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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书籍名:《焚心祭》    作者:鬼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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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我哥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向戴氏夫妇请了几天假,又回到了阳关,找到了我。”

  那兰说:“你们真算是有缘分,他完全有可能扑空,你完全有可能被卖到其他地区。”

  “大概是我的命好。”小真苦笑,又说:“只可惜他童年的回忆最终还是硬生生被洗脑运动和一天十几个小时的苦力洗光了、磨光了,手心的疤痕愈合后,他自己的名字也淡忘了,父母的姓名写在衣服上,时间久也淡了,他甚至连老家在江京都记不得了,他的注意力放在生存和帮助养父母的生意上。戴记蒲城小吃的生意倒真是越来越好,我哥就撺掇戴老板开一家分店到西安,开始有些艰难,后来一样成功,至少一家子稳稳过上小康的日子,还在西安买了两套房子。”

  “可是我哥还有更多的想法,他不甘于一辈子经营小吃店,他总说哪怕自己将戴记蒲城小吃开成全国连锁店,他还不会满足,他想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所以他辞别了戴老板夫妻……他们哭得很凶,竭力挽留他,但他说,你们是我的恩人,我会保证以后为你们养老,但先给我几年时间,实现我自己的心愿。”

  “他没有告诉他们……我想他们也会猜得出,他要实现的第一个心愿,是到江京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他本来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自江京,只是偶然在一个电视节目上看到了昭阳湖,以及湖心岛,让他突然记起来,这是他小时候熟悉的景色。”

  那兰想,从记忆学的角度看,有这个可能,小时候的记忆虽然被洗去,但童年的那些深刻印象做为信号来说并没有被彻底抹去,而是潜伏起来、进入休眠状态,在合适的场合重新受到刺激,就会“复活”。

  “他来到江京……卜立群和耿路也跟来来,他们三个之间的情谊,我觉得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兄弟般的感情’来形容了,已经超出这个层次了。”

  那兰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怎么了?”小真问。

  “我只是想到,就像你和戴世永之间,也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兄妹般的感情’,或者简单的‘恋情’来形容了。”

  小真笑道:“真的是这样。”

  “我还真想像不出来,江京这么大,他怎么找亲生父母?”

  “他还记得自己的姓里有个口字,至于是姓叶还是姓何,他也记不清了,”小真答道,“刚开始,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具体的思路,从哪里入手找亲生父母——江京这么大的城市,每年被拐的、走失的、离家出走的孩子不知有多少,他不知道上哪儿去查十来年前丢过孩子。他去过公安局,但十几年前的联网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旧的报案记录并不全面,也不会有人力帮他到档案里去一一翻找,各分局都有各分局的档案要翻,即便翻出当年所有的失踪案,也难知道他属于哪家走丢的孩子。”

  “他就这样一边打工一边在江京四处游走,希望某条街巷某个小区某座楼,能唤起他童年的记忆,但并没有效果。我想肯定是老天看他可怜,让他有一天在市图书馆翻看他失踪当年旧报纸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照片!原来他走丢后,他父亲不遗余力地四处寻找他,还成立了一个寻子联盟,获得一些媒体的支持。报纸上同时有他父亲的照片,他立刻流泪了,他想起来了,想起了父亲的模样,快乐的童年。他从此知道他原姓吕,名叫吕昕鹏。”

  “很快,他就找到了他父亲,只可惜当年他被拐走后,他母亲一场大病,身体长久没能恢复过来,八年前因为乳腺癌去世了。他的父亲身体也不好……但父子俩见面,真的是无法形容的愉快。”小真擦了擦眼角,幸福的眼泪。

  那兰问:“你还没有说,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怎么……怎么救你的,我想,如果你在新家里一切如意,也用不着再‘救’了。”话说出来,觉得自己在泼冷水,很扫兴。

  小真迟疑了一阵,脸色渐渐沉下来,她说:“我一定要说吗?”

  那兰说:“随你,我们只是在喝茶,对不对?”

  小真又想了想说:“如果你真有兴趣,到阳关打听一下,会知道很多。”

  那兰说:“我有兴趣,但就怕没有时间和精力,你要能告诉我……我宁愿省下时间和你喝茶。”

  小真淡淡一笑,又是苦笑:“收养我的那个女演员……县里文工团的女演员,倒没有虐待我,对我也还过得去。她……比较爱玩,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比较随便,男男女女方面,这个其实也还好,过一阵我也就习惯了。然后她认识了戴向阳。这本身也没什么了不起,戴向阳不过是她很多男朋友的一个,他是阳关的经济台柱,那时候还没有结婚,有他的正常生理需要。只不过,他还有不正常的生理需要。”

  小真不再说下去了,只是看着那兰。

  那兰的手在颤抖。

  “记得戴向阳曾经在阳关开过一个孤儿院吗?当时除了‘戴老板’外,他还有个外号叫‘戴大善人’。孤儿院开了大概三四年,被一场大火烧为平地,总算县民政局来把逃生的孤儿们接走了。那场火,有谣言说是孤儿院一位老师放的,那位老师因此远远逃离了阳关;还有,孤儿院百分之九十是女童,当然,男孩可以去更高级的孤儿院,水泥厂和化肥厂,但这么高比例的女童数量还是比较罕见的,猜猜为什么?”

  那兰觉得刚刚喝下的冰红茶开始在嘴里泛苦。她轻声说:“戴大善人不正常的生理需要。”

  小真说:“好了,那兰姐,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下次再聊好不好?”

  那兰说:“我还有个容易回答的问题。那天在医院,我昏迷期间,是你哥在搞‘串联’,叫大家怎么做笔录吗?”

  “是他和我。我们伤势轻一些,通过探视的机会、假装上厕所的机会,一个个教他们怎么说。好在只有后半段爆炸如何发生需要‘学习’,而且万幸,所有人都很合作,包括最麻烦的那个梁小彤。”

  那兰点头说:“梁小彤需要捂住他的那段丑事,腾出时间来一个个把我们的嘴堵上,所以刚开始肯定会合作……穿了警察制服找医师问我病情的是谁?”

  “是卜立群。因为你昏迷不醒,我哥特别担心你一醒来就被警察拉去做笔录,所以让卜立群和耿路时不时地去看你一眼。准备你一醒来,就把我们编的那段告诉你。”

  那兰说:“临时编出来的,难免漏洞多一些……也难为你们了。”

  小真笑笑,从包里取出用橡皮筋扎起的三个扑克牌大小的盒子,递给那兰,“这是李老师托我带给你的。他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去哪儿?”

  “今天一大早,他说可能去成都,或者深圳,我想他最终会再次出国,可能性最大的是去南美或者欧洲,但签证总要等一阵的。”小真说。

  “这是什么?”那兰认出是8毫米的录像卡带。

  “他说你喜欢看监控录像,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那兰苦笑说:“我什么时候染上这样的不良嗜好。”看看最上面那旧录像带盒,上面写着“怀渝大酒店2003年2月3日17:00-18:30”。后面一盒是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直到当晚20:00。最后一盒从23:00开始,唯独少了晚八点到十一点之间的那两盒。袁曼芳正是在那年的大年初三22:07分左右坠楼,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被县公安局取证带走后,神秘消失,成为进一步调查袁曼芳坠楼案的一大障碍。李万祥想必煞费苦心,不知买通了多少层关系,得到了这一份拷贝。

  “他不用了吗?”那兰问。

  小真说:“他说他看了几百遍都有,但一直没看出什么名堂,他甚至请外地搞刑侦的帮他看过,也没有什么收获。”

  那兰点头说:“有空我一定会看,但千万不要期待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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