是人肉啊，结果后来吃到真正的企鹅肉发现味道不同当然就想起之前的事了。”女孩随口回答道。
自行车突然紧急刹车停了下来，女孩差点摔下去。
“怎么了？”
“你说的是真的？”介一转过头，眯着眼睛用那种特有的不露出牙齿的笑容看着女孩，女孩不以为然。
“当然是，问题的答案就是如此。再说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难吧。”
介一咽了口唾沫。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