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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尾声

书籍名:《绝境》    作者:朱维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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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明回到省城后,不顾腿伤,在医院治疗的时候,就用手提电脑将乌岭发生的事通过互联网传播出去。

  而后,一些正式新闻媒体也开始披露,一开始都是消息类的短文,内容仅限于乌岭煤矿发生重大矿难,数十人死亡等等。

  很快,由国务院有关部门牵头组成的调查团来到平峦,来到乌岭,紧接着,由中纪委牵头组成的另一个调查组也进驻平峦。

  矿难真相终于大白天下。不过,准确的死亡数字还没有完全核实,初步公布是五十到六十人之间。而那些尸体绝大部分就在六号井那个可疑的巷道后边。当将坍塌的巷道打通,将一些尸体运到地面上时,其惨状无法描述。赵汉子看了同伴的死状后,眼泪居然变成了红色,三夭三夜没吃没喝。

  当然,查清的不仅仅是这起矿难,从前发生的一些死难事件也暴露出来,据不完全统计,自李子根到乌岭开矿以来,矿难死亡人数总计超过二百,而且,有的并不是矿难死亡,而是因反抗他的统治被处理了,其中也包括志诚他们在井下发现的两具尸体。他们就是从矿难中逃生出来,被他们发现后砸死的。为的是避免引起麻烦。

  李子根收购煤矿等劣行也一点点暴露出来。这是一起黑恶势力与腐败分子联手搌取国家财富的典型案例。据有关部门测算,在收购煤矿过程中,国家有两亿多元的资金流失。而李子根及背后那些腐败分子,却把数千万钱财擭人自己囊中。

  紧接着,国务院和省政府的一个联合工作组也进入乌岭,对煤矿进行整顿,并任命了一名正派懂行的矿长。他迅速组织起全矿职工投人到生产中,决心开创一个新的局面。

  可是,乌岭的隐患太多了,有的积重难返。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的,有专家测算,恢复原有生态面貌的资金要远远超过历年来开采获得的利润。

  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随着乌岭黑幕的揭开,在平峦乃至更大的范围内引发了一场强烈的政治地震。

  县委书记何清和县长蒋福民双双被两规,很快又移交检察机关,变成了刑拘,而后又批准逮捕。同时,有更多的人与他们同命运,仅涉及到地区乃至副省级人物就达到十三人。

  由于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同志和县公安局防暴队及时赶到,当场将李子根抓获。李子根开始还摆出著名企业家的架式,大吵大闹,威胁利诱,可季总队长和彭局长不为所动,迅速将其解往省厅。三个月后,他被执行了死刑,和他同赴刑场的还有蒋福民、乔勇弟兄及黑胡茬等人。从监舍解出到刑场,他一直都高昂着头,带着傲然的笑容,显出一副黑恶势力头面人物的派头。可是,当他看到围观人群中的一张脸时,眼泪刷地流下来。

  那是他的妹妹。

  曾经说过的话变成了现实。

  她给他收尸来了。除了她,还有赵汉子、豁子。

  尤子华虽然与李子根的直接犯罪保持了一定距离,可是,他参与策划犯罪的事实是不容否认的,不过,相对于乔勇等人还是轻了很多,因此没有被判极刑。

  齐丽萍的弟弟齐安也被判了重刑,因为他曾参与李子根很多犯罪活动,更是执行杀人灭口行动的重要成员之一,当然,也包括他以爆炸手段谋杀李子根未遂的罪行。法律不允许这种私人复仇行动,尽管对方是恶行累累的罪犯。但是,因为他有坦白自首情节,所以比较起来,判得还是轻得多,和他一样的乔猛则跟他哥哥一样被判处了死刑。

  蒋福荣被炸一事也调查清楚。那并不是齐安所为,凶手是黑胡茬,主谋是李子根,目的同样是灭口。蒋福荣死了,杀害张林祥的事自然也无法追查下去。李子根许诺黑胡茬:除掉蒋福荣后,由他来当乌岭煤矿的派出所长。

  至于杨平和汤义等人,都是小人物了,就不说了。他们的结局可以想见。

  赵汉子、豁子等人还在乌岭煤矿井下干活。

  白青兄弟却离开了煤矿。白青的腿虽然治好了,却留下了残疾,在得到一笔赔偿后带着弟弟间到了村里。经过个人的努力和肖云的帮助,他参加了一个文艺团体,成为一个通俗歌曲独唱演员。当他第一次登台,讲述了自己在乌岭的经历后,全场一片沉寂,当他用忧伤的嗓音唱完那首发自内心的年复一年梦回故乡时,顿时掌声如雷。由于他努力钻研,再加上天赋好,会用心歌唱,很快就小有名气。而小青和父母则在他和肖云及张大明的资助下,过上了温饱日子,小青更得以安心回到学校学习,且成绩很好,他决心将来考上大学,完成哥哥未竟的理想。

  大林子——张林祥身体渐渐康复,语言功能也有所恢复。他在曾经得到五万元死亡赔偿的基础上,又得到了大笔赔偿。他的家人很高兴,村里人更是羡慕得厉害,很多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步他后尘,托人找门路到煤矿打工。

  陈英奇被授予烈士称号。他的儿子按照有关规定享受遗属待遇,县公安局暂时安排他到局值班室上班。

  张大明终于把在乌岭的经历写了出来,开始只是在互联网上传播,后来被一家发行量很大的报纸公开登载出来,再接着,很多报纸刊物转载。其反响之大,超出他的想像。黑暗和罪恶激怒了国人,很多人在互联网和报刊上畅谈感想,发表文章,有的言辞十分激烈又非常深刻,远远超过张大明一个人的思索。国务院再次严令整顿小煤矿,并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调查国有资产在改制过程中的流失情况。有全国人大代表提出了修改交通肇事赔偿法的议案……可是,她却离去了。

  那天清晨,沉睡两年的她突然啊的一声醒来了,可是,当医护人员闻讯赶到床边时,她只是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看他们,嘴动了动,轻轻叫出一声大明,就再次闭了眼睛,无论怎样呼叫也不再睁开。这时,医护人员才发现她已经离去。后来他们听说,她离去的时候,张大明正处在生死关头,腿上中了子弹……三个月后,张大明和肖云走到了一起,但是,没有举行任何仪式。这不是他们迫不及待,而是现实的需要。自归来之后,肖云夜夜在噩梦中惊醒,然后就啼哭不止,没人能够帮助她。而张大明腿伤初愈,也需要人照顾。

  在此期间,张大明曾去过一次乌岭,寻找二妹,可乌岭人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第二年春天,肖云腹内的孩子就出生了。虽然经过了那样的磨难,可孩子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他长得很壮,只是皮肤发黑,不太爱笑。当肖云看到孩子的面目时,顿时泪如雨下。

  他们给他起名叫小成。

  肖云完全变了一个人,快乐、单纯早已消失在那个黑暗之处。现在,她常常一个人沉默着,久久地沉默着,或者,看着怀中的孩子无声泪下。有一次,她又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告诉张大明,梦境中陷身于绝境的不再是她,而是她怀中的儿子。她告诉了张大明,她害怕儿子有一天也像他那样……张大明只能劝慰她说,这只是梦,这种事很少很罕见,只不过被我们碰上了。现在,国家对矿山生产安全越来越重视,正在下大力气整顿,公安机关也正在开展打黑除恶斗争,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社会在进步,生活会一天比一天美好,将有一个美好的明天在等待着儿子!

  在肖云噩梦不断的日子里,张大明养成了每天晚上给她读诗的习惯。她最爱听的是普希金、海涅和雪莱的诗句。特别是雪莱的名句,她更是反复听并低低吟咏着:

  既然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当肖云安然入睡后,张大明就会坐到电脑跟前,一边轻轻地敲击着键盘,一边思考。

  他在构思一部作品。

  三年后。

  公园里。一对夫妇在漫步,男的四左右年纪,高大沉稳,女的年轻些,约三十出头。他们的前面,一个小男孩儿手拿着一个红色的气球,蹦蹦跳跳地跑着。

  突然,小男孩儿摔倒在地,手中的气球也飞了。小男孩儿哇地哭起来,趴在地上回头叫着:爸爸,妈妈……女的腿快,急忙奔过去将男孩儿抱起,一边哄着一边回头对男的大声道:志诚,你快点啊,把孩子的气球追回来……男人答应着,加快脚步奔气球追去。这时,可以看出他有些跛脚。

  小男孩儿在妈妈的怀中,看爸爸追上气球,抓住了气球,破涕为笑了。然后扭回头问抱着自己的妈妈妈妈,爸爸的名字不是叫张大明吗,你为什么叫他志诚啊?

  什么?女人一惊,我……我叫他志诚了?

  是啊,男孩儿说,难道爸爸有两个名字吗……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女人全身颤抖着,竭尽全力控制着不哭出声来,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小男孩儿看到妈妈这个样子,不知自己办错了什么事,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哭,我不说了,我听话,我一定听你的话……男人走回来看到了这一幕,从妻子怀中接过儿子,轻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对不起……

  女人使劲摇着头,泪水飞溅到男人的脸上。

  男人问怀中的儿子怎么回事。儿子怯生生看看母亲,吞吞吐吐说了刚才的事,并把同样的问题提出来:爸爸,你不是叫张大明吗?为什么妈妈有时叫你志诚啊?你有两个名字吗?

  男人听了,脸色也变了。但是,他很快释然了,对儿子说:是的,爸爸有两个名字,叫张大明,也叫……叫志诚!

  那,为什么你有两个名字,妈妈和我却只有一个呢?

  男人这……这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纪念……男孩显然还不理解这个词的意义,边咀嚼边问,爸爸,什么叫纪念啊?

  男人:嗯……就是一个好人……没有了,人们不想忘记他,就采取各种形式记住他……嗯,爸爸叫两个名字就是这个意思。男孩儿广那,这个人一定是好人了,他是谁?

  男人:是的,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你……是我们的亲人,没有他就没有你,也没有爸爸妈妈……男人把头扭向一边。他的眼里也有了泪水。

  这时,女人走过来。她已经平静下来,从男人怀中接过孩子,放到地下,鼓励地说去玩吧,自己去玩!

  小男孩儿向一片绿草地跑去,那里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女人这才轻声问男人对不起,我经常这么叫你吗?

  男人这……还不能说经常,不过,一着急你就这么叫了!这……如果小成不说,我从来不知道,难为你了。

  没关系。男人止住女人的话,也应该这样,我们不应忘记他,永远都不应忘记。

  女人沉默片刻我……我想再给你生一个……

  不不,男人态度坚决地打断她的话,我早说过了,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他是我们的亲生儿子!转了话题,对了,国庆节要到了,我们是不是去乌岭一趟,包括孩子……已经三年了,他留在了那里……你……能行吗!

  女人坚强地回答:能,我能行。你说得对,三年了,我们应该再去看一看那里,看一看那个地方,看一看他,也看一看那个陈局长……我们不要忘记他们,永远都不要忘记!

  小男孩儿欢快的笑声传过来,他已经和几个小伙伴玩到一起了。

  夫妻二人慢慢向孩子走过去。女人边走边说:好长时间没听到矿难的报道了,大概,这两年这种事减少了!

  男人但愿吧!

  二人不再说话。

  公园里,天蓝草绿花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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