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平间里的红指甲(1)
那么，你会不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午夜两点
午夜两点，李艾琳看着眼前这座没在树林里的黑洞洞的楼，提一口气，迈上了台阶。
这里是江城市医院意外死亡鉴定中心，地处医院最偏远处，前后是一大片高大的榕树，密密层层的树叶将三层高的楼遮了个严严实实。李艾琳是个胆小的女生，今年医学院毕业实习，偏偏被派到了死亡鉴定中心。实习三个月了，不知被鉴定中心老师笑过多少回，不知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李艾琳还是一个胆小的女生。
今夜，李艾琳要挑战一回自己的胆量，在深夜两点，独闯鉴定中心的停尸房。不是她有鸿鹄之志，实在是有任务。昨天下班前，鉴定中心主任兰坡交给她一个任务：把白天鉴定的尸体档案整理好，一早上交。可是等到她上床睡觉了才猛然惊醒，打开电脑，猛然意识到自己忘了拷贝鉴定的资料。而那些资料，还在停尸房里间的电脑上。
李艾琳惊出一身冷汗。在宿舍挣扎了许久，她决定去停尸房取资料。
整栋楼黑漆漆的，没有一个人影。大门是密码锁，李艾琳打开密码，上楼。停尸房在第三层楼的最里一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李艾琳颤抖着用钥匙打开了停尸房。说来也巧，昨晚下班时，兰主任锁上门后特意把钥匙交给李艾琳，说，我今晚要参加同学聚会，怕喝多了掉了钥匙，你替我保管。这样，李艾琳才有了停尸房的钥匙。
打开停尸房的门，一阵阴风袭来，李艾琳的心缩成一团。她开始后悔不该来这个地方。她想起小时候奶奶讲的那些鬼故事，奶奶说人死了都是有鬼魂的，等到夜里两点的时候，这些鬼魂就会跑出来。李艾琳赶紧打开所有的灯，尽管房间通明，但她仍然感觉那些鬼魂正在窃窃私语，都瞪着大眼眶看着她。
李艾琳不敢看那些被白布遮盖的尸体，迅速走进里间，拷下电脑里的资料，关机，走到大门口。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因为太安静，因为太紧张，这叹息的声音格外清晰。李艾琳浑身一激灵，回头，一眼看到了中间那个位置。实际上，李艾琳今晚最怕看的就是这具尸体，它就是李艾琳要整理的档案的当事人，一位女性，昨天一早被110车送到医院来的，据说被人勒死了丢在了路边。
李艾琳怕她。李艾琳怕她的眼神。
人死了会有眼神吗？李艾琳确信她今天看到了。就在兰坡主任和张淼医生给这具尸体做鉴定的时候，李艾琳在旁边看着。这女的披着长发，皮肤白皙，相貌清秀，虽然闭着眼睛，但可以想象她生前的眼神一定很迷人。正想到这里，兰坡主任将尸体的胸部往上抬了抬，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李艾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恐怖的充满了怨恨的眼神，它死死盯着前方，似乎在控诉着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不公。李艾琳大声地惊叫，正埋头干活的兰坡主任和张淼医生诧异地抬起头，奇怪的是，尸体的眼睛又闭上了。
兰坡主任和张淼医生一致认为是李艾琳因为恐惧出现了幻觉。
直到鉴定结束下班的时候，李艾琳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里。那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现在，当李艾琳再次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内心依然充满了恐怖。她害怕那尸体再次睁开眼睛，甚至会坐起来。李艾琳浑身颤抖，眼睛瞪得老大，刚才那声叹息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她定睛看看那具尸体，白布将她的身体遮盖着，可她的手却隐约露了出来，李艾琳看到了她的指甲，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李艾琳突然感觉很不对劲，是的，没错，白天的时候她看见过，尸体的指甲明明是无色的，怎么变成了红色？
“鬼，鬼！”李艾琳爆发出一声惊叫，连滚带爬，跑出了鉴定中心大楼。
红指甲
三魂吓倒两魂的李艾琳同学奔到了大楼外，终于到了有灯光的地方，是医生宿舍。李艾琳突然撞到了一个人，是张淼医生。
“小李，这么晚了还不睡？”张淼医生很诧异。
“张医生，快，快，红指甲……”李艾琳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揪住张医生的胳膊。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李艾琳几乎硬拽着张淼医生来到了停尸房。张淼医生径直走到那具女尸跟前，掀开白单的一角。
“你看，哪里有什么红指甲？”张淼医生有点生气。
李艾琳脑袋嗡的一声响，怎么，刚才还是鲜红的指甲又变成了无色？
张淼医生拍拍李艾琳的肩：“小李啊，你压力太大了，看看心理医生吧。”
李艾琳觉得很委屈，她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她”是不是故意耍弄她呢？还是她真的有了幻觉需要看心理医生了？
李艾琳第二天很晚才上班，脑袋昏沉沉的，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向兰坡主任交资料的时候顺便请了半天假。兰主任看小李一脸菜色，同情地说，昨晚没睡好吧？好好休息。
李艾琳走出办公室，正好遇到工人从停尸房里推出了一具尸体。李艾琳知道，那具女尸今天就要被送往冷冻室，她的身份还没有最后查明，不能火化。停尸房里停着的都是身份不明的孤魂野鬼，经过鉴定之后就会被冷冻起来。
那具尸体经过李艾琳身边时，李艾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白布单被微微的风掀起了一角，隐约可以看见女尸露出来的手臂。李艾琳使劲眨眨眼睛，看到那尸体的指甲是涂着蔻丹的红指甲！
李艾琳捂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跑出了鉴定中心的大楼。
她想，她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了。
心理医生
三天后，李艾琳来到着名的心理诊所，找到了夏洛克医生。
夏洛克脸色白皙，衣着清爽，一双圆圆的眼睛露出智慧的光芒。李艾琳从心底马上认同了这个专家，他的样子太符合电视里正面人物的形象了。
“我有幻觉。”李艾琳说。
“我有时也有。”夏洛克说。
“啊！”李艾琳的眼神一亮，“我说我的幻觉是我看到了人家看不到的东西！”
“我有时还可以看到鬼！”夏洛克接着说。
李艾琳几乎要欢呼起来，但突然意识到什么，生气地说：“这是你们心理医生的伎俩，你在骗我，你在和我共情，以博得我的信任。”
夏洛克笑了，这小丫头还不错，还知道“共情”这个心理学专业术语。
“我共情你不是要讨好你，是我有过类似的经历。说说你的经历吧！”夏洛克成功地把她的注意力转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
“我看到死人睁开了眼睛，主任和张医生都说是我的幻觉；我说我看到她的红指甲，张医生也说我是幻觉。我真的有了幻觉？”李艾琳一脸无辜。
“看到死人睁开眼睛并不就是你的幻觉，有可能是扯动了死者的皮肤而导致眼皮睁开，这并非死者的本意，不过是物理反应而已。”夏洛克心平气和地说。
“哎呀医生，您太有才了！您这一解释，我就明白了，当时死者睁开眼睛的时候，的确是兰主任托起了死者的胸部。死者的眼皮本来已经失去了弹性，胸被托起，头就往下掉，眼皮自然就掉下来了。”李艾琳的眼睛里闪出了明亮的光彩。
随即，她又黯然垂下头：“可是，我看到的红指甲又是怎么回事呢？”言外之意，如果她看到死人睁开眼睛是真的，那么她就不是有幻觉了，那么，她看到的红指甲也是真的咯？
“很有可能，也许死者染的指甲会变色，遇到强烈的光照就变成别的颜色了。”夏洛克再次解释。
天哪，为什么每一个在别人看来的异常他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李艾琳对这个心理医生崇拜不已，难道心理医生都那么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原来在他们的眼里，几乎没有不能接受的奇迹。
李艾琳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就在昨天，她还被周围的人以为患上了精神病，只有眼前这个人才真的相信她理解她，把她当作正常人。
“如果你真的要弄清楚，我可以陪你去求证一下女尸的指甲。”夏洛克肯定地说。
“好的，我带你去！”李艾琳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女人，一堆鸡爪
这时，李艾琳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张淼医生的电话。
“小李，你快回中心，又死了一个，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今天死的人真多呀！”张医生匆忙挂了电话。
李艾琳遗憾地看了一眼夏洛克，看来，求证红指甲的事只能放在下次了。
小李很快赶回意外死亡鉴定中心，那具死亡的尸体已经躺在了鉴定台上。又是一具女尸。
兰坡主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和三天前那具女尸一样，是在和人发生性关系时被人勒死的，女尸体内的精液是同一个人的。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不同的是，弃尸的方式发生了改变，前一个是丢在路边，后一个则进行了毁尸，将尸体丢在了河里，经过了三天两夜，尸体已经泡涨变黑了。
小李不敢看那条黑乎乎的东西，她微闭眼皮，躲在兰坡的身后，强迫自己将眼神挪到那具尸体上。虽然仅仅是那么一瞟，李艾琳又要命地看到了死者的指甲。死者的手指被水泡得发紫，可是她的指甲却显得更灰更白了。李艾琳很快记住了她的指甲，却不知为什么，李艾琳感到这指甲怎么那么熟悉？
尸体被蒙上了白布，因为天气转热，泡涨的尸体已经发出了一股臭味。兰坡主任说，赶快送冷冻室吧。
尸体被送走了，李艾琳听到兰主任对张淼医生说，看来这是连环作案，和前一名女性谋杀的手法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