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特别婚礼
约纳斯·海因里希走下车，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开车了。布兰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袍子，欢迎他的到来。
“噢，我亲爱的朋友。”海因里希抱了抱布兰特，亲吻了他的脸颊，样子显得非常和蔼，绿莹莹的眼睛在激动地颤抖，“布兰特，我想我已经早就厌倦了相互间的争斗，厌倦了。”
“是啊，我也厌倦了我们之间的游戏，你赢了，恭喜你。”
“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约纳斯·海因里希欠了欠身子，盯着布兰特，“黑寡妇的游戏我已经玩腻了，没过多久，我就会对外宣布正式退位。除了你和切希娅，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他轻声说道，将那杯樱桃白兰地一饮而尽。
“说到切希娅，”布兰特平静地说道，“我很快就要向她求婚了。”听到这里，海因里希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可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微微地侧过身子，那双晶莹、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变得温柔。
“祝贺你们，她能找到你作为丈夫，我算是放心了。”
“约纳斯，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布兰特突然叫道。参加你弟弟的婚礼。
“当然，为什么不呢？”他咧开一个笑容，“对了，布兰特，你以前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布兰特看着约纳斯·海因里希，不由得有些脸红，他上前紧紧地拥抱着他。
“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动荡了。”约纳斯·海因里希安慰道，松开布兰特，然后慢慢地推开门，逐渐消失在布兰特的视线中。
布兰特一个人在那里呆呆地站着。他赢了，他的灭绝人种计划已经结束了，我们毫无应对的办法，可是——布兰特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猩红皮小本子，你一心想着完成你的灭绝人种计划，却没意识到我消失了一年多，你不该如此大意。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打开那个小本子，里面记载了一长串名字和黑寡妇惊天的秘密。布兰特心里清楚——有了这本东西，黑寡妇建立起来的血腥统治就会彻底结束，人们才能真正地见到曙光，约纳斯·海因里希也意味着将接受最严厉的审判。
布兰特合上小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我赢了吗？我真的赢了吗？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布兰特驱车来到切希娅的住所，轻轻地敲了敲门。她穿着短款西装，还有蕾丝边衬衣，刚刚被结束调查，证实无罪，正在感激地和那几个警官握手。他们走出屋子，看见布兰特，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打招呼。切希娅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这一刻，眼角含着泪水。
布兰特跑上去紧紧地抱着她：“一切都结束了，切希娅，真正地结束了。”
“我好害怕。”她哑着嗓子道，“你知道吗？你最后给我的那封信，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反复读了上千遍，每一次感受你那份炽热的爱时，我的心都会像刀割一样。我就想你在我的身边。”
“亲爱的，”他抚摸着她漂亮的淡金发，“我将永远不会离开你了，永远留在你的身边，是你永远的避风港。”你才是我的避风港啊。切希娅！
“好——”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愿意嫁给我吗？”布兰特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这是切希娅从未预料到的，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自己穿着圣洁的婚纱，挽着布兰特的手，在大教堂举行婚礼，可这都是她梦境里的场景。她从未想过布兰特有一天能亲口对她这么说，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答应他。切希娅抽泣起来：“我愿意。”这一刻，他们再一次深深地亲吻着对方——我们将永不分离，我将永远对你敞开心扉。
“亲爱的，”布兰特轻声地呼唤道，他不想再隐瞒什么，“我想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不知怎么回事，到嘴边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他口袋中紧紧握着那个小本子的手又渐渐松开了，“或许还不到时间，到时我就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布兰特亲吻着她的额头，温柔地说道。
“我相信你。”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切希娅用细长的手指拨开布兰特前额凌乱的金发，她幸福地感觉到了他温暖的手在她身上抚摸着，她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那一夜，他们沉浸在无止境的欢爱中，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第二天，他们从柔软的床上慢慢爬起来。屋里非常安静、舒适。这几个月以来，布兰特长时间待在阴冷、潮湿的战壕中，疲惫不堪。如今终于可以自在、舒服地趴在窗台上感受阳光的温暖，呼吸自由的空气。他轻轻地抚摸着身上的伤疤，眼神有些呆滞。他此刻拥有了切希娅·佩蕾丝，感到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幸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布兰特打开扬声器，播放古典乐曲。房间里堆放着许多崇拜者送来的鲜花、水果和巧克力，还有一些信件。整个上午的大部分时间，切希娅不停地帮助他洗干净身上的异味和污渍，换上干净的衣服，用意大利橄榄油帮他护理受损的头发，将他打扮得英俊、潇洒。
布兰特慢慢阅读着每一封来信。很多盟军将领和美英法反黑寡妇成员都写信来祝贺，尤其是丘吉尔和罗斯福的来信，更让他感动，首相甚至命令他必须休假两个月，去度蜜月。
切希娅家的女仆抱着一大束鲜花进来，还有布兰特最喜欢的比利时巧克力、水果乳糖，唯一没有的就是酒类。
切希娅给布兰特进行了精心打扮，他穿着咖啡色意式西装，佩戴着漂亮的领结，淡金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那个疲惫、沧桑的男人不见了，过去那个亿万富翁、英俊潇洒的万人迷、花花公子又回来了。
布兰特挽着切希娅，沿着慕尼黑城市公园的湖边散步。没有人打扰，他们的头挨得紧紧的，不需要太多的交谈，仅仅从眼神中就知道对方有多么爱自己，自己也会加倍地珍惜对方的。切希娅蹲下来给可爱的鸽子喂食，轻轻地将一只鸽子抱起来，布兰特看着她幸福地笑，如此的简单，美丽得像天使一样。
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很自然地引起了旁边几个年轻女孩的注意，她们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仪表堂堂、风流倜傥、气质高雅的绅士。
“能为我演奏你拿手的黑管和小提琴吗？”切希娅突然问道，看上去非常期待。
“当然，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宝贝。”布兰特脱口而出，甚至没想过他已经十多年没碰过那玩意儿了。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就在车里，跟我来。”
布兰特很乐意、并倾情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演奏着小提琴。切希娅靠在一棵树旁，欣赏着美妙的乐曲。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切希娅还是那样优雅、美丽。战乱让他们分开，每次想到她，布兰特内心就备受煎熬，现在，那种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要停下来呢？”切希娅突然问道。
布兰特凝视着她，一阵沉默之后，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做出一个让切希娅万分惊讶的举动——递给她一个酒红色的天鹅绒小盒子。她用颤抖的手接过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颗86克拉的钻戒，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盒子差点掉到地上。
布兰特温柔地亲吻着她白皙的手背：“这是几个星期前在普利米亚钻矿发现的，我花巨资订购了它，世界上除了我和你，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我给它取名为碧菲，只有美丽的新月女神才配得上你。”
“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切希娅激动不已，紧紧地与他相拥，她即将成为布兰特·海因茨的新娘。
他们来到一家豪华餐厅。布兰特点了一杯意大利阿格里尼克葡萄酒，在他的劝说下，切希娅破例点了一杯梦拉榭白葡萄酒。他们先品尝了七道法国海鲜大餐和蜗牛白奶油汤。然后，布兰特不停地点他最喜欢的烘烤炸鱼片、鹅肝、熏制马哈鱼、松软奶酪、西班牙辣酱小牛肉、法式冷肉卷食物。最后，切希娅强迫他陪她一起吃他最讨厌的水果酸布丁、白巧克力和德国小松饼，就是为了惩罚他离开她如此长的时间。
布兰特开着他那引人注目的银白色梅赛德斯奔驰，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他陪着切希娅将慕尼黑各个服装店都逛了个遍。后来他俩似乎在玩比谁买的衣服更多的游戏。
晚上，他们来到慕尼黑大剧院观看巴黎乐团的演出。没想到，很快就遇上了麻烦，坐在旁边的一个老头认出了布兰特，叫了一句，整个剧院就骚动起来，舞台上有个红发女孩激动得尖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表演，跑下来挽着布兰特合影，切希娅在一旁气呼呼地干瞪眼。
事情变得更糟，周围激动的人们纷纷要他签名。随即有记者采访、拍照。布兰特意识到他很快就要上明早《慕尼黑每日早报》的头版头条：亿万富翁、军情六处首席特工、反黑寡妇同盟领导人——布兰特·海因茨现身慕尼黑大剧院。好了，明早慕尼黑要炸开锅了。一回到相对和平的社会，他过去那种花花公子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
他们必须赶紧逃离慕尼黑大剧院。他拉着切希娅，穿过拥挤的人群，现在就要回到郊外的庄园。他要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帮自己筹备婚礼宴会，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
盛大的婚礼如期举行。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远房表亲、生意伙伴、MI6的特工们、慕尼黑陆军军校的同学、反黑寡妇联盟成员，甚至是首相、王室成员和贵族、部分盟军高级将领等，都前来向他们祝贺。布兰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拒绝邀请牧师和神父。他和切希娅频频向客人举杯致谢。乐队不断演奏着他俩喜欢的古典乐曲以及欢快的华尔兹舞曲，客人们高兴地在大厅里跳起舞来。
“我非常感谢你们能参加我的婚礼。”布兰特站在他们中间说道。
“《慕尼黑每日早报》的人，又有新活要忙了。”大家调侃道。
“从‘亿万富翁布兰特现身慕尼黑大剧院’到‘布兰特·海因茨新婚’。各位都笑一笑，我带你们一起上头条。”布兰特举起杯子，人们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每个人都惊讶地打量着切希娅天使一样的美丽容貌。欧洲大多数城市的警察局长，甚至国家元首对切希娅·佩蕾丝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切希娅也将她偷来的油画、雕像等全部还给了他们。军情六处的特工们也很愿意和切希娅交朋友，他们每个人都抢着要和切希娅跳舞。
布兰特拉着切希娅的手滑稽地快步走完那一条精心布置的花园小路，还没等宣布，他们就着急地接吻。他们的风趣和幽默很快感染了在座很多人，人们拼命为他俩鼓掌——这或许是最无厘头和滑稽的婚礼仪式。
“噢！布兰特，”克里斯蒂安和他热情地拥抱了一下，“你真是一个创造奇迹的男人，MI6可不愿意放你走。”两个人默契地互相笑了笑。切希娅好奇地走过来，克里斯蒂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盒递到她手上，“佩蕾丝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哦，看看我的脑子，应该是海因茨夫人，新婚快乐。”
“谢谢。”切希娅高兴地点了点头，打开小木箱，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伦敦皮革女款手表。
“布兰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慕尼黑陆军军校的历史学教授，布兰特是他的得意门生。还有美国的同学，他们当中有的现在是优秀的企业家、银行家、议员、教授。可是有一点，他们都比布兰特年长得多。
他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还有一些布兰特邀请来的德国王牌军人，其他人并不介意，像米切尔·魏特曼、埃里希·哈特曼、汉斯·鲁德尔，即使是在德国以外，他们仍被称为英雄，被人尊敬和崇拜。
“我答应你会来看你的，伙计。我昨天看见新闻了。”赫斯顿拿着一杯香槟走过来，“你看来恢复了花花公子的本性。我本来希望你别再上什么头版头条，现在好了，你将那些记者耍得团团转，难道你想让《慕尼黑每日早报》成为你私人的公开日记？”
“事情总是比我想象的要快。”布兰特没有看见海因里希，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失望。
希特勒已经在柏林自杀。布兰特早些时候给赫斯顿打过电话，告诉他黑寡妇已经垮台了。
正式的舞会开始了。布兰特欣赏着银白色的丝带和香气迷人的白玫瑰。人们小声低语，灯光慢慢暗下来，布兰特请来欧洲最著名的音乐家为他们演奏，音乐里流露出布兰特早已忘记的、真正的自然美。
切希娅是今夜的主角。她穿着一条柔滑乳白色的长裙，更衬托出她极佳的身段。她扇动着背上美丽的翅膀，卷卷的金发打扮成月亮女神的模样，纤细的手里戴着那颗86克拉的钻戒，不停转动的眼睛像斯里兰卡蓝宝石一样好看。
布兰特挽着切希娅的腰，不停地旋转着身体，跳出令人赞叹的华丽舞姿。今晚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她的头轻轻地贴在他炽热的胸口上，灯光完全照在他们身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辉，不知道谁叫了一句，说他们是绝佳的一对。
“我说过，”布兰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死神没有办法将我们分离，爱把你带回到我的身边。我们将永远在一起，相信我对你不变的誓言。”
“我知道——我知道。”切希娅完全扑到他的怀里。
“亲爱的，能陪我跳一个舞吗？”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走到切希娅面前，微笑地看着她，他的皮肤被晒成性感的褐色，穿着华丽，彬彬有礼。
“约纳斯！”切希娅惊讶地打量着他。
“小声点，亲爱的！”他轻声说道。
“亲爱的，你一直希望我们三个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子。”
“你我都知道，”海因里希站起来，面对着布兰特，“切希娅依然爱我，尽管她现在成了你的妻子。”
布兰特捏紧了拳头，久久的沉默，最终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是感谢你那段时间对她的照顾。”
“我欣赏你的宽容，布兰特，”海因里希给他鼓掌，“那么，我是否能以你最好的朋友——约纳斯的身份，邀请你美丽的妻子跳舞呢？”
“亲爱的，”约纳斯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我和布兰特一样，你永远都是我心中唯一的挚爱。”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约纳斯挽着切希娅，“那个时候你我都知道，我们彼此都已经深爱着对方了。”
“约纳斯，不要再说了。”切希娅小声地说道，她的脸有些红了。
“好吧，我尊重你，可是我想问你，你相信我真的能为你付出一切吗？”切希娅听得出他的语气很急切，如果不是一个演技大师，切希娅肯定立马就相信了他的话，可是对方是约纳斯·海因里希。
“我——我不知道。”切希娅老实地回答道，她没有把握。
“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他递给她一个又丑又小的木盒子，里面是一块黑色的头巾，上面用金丝歪歪扭扭地缝制了一些东西，现在她已经看不清了，“这是你1923年7月23日拒绝的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当时看了一眼就跑了，我为你一直留到现在，现在我可以亲自为你戴上吗？”
切希娅点点头：“嗯。”
她感觉到海因里希温柔的手在她的发丝间划过，他们曾经相爱过，她曾经无可救药地爱过约纳斯，约纳斯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不会忘记那段快乐的时光。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约纳斯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愣住了，从未见过他流泪。
“有些话不需要亲口说出来，我只需要你幸福。”
“够了，不要再说了——约纳斯——不要再说了——”切希娅眼里已盈满泪水，脸已经被大颗大颗的泪珠打湿了，手臂紧紧地抓着约纳斯的胳膊，她忍不住在他的怀里放声地哭泣。
“今夜你成为布兰特·海因茨的新娘，我对你的爱依然不减，让我紧紧将你抱在怀里，让你感受我最后温暖的体温，我们跳完最后这一支舞蹈，就和你说再见。是的，我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中。”约纳斯坚强地说道。
“不要，约纳斯，不要这样对我——”切希娅拉住他的手，嗓子已经变哑了。
“感谢你唤醒我腐朽的灵魂，驱散我周围的严寒，让我重获新生。”他松开了切希娅，独自一人朝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