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失(1)
我左手心的图案为什么会是倒置的，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地狱之门开启的时候，机关石身相反方向的转动，难道就是因为左手心的图案是倒置的不成？
良久，我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我试着坐起来，然后很快我的身体就恢复了原样。我摸了摸左手臂，上面被绷带包裹着，我想一定是他帮我把尸眼花取了出来，可是他用的是什么方法，我却不知道，而且我摸了摸整只手臂，却没有丝毫的痛感。
我检查一遍身上的东西，全部都在，但是我并不适应这里的黑暗，以至于根本辨别不出自己现在的方位，于是我站起来往四周摸了摸。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我不敢动弹，生怕这是里面的什么怪物，于是屏气细听，那边的声音却又没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响起：“小四儿爷，是你吗？”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是周顺的声音，我回答道：“周顺，是我。”
我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周顺已经走了过来，他说道：“你没事那就好，你是怎么从尸眼花丛中逃出来的，而且会在这么靠下面的位置？”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了这里！”
我没有提他的事，而周顺听了，沉默了一秒钟，默默地开口：“难道是他？”
我问他：“谁？”
周顺说：“留下血掌印的人。”
我心里哑然，于是也不再多说，只问周顺这里是什么地方。周顺说这里离刚刚的巨石丛林已经很远了，他好不容易从尸眼花丛中逃出来，却不见我的踪影，他以为我已经遭遇到了不幸，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我。
听周顺说话的样子，他似乎并没有受伤，我不禁有些奇怪，他竟然可以从尸眼花丛中这么轻易地就逃了出来，这又如何解释？
我没再多说什么，周顺也没有和我说他逃出来的细节，然后我听到周顺说：“小四儿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估计周顺也知道这里面的秘密，现在他说这话，只怕也已经意识到我们进来的时间的确是够长了，而且他肯定也知道四月初七究竟会发生什么。
然后周顺竟然说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话，他说在地狱之门的最底下，靠近死亡谷的位置，那里有一条可以出去的路，我们抓紧时间的话，也许能在它闭合之前出去。
于是我没再说什么，就和周顺继续往地狱之门的深处走去。里面没有光亮，都是完全的黑暗，我跟着周顺在走。直到又走了很深，前面才微微地泛起了一些光点，这回的光不是发光石发出来的，而是不死树的花朵。在看到这样的情景的时候，我不禁有种回到了百色血眼墓的感觉。
这里的不死树很稀少，却很高大，几乎都是四五人合抱这么粗大，而且只是十多棵就组成了一片森林的样子，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花瓣上的光透过树叶一层层地洒下来。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们是站在悬崖上，这一块悬崖是从山麓的裂缝中凸出来的，而这些不死树就生长在悬崖边上，甚至有几棵竟然是从悬崖下面生长上来的，悬崖的下面，就是周顺口中的死亡谷，也就是我最初见到的无底深渊。
我站在悬崖边上往下面看了看，下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这应该就是周顺口中的瘴气了。下面除了瘴气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光源有限，再看下去就是漆黑的一片，我重新回到不死树下，和周顺继续往地狱之门的下面走。
刚走没几步，却看见前面的不死树下躺着一个人，我看着有些熟悉，走到面前一看，竟然是石头。
我想石头怎么会倒在了这里，我摸了摸他的鼻息，还活着，我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于是我把他扶起来，周顺在一旁看着，却不阻止我，我看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里竟然充满了杀气。
我心里猛地一惊，然后问道：“周顺，你想干什么？”
周顺望我一眼，脸色虽然依旧阴沉，但眼睛里的杀气已经收敛了一些，他什么也没说，而是走到一边，离得很远说道：“小四儿爷，你给他吃些石眼珠子就好，他背包里一定有的。”
我看一眼周顺，想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六亲不认，却又会在最危急的时候帮助人，虽然现在他帮助我的目的还有待商榷，但是他却不像是绝对的坏人。
我翻开石头的背包，果然如周顺所说，里面有石眼珠子，我取了几颗，一一给石头喂了，然后又在他背包里找了水囊给他和着水吞下去，就在他身边默默等着他醒来。
过了一会儿，石头悠悠醒转，看见我在身旁，惊讶了一下，接着又看到周顺在不远处，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于是默默地坐起来。我感觉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于是问道：“石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见木老太他们……”
石头紧紧地盯着我，问道：“槿容他们怎么了？”
看石头的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把发现木老太他们尸体的事说了一遍给石头听，石头也是一头雾水，然后我听到他说：“小四，我觉得这里我很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
从在赤泉潭边开始，石头就是这样的情形，我也不知道石头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安慰他说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你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周顺说在地狱之门的尽头有一个出口，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接着石头看了一眼周顺，却没说话，我感觉气氛很是尴尬，他们两个人似乎是有什么嫌隙，而且我看周顺最初的样子，分明是要杀了石头。
然后石头站起来，说道：“那我们边走边说。”
我猜石头虽然记不起来，但也隐约知道一些事。我本以为他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行人会在这里，可是他却说他也不知道，他唯一的记忆，就是在山麓上遇到了木老太的队伍，可是他们还来不及避让就遭遇了迎面而来的阴兵。
接着他们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感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拉着飞了起来，他只听到耳边全是风声和碎石滚落的声音，最后他自己也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刚刚了。
这时候我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按照石头说的这番情景，全队都来不及避让，那么周顺是如何躲起来的？再回想起之前他在尸眼花丛中毫发无伤的情形，我不禁对周顺有些怀疑起来，他难道知道克制地狱之门里这些东西的方法？
我的思绪又转回来，也许木老太他们也和石头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来的，只是木老太他们没有石头这么幸运，他们坠落在了巨石林之间，于是身体被尸眼花所占据，而石头则意外地落在了不死树下，躲过了一劫。
我虽然这样想着，但又觉得这里面有一些蹊跷，这样的话也太巧合了些，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情也说不定。但是既然石头已经不记得，我再瞎猜也是白费工夫，于是也不再去想这些。
在行路的时候，我看到周顺尽量远离石头，我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嫌隙，我只记得周顺在提到石头的时候，都是用的怪物来形容。
虽然石头也有一些古怪，但是却还远远达不到用“怪物”这个词，而且我看周家的人，几乎都十分忌讳石头，而石头竟也丝毫不以为意。
我正想着，却突然被周顺的一声惊呼打断，我只听到周顺喊了一声：“不对劲儿！”
我回过神来再看的时候，的确很不对劲儿，不知道何时，我们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这里的不死树森林，竟然是一个迷宫！
我环视了一遍周遭，的确我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而且这地方虽然有光亮，却一阵阵地透着莫名的寒气，阴冷阴冷的，然后我看见石头走近不死树，一下子就爬了上去。
石头爬得很快，他到了最上面，环视一遍周遭，突然对我们说道：“这里已经没路了！”
我想即便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也不至于会在不死树森林里迷路打转才对，石头接着说：“前面就是悬崖的尽头，看来这里有另一条路通往你们说的那个出口。”
石头从树上跳下来，他说在这样的林子里迷路是很正常的，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迷宫，否则他站在树顶上是不可能看到悬崖的边缘的。
既然这里没有路，那么就应该像石头说的那样，会有另一条路通往下面，因为很明显，这里并不是地狱之门的尽头。
石头在每一棵不死树前仔细地看了看，试图在上面找到什么规律或者是不一样的标记出来，可是这里的不死树如此之多，我们根本不可能一棵棵都看遍，而且我们往林子里走了不远的地方之后，却看到了一具干尸。
起初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是仔细一看，的确是干尸。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一路走下来，这里都给我一种湿气很重的感觉。按理说，这里是不可能出现干尸的，先不说这具尸体的来源，就算有尸体，也应该是腐烂得只剩下一架骷髅才对，可是这具干尸很明显就是在这里自然形成的，因为我看见它的身体上长着一层青苔。
其实这具干尸是石头发现的，我看到的时候，以为这只是一块凸起来的地皮罢了，直到石头将它身上藤蔓一样的东西拉掉，才现出一个幽绿的人形，之所以是幽绿的，就是因为被青苔覆盖了的缘故。
这显得矛盾起来，既然这是一具干尸，那么身体上几乎是不可能有水分的，可是青苔却可以生长在上面。众所周知，青苔是要生长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的，而且单看这里的地表也不像是干燥的样子，除了低温之外，这里的确潮湿异常，这就使得这具干尸的成因很蹊跷，而且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石头将青苔从他的身上拿掉之后，发现他穿着的是藏蓝色的中山装，而这种服装，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甚至是五六十年代最为普遍，那时候的人几乎人人都穿这种颜色和款式的衣服。而这个人的衣服很正式，也就是说，这个人所处的年代不但没有离我们很远——差不多就是在三四十年前，而且还可以确定，他是以一种比较正式的方式来到这里的，比如考古。
并且在看到他这身衣服的时候，我想到的是在西拉木伦所看到的照片，上面那支十四个人的队伍，穿的全部是这样的衣服，我仔细看了看，连细节之处的设计都一模一样。
而且这时候周顺也说道：“我知道这个人，他是方正阿公！”
我和石头齐齐抬头看着他，我小声问周顺：“你确定你没认错？”
因为尸体已经干枯的缘故，他脸庞上的肌肉几乎都贴在了面骨上，样貌虽然还保留着一点，但是却已经看不出了，可是周顺却很坚定地点点头，接着他说了我们都为之震惊的话语：“我没见过他原本长什么样，也不可能见到，他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我见到的，就是他现在的这样子，而且按照周围的环境来看，的确没错。”
我这时候几乎是张大了嘴巴看着周顺，他的意思是在说，他见过这具尸体，我问他：“你是在哪里见过的？”
周顺说：“在爷爷的老相册里，上面有许多很奇怪的照片，当时我还小，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这张照片实在是太恐怖了，以至于我的记忆格外深刻，直到现在都记得照片里的每一个细节。而且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的身旁，就是这样一棵不死树，照片上他的尸体还没有长这些藤蔓，但是却已经长了青苔。”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周顺，然后问道：“那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方正阿公？”
周顺回答说：“爷爷说的，他不但告诉我这是方正阿公，而且还说他们曾经是队友！”
队友！也就是说，周老太爷当年也在十四个人的这支队伍当中，而且方正阿公也在！
那么既然周老太爷已经有了这张照片，是不是可以说，他们这支队伍不但去了西拉木伦，还来了这里？
我继续问周顺：“那老太爷还说过一些什么？”
周顺摇摇头，说没有了。我觉得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尽管只有周老太爷的一句话，但是已经是一条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线索了。
他的尸体虽然是干涸的，可表层也腐烂了一些，否则这些青苔也无法在里面扎根，但是整体来说，他的尸体保存得还很完整。我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看到一条有手指粗细的黑色的像管子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胸口处伸出来，而且一直延伸到地下，插入土里面。
显然周顺和石头也看见了，在我们正打算将它拔起来看一看究竟的时候，我却猛地看到干尸的眼睛睁开了！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石头突然喊了一声：“他还有心跳！”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干尸睁开的眼睛，然后我们一齐喊出了声：“他还活着！”
他的眼睛看着我们三个人，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石头说：“他还有意识！但是他的肌肤已经硬化，而且皮肤完全紧绷，导致他的嘴唇无法张开，而且全身的干涸导致喉咙收缩，声带不能正常振动，所以他说不出话来，看他的这个样子，很显然是想对我们说什么！”
我想竟然是这样，但是他明明已经变成了这样，可是为什么还会活着，而且他在这里少说也已经躺了三四十年，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一直在发出咕咕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快，我们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我只看到他的身体像是痉挛一般微微地颤抖着。
这时候我听到石头出乎意料地第一次和周顺说了话：“顺子，方正阿公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人？”
估计是现在情况紧急，周顺也来不及和石头怄气，而且听石头对周顺的称呼，并不正式，也就是说，他们以前很可能是认识的，并不是一来就有这么大的嫌隙。
我听到周顺回答说：“当年那支队伍中所有人的身份都已经被销毁了，你去查是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但是里面有些在道儿上依旧能查到，但方正阿公却是一个例外，他不与道儿上的人接触，却是下地的能手，无人能及，就连眼儿爷见到他也要让上三分。可是方正阿公行事历来低调，除了洛阳几个大家的领头人，几乎无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的身份被销毁之后，更是无人知道曾经有过他这样一个人！”
我问：“可是‘冯四’也在当年那支队伍之中，那为什么我却可以用他的身份，难道他的身份没有被销毁！”
周顺看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我想自己是太心急了一些，于是又将话题转移到方正阿公身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们在看，浑浊的眼睛已经毫无生气可言，我不知道他能否听见我们的谈话。他到底是想对我们说什么？
而且我看到他的手指在地上不断地比画着，很明显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东西，我拉拉石头的衣角，示意他看，石头也盯着方正阿公在地上胡乱画着的手，他似乎在写字。
然后石头再次问周顺：“顺子，你知道方正阿公的事究竟还有多少？”
我知道石头是在质疑刚刚周顺简短的话，我也觉得周顺既然知道方正阿公这个人，而且能说得头头是道，那么他应该知道方正阿公的全部事迹才对，不应该只是知道这么一点皮毛而已。
周顺显然也看见了在地上不断画着字的方正阿公，他犹豫着，似乎在想要不要告诉我们。
我耐不住性子，于是说道：“周顺，你自己也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被困在这里面，你说的每一句话，说不定都会是我们找到线索离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