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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书籍名:《焚心祭》    作者:鬼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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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着戴家的车远去,随从叹道:“鑫远就这么完了!如果只是戴向阳死了,鄢卫平还能把这个烂摊子撑下去。鄢卫平死了,继承人就是这个孩子,没戏。”

  随从和当年的自己还是差了不可里计,话多,但有时不着重点。

  那人的目光当然是在那兰身上。

  就是因为她的出场,那人回避了整个追悼会。花圈送了,聊表寸心,足矣。

  那兰身姿曼妙,但在那人眼里绝没有带来美色,相反,是寒意,骄阳下的逼人寒意。那人觉得她变了。这本身不足为奇,她每经过一次大案,就如春蚕蜕皮,总会有变化;更何况经过5·18大劫案这样的洗礼和考验,任何人都会剧变。

  但这次,那兰变冷了。

  当然,那兰“冷美人”的声誉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但那只是表象,只是外在的不易亲近。那兰本身还是和普通女孩子无甚大异。这方面,那人最有发言权,这些年来读那兰的日记、读那兰的电子邮件、听她的言谈、观察她的行止……那人比任何人更有发言权,那兰的的确确只是你们少年人梦中的邻家女孩,没有特异功能,没有怪癖,心肠温暖,充满爱心,爱美,爱玩,爱值得她爱的人。

  可是这次事件发生后,那兰完全转型了。

  确切说,那人的第六感发现,那兰真正变冷了。

  那人接触过一些职业杀手,这些人表面上可以是一见你就笑的乐呵人,可以是舞厅里忘乎所以的DJ,可以是浓浓书卷气的文化人,但他们总会有着一种冷冷的杀气萦绕,寻常人毫无知觉,只有那人这样的行家里手可以准确体察出。

  或许因为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就好像狗对自己同类的气味最为敏感。

  所以那人很相信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判断。

  那兰变了,多了那份冷冷杀气。

  随从又在不该打断那人思路的时候说:“刚才乌拉打电话来,《满江红》的岳飞手稿已经搞定了,您这一计实在高明,我看戴家再过一百年也想不到他家的真品已被狸猫换太子……话说那赝品仿制的也的确是惟妙惟肖……”

  “最关键的那条信息核实了吗?”那人略带不耐地打断了随从不必要的欢愉。

  “乌拉已经核实了。”随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忘形,恭敬地回答,乌拉是他得力手下的代号。“那份岳飞《满江红》真迹,确实可能是伯颜藏宝的一部分。当年,那兰他们昭阳湖寻宝是九月十七号晚,这幅《满江红》真迹九月二十一日在黑市上放出风声,九月二十四日成交,这些资讯黑市网络版上早就没了记录,但黑进他们系统后还可以查到痕迹,买卖双方的情况就没办法获取了。尤其卖方,翻了几道墙后才上版贴的广告,除非动用绝顶高手,不可能追溯到源头。您听说那真迹是戴向阳三年前入手,就想到伯颜宝藏的联系,这嗅觉灵敏的,没得说。”

  那人心里叹,弄了半天还是狗,点头说:“还有什么证据和伯颜宝藏联系起来?”

  “刚才不是说,要追卖方发广告的源头,必须绝顶高手吗?我知道伯颜宝藏的重要性,就真的找了绝顶高手,追踪卖方的网络足迹,最后追到江京,昭阳湖边,一家青旅。”

  那人不得不承认,这是《满江红》真迹出自昭阳湖底伯颜宝藏的另一个有力旁证。

  随从继续说:“我想,我们下一步真的必须把那兰做为重点了。”

  那人心里冷笑,那兰从来都是我的重点。

  “……但说真的,不知该从哪里下手。”随从终于承认自己尚有不足。或者,这小子真的学乖了,明知该怎么做,但给老板一个面子,一个发号施令的机会。

  那人当然不会直接回答,直接发号施令,只是反问:“你怎么看潇湘的劫案?”

  “很蹊跷。戴向阳寻死,抢劫惯犯尸体冒出来,事后梁小彤又出事故坠楼身亡,手里还提着刀,没一项说得过去的。”

  “还有呢?”那人知道随从仍未尽言。

  “还有,据我们在市局内部的人说,梁小彤出事后,他父母、尤其他妈妈,歇斯底里,非说梁小彤的死和那兰有关,好像梁小彤死前曾向那兰献媚遭到拒绝,结下仇怨,依我看,挺没有逻辑的。市局还是和那兰约谈,她当晚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在其中一个难友家吃饭——这又是另外一个疑点,幸存者们似乎很抱团,经常一起聚会,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交情;警方对其他的幸存者也都调查过,梁小彤坠楼时大家都有人证明不在现场。还有,以前大金莎的那个大厨本来答应好要重回大金莎的,却突然不告而别,现在估计已经出国了,有点匆匆逃离的感觉。”

  那人淡淡说:“有没有可能,你刚才提到的那些‘说不过去’,其原因很简单,因为是天方夜谭,是假象?”

  “您说得极是,可我怎么也想不出真相会是什么样,为什么这么一大帮子人一起制造假象?”显然,随从和那人的想法合拍。

  那人微微一笑:“与其自己想破脑袋,不如找人问问。”

  随从蹙眉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您是说,找到一个幸存者,让他说实话?”

  “咱们这点小能力还是应该有的吧?”那人见随从老成持重地点头,又笑笑说,“你小子越来越能沉得住气了。快说吧,你对梁小彤出事的调查结果。”梁小彤约那兰去沁荷度良宵的事,当晚就落在那人耳中,若不是那兰很快逃出了沁荷,那人真会暗中干预,梁小彤因此险些被黑。所以他到死都不知道他小命的终结本来可能会提早一天。

  梁小彤后来真死的时候,那人立刻警惕,觉得他的死说不定和那兰有关。

  瞧,并非只有林淑静一个人揪着那兰不放。

  随从说:“梁小彤是个不可救药的小色狼,但很小心,一直没出过事……”

  那人打断道:“只能说梁军夫妇很小心,替他打点得很周全。”

  “是,您说得绝对正确,但只有一次,险些闹大了。那是十年前,在怀渝,梁小彤和另外两个公子哥把一个女高中生带到酒店开房,里面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女孩坠楼身亡。那次,在县公安局都备案了,随时会成为爆炸性新闻,也正是梁军夫妇使尽浑身解数,才没有搞出更大的动静。”

  “那女孩的父母,后来一个死,一个疯,很惨。这事儿算是不了了之了,但深挖一下,好像还没有结束。那女孩有个舅舅,一直没成过家,把外甥女当作掌上明珠,有趣的是,他姐姐姐夫家如此悲惨结局,他并没有声张。所以我猜,他或者骨子里懦弱至极,或者在酝酿什么别的名堂。这位舅舅,就是潇湘主楼的那个大厨,原来在大金莎掌勺,事发后已远走高飞。”

  那人阖目,仿佛在回味这个故事,睁开眼后说:“那兰姑娘早就说过,天下巧合的事儿不多。看来事情比你我想象得还要复杂。”

  随从又说:“我们在市局的人还说,那兰交给巴渝生几盒老录像带,好像是和梁小彤那次在怀渝出的事有关。录像带的具体内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不过,通过刑侦队这两天的动向,可以大致猜到一些。”

  “好,继续说。”那人鼓励道。

  “刑侦队的警察最近在翻一些陈年旧账,比如十年前怀渝大酒店那天的住宿情况、附近其他酒店的登记情况,他们还悄悄约谈了梁军夫妇,可能只是和梁小彤坠楼一事有关,但听说笔录是分开做的,林淑静的询问进行了足足一个小时,而梁军的二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随从说。

  那人想,莫非林淑静是嫌疑人?越来越离奇,越来越有趣了。

  但十年前如此久远的旧案,要想得到确凿证据,谈何容易?

  那人仿佛在自言自语回答自己的问题,说:“那就是刑侦队的头痛事了。”

  随从一愣,想明白那人的意思后,又说:“可不,更何况从北京来的那位处长,看来一时半会儿没有走的意思……好像当初他是梁军请来‘关照’梁小彤的呢,大概没想到事态恶化得如此迅猛,他刚驾到,梁小彤就‘香消玉殒’,所以我猜他会是一个重要的棋子,很可能到最后要被迫寻找一个平衡点,十年前的坠楼案,还是刚发生的坠楼案,都围绕着梁家。牺牲谁,保下谁,很多的腹黑,很多的权术。”

  那人说:“你分析得很好,索性想象一下,会发生什么。”

  随从得意地刚想张口就来,但立刻提醒自己,那人不是真有闲心听自己的臆测和显摆,关键还是听自己对下一步的安排。他说:“我的感觉是,如果这群幸存者之间的确有猫腻,如果他们都和梁小彤之死有关,或者至少知道些什么,这不李万祥已经出走了,我猜其他人也会陆续从江京消失。根据您刚才的建议,我们可以在这些幸存者全部蒸发之前,找一个人来好好问问,当然一定会想办法让他说实话。问清楚一切后,我们再判断,是否有足够的把柄控制那兰。如果有……是不是我们就算可以控制那兰了呢?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恐怕没那么容易,但可以间接地用其他途径逼她就范,去帮我们找到伯颜宝藏,还有,解决那个巨大的难题。”随从已经开始兴奋了。

  那人微笑说:“说不定,也帮那兰解决了她自己的难题:她父亲的死,她的秘密。”

  那人的座驾停在昭阳湖边的沁园会所,晚了一点,但基本还算是喝下午茶的时间。

  包间里,客人早到了,见到那人,微微一惊,随即挂上不阴不阳的笑容,伸出手说:“我是金硕,您是……”

  随从识趣地退出,仿佛已经听见了那兰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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