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波波不是猪(2)
大殿的地面的玉石把凛烈的寒气直逼入了它的身体，令它感到身体中所有的温度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令它的四只小蹄子都发抖，几乎站不住。他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由在心里嘀咕，这里的一切和它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说真的，它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呆会给自己吃的食物如果还可口的，波波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将就着接受这个地方的。它四下张望了一圈，决定到大殿门口看看外面是什么，眼前这个黑乎乎的鬼魂太碍事了，它用蹄子踢踢，没踢动，干脆就绕了过去。
带它来的那个鬼差伸手抓住了它，把它重新抱到了那个鬼魂前面。
“吃！”差役们又是一声齐喝。差一点把好不容易站住了的波波又吓趴下去。
“来，这个人罪大恶极，已判他被波儿象吞噬，灰飞烟灭，你把他吃了吧！”带波波来的那个鬼差蹲下来，对波波温柔地说。
吃了他？波波缩缩脖子。
“去，你是波儿象，这是你的职责所在！”身后的鬼差推着它，口气严厉了一些。
波波小心地嗅嗅那个鬼魂，眼睛一亮，好香，好香……非常香哟！波波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那种还带着油炸香气的沁人心脾的香味，简直不逊色妈妈的乳汁啊。
波波迈着小步蹭了过去，让我吃一口吧，让我吃一口。它摆出练习了好几天的可爱表情，向着那个鬼魂张开口。
那个鬼魂自从从看到波波，便缩成了一团。好象眼前的不是一只仅有镘头大小的小猪，而是一只凶恶的野兽。见它过来张大了口，吓得双手抱头，号淘大哭了起来。“饶命啊，我知道错了，饶命啊，不要吃我……我再也不犯了，再也不犯了……”
听着他撕心裂肺地大叫，波波吓得“刺溜”钻进了那个篮子中，自己盖上了盖子。
殿上的鬼差面面相觑，这些鬼差们从来没见过，一个波儿象会被一个鬼魂吓得落荒而逃，这根本就像狗被肉骨头吓跑一样的滑稽。
“吃！”又是整齐划一的大喝声。
波波再一次被从篮子中拎了出来，扔在那个鬼魂面前。
吃？不吃？吃？不……波波的内心挣扎不已，这个鬼魂闻起来太好吃了，自己从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可是他还是活动的，他们为什么不洗好了做熟了在拿给自己吃呢？
波波围着那个鬼魂转了几圈，走到那个鬼魂正面的时候，波波吓了一跳，那个鬼魂的脸面一团模糊，加上几次的油炸，剩下的尽是一片焦黑，可是他的一双眼晴依旧清楚，定定地看着波波：恐惧、绝望、后悔、乞求……波波看的心中发抖。
他，他一定不会再干坏事了，饶了他吧。波波转动小脑袋，看向身边那个鬼差，想要为那个鬼魂求情。
“吃呀！吃呀！”那个鬼差脸上尽是兴奋，用力推着波波的屁股。
波波用力摇头：“不行，不行，他还活着，我不能吃！”
“你怎么了？快吃了他啊，很好吃的，你的爹娘都喜欢吃的。”
“ 饶他吧……他这么可怜……”波波努力摆出了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向对方讨好的摇头摆耳。这些鬼差不是很喜欢它么，要是它求情的话他们会不会接受？
“这只波儿象怎么了？是不是太小了，还没长牙？”旁边另一个鬼差走过来，拎起波波掰开它的嘴来看。
波波被他弄痛了，一口向那只带着油烟气味的手指咬了下去。
波儿象的牙齿何等锋利，这一口下去，那个鬼差顿时惨叫着用力抖动手指，把波波甩了出去。小猪小巧的身体划出一个大弧形，砰地撞在了殿上官员的案几上，把几案上的笔墨纸砚之类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波波昏头胀脑地爬起来，一抬头，见那个官员正一脸铁青的看着自己。它打个寒颤，转身就跑。
波波的目标是大殿门外，它不喜欢这个地方，宁愿回到原来那个自己呆着的冰冷的小屋子中去。
鬼差们见波儿象忽然发了疯似的又跑又撞，连忙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对它围追堵截。咬了人之后波波非常惊慌，生怕被人抓住，当然是拼命的逃窜，经过好一阵的鸡飞狗跳之后，终于一有个鬼差抓住了波波的小尾巴，把它拉了回来。波波奋力地扭曲着身体，想要挣脱这只弄疼了它的手。那个鬼差也害怕被波儿象的尖牙咬中——刚才的同僚就是他的前车之鉴——所以他很小心的和波波兜着圈子，并不急于伸手抓住它。
就在他们这样兜兜转转的折腾之际，“啪！” 殿上的官员又重重地拍了一交惊堂木，大声呵斥：“波儿象，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职责，竟然拒不吃鬼，还敢大闹公堂！”
波波知道他在说的是自己，那个人太可怕，也太威严了，波波看他盯着自己，更是没命的挣扎，害怕他也会把自己扔进油锅里去。
“大人，下官有下情回禀。”带波波来的那个鬼差连忙上前行礼，“这个波儿象是一个月前刚刚出生的，它的母亲仅仅哺育了它二十天便被无间地狱召回了，所以它到现在还没有学过应有的礼仪和职责，请大人不要责怪它，给它一点时间学习。”
“哼，只有这样的乳猪才会分配给我们！也不知道上面的人都在想什么，明明我们这里的工作要比别处繁忙的多，得到的分配却总是最少！”官员气哼哼地说，“那它要什么时候才能工作？难道还要我们次次去借别的官员的波儿象来行刑！”
“我看……”那个鬼差眼珠一转，出了一个馊主意，“不如饿它几天，我知道它，它是特别能吃的，几天不让它吃饭的话，它一定会乖乖地吃鬼的。”
“好主意。来人，把这个鬼魂和波儿象关在一处，如果波儿象不吃了他，就不准它出来，除了清水，也不许给它别的食物！”
什么？什么？波波惊恐地挣扎反抗，可是却是徒劳，很快便被和那个鬼魂一起扔进了一个屋子里。
开始是的时候，波波还能用睡觉来打发时间，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肚子越来越饿，门外的人缺什么吃得也不给它，甚至连原本说过的清水都没有一口。波波又渴又饿，不停从门缝里向外哼哼着。它出生还不久，还认为别人喂它吃东西是天经地义的，天真地认为只要它讨要了，就会有人来给它食物。
可是看门的鬼差开门之后，只是冷漠的看着它，指着那个鬼魂对它说：“吃了他！”便有观赏了门。
这样过了好几天，波波的所有祈求都没有任何效果，其间只有那个带它来的鬼差给它送了两次清水，依旧是要求它吃了那个鬼魂。
那个鬼魂就在身边，一动不动的缩在那里。波波想要吃它的话，一点也不用费功夫。
波波看看鬼魂，扭过了头。
它知道他们都想让自己吃了这个鬼魂，可是波波觉得自己不能吃活着的东西，它明明还活着，吃了它它不就死了吗？
饿着肚子喝水只能使肚子更饿，这是波波得到的平生第一个生活经验。
波波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拼命地撞门，撞窗，撞墙，撞屋顶……撞得屋子里的摆设乱成了一团。
那个鬼魂早就被这只发了疯一样的波儿象吓得昏过去醒来，醒来昏过去不知道多少次了，面对着一只这样状若发疯的波儿象，对于恶鬼而言，是一种不亚于油锅的酷刑吧？
波波折腾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了，外面的人是决对不会开门的，自己饿死了也不会开，因为他们就是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逼自己帮他们做事。而他们要自己做的事，就是吃掉活着东西。
全是假的，什么好吃好喝，什么有求必应，全是为了骗自己才有的，一旦自己不如他们的意了，他们马上就翻脸不认帐——明明作了那么多承诺，说如果自己跟他们走的话，他们会给自己多少多少好处，可是自己来了之后为什么当天就翻了脸，他们都是说了算的，一起来欺负自己……
还有这个倒霉的鬼魂，也和自己一样是被他们欺负的，所以自己更不能吃掉它。
波波瞟了那个黑乎乎的鬼魂一眼，吞了一大口口水，但是它闻起来真好吃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香的味道呢？自己肚子咕咕直叫，要不只吃一口？只吃一口死不了的吧？我保证不咬死他，只吃一口行吧？
想着想着，四蹄已经不知不觉地向着那个鬼魂走去，先深深闻了一下，然后便张开口咬了下去……
不对，我在干什么，波波一下子回过味来，嗖地窜回了门口，我差一点就上了他们的当了！
这还了得，这还了得！饿死也不让这些骗子如意！波波这么想着，缩在门口不再动弹，生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向那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鬼魂咬下去。
如果把身体蜷起来，肚子就会好受一些，那些饥饿的感觉是它出生以来从来没经历过的，说它除了难受之外，还感到深深的伤心……很想流眼泪的伤心……
明明说“马上就回来”的妈妈，说“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白胖鬼差，说“试试看，不行不要紧”的四眼鬼差，他们全在骗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吃这个鬼魂，他们就全在骗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吃了他？你们要判他死刑，怎么杀他不行，为什么非要来为难我？不吃，饿死也不吃，你们骗我，我就决不让你们如意，波波恶狠狠地一口咬下了一块墙皮，大口地吞了下去，同时下定了决心不向那些可恶的鬼差妥协，决不吃那个鬼魂。
波波被抱出了那个房间，不是因为它吃了那个鬼魂，而是因为它病倒了。
不是饿病的，而是因为吃了墙皮，不知里面什么成份不适合波儿象的胃口，食物中毒倒下了。
波波看见那个鬼魂在它之后被抱出了房间，不知道被拉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还是会让别的波儿象吃了他，他的味道真的很好吃的样子，我真想尝一口啊……这是波波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波波在养病的几天之中，受到的待遇还不错，好吃吃喝好被窝，还有专人伺候着。就在它再一次被眼前的假象蒙骗，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那些鬼差对自己其实还行的时候，医生宣布它的病已经痊愈了。
病一好，波波马上又被扔进了一个房间——这次的房间中没有任何家俱摆设，连墙皮都没有，只有一个鬼魂。
“吃了他！”还是这么一句吩咐，然后便被扔下了，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
不吃，偏不吃！波波向着门口，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怒吼”。
猪哼哼声没有使门外产生任何的反应，仅仅是使得身后的那个鬼魂因为恐惧而倒了下去而已。我才不吃你呢，不管你看起来多好吃，波波不悄地白了那个鬼魂一眼。它已经下定了决心，决对不吃鬼魂，决对不让那些骗它的家伙们高兴。
不知道过了几天，反正波波已经饿的头昏眼花，而且好几次不知不觉地走到那个鬼魂身边，如果不是对方大声地求饶惊动了它，它一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一口咬下去了。
不行，不行，不能吃……对了，吃别的，吃地板，吃出一个洞来就能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因为吃了太多泥土而倒下的波儿象又一次被抱出了房间施救。
第三次，波波聪明的吃了门板，并且坚强的在吃出一个洞来之后还能挺住，并且从那个洞里钻了出去，令众鬼差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捉了回来，又一次被扔进了屋子，而且这一次门上也被贴上了咒符。
第四次，波波的目标是屋顶，这一次它终于彻底的成功了。
从屋顶上开出一个洞钻出去之后，已经饿了好几天的波波用它敏锐的嗅觉找到了鬼差们的食堂，于是开饭时间，前来用餐的鬼差们看到的是一只肚子里塞满所有这个部门的鬼差们的全部晚餐的波儿象，它用一副差一点被子撑死的样子仰面朝天躺在桌子上，正挺着大肚子挣扎着想要翻过身来。
于是第五次，波波被扔进了一个大铁笼子，只有半尺见方的空间，里面有它和三个鬼魂挤作了一团，靠的这么近，在饿极了的一不小心嘴巴就伸到鬼魂们身上去了。
波波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饿了之后，很有可能在睡梦中就把几个鬼魂全吃了（这种坐牢挨饿的日子，除了睡觉，还能用什么来打发时间？）波波不知道那些鬼差是不是就是想让它作出这种行为，反正它不妥协就不，偏不！
于是，波波开始啃笼子，笼子一定使用了特别的材料，连波波的一口猪牙都咬之不动，啃了半天，只啃下了一些铁屑样的东西，不管，照吃。
当然，这一次又是以波波被送去抢救为终结。
为了这只好不容易抢到手的波儿象，这一殿上下的鬼差、判官们可谓伤透了脑筋。
不知为什么，这只波儿象不仅不肯吃鬼，而且还态度坚定软硬不吃。本来以为它这么小又这么贪吃，只要把它和鬼魂关在一起饿上它几天，它自然就会去吃鬼了，谁知道这个波儿象的倔强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开始它硬挺着，饿了九天九夜也没有屈服，到了后来，它居然逮着什么吃什么，几乎每一次都因为中毒而倒下去。波儿象是珍贵的灵兽，要是因为食物中毒死在这里，对上面的报告很难写啊……
就在大家为了波波的事操心的时候，还是那个四眼判官出了个主意：当时在争夺它的所有权的时候，不是有一殿愿意用半年的办公经费换它么，不如我们现在就……
最后，这一殿的主事批准了这个建议，然后，波波便被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说是另一个地方，其实对波波来说基本上是一样的，和之前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先是上殿，让它吃鬼，不吃，挨训，再不吃，挨饿，再不吃，关押……到这里时这次多加了一项，挨打。
然后，被打得动弹不得的波波，又被送到了第三个地方。
之后，是第四个地方，第五个地方，第六个地方……
后来，一直在挨打的伤痛和饥饿中挣扎的波波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自由了。没有仅仅关着铁笼或者房门，也没有拿着食物挑逗它却偏偏不给它吃的手，更没有抡起来没头没脑的向它抽下来荆条鞭子。
它出现在一处阴间的荒野外，就是它独自一个，既没有鬼魂也没有鬼差。
后来波波终于明白了，它是被扔掉了。
这只别扭的没用的波儿象就这样被扔在一边，没人管它。虽然没有人再来打它、饿它，可是也没人给它饭吃，给它睡觉的屋子。
于是波波开始自由的四处闲逛，饿了就偷，累了就睡，自由自在的多好。它很快学会了一大绝招，那就是向别人装可爱，它发现自己的外表确实可以令很多人上当，自己只要眨巴巴着眼睛，对着那些看起来心肠很软的鬼们甜甜一笑，或者可怜巴巴的眨眼，对方手中的东西九成是可以哄过来的。
不过，波波对于那些人想要把它带回去抚养的打算是一律拒绝的，它才不想再让人关起来，再一次挨饿、挨打。对它来说，这些鬼都只是它利用来得到食物的对象而已，吃得到了口，它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给他们个屁股看已经是好的了。
由于有着这种恶劣又不加掩饰的性格，一般来说，在一个地方生活不了几天，这个外表可爱的小东西的真正品性便会被周围的人发现，也就没人在会上它的当了，于是波波就只好换一个地方，再开始它骗人为生的日子。
日复一日，知道它真面目的人越来越多，肯上它当的人就越来越少，波波的日子不好过起来，只好开始改变策略，以偷盗为主要生活来源，弄得周围的鬼都对它十分讨厌，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直到有一天，波波遇见了一个长得难看，却傻呼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它的当，上当之后却依旧笑嘻嘻地把床让给它睡，甚至把薪水全用来给它买饭的笨鬼差，波波的日子才算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