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带着我三叔去找贾邕，他不认识我三叔。也可能真不认识也可能是装着不认识，他不会走路他爹就饿死了，没有听他爹说过我三叔。他就卖弄自己的官架子。我三叔就在他的办公室里从头讲到尾。先是贾邕沉默，后来就发火了，拍桌子砸板凳，骂我三叔是神经病，是疯子，骂我是流氓无赖，来侮辱、诽谤他。他一骂人，他的部下都过来了，他又把部下骂了，问他们，谁让进来的，经过我的允许了吗，要处分手下人。手下人对我们不客气，把我们拉到了大门外，威胁我们，要是乱说，就对你们不客气了。哎，我们得罪了贾邕。我们不指望他救济了，他不报复我们家就算万幸了。村干部找到了我们家，让我们住嘴，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害怕了，在外面，有人问起这事，就装哑巴。我媳妇嘴碎，给我三叔送饭，唠叨他埋怨他，你说什么不好偏说人家党委书记的爹是俘虏。你要说你是战斗英雄、党委书记的爹也是战斗英雄，人家一高兴，什么都会给你的，说不定还把你当亲爹来养。哎，我也后悔，我怕他不认识我三叔，才让我三叔说的，还说什么啊，都怨咱没有文化，不会说话，哎……”
王勇利打断他的话，问：“后来呢，你们就真的没有找过贾邕书记，也没有通过别的方式找过他。”
李德孝摇头说：“没有。他没有报复我们，就是万幸了。”
王勇利又问：“贾邕也没有找过你们吗？”
李德孝摇头。
王勇利问：“是你报的案，你夜里去你三叔家了？说说是怎么杀害贾邕的吧。”
李德孝哭喊了起来，说：“我没有杀人，我夜里没有去我三叔家，你们不能冤枉我啊。”
王勇利用手指节扣了桌面，敲出了厉声：“给我实说，你没有去你三叔家，你怎么知道你三叔家有死人。分明是你们合谋杀害了贾邕，然后来个假报案。”
李德孝解释说：“我习惯了早睡早起，我刚醒来，披上衣服去方便，我三叔来敲门了。天还没有亮呢。他一般不到我家来，他来，我就知道有事了。他敲门，气喘地小声叫我的名字，德孝。我从气喘声就知道是我三叔，以为是他家的羊被人偷了。我没有想到是人命案，就开门，请到院子里说话，他不进来，拉着我就走，说到他家去，有急事。他也没有给我说什么事。我搀扶着他，到了他家。天还没有亮，启明星升起来了，到了他家，跟着他到了锅屋，拉着了电灯，我看了地上有个死人。我心里就毛了，问，怎么有死人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三叔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起来抱青草喂羊，碰到了人，拉亮了电灯，看到是个死人，就去叫了我。我报案前，问他两三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三叔说，他昨晚睡的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回家打电话给派出所报案了。”
“你说的句句是真话？”
“都是真话。”
“李德孝，你要知道，你要是撒谎，你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王勇利的审问，非常重要，让李德孝在记录上签了字，才算结束。
他们审问完了，让面包车把两个妇女送回家。两名村干部则被安排到了饭店，算是派出所的招待。他们吃晚饭，还要参加下午镇机关的干部大会。
专案组的成员吃完午饭聚集到吴亮的办公室里，开会，研究案件的进展。他们把审问结果，都向吴亮汇报了。
案件很清楚，疑点就在李德孝与李保国身上。李保国年老体衰，不可能动手杀人。李德孝，虽然60出头，常年下地干活，具备杀人能力。
贾邕是如何被弄到李保国的锅屋里呢？这是个大疑点。
疑点就在李保国和他侄子李德孝身上。必须让他们招供。
吴亮指示：“先把李保国和李德孝分开，分别关在单间里。我们要照顾好他们的生活，我们要想办法让他们开口。”
支智勇就派人把他们分开关押，给他们送饭送水，严格看守他们。
他们叔侄就成了最大的嫌疑犯。只要能验证被害人贾邕胸口上的那把刀子是李德孝家的，案子就会破解了。
刑警大队队长目前要做的不仅是审问，而是去义举村李德孝家调查验证刀子的来历。
5 意外的车祸 4月25日星期六
官越大，权利越大，责任也越大。
薛小奎本来是抓经济的镇长，如今又代理了胸口镇党委书记。各个村党组织工作、干部情况，思想情绪，他都要掌握得清楚。
到了星期五下午，照例该回家跟老婆孩子好好团聚的。可是，他没有回去，就给老婆打了电话，说自己刚代理党委书记，是非常时期，要不辜负市委领导对自己的信任。他老婆是通情达理的女人，没有责怪他，让他安心工作，家里的事，都包在她身上，她不会跟QQ上的朋友胡乱视频的，请他放心。
薛小奎计划利用星期六、星期天这两天时间，去四个经济状况比较好的村子调研。他让司机回家休息了，就带着秘书小耿。秘书是自己最可靠的人，说什么话无所顾忌的。
星期六上午就去了镇最北边的马牛村。那里的经济很好，与山东接壤，在两省交接的公路边，饭店、酒店、洗浴中心、按摩中心，鳞次栉比。是百里有名的红灯区。如果没有一块醒目的界牌标识，你很难分出是江苏地界还是山东地界。
秘书小耿开车拉着薛小奎先到了马牛村视察。跟在那里迎接他的村干部们集体谈话，聊天，不像过去询问经济工作了，而是关心政治工作，人心的问题。跟大家谈完了，再跟村支部书记靖寿山谈话。是一个人面对一个人谈的，是关起门来谈的。不是打开窗户说亮话，也不是机关大会上说空话，而是关起门来说黑话。跟支部书记靖寿山谈完话，又把村长党保田叫来，而是拉着手小声说了一会私话，然后又打开窗户，高声说了一阵子假话。
人心的问题，也就是立场的问题。解决了立场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人心的问题。
谈完话，就走出了屋子，到了村部的院子里，倒背手，显得很开心。薛小奎成了他们的太阳，都围绕着他这个中心点周转。
薛小奎开始过问马牛村经济发展的状况，村长和村支书，向他汇报了过去的工作，顺便把设想也汇报了。就是要借交通地利之势，准备搞一个加油站建一个停车场，顺便把饭店、歌厅、洗浴中心建设的像市区一样有文化氛围，形成一条龙服务的商业区，不仅可以搞活经济，还可以安排不少人就业。
薛小奎听了很高兴，脱去了身上的西服，让秘书小耿拿着。他指着村干部们说：
“你们这里的小姐是出了名的，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你们要把小姐经济转变成小姐文化，小姐文化你们懂吗？你们去过南京的夫子庙吗？夫子庙的对面是十里秦淮河，也就是一条普通的小河，人家为什么出名呢？就是因为有妓女，然后形成了妓女文化。多些达官贵人甚至连皇帝都到那里嫖娼去。饭店生意能不火吗？你们马牛村也具备这样的优势，但是，你们还不会利用，关键是打造出文化品味来。这里的饭店就是小姐招待嫖客，档次太低俗了。省道两边那么多的饭店酒楼，有几个艺妓？有几个会琴棋书画的小姐？没有，没有就是档次低俗。所以，你们马牛村要学会利用地势，打造马胡文化。不能叫妓女小姐文化。”
薛小奎的话是高屋建瓴，让这些低俗的村干部开了窍。他们受到了启发，准备按照薛小奎的指示，打造小姐文化，使这里的娱乐场所的质量更上一个台阶。
临到中午了，村支书靖寿山和村长党保田就邀请薛小奎与秘书小耿，去省道一家新开张的秦大炮羊肉馆吃饭。
薛小奎就同意了，也借机会去调研两省交界处省道两边的饭店经营情况。村长、书记坐着各自的辆轿车在前头带队，两分钟就上了省道。省道两边的饭店门前都有来往的拉货汽车停靠，休息吃饭，然后搞小姐。
他们过了两省交界的界牌，到了山东地界，去了秦大炮的羊肉馆。
把轿车并排停在门前。他们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份红烧羊脑、一份红烧羊眼、一份红烧羊鞭、一份红烧羊杂、一份红烧羊血。要了凉拌羊肉，凉拌羊肚，再加几个素菜，就喝酒了。
几个村干部陪同胸口镇的一把手喝酒，自然是高兴异常。酒是蓝色洋河经典，中央电视台那个穿蓝色布条子，露后背的性感美女做的广告。蓝色洋河经典喝起来很是味道，菜吃的很有味道，更重要的是心情好。他们才发现这家羊肉汤真有味道。有人说他们的羊肉汤锅里放了大烟朵。大烟的学名就是罂粟。大烟朵，就是罂粟的壳子，没有提出里面的白水。
大烟就是药材，喝的少对人还有治病效果，就像牛奶，就像奶制品，没有不加三聚氰胺的。我们的民族缺钙，就要补钙，就必须喝牛奶羊奶的，我们的人头多，奶水不够，就只有加三聚氰胺了。只要不超标，就是合格的。大烟，我们是该偶尔吃一点的，免得整天精神萎靡。
薛小奎吃好喝好，脸上现出了红色的酒意，说出了真心话，对马牛村的干部们说：“这是我到胸口镇几年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马牛村的干部们高兴了，都在虚心接受薛小奎书记的指示，他谆谆教导他们的部下们：“我真心希望，我下次能在我们马牛村开的饭店，也吃上这么好的饭菜。”
党委书记的话，是鼓舞是鞭策，几个村干部感觉有点羞愧，这顿饭虽然好，是在人家山东地界吃的，说明人家山东改革开放的步伐走在我们江苏的前面，我们的任务能不重大吗？
薛小奎不再说话了，他拿着牙签，在剔牙呢。他喝了几口茶，爽了口，就起身要走。
他下午还要到马驴村看看，提前到村支书胡传笑的办公室休息一会。马驴村要建一个化工厂，听说因为征地跟老百姓闹的不大好。上访的，写匿名信检举村支书胡传笑的人很多。此次的意义重大。
马驴村就在马牛村东边，从省道边有一条水泥小路，向东南就可以直接到达。
他们都带着酒意，在羊肉馆门口再见了，村干部们目送着他们进了轿车，然后钻进自己的轿车里。秘书小耿开着轿车，走小路，直奔东南的马驴村。薛小奎在后排的座位上，打盹了。他的心情很好，睡一会舒服的觉吧。
秘书小耿开着小车，慢悠悠地前行，他想把轿车变成微微颠簸的睡床，让首长享受婴儿般的温馨，安然入睡。
水泥小路的两边是水田，水田里有几个农民在田地里干活。秘书小耿往前开了一程，看到了路边的水库。水库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亮光，田园风光多么旖旎。
他缓慢地开着，自己也领略小路两边的风景。
前面尘土飞扬，有汽车开过来了。是一辆自卸车，尘土飞扬地从对面加足马力急速地开来。小耿又慢了车速。因为路很狭窄，给自卸车让道。
小耿靠右边慢慢行车，到了水库边，更慢了，如步行一样，要给前方像疯马一样的自卸车留开道路。没有想到，自卸车没有减速地开了过来，到了小轿车跟前，忽然一拐头，将小轿车撞了下去。
自卸车拐头直奔轿车的瞬间，秘书小耿吓傻了，没有反应过来。小轿车就像一个草包，被力大无穷的壮士掀了下去，下面就是明亮的水库。在轿车后排打盹的薛小奎还在醉乡里，刚睁开眼叫了一声，怎么回事。就噗通一声，跟随着轿车落入水库里，与鱼儿做伴。水库很深，有四五米深，水库里的淤泥也多。
自卸车却停在了路边，往后退了几米，掉转了车头，调整了方向盘，就停靠在路边。
司机在驾驶室里掏出手机向公安局交警大队报了案，说自己出车祸了，跟一辆黑色轿车对撞，轿车被撞进去了水库。
——出车祸了，出车祸了，过去看看吧；
来往的行人停下来了看热闹；
来往的车辆停下来了看热闹；
下地育稻苗的农民也过来，围住水库看热闹。
一个小时后交警来了，开始察看现场，开始拍照，记录在案。都不知道黑色轿车是哪里的，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从肇事司机嘴里判断，被撞下去的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
接着马驴村的村支书胡传笑带着村干部们风风火火地跑来了，他跺脚，着急地问肇事司机，被你撞下去的黑色轿车，车里有几个人？
没有人，就一个司机开车，他也开的很快。
后排没有人吗，你看清楚了吗？
没有。
司机有多大？
也没有在意，好像不大，好像也喝酒了。
哎呦，薛书记说好的下午到我们马驴村视察的，我等了好久了，就是没有等到。打他手机也无法接通，难道……
他就给马牛村的村支书靖寿山打电话，问薛镇长怎么还没有来啊，你们中午在哪里吃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