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紫宅
待广播里传来可以离机的提示声后，李毅取出外套递给周彤说：“外面凉，把外套穿上。”
周彤点点头，接过外套的时候发觉李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连忙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然后把外套披上，领子竖起来遮挡住了脖子上的几条红印子，然后默默跟在李毅的身后。
他应该发现了什么吧，周彤这样想。
待李毅取回行李，两人刚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周彤的手机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那一头传来一个不含喜怒的男子声音：“你们应该到了吧，我是叶安。”
“嗯，刚出机场大厅，你在哪儿，怎么没看见你？”
“我就在正门口的街对面，我穿着黑衣服……哦，看见你们了。”听叶安这么一说，周彤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看见街对面的一辆白色小车旁有个黑衣男子正向这边招手。
看见那人，李毅小声的在周彤的耳边问道，“他就是叶安？那么，我们该怎么称呼他，毕竟他是……”
“直接叫他叶安就成。”周彤瞪了李毅一眼，李毅耸耸肩，然后礼貌性的朝远处那黑衣男子点头示意。
这叶安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戴金丝眼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外表看起来儒雅十足。严格来说，他应该是周彤的长辈――他是周彤继母的弟弟。而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周彤对他没什么亲切感。母亲过世后没多久，继母叶玉婷就进了周家，成了新的女主人，而这个叶安也一起入住了周家。
再过几年，周彤出国留学便再也没有回来，也就没和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听说后来叶安一直没离开过周家，充当着管家的角色。直到几年前父亲寄来过一张全家照，叶安也在其中，模样自然比现在年轻许多，但那张紧绷的扑克脸却从没有变过。
叶安接过李毅的行李，一边放进轿车的后备箱里一边说道，“一路上辛苦了，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没休息好。到家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办。”
他说得关怀备至，但他那不含喜怒的音调之中却隐隐透露着几分防备与疏远，周彤听得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什么。
“好了。”叶安关上后备箱，拍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包香烟递到李毅的面前说：“抽烟吗？”
“这个……”还不等李毅说完，周彤挡在叶安的面前抢白道：“李毅不抽烟的。”
“哦，原来如此。”叶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忽然一扬，笑道：“其实我也不抽的。师傅，这包烟送你了。”说完他转身把香烟抛给了驾驶室里的司机。
“这人真讨厌！”周彤只觉得这人话里带刺，却又偏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心头火起。而这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把她紧拽的拳头握在手心，周彤抬头看了一眼李毅，后者朝她一笑，说：“没什么，他说的是实话。”
汽车缓缓启动，两旁的景物缓缓的向后移动。周彤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叶安，掏出手机在上面飞快的打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李毅，李毅看了一眼屏幕的字，上面写着：“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这叶安阴阳怪气的，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哼，又不是我赶着要回来的！”
李毅笑了笑删掉里面的字，旋又按了一阵，把手机递还给周彤，上面写道：“没什么，我看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大家毕竟是一家人，别搞得那么生疏。”
周彤白了李毅一眼，她明白李毅是想息事宁人，李毅的脾气太温和了，所以总是吃亏，周彤看在眼里自然气不过，又在手机里打道：“我一直对这人就没什么好感，现在爸爸走了，周家也没有我的亲人了，我们办完遗产的事就回澳洲！”
这一次，李毅没有回话，只是点点头，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周彤心中一暖，把头靠在李毅的肩上。
是啊，只要李毅在我身边，不管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
缠绵了一阵之后，周彤看了看窗外林立的高楼感慨道：“这里的环境，跟我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当然了，你都走了十年。”李毅也微微有些失神，他自己也很久没有回国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安搭口道：“很怀念这里吧？”
“才不！”周彤还是气不过他刚才戏耍李毅，让他碰了个钉子。
叶安干咳了两声，表情有些不自然，顿了顿这才接着说：“我姐身体有点不舒服，今晚可能见不到你。”
“该遇到的终究会遇到。”周彤说完这句话以后，直接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明显不想和叶安再说下去，叶安讨了个没趣，又绑起那张扑克脸，再也没有说话。
李毅轻轻的捏了捏周彤的手心，似乎是责备她不该和叶安斗气。周彤会意，吐了吐舌头向李毅做了个鬼脸。又想起将要面对的，那些未知的所谓家人，心中泛起一丝愁苦，叹了口气。
李毅读懂了周彤的心情，手上紧了紧，对周彤做了个“一切有我”的口型。这让周彤的心中无限温暖。
这一路一直行了很久，车里的人再没有说话，周彤靠在李毅温暖的怀中，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恍惚有种时光飞逝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评弹声从远处传来，那熟悉的唱腔令周彤微微动容，再看窗外已近黄昏，而两边那街道，那房屋，那河流终于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嘴里喃喃的自语着：“快到家了。”
巧合的是，周彤的话音刚落，汽车便放慢了速度，最后缓缓的停住了。三人下了车，趁其余二人付车钱拿行李的空隙，周彤默默的打量着周围的景物，现在横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小河，河的两岸还保持着江南水乡旧有的双层尖瓦房，河上不时有小船驶过，带起阵阵涟漪。在不远处的小石桥上，挑着箩筐的买卖人往来行走，几个小孩子踏着桥上的青石板跳跃嬉戏，而远处隐约传来他们家大人的呼唤声。
回忆之门缓缓的打开，和眼前的场景交织重叠到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味，那气味让人感觉到安宁，令周彤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童年时代的快乐，长久以来积攒下来的郁结，无意间缓解了许多。
“这条小河你应该不会陌生的。来，上船吧。”一个声音打断了周彤的思绪。原来是叶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艘乌篷船，站在船尾用竹竿撑着，然后抬起头对周彤二人说话。
“虽然变了一些，但本质还在。”或许是叶安这副“西装艄瓮”的扮相很有喜剧效果，也或许是因为这一路李毅的开解，周彤没有再和他过不去，点头对他一笑，然后轻盈的跳到船上，引得穿身一阵的摇晃。看着叶安手忙脚乱，脸上还极力保持着那张扑克脸的模样，周彤心中一乐，呵呵的笑着揶揄道：“你真会撑船吗，要不要我帮你？”
李毅见周彤终于有了笑脸，心中很是开心，踏上船坐到周彤身边道：“放心吧，生长在江南水乡的男人，有几个不会撑船的？”说完朝叶安点点头，有示好之意。
叶安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这里风大，你们还是坐船舱里去吧。”
周彤看了一眼那船舱，心头忽然闪过飞机上那狭小的卫生间，面色一白，却立马恢复回原状，笑着对李毅说，“我们就坐船头吧，好久没回来了，我也想看看这里有什么改变。”
李毅点点头，担心她会着凉，于是解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叶安没有再说什么，竹竿一撑，小船就往河流中央驶去。
这一路行得不紧不慢，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远处又传来评弹的声音，周彤和李毅举目望去，在那远处的岸上有人在拨着三弦琴，几声琵琶响过，一把女声连说代唱，吴侬软语娓娓动听，弦瑟琮铮，悦耳异常。？时间，让周彤有种走进了时光隧道的错觉。
“真怀念这条小河，小时候我常缠我妈带我来。记得每次来这里都能听到这评弹声，虽然不懂唱的是些什么，却觉得好听得很，这或许是从小生长在这里的缘故吧。哎，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或许被这熟悉的声音勾起了心中对母亲的一丝怀念，周彤那原本松开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李毅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周彤，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好把鼻子埋在她的发鬓之间，周彤感觉有些疲惫，于是眯上眼，放松的躺在李毅怀中。叶安瞄了一眼亲密的二人，然后把眼光放到远处，手上不停的划动着，而小船已不知走了多远。
过了好久，周彤睁看眼朝两岸看了看，喃喃的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总会让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所以我在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知道，你又要说我逃避了，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这里承载着我的快乐，也布满了刻骨铭心的悲伤。所以我不想看见这些，因为悲伤总是比快乐沉重得多。”
李毅见她情绪有些不对，小声安慰道：“悲欢离合是人力不能控制的，和你相反，我对这里的一砖一瓦特别有感情。千古以来，都是景在人换，桃花依旧，人面全非。但记忆和感觉却是永远也不能磨灭的，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清晰，如果只记住伤痛的话，人只会越活越累，为什么不多想想好的地方呢？毕竟这里有你快乐的童年啊。”
“你总是这么豁达，要不是你说，我真的不会回来。”
“呵呵，我自小没有父母，只知道自己被人遗弃在这里，所以这里的小河就是我的母亲……”说到这里，李毅的眼神黯淡起来，周彤听出他的伤感，反握着他手，沉默了少许李毅展颜笑道：“这里的河，一直通往上海，再流出公海至全世界，纵使流出多远，水也会有归来之日，人不也像潮水一样？总有归家的一天。你看，我也有伤痛，但我会忘记坏的，只记住这里的好。”
周彤摇了摇头，“但我都忘了两岸的景色，只依稀记得在船上摇晃的感觉。”
“真的？”李毅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两手分按小艇两边，手上一使劲，那小船便在他的控制下左右摇晃了起来。周彤没留神，猛地被吓了一跳，待她回过神，才发现是李毅在使坏，瞪了他一样感觉还不解气，顺手捞起一捧河水朝他洒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从面颊滑落进脖子，激得李毅打了个冷战，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嬉笑过后周彤又有些不忍心，连忙帮他擦拭起脸上的水珠。
李毅看着周彤那心痛又自责的可爱模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爱意，猛地把她拥进了怀里，周彤又惊又羞，却在也挣脱不开，只能红着脸把头埋在李毅的怀中。
感受着李毅那温暖的怀抱，侧耳倾听着他心脏强力的跳动，周彤只觉得整个世界平静了，那抹围绕在心头的悲凄也慢慢的消散开来。
有你在，真好！
叶安用眼角瞄了一眼这对恩爱的恋人，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表情，张张嘴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只是一瞬间之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抬头往远处看去，拐角处那一片房屋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快到家了。
几分钟后，小船停止了前进，叶安把船停靠在一处梯坎旁，固定好之后，又回到船上把两人的行李一件件搬到岸上。“这人倒不算太可恶，起码挺热心的。”李毅这样想着，拍了拍望着水面失神的周彤，然后起身去帮叶安的忙。
周彤上岸后，第一眼就看见远处那一幢高大的房屋――那是周家的祖屋，虽说也是幢两层的建筑，却要比四周的房屋要高上几分，再加上其欧式洋楼的外观，在整个村庄里格外的显眼。三人行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间，周彤见两边的房屋里面都是黑漆漆的，偶尔有风吹过，门口破旧的红灯笼左右摇曳，隐隐流露几分出不轻道不明的萧瑟。
“怎么没见其他人？”周彤好奇的问。
叶安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回答说：“全搬走了，这一片被房地产商征发，所以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都走了，就只有我们一家还守在这里。你父亲临走前的意思是让你来决定。”
周彤点点头，没有回他的话。一阵冷风吹过，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左右看了看这一幢幢空房子，再朝而远处望去，那幢大宅里闪耀这幽幽的灯光，一明一暗的说不出的诡异，这让她有种流放于孤岛的不安感。
走过一个拐角，那幢孤独的建筑终于展现在三人的眼前，这时候夜幕已经悄悄的降临，西山最后一丝夕阳斜斜的打在大宅临街那面布满蔓藤的墙上，氤氲出一抹紫色的光幕，和那蔓藤的影子交相重叠，清风拂过，光与影交织在一起微微荡漾，显得立体而生动。
“哇……”李毅看得有点痴了，在他眼中这般的场景应该在童话或者动漫里才会出现，却没想到自己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奇景。他半张着嘴，两眼有些发直，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
直到天色全暗了下来，掩盖住了那道光幕，李毅这才意犹未尽的问道：“好漂亮，这就是你家？”
周彤点点头，从小生长在这里的她虽说早已看惯了这个场景，但还是对李毅解释道：“是的，这套祖屋从我爷爷那一辈就有了，也不知道这墙面上涂了些什么，平日里和普通的白墙一样，但在月光下会显得有点紫色。不过，那都是很平常的，有时候太阳落山那一刹那会泛出像烟雾一样的紫光，这样的情况平日里很难见到。”
“那我不是很走运，第一次来你家就见到了。我想你的家人会很喜欢我的。”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周彤低语着，言语中透着一丝苦涩，李毅揉了揉她的肩膀，然后瞄了叶安一眼，见他正专注的看着脚下的路，似乎没有听到周彤的话，心中有些放心。李毅觉得既然到了这里，不管是否有矛盾也该尽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彤彤的话有些伤人了，如果叶安没听见还好，要是听见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心思。
但李毅转念一想，就算真的被他听去了又怎样，这本就是个是非之地，有什么事我全帮彤彤挡着！
想通了这一关节，心中也就释然了。
不多时三人走到大宅近前，见大门口站着一名女子，看面相应该有二十来岁，瓜子脸，五官颇为精致，齐肩直发，穿着一席小碎花长裙，很典型的江南女子。那女子先是冲叶安甜美的一笑，然后朝周彤二人点了点头。
叶安回过头介绍道：“这是你爸之前的护士沈璐。”
沈璐听他这么一说，已经明白了面前这两位的身份，善意的一笑，“周小姐，你好。”
“我爸的护士？为什么……”周彤觉得有些奇怪，抬眼看向叶安，后者忙解释的说：“她现在是我姐的私人护士，我姐最近身体也不大好，所以在你爸走后，继续请沈小姐当她的护士。”
周彤听叶安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于是对沈璐介绍道：“这是李毅……”说到这儿，周彤连忙又加了一句，“我们已经订婚了。”
“你好。”李毅有些尴尬的朝沈璐打了个招呼。
沈璐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那先恭喜你们了。”
“这个……谢谢。”李毅苦着脸，偷瞄了周彤一眼，然后对叶安道：“咱们还是进屋再聊吧，这一路辛苦你了。”
叶安点点头，提着二人的行李和沈璐并肩走进大门。李毅特意慢走了几步，和前面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在周彤耳边小声的嘀咕着：“嘿，干嘛像防贼一样防我。”
周彤白了他一眼，“谁叫你那么爱招惹女孩子，我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李毅两手一举，投降道：“我哪有，这明显是诬陷！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
“哼，我就是太了解你了，刚才看人家小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你还敢说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撮合一下。”
李毅被她说得一脸愁苦，忽然抽了抽鼻子，“你闻，好像什么有气味。”
“什么气味？”周彤听他这么一说，也下意识的皱皱鼻头，往四周嗅了嗅，却没有闻到什么怪味，有些不解的看他。
“酸味啊，那么大的酸味你都没嗅到啊。啧啧，谁家的醋坛子打翻啦……”李毅突然戏谑的一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你讨厌！”周彤这才听出，原来是李毅故意作弄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李毅呼了声痛，然后就像软体动物一样瘫在周彤的身上，不管周彤怎么用力推搡，他就是赖着不走，反倒贴得更紧。两人一面跟着叶安的脚步，一面互相挤推，倒也玩得自得其乐，刚才的小小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了。
周家的大门离住宅的直线距离也就二三十步远，不过因为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卉的缘故，小路有些弯弯绕绕，周彤和李毅在后面磨蹭，一直走在前面的叶安两人倒没有说什么，几步之后走过一个拐角，视线就被植物挡住，没了踪影。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担心的，反正周彤从小就住在这里，看不见叶安二人，倒是让周彤有些放松。
她停下来看了看左右的花卉，有些感慨的说：“这里花草树木的摆放还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在我小时候的记忆力，这院子里的花草一直都长得很好，这里好像永远都是春天，外面的花朵和树叶都凋谢枯黄了，而这里依然新绿如初，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和外面隔了一个世界。”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宝地吧，否则怎么会养育你这样的美女？”
“少贫嘴。”周彤小小的啐了他一口，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爱人的赞美？小小的得意了一把之后，周彤对李毅说道：“是不是风水宝地我不知道，但有个人的功劳是不能不说的，要不是蓝叔叔的细心照料，这院子里的花卉也不会如此美丽。”
李毅恍然想起周彤以前很少提她家的事，倒是提起过这位花匠，每次说起蓝叔叔来，她都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敬爱与亲切的神情，于是答口道：“蓝叔叔……哦，我好想听过，是你们家的花匠吧。”
“不许你这样说蓝叔叔！”周彤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于是缓了口气轻声的说：“蓝叔叔一直打理我们家的院子，在外人看来他是周家的花匠、下人，但对我来说却是除了父母以外最亲切的长辈。现在我爸妈都走了，如果真要我说的话，就只剩蓝叔叔这一个亲人了。至于姓叶的两姐弟……”
周彤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涵义不言而喻。李毅不希望她因为这种心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连忙转移话题道：“蓝叔叔既然是你的长辈，那么也是我的长辈，明天一定要见见他。嗯嗯，说不定能从他那儿听到些你小时候的糗事。”
“蓝叔叔最喜欢我了，才不会给你说那些！”说道这里，周彤脸色有黯淡了下来，“蓝叔叔身体一直不太好，我走以后也一直没和他联系过，都怪我太任性……先前我还有些不确定，但现在看到院子里的这些花卉，我就知道蓝叔叔还在这里。哦，还有小染，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小染是谁？”
“小染是蓝叔叔的儿子，比我小两岁。我小时候没有什么玩伴，只有他陪我玩，我还记得我们最喜欢在这小花园里捉迷藏。”说这说着，周彤恍惚想起那个腼腆的小男生，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很害羞一直躲在蓝叔叔的身后不敢见人，最后还是周彤强拉着他陪自己玩。而每次游戏都是她藏着等小染来找，然后远远看着他找不到自己的心急模样。现在回忆起来，其实是欺负小染的时候多一些。
李毅见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开玩笑的说：“哟哟，原来是青梅竹马啊，好羡慕哦。”
周彤红着脸白了李毅一眼，“小染是个好孩子，你别这么说。”
“嗯，大家都是好人，就我是坏蛋。”
“你本来就是坏人，坏到骨子里去了！小染不知道比你好过多少。”周彤用肩膀顶了李毅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小染回老家读中学，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过了那么多年，应该长成大小伙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经常欺负他的坏姐姐……”
李毅听出了周彤言语中的伤感，于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有缘的话一定能见到的。反正明天要拜访蓝叔叔的，到时候我帮你打听一下小染的消息，你看怎样？”
“嗯。”周彤点点头，李毅的豁达让她很是感动。
李毅看了一眼前面方的灯火，“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哼，他们爱等不等。”周彤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加快了脚步――她看出李毅有些乏了，毕竟干了一天的路，早早回房休息也好。
两人离开之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先前安静。但周彤和李毅不会想到，就在他们刚才驻足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下，还有一个身影一直停留在那里，垂着头看不见那人的脸，只是那双紧握的拳头在微微的颤抖着，说不出他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愤怒。
有风吹过，树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惊醒了思绪。紧接着，那道身影慢慢后退，最终隐没在阴影之中，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