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抽丝剥茧
这天，他们将准备好的材料复印了几份，便相约来到了省公安厅严厅长的办公室。
严厅长接待了他们。这是一次秘密的、超级别的接待，严厅长通知任何人也不要去打搅。听了两个多小时的汇报后，严厅长才知道，面前的这两男两女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的，所以在听汇报的同时，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们的生命安全，以及他们家属和亲人的安全。虽然现在消息还被他封锁着，但犯罪分子已经狗急跳墙，在加紧行动了。如果有一点儿不谨慎，就会造成更大的、不必要的伤亡。
严厅长一直在想，这个幕后操纵者会不会就是省委副书记龙江山呢？要是他，他又在保护什么？接下来，就是S市的政法委书记董敬道，他与龙江山是亲家，自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在狼狈为奸，暗度陈仓。接下来又是S市公安局局长崔达，他是纯粹的走狗。这条走狗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为他们卖命的。而控制这条走狗的除了龙江山、董敬道之外，还有龙文明、董涛等。而在古越，也就是龙家势力的发源地，有地委书记王党婴把持，同时网络着一批走狗。他们的势力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延伸下去，一直延伸到了古佛那样的小镇。这是一条生命链，就像生物链一样，如果哪一环不存在了，就会危及整个链条的运转及生命安全。现在，他们的链条已经出现了裂痕，于是他们就只好想办法亡羊补牢，做最后一搏了。
严厅长理清了思路。他认为首先应该解除董敬道、崔达的指挥权，最好给他们办办学习班。这样一来，就可以打乱他们的整个行动部署，使他们的指挥系统紊乱，然后各个击破。于是，严厅长给省委书记打了电话，他想亲自带他们向书记汇报案情。省委书记同意来公安厅听取汇报，一并把省纪委书记、省检察院检察长、省委组织部长叫来，进行协调部署。
省委书记听了3个小时的汇报之后，便作出了指示：立即将龙江山、董敬道、董书鹤、王党婴、崔达送到党校办学习班学习，不许接触任何外人；立即下令逮捕庄生吉；迅速搞清龙华公司的内幕；立即请示中央领导部门组织特案组，查实此案。
一夜之间，整个S市和古越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林枫和李碧被调到了特案组，又一次来到看守所提审陈忠敏和童雪，可依旧一无所获。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刚好碰上陈忠敏的爱人给他送东西来了。看守人员正在检查，林枫就走了过去。她送来的是一个面盆，据说陈忠敏有便秘的毛病，希望家里送个面盆去。林枫仔细看了，但没看出什么。正要回头，却发现盆沿上贴着一块胶布。上面写着“面盆”二字。林枫就把胶布撕下来，见胶布背面画了一块砖，砖上面的繁体字是用隶书写成的。林枫觉得蹊跷，就把胶布带到杨大海那里一起认真研究起来，最后确定是“庄无事”的意思。
她是在告诉陈忠敏，庄生吉没有事。林枫异常兴奋起来，也就是说，重要的线索还在陈忠敏身上，而庄生吉却掌握着他们重要的证据。看来，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死穴。杨大海点点头，说：“对！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林枫准备再一次提审陈忠敏。
这天阳光很好，早上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四散开去。林枫自从办案以来，从未有过今天这么开朗的心情，因为这场较量，不仅是刑事案子和经济腐败问题的较量，而且上升到了政治斗争的较量。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说不定他们的战线早已土崩瓦解了。目前，正是攻坚阶段，要是再拖延下去，就会给犯罪分子喘息的机会，他们就会想尽办法销毁证据。
来到审讯室，一坐下，林枫就对陈忠敏说道：“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忠敏还不知道形势发生了逆转，他依然心存侥幸，负隅顽抗，“当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告诉你，现在我们同时在提审庄生吉，到时候，你想说也来不及了。”林枫冷笑着，虚晃了一枪。他知道每个人都有死穴，只要点到穴位了，就会起强烈的反应。
陈忠敏这才感到情况不妙了，额头上也渗出大滴的汗来，心想，如果庄生吉真的出事了，那么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抵赖了。然而他又在想，万一庄生吉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不开口呢？他们又能把自己怎么样？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掌握什么证据，而是声东击西、虚晃一枪，自己不是上了天大的当吗？
陈忠敏心里得意，故意整了整眼镜架，想从林枫的目光中看出一丝说谎的神情，但他没有找到任何答案。而林枫一直采用攻心战术，暗示他不要当替罪羊，做屈死鬼、冤死鬼，因为坦白总比被揭露来的好。陈忠敏拿不准了，想了一个多时辰后，这才说道：“我先抽一支烟，我全说了。”
林枫就叫人给他一支烟抽，然后等着他开口。
陈忠敏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又僵持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不开口。
这时候，杨大海进来了，他对林枫说：“庄生吉招了。这下可好，连财政厅的副厅长也供出来了。下面可有好戏看了！”
“庄生吉招了？”陈忠敏顿时目瞪口呆。
林枫故意说道：“那我们也不用再审了。”
陈忠敏以为他们真的要走，觉得再顽抗下去于己不利，只好说道：“我交代，我全部交代！”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林枫又坐了下来，故意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好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就算你坦白的吧。”
陈忠敏一脸苍白，觉得身子一下子空了，人整个地飘起来了，最后的防线被击破了，人也就颓废了。于是，他有气无力地说：“我不仅给龙华公司贷款，而且还给庄生吉贷款。我也投资进去了一些，是建筑公司的一个股东。”
林枫：你给龙文明贷了多少款？
陈忠敏：50多个亿。
林枫：庄生吉呢？
陈忠敏：也有10多个亿。
林枫：也就是说，你们拿国家的钱在发财，是不是？
陈忠敏：……是……是。
林枫：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陈忠敏：……没……没有了。
之后，林枫将审讯结果汇报给李碧。李碧觉得这是一个重大突破，既然龙文明和庄生吉是搞建筑起家的，那么，特案组就应该紧紧抓住这条线索不放。只有收集到了有力证据，才能指控他们，将他们绳之以法！
这天，李碧就带着调查组两名成员坐飞机赶到了某省B市，与当地检察部门取得联系后，迅速地展开了调查、取证工作。
B市曾经是一个被称作北部湾盲肠地的小渔村，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这块大地后，B市经济迅速地发展，已成为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了。但是就在这块土地上，曾经卷起了一场超乎寻常的“房地产开发热”，一些冒险家纷纷涌入，个别党政干部大肆贪污受贿，于是一些房地产公司浑水摸鱼，为的是搞到土地批文和好的地皮。至1993年底，就有1200多家房地产开发商和投机商杀进B市，最多时每天有上亿元资金流入。这里的人把北京来的叫“中央军”，把四川来的叫“川军”，把湖南来的叫“湘军”，把东北来的叫“东北军”。一时间，这个小渔村便成了各路大军征战的沙场了。
当时，B市的土地开发实行的是“低门槛”政策。这一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B市的开发和发展。应该说，这是出现炒地皮热的客观原因，但是，政府的失控也不能不说是又一个重要因素。B市的用地指标由1991年的14平方公里，到2000年的90平方公里，再到2010年的161平方公里，已经全部规划完毕。而到1994年8月，经市规划局划出红线的土地就达到了154平方公里。也就是说，B市18年的用地配置，仅两年时间就全部用完！而B市先后兴办的10个开发区，除两个经省和国务院批准外，其余8个开发区都是未按国家有关规定上报批准的。由于炒家如云，你炒给我，我炒给他，炒来炒去，最终使低地价炒成了高地价，五六万元、十几万元一亩的土地，最后被炒到了四五十万元一亩，有的甚至达到了上百万元。而如此高的地价又使后来真正的投资者望“价”却步。
通过调查，李碧他们了解到，名义上说是在炒地皮，实际上是在炒图纸。本来，规划局应把红线图直接交给申请用地单位的，可用地单位未到土地局办理土地使用权出让书，便开始炒卖地皮了。甚至，在规划局只出具蓝线图之时就开始炒了。当时的皇都宾馆，就是房地产商的交易场所。而出入此处者，互相一见面，便打开手提包，把用地规划图纸铺开，问声要不要，生意便如此简单地做完了。
李碧他们还进一步了解到，B市银滩旅游度假村开发管理委员会虚拟了一个岛屿，说是要在海中造一个岛，到香港举办房地产开发交易会时，有的商家便订购了这个岛上的土地。可是，把两千多万的订金交了，之后却连岛的影子也没见着，至今还在为“海市蜃楼”打官司呢。而龙文明的龙华公司贷款投进去的20多个亿，至今只收回15个亿！
李碧他们来到龙文明至今还没有卖出去的楼盘转了转，发现这一排排空荡荡的房子，就像蜂窝被火烧过一样，里面没有留下一只蜂蛹了。李碧不觉默默地流起泪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龙江山、董敬道、董书鹤、王党婴、崔达都被叫去办学习班了，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庄生吉却不知去向。林枫和杨大海准备提审章同心，希望找到一个新的突破口。
章同心自从放下枪就一直在想，庄生吉怎么突然就没有消息了呢？为什么他老是命令自己干暴露目标的蠢事呢？章同心开始醒悟了：一定是他们想转移公安和调查组的视线。于是他又假设了一个结果——他们会不会出卖我们，自己外逃呢？
这么一想，章同心就心惊肉跳了——他们不断地制造假案，不断地转移视线，不断地拖延时间，为的就是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然后逃离国境！
章同心一意识到这点，便彻底绝望了。自己纯粹成了替罪羊？可是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跟随庄生吉这么多年了，而且是死心塌地跟着的，难道他会将自己轻易放弃吗？这么多年来，哪一桩血案，又不是他庄生吉亲手策划、指挥的呢？他出卖我，不就等于出卖他自己吗？如今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会顾及一个手下吗？
章同心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着，怎么也解不开这个死结了。他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就被抓了？即使自己被出卖了，他也要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所以，当他再次面对林枫审讯的时候，就镇定多了。他告诉林枫，庄生吉是他的后台，但他没有说出谁是庄生吉的后台，因为他也不知道。
这时候，同样困扰林枫的，也就是这一桩桩暴露出来、却一桩也没能破的案子，他不知道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特别是近来调查毫无进展，也不知是不是专案组的行动把他们整个组织弄瘫痪了，抑或是他们自己沉水了？一连几天专案组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他们就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这难道不可疑吗？要是章同心还不开口，线索自然就会断在这里了。
林枫引导章同心说：“你所做的这一切，全是暴露目标的举动，很不符合逻辑、常规，你难道就没有意识到，他们出卖了你吗？”
章同心被林枫一点醒，便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立即镇定了下来，他发现自己跟林枫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如果不慎重，将一切都供了出来，就是枪毙一百次、一千次，也不为过！于是他就死牛任剥、闭口不言了。
林枫知道又遇上一个对手了，但是，他不相信章同心这只狡猾的狐狸没有一点儿破绽，于是又说：“我们上次在古越见面，你戴着墨镜出现，我就怀疑你了。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浮出水面、自投罗网？”
章同心说：“从我这里，你们什么也别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