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美人圈套——【日】佐贺潜 (2)
“没想到名古屋有这么棒的地方。”柴八郎边在屋檐下的石制洗手盆里洗手，边欣赏着窗外的满天星、孟宗竹和山白竹，这确实是一所幽静的小屋。
“名古屋是历史上有名的古城，虽然我不在这里出生，也不在这里读书，但最近几年在这个地方住下后越来越喜欢这座城市。名古屋虽然比东京和大阪小得多，但是生意比较容易做。”香惠谈吐优雅，大方得体。柴八郎一直想不通，这个漂亮的女人到底为什么接近他？
酒和小菜都上来了。香惠频频为柴八郎斟酒，动作娴熟得像日本艺伎。柴八郎故意喝了不少清酒，也力劝香惠举杯。喝醉了，才能发生点什么事，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香惠小姐，面对你这样一个可人儿，我真不敢保证不会想入非非呢。”柴八郎借着酒力，准备把自己的目的挑明。
“咦？我们昨天才刚认识呢，这样未免太着急了吧。”香惠眨眨眼睛说。
“嘿嘿，不是我着急，而是你的魅力实在太大了，我都快要拜倒在石榴裙下了……香惠小姐，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会对我这个丑陋的男人感兴趣呢？”柴八郎假装喝醉，故意口齿不清地说着。
“柴社长果然是个精明人。我涉足金融业那么久，也和不少谷粮大亨打过交道，知道目前米粮生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想赚钱，就只能在碎米和平价米上做文章了，你说是吗？”
“香惠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原来她早已开始打米粮生意的主意了，而且还做了不少功课，柴八郎心里不免惊异。
“其实，柴社长你还是想独立出来，恢复丸五谷粮会社的生意吧？”
“什么？独立？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柴八郎佯装很意外，其实他心跳得厉害。他和大川准备独立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而且这事情也是昨天才谈妥的，香惠怎么会知道呢？如果这事情传出去，被大东实业知道了，那他的社长职位和大川的协理职位岂不是不保了？目前他们还没凑够独立运行的款项，独立的计划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的。
“咦？柴社长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呢？我不过是猜测罢了，好像真被我猜中一样，呵呵。”香惠皓齿微露，优雅地笑着。
“香惠小姐，假如你的猜测是对的，我正有恢复丸五谷粮会社的想法，你会怎么做呢？向大东实业告密？还是帮我呢？”柴八郎决定豁出去了，他急切地想知道香惠的立场。
“柴社长，你怎么像学生一样呢？我还以为你是个见多识广的商场老将呢。”香惠夸张地大笑起来，“向大东实业告密，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你要清楚，我可是以介绍融资为业的呀。你和大川协理分别独立，建立了自己的公司，从我这调钱，这才是我感兴趣的啊。”
说到底，香惠最终目的还是给他介绍融资，从中赚取佣金，柴八郎总算弄明白了她的意图。
“我现在清楚了。我们的计划还不成熟，还需要你多多帮忙呢。”柴八郎严肃起来，向香惠微微鞠了一个躬。
“其实，我觉得和你很投缘，你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我一开始就是想和你合作呢。不过，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建议，大川协理不是一个老实人，你得提防着他。”香惠诚恳地说道。
柴八郎又惊诧了一下，原来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大川这个人他不是没考虑过，他现在暂时和他合作，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等到大家独立出来了，还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
“柴社长，我的能力有限，也许帮不了你太多忙，不过为了你，我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凑集款项。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的关系还可以再进一步呢。”香惠羞赧地说道，她的样子实在姣美极了。
香惠这几句话，说得柴八郎心花怒放，他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就在不远处。
事不宜迟，柴八郎马上开始行动了。
他先在东京设立了丸五商号，租下了一家店面，然后又雇用了以前在丸五谷粮会社工作过的三名店员，分别负责收购平价米以及与制果业者联系业务。但是，没想到新店才开张一个月，他就从店员那里听来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大川清七早在一年前就以亲戚的名义开了一家樱花商事会社，长期经销碎米生意。现在他们两家商号的店员冤家路窄，经常在收购平价米的路上遇到，大有你争我夺的意思。
柴八郎虽然觉得吃惊，但深思一番后终于释然。大川早在三年前就开始执掌东西谷粮会社的财务工作，他这样的人挪用公款做生意并不让人意外。他现在才找柴八郎联手，是想拉柴八郎下来同流合污。如果被大东实业发现的话，他就有垫背的人了。正司香惠果然目光深远，早就看透大川了。
目前，柴八郎有点进退两难，他已经借大川之手挪用了东西谷粮会社两千五百万日元公款，周转在东京的碎米生意了。但万一被发现怎么办，他得赶紧想办法垫付这笔公款。这时他想起了香惠，目前只有她能帮他了。
但他没想到事情那么快就败露了。当他回到社长室时，竟然看到大东实业会社业务部主管泉直澄协理在等着他，一旁坐着垂头丧气的大川，柴八郎顿时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泉协理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柴社长，我是奉总社社长之命来的。最近，有人说你们在弄假账，总社经过深入调查后，发现果然真有其事。本来总社是想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的，但社长最终让我全权处理这件事，我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你们做到以下两件事，总社就不会再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一是，你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把挪用的公款全额归还；二是，你们二位即日提出辞呈。据总公司财务审核，你们共挪用了八千五百万日元公款，如果你们不能按期归还这笔款项，你们的碎米经销执照将归大东实业拥有。”
“泉协理，我很惭愧做了这件事，但是我只动用了公司的二千五百万日元。”柴八郎知道大局已定，只能说明事实。
大川这时急忙插话：“柴社长上任三年来，以交际为名义支出的大大小小款项大约有三千万日元。公司的款项我只动用了三千万日元。”
“你……”柴八郎怒视大川，激动地吼道，“这些交际费我都花在必要的公务上的！”
果然被大川陷害了，柴八郎怒不可遏。但总社处理结果已定，柴八郎必须偿还所挪用的五千五百万日元。
提交完辞呈，收拾完个人物品，柴八郎当即离开东西谷粮会社。社长的职务他丝毫不在意，但问题是他如何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凑齐那么一大笔钱呢？这时，除了正司香惠，他真的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了。
他马上开车前往名古屋市，香惠在她办公的地方约见了他。到达后，他才发现，原来香惠办公地点是集工作与寓所为一体的，也就是说，香惠的工作间后面就是她的起居间。
柴八郎气愤地向香惠诉说了他这一天的遭遇，并向香惠求助。
“帮你凑到五千五百万日元不是难事，”香惠胸有成竹地说，“不过，你得给我开支票。”
“我开我的个人支票，怎么样？”
“这……有点困难。”香惠语气沉重了下来，“前段时间，我介绍的一宗生意发生了跳票，现在，除非铁票，所有金主都不肯轻易接受我的要求了。”
柴八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现在已经不是东西谷粮会社的社长了，而他的丸五商店还没有办好登记手续，他哪里开得了铁票呢？
就在柴八郎垂头丧气的时候，香惠靠了过来，她目光闪烁，说道：“看到你这样子，我真难过。我有一个建议，你能弄到大东实业的支票吗？大东实业信誉好，你要多少资金，我都能帮你凑到。”
“但我不是大东实业……”柴八郎话还没说话，就遇到了香惠的樱唇，接着是一段长长的拥抱与激吻。
两人好不容易停下来，柴八郎仍旧担心地说：“我没有开大东实业支票的权利呀？”
“只要你能开到这样一张支票，我就可以找交情特别好的金主贴现，而且想办法让他们答应三个月内绝不用出去，也不轧进银行。这样有了一亿日元的借款，你不但可以轻易垫付东西谷粮会社的五千五百万日元，剩余的还可以用来周转丸五商号的生意。”
好办法！柴八郎心想，先伪造一张面额一亿日元的大东实业会社的支票，只要能让金主暂时不兑现，他就完全可以慢慢偿还这笔钱，不动声色地把窟窿填上。
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这张伪造的支票不能被金主轧进银行。在这点上，香惠强调自己完全有能力办到。
柴八郎在文具店买来支票用纸，委托一家印刷厂在上面印上了大东实业会社社长矢野龙平的签名字体和印鉴，一张面额一亿日元的支票就伪造出来了。他把这张假支票交给香惠，扣除三个月的利息——一千五万日元后，他拿到了八千五万日元。
除了偿还给东西谷粮会社的五千五百万日元，他还有三千万日元的剩余，这刚好可以用来扩大自己的生意。柴八郎在东海市设立了丸五谷粮总公司，而将原来在东京设立的丸五商店变成分公司。他努力经营生意，争取在一年内将一亿日元借款还清。
柴八郎即使生意再忙，也不忘偷空前往名古屋与香惠幽会。一方面是对她怀有感谢之情，另一方面是想和她发展男女之情。香惠每次对他的到来都表示出极大的喜悦，不过，他们只不过是谈心、拥抱、接吻，还没有越轨，因为香惠每次在柴八郎按捺不住的时候总会提醒他：“等你把一亿日元借款还清了，我们再更进一步吧。因为这一亿日元里头也有我的责任，我很不安心。”每次听到香惠这么说，柴八郎唯有压住自己的冲动，回到公司拼命赚钱。
柴八郎是一个能干的生意人，他的生意拓展得非常顺利。眼看一年的期限快到了，12月20日这天，他带着一张两千万日元的银行支票到名古屋找香惠，想让她转告金主支票延期的事。结果她不在，职员说她要到27号才回来。
香惠走之前一定给金主说好了吧，他应该不会轧进银行的，柴八郎只能自我安慰。
没想到三天后，他遭逮捕了，罪名是伪造有价证券行使欺诈，拘票上写的犯罪事实是：借大东实业株式会社之名伪造了一张面额一亿日元的支票，并向居住在大阪市东区天满桥町十九号的金融业者一色正之助欺诈一亿日元。
“我这次融资是正司香惠介绍的，事实上我不会损害大东实业会社的利益，我会把全部款项返还给金主的，这样对谁都没坏处呀！”受侦讯时，柴八郎拼命为自己辩白。
检察官根本不听他苍白的解释，伪造支票，就要接受法律的惩罚。不过，检察官还是好意地提醒了他，这种事情可以选择庭下和解，如果金主一色正之助愿意的话。最后，检察官还告诉他，大川清七也因为借大东实业会社之名伪造了一张五千万日元的支票，被逮捕了。
到底是谁给我设了圈套？大川？香惠？还是金主一色正之助？莫非幕后黑手是大东实业不成？我不能被起诉，否则丸五就会倒闭，碎米经销权就会被没收。我要想办法马上出去……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柴八郎痛苦地思索着。
最后，他选择了与一色正之助见面。
他和一色正之助的会面是在地检处的地下看守所进行的。黯淡的光线中，柴八郎隐约看到坐在铁丝网对面的男人是一个秃头的肥胖汉子。
“一色先生，正司小姐说过，你同意不使用支票，也不轧进银行的……”
“这是什么傻话？我是以放款为生的，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呢？正司小姐怎么对你说的，我可不管。”
“那……那你想怎么样？”柴八郎气得浑身发抖。
“你不是有碎米经销权吗？你可以以一亿日元的价码转让给我。这样，我们就和解了。”
柴八郎呆若木鸡，难道，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得来的经销执照就要这样拱手让人？但转念一想，只要不坐牢，自己还是可以依靠收购平价米为生的。
“好吧……我答应你。”柴八郎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奸笑出现在一色的脸上，他得意地说：“就这么决定了，和解书过几天我差人送过来。”
第十二天，柴八郎被释放。
在地检处门口，他竟然遇到了同一天被释放的大川清七。
“我们都被正司香惠玩弄了，她原来是一色的情妇！害得我一辈子苦心经营得来的碎米经销执照被一色吞掉了。”大川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