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战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努力地回想，才能在脑海中找到依稀的片段。
摇曳在脑海中的碎片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破碎陈旧的灰色也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记起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一种奇怪而透明的感觉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她的唇角不由得浮起浅浅的笑容……
古老陈旧的房屋沿河而建，河岸一排都是随风摇曳的柳枝。
每当夕阳挂在柳梢的时候，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就会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半条河都会被染成金黄。灰色的房檐上会有燕子一掠而出，斜斜贴着河面飞过，翅膀尖儿掠过河水，顿时击碎那片绚丽的金色，波光粼粼的河面映着天边的晚霞，绚丽的色彩被时间磨得渐渐淡去，现在想起来，映入脑海的画面如同一幅轻描淡写的水墨画。
记得那条河上还连着一座青石板桥，柳枝摇曳着从桥头垂进河水。
那时候，她还很小，总是从那条桥上蹦蹦跳跳地迈着小步奔向河的对面。她记得那时候的风很清爽，河面很清澈，碧绿的河水中甚至能看清楚摇着尾巴欢快游泳的鱼儿。
桥的对面是一排古旧的房屋，屋前空地的细绳上晾着刚洗好的橘色床单，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发出“猎猎”的声响。
周围的空地绿草如茵，在阳光下显得充满生机。
大风中的太阳照在身上并不毒辣，光芒却明晃晃的耀眼，在太阳的照耀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
“哈哈，毅哥哥，该你了，快点扔，你可别想耍赖！”
“我才不会耍赖，你别催。”
她和小李毅蹲在草坪上玩着自制的骰子，李毅小时候看起来特别瘦小，可是小脸却是周围的小孩子中最清秀干净的，他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很大的骰子，紧张地屏住呼吸，捧着手心的骰子用力摇晃，久久不肯扔下去。一张小脸被阳光映的晶莹剔透，看上去白皙水嫩，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一眼看上去比旁边河里的水还要清澈干净。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英俊，什么是喜欢，可是每次看着李毅清秀的小脸，她的脑海中总是会联想到大人们讲的故事里的王子，她觉得，李毅就像那些故事中的王子一样好看，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每次看着他，都会有些有些移不开视线，她总喜欢跟在他身边，喜欢他对她笑，喜欢他只跟她玩。
她就像一只小小的跟屁虫，总是跟在李毅的身边，不管他到哪里，她都会跟着，看到别的小女生来找他玩，她就会很生气，也会悄悄地使坏把那些女孩儿赶走。可是她不想让李毅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她怕他会因此觉得她是很坏心的小孩，会讨厌她。
“快呀快呀！”她咧着嘴巴笑的比天边的太阳还要灿烂，缺了门牙的小牙齿露出来，亮晶晶的像河水中洁白的小石子。
她一边笑，一边用胖嘟嘟的小手抓着小李毅的肩膀不停地摇晃，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晃动的小手，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好啦，我就要扔了！”小李毅吸了口气，将手中的大骰子扔出去，骰子在地上飞快地打转儿，两个人屏住呼吸盯着骰子眼睛一眨不眨，白色的骰子在空地骨碌碌滚了几转在两个人的视线中停了下来！
朝上的一面是亲吻的图形。
小李毅看到这个画面，顿时显得无措，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张小脸变得通红，清亮的眼睛闪烁着避开她的视线……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时候的心情，一想到可以亲吻他，就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看着小李毅红扑扑的脸蛋，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高兴，捂着嘴巴笑的花枝乱颤。
施雨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幼时的画面。
记得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像在梦中一样不真实，现在回忆起来，已经泛黄退色的记忆竟然慢慢镀上色彩，一切都重新变得鲜艳清晰。
古镇的河水那么清澈。
草地那么翠绿。
大大的太阳偏到了桥头的另一边，草地柔柔地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细绳上的橘色被单高高地飘起来，小女孩柔软的发丝被风吹的飘到了额前。凝视着面前的小男孩，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而虔诚，嘟起小嘴，小心翼翼地靠近李毅的小脸。
小李毅漆黑纤长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眼珠闪烁不安，显得不知所措，呆呆地感觉小施雨越来越接近的呼吸……
“小毅，快回家吃饭！”
眼看她的嘴唇就要碰到李毅小小的脸蛋，远处传来的大喊让他像得到救赎一样迅速地后退了一步，紧跟着，那边又传来一声碗落在地上打碎的声音。
“来啦！”小李毅慌张地回头向那边看了一眼，大声回道，然后回头盯着她犹豫了几秒钟，红着小脸快步往桥边的小屋跑去。风中传来李毅急切的声音，“我得走了，晚了的话阿姨会骂的。”
她从没像那一刻那么讨厌那个阿姨！那个呼唤李毅的人，明明对他很不好，但为什么李毅会对她言听计从――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李毅是孤儿，如果不听话，会没饭吃的……
看着李毅跑远的小身影，她的心里顿时有些无奈，甚至有几分难过的感觉，就像马上就要实现的梦想突然被摔碎了。
曾有很多次她都想亲他，可是都没有机会，可是刚刚，她差一点就亲到了，就像妈妈总是爱亲她一样，妈妈说，只有在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时候，才会想亲他，难道李毅不知道吗，刚才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期待那个亲吻。
而且，那么急切的想要离开，一声招呼都没跟她打……
她垂下头，眼底的亮光渐渐淡去，她沉默地站在那里使劲扭着衣角，咬着小嘴无奈地看他离开，小小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施雨。”
忽然，李毅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清亮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犹豫了一下，冲她挥了挥手，喊道：“明天见！”
像被突然点燃了希望，刚刚失落的心情重新变得兴奋起来，她眯起眼睛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举起手冲他大力的摇，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齿。
心中的阴郁似乎被阳光一瞬间冲淡了，说不出的快慰萦绕在心头，原来他还是有些在乎她的，最不起码，他是喜欢跟她在一起玩的，他也期待这明天继续和她见面，和她一起玩，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她捂着小嘴偷偷地笑，突然期待快一点到明天。
橘色的太阳将小李毅的背影映得模糊而透明，金色的光芒让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梦幻，桥头的柳枝摇摆不定，河水发出淙淙的流水声，他快步朝前跑着，单薄的衣裳被风吹的呼啦啦地鼓起，一切都美丽的像一幅画一样……
施雨朦胧而温柔的视线渐渐变得有些忧伤，一转眼，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
可是现在，她再记起来最后那一瞬间的画面，回响在耳旁的，却是伴随在他阿姨的喊声里的那一声摔破碗的碎裂声，那个幼时的梦，似乎也如同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咔嚓’一声落在地上，被摔的粉碎。
地上的碎片四分五裂，而小李毅飞速奔跑的身影，正朝着那一地碎片越来越接近，有谁能想到，他正跑向一个充满危机的未来……
李毅走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听别人说他是随着那个阿姨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那时候，施雨以为她再也见不着李毅了，思念过也心痛过，但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之后偶尔回忆起小时候，想起那个跑在她前面的身影，心中说不出的遗憾。
然而，这人世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当她已经把那个身影淡忘的时候，他却又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本是高中开学的日子，施雨一个人来到这个离自己家乡很遥远的学校，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身边走过的全是陌生的面孔，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孤独，好像被放逐了一般。
而就在这时，似乎有一道光照在了她的身上，耳边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小雨？”
施雨抬起头，朝那人看去……
那是一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可是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谁，因为他的眼神，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曾有多少个失眠的夜晚，在她脑海里萦绕不去，还记得那段时间，她为他难过，为他失落，为他茶饭不思，也曾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就快乐的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她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一颗心像要从后来里跳出来，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他的名字――
“毅哥哥？”
面前的男生停在树荫下的阳光里，骑着脚踏车，单脚撑在地上，穿着牛仔裤的腿看起来修长有力。金色的阳光下，他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清秀俊朗，清瘦的身材更彰显他的英伟不凡，他的眼底闪烁着光芒，惊喜的笑容让他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样，浑身都在放光。
“真的是你？你是小雨！”他从脚踏车上下来，将车子停靠在路旁的树上，然后快步走到她面前，笑道：“远远地看到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也不敢叫，追上来确认了是你才敢跟你打招呼，这么久没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左右打量着她，现在施雨出落的亭亭玉立，可是眉眼间依稀还有小时候的影子，小时候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依然水灵，只是少了几分顽皮，多了几分恬静，鼻子依然是皱皱的，涂着淡淡的唇彩的嘴唇抿着一丝微笑，让他想起她小时候总爱嘟起的小嘴，圆乎乎的小脸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看起来颇有几分风情。
施雨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毅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儿上学，你呢，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李毅被她一叫，忙收回打量的视线，不由得为刚才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冲她笑起来。
“你在这所学校上学？真的吗！”她高兴的一拍巴掌，快步走到他面前，兴奋地告诉他：“我也在考到这所高中了，今天就是开学的日子呢，太好了，那我们以后不是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吗？”
刚说完，她就发觉到自己的话太过暧昧，顿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又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天天一起玩，一起吃饭……”
说完偷偷抬头看了李毅一眼。
见他摸着后脑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傻乎乎地站在那笑。
“是啊，以后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他应了一句，看着她手里提的行李箱子，问道：“你的宿舍在哪边，我有脚踏车，带你过去好了。”
她没想到到高中的第一天竟然会再次遇到他，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了，可是再见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被遗忘，只不过深藏在记忆的角落里，被灰尘掩盖，直到再次翻出，依然能感觉到当初的怦然心动……
李毅把她的箱子卡到车子前面，然后喊施雨坐上来，根据她指的方向骑过去。
从那之后，只要一有空，施雨就会跑到李毅的班级，下课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去吃饭。放学之后，她总会早早地拿着便当盒坐在学校的食堂等他，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脑海中不知不觉就浮现出他的样子，想着想着就入了迷。
“哈！给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面前的饭盒一把被人抢走，她吓得差点跳起来，这才看到李毅抢了她的便当，刚打开盒盖，眼馋地盯着里面的红烧肉。
“喂！李毅，你自己有便当，干嘛抢我的，还给我！”她生气地跳起来，隔着一张桌子想抢回来，可是李毅个子又高，只是将手里的便当盒举起来，任她怎么踮着脚尖都够不着。
李毅却一下子将便当盒收回来，举到两人之间，凑过来笑眯眯地对她说：“小雨，看起来味道蛮不错的嘛，你什么时候做爱心便当给我吃？”
明知道他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可是施雨听了，整张脸都红了，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站在座位前嗫嚅着：“你……你喜欢的话，拿去吃好了，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呢。”
说完，她红着脸，不顾李毅一脸惊愕怔愣，快步跑出了餐厅。
每天放学，他们总会一起骑着脚踏车出去玩，那时候，她总会将车子骑得飞快，李毅就在后面发力地追，等超过她了，就会得意地冲她做鬼脸，她总是不服输，狠命地踩着脚踏板想追上去，李毅总会故意放慢了速度让她超过他。
他们将脚踏车放倒在中心广场的草坪上，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嬉笑追打，跑的累了，她就会静静地坐在草坪上，看他一个人高兴地大叫，每当那时候，施雨的眼神就会变得特别温柔，看着李毅甜甜地笑。
还记得有一次，李毅从别的女生那里得到一盒巧克力，她知道那是喜欢李毅的一个女生送的，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收下那盒巧克力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很害怕，心里也隐隐地难过，一整天都没有去找他。
傍晚的时候，李毅拿着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来找她，不但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开心，甚至将那盒漂亮的巧克力举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忍了一天的气终于爆发出来，她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巧克力。
李毅急的大叫，扑过来想抢回来：“喂喂，施雨，那是我的巧克力！”
施雨灵巧的身子一边躲着李毅的袭击，一边飞快地撕开包装彩纸。
“是你的又怎么样，谁让你拿到我面前炫耀，见者有份！”说完，打开精致的盒子，那么大的盒子里面，竟然只装着小小的一块心形巧克力，她看了一眼，拿出来在李毅面前晃了晃，然后在他惊恐悲惨的眼神中，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我的巧克力……”
李毅抚着头，仰头惨叫！
施雨笑着冲他舔舔嘴巴，得意地冲他笑：“哇，味道真的很不错哦！”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想当初一样从唇角溢出来，当时那种甜蜜的感觉，竟然会那么深那么深地印在脑海里……
“够了！”周彤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也站了起来，她不愿意再听下去，施雨所说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一份折磨，没人愿意听见别人在自己的面前说起她和自己的爱人以前有多甜蜜，更别说周彤了。
一直以来周彤把李毅视作自己的全部，她爱李毅，同时害怕李毅会离开她，所以才会对他身边出现的其他女人那么敌视。而现在坐在自己对面这个女人是她最好的姐妹，可以说除李毅之外，施雨在周彤最在乎的人。可是，当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时，周彤感觉自己的心异常的疼痛，她后悔了，不该问起施雨和李毅的往事。
“彤彤，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惹得你不高兴了？”施雨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彤，现在的周彤就像一只发怒的母豹子，让人心生恐惧。
周彤居高临下的看了施雨一眼，见她很害怕的样子，火气这才小了很多道：“没事，刚才那些以后不要再说了。”
施雨小心的看了周彤一阵，这才拍了拍胸脯道：“哎，你刚才吓死我了。不好意思啊，我只顾着自己说话了，还是说说你吧。对了，你的未婚夫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你上次答应我带他来让我把把关的。”
你刚刚不是才见过吗，周彤心中讥讽道，但嘴上还是很轻松的说：“他今天有点事，来不了。”
“真遗憾，不过来日方长，下一次你一定要带他来哦。”
“没有下次了。”周彤淡淡的说。
施雨一愣：“什么意思？”
周彤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说：“我和他很快就回澳洲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以后再也不回来……”施雨默默的复述着周彤这句话，脸上浮现出失落的表情，周彤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施雨沉默了很久，试探的问：“彤彤，我问你一句话，你别不高兴。”
“你说。”周彤把背靠在椅子上，下颚微微向上扬起，很有优越感的看着施雨。初恋情人又怎样，爱火重燃又怎样？李毅现在是我的，只要我和他一回澳洲，你就没戏了。
施雨看着周彤，小心的问：“其实……其实你是不是你的未婚夫不想见我，为什么他不肯见你的朋友，爱一个人就应该接受她的一切。彤彤，他真的……真的爱你吗？”
“没有的事，我和他很好，他爱我我也爱他！”周彤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她伸出手，亮出手指上的戒指对施雨说道：“你看，我和他的订婚戒指，是他亲手为我戴上的，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了！”
“可是，你那枚戒指似乎不太合手啊。”施雨的表情很古怪，七分调笑三分讽刺。
周彤被她说得一愣，下意识往自己的手指上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的那枚订婚戒指似乎变大一圈，不，不是戒指变大了，而是自己的手指变细了――这几个月的失眠与厌食，周彤整个人瘦了一圈，就连她那白皙饱满的手指，也变得干枯粗糙起来，原本合适的戒指，现在也显得松散了许多。
似乎被施雨这句话打击到了，周彤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而后者正好在梳理着鬓角的发丝，那只饱满白皙的手异常显眼，似乎在对周彤说：“你看，那枚戒指戴在我手上刚好合适。”
周彤的鼻子一酸，心里如刀绞一般的疼痛，现在再说什么已经没意思了，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施雨见周彤有要走的意思，连忙拉住她，“我们还有正事没说呢，难道你不想知道三年前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不必了。”周彤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便拍开施雨的手，转身离开。
施雨起身做了个挽留的姿势，但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诚意。她缓缓坐下身，拿起咖啡杯放在嘴边，而目光却一直跟随着着周彤，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弧度，似嘲讽，亦或者是得意。
可是，当她看见周彤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影时，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周彤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用手狠狠的掐着手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被她挤压得变了形状，然后紧紧的箍住了她的手指，镶进了皮肉之中。她满意的看着红肿的手指，心中异常的畅快，你看，现在不是合手了么？
可是，这时候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温润的液体滑过面颊，滋润着干裂的脸，周彤快速的抹掉眼泪，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失态，不想变成别人口中的话题，“看，又是个被抛弃的女人。”
被抛弃，是的。周彤感觉自己在同一天被抛弃了两次，一个是她今生最爱视为全部的男人，而另一个是她最好的姐妹最懂她的女人。对于李毅，他先前的开导，并和她回到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真的是想保护她，和她一起面对眼前的困难吗？还是，一心想着回到这里，见到施雨然后旧梦重温……周彤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分不出李毅说的话里面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而施雨，周彤认为她是故意的，故意在自己的面前提起她和李毅的往事，并且想要夺走周彤的一切。这一点周彤无比确定，因为周彤听懂了她话语中的讽刺和敌意。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周彤无力的想着。
这时候喧哗声从耳边响起，周围人群的密度陡然间高了许多，周彤裹了裹着身上的外套，双眼木然的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她能感觉得到，在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里都流露着嘲弄与不屑，像她这样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无疑是最卑微的。
周彤跟随着人流往前移动，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到该去何处，只是恍惚的走着，走到累了自然会停下。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周彤被她一挤摔倒在地上。她抬头怒视了肇事人一眼，后者只是还周彤一个看似抱歉的笑容，但他的笑显得如此僵硬而诡异，好像是在他背后伸出一双无形的手生生的扯出来似的，那一刻周彤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他的心分明在说：“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发怒！”
是啊，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发怒？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有一双柔软的手挽住了周彤的胳膊，然后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周彤下意识的朝那人看去，是个陌生的女人，这个陌生的女人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对自己说这什么。周彤用力的甩了甩头，这才听清了她的话，用力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应道：“我没事，谢谢。”
周彤在说话的时候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这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从外表来看最多二十来岁，圆脸，眼睛很大，看着周彤时闪烁着好奇的光，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身后是一个玻璃柜台，柜台上摆满了各式的化妆品，周彤这才醒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间化妆品专卖店里。
周彤环视了四周，店里只有几个顾客，都是男女结伴，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周彤的心中愈发的苦闷，刚转身离开，先前扶起她的女人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对她说道：“小姐，我看你情况不太好，要不要坐下歇歇，或者试试我们这里这里的化妆品……”
周彤回头看了她一阵，摇头道：“谢谢，不用了。”
“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年轻女人说着，拿起柜台上的试妆镜递到周彤的面前，后者往镜子里一看，镜中的自己不知几时变成了大花脸，想来是泪水浸湿了眼线，用手擦掉之后造成的。周彤这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对她说那番话，并不是推销产品，而是很含蓄的指出，你现在很失态。
而就在周彤愣神之时，这个年轻女人已经把她拉到了柜台边坐下，然后用卸妆纸轻柔的擦拭着她的脸。周彤张了张嘴，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任由这个陌生的女人摆弄自己。
“放心，很快就好了。”陌生女人似乎读懂了周彤的表情，安慰的说着。然后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我这里有很多试用品，不用花钱的。”
周彤无奈的一笑，她并不是担心钱，而是不太习惯让一个陌生的女人为她化妆。沉默一阵之后，周彤见她化妆时的眼神很专注，嘴巴里头喃喃的念着什么，有些好奇的问：“你在说什么？”
“哦，没有。只是在念化妆的口诀。入行时师傅教的，这样就不会忘了步骤，现在习惯了，化妆时都会不自觉的念。”
“呵呵，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该怎么称呼你？”
年轻女人抿嘴一笑，“叫我小曾吧。看得出来你的皮肤很好，不过最近似乎没怎么保养，这可不行。”
周彤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她被折腾得够呛，哪还有闲心来保养。小曾见她表情有些沉郁，开口道：“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啊？”周彤想要辩解，但对方却给她一个我明白的眼神，于是也不想说什么了，现在她虽然没有和李毅正面冲突，但也是迟早的事，也就懒得辩驳了。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小曾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然后把试妆镜递到了周彤的面见道：“好了，看看效果怎样。”
周彤见镜中的自己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也松了口气。人在这个时侯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关怀，虽然只是几句不着边的话语，却让周彤的心情好了许多。
小曾拍了拍周彤的肩膀鼓励道：“姐姐加油，一定把你男朋友抢回来！”
周彤苦笑，还是被这小丫头看出来了。而就在这时，周彤在镜子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蓝染。她猛地一回头，往店门外看去，只看见来往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根本没有她想要找的人。
难道是我看错了？周彤疑惑的想。
咖啡厅里，施雨慵懒的喝着手中的咖啡，好像在享受着这一刻的胜利一般。可是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静：“你不该这么对她。”
听到这个声音施雨的脸一沉，回头怒视身后的男人，这个人竟然是蓝染。
“你回我这里，就不怕她有什么危险？毕竟这个时候的女人心态都不是很好，很容易做出什么傻事哦。”施雨冷冷的笑道。
“不必了，她现在很好。”蓝染指的“她”自然是周彤，现在周彤并没有看错，镜子里那个身影确实是蓝染。
施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上前两步伸出手在蓝染脸上的伤疤上摩挲着，无比怜惜的说：“你这样做值得吗？”
蓝染没说话，自是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施雨。
施雨看着自己僵直在半空的手，脸色愈发深沉，“你守了周家三年，得到了什么？下人，花匠。现在你又要守着她，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知道吗？你别忘了她快要结婚了！”
“你也知道他快要结婚了。”蓝染冷笑道。
“所以我要把他争取回来，李毅是我的，从一开始就属于我。”
蓝染摇了摇头，他看施雨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就像是看着一个失败者那般，“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还有，我会想办法尽全力阻止你，你是不会成功的。”
“阻止我？哈哈，难道你办法就是把你喜欢的女人，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别急着辩解，你敢说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周彤？”
蓝染又一次沉默了，施雨的话让他无法辩驳。
“你现在无话可说吧。”施雨的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她把手心贴在蓝染的胸口上蛊惑的说：“我知道你不忍心她受伤害，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难道你就不想和她在一起？帮我，我们各取所需。”
“不可能。”蓝染拍开了施雨的手。
“为什么？我们可是一类人。”
“但我和你立场不同。”
“可笑，难道你的立场就是一辈子守着周家，守着她？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施雨指着蓝染脸上的伤痕道：“难道你还想另一边脸也成这样？”
“你可以试试。”蓝染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施雨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幽怨与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