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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会试(2)

书籍名:《狄仁杰之幽兰劫》    作者:安娜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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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李元芳早想明白这一点,他也不会落到最后这样悲惨的下场。当然,有了他的前车之鉴,我要还像他那样犯傻,就真是愚不可及了。再说……阿珺,我还有你呢,就算是不为了我自己,想到你,我也断不愿为了狄仁杰那老家伙肝脑涂地,他才能再活几年,阿珺,你我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沈槐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换上一副亲昵温情的面目,坐回到沈珺的身旁。他把额头轻轻贴在沈珺的耳边,低声问:“阿珺,你赞成我的想法吗?你明白我的这一片苦心吗?”沈珺只觉心中一股说不出的酸涩难忍,喃喃道:“哥,你做什么我都赞成的,其实你不必为了我……都是我、我拖累你了。”

  沈槐宽宏大量地笑起来:“傻丫头,我的傻阿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阿珺,你再等等,等到我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我定要让你过上最显贵的日子。到时候,咱也让那些说你土气的人瞧瞧,我家阿珺有多么气派多么高贵!”

  若不是院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击声,沈槐最后的这几句话大概真的会让沈珺无地自容。沈槐警惕地一把将搁在榻上的佩剑抓在手里,这才听到门外千牛卫压低的声音:“沈将军,我们奉阁老之命来请您过去。”

  “哦,你们且在外头稍候,本将马上过来。”沈槐朝外招呼了一声,沈珺已替他取来甲胄,帮着他穿戴齐整,又轻声问:“今天还回来睡吗?”沈槐不在意地道:“不一定了,这些天我还是想在狄府多呆呆,呵呵……”沈珺点了点头,从枕边取出一个荷包,塞在沈槐的手里:“前几天去寺院里给你请了个护身符,你带着吧。荷包也是我新绣的……”这回她没有提绣荷包所用的退晕绣,是她新近刚从何淑贞那里学会的。

  沈槐笑着接过荷包,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随口赞了句:“嗯,不错。”就揣入怀中。两人并肩穿过小院,站在院门口,沈槐突然皱起眉头,自语道:“那老妇人一走,你就剩一个人在这里住了,我又不常回来,甚为不妥。”沈珺忙道:“还有杂役老丁……”沈槐的眉头皱得更紧:“可他白天才来,晚上怎么办?”

  沈槐想了想,又朝紧闭的院门望一眼,神色坦然起来:“这样吧,阿珺,从今天开始我每夜安排两个千牛卫来这里值守,你不用多管他们,只要让他们呆在西厢房就行了。”“这……”沈珺有些懵了:“哥,你这是干什么?这样行吗?”沈槐道:“怎么不行。我管的人我就可以差遣,你放心,我会特别关照他们,他们都对我毕恭毕敬的,绝对不敢造次。再说,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也实在不放心,谁知道那老婆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是多加防范为好。”

  沈珺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问:“哥,你用狄大人的侍卫来给我看门,狄大人知道了……”沈槐轻哼一声:“我这就去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他拉拢我还来不及,又能乘机做好人,必然百个应承。我也正好再试一试他对我的态度。”

  沈槐走了,沈珺精疲力竭地呆立在院中,仿佛刚刚的谈话耗光了她全部的气血。愣了好久,直到太阳渐渐西沉,她才缓缓来到西厢房前,望着空落落的屋子,沈珺在心中默念着:“何大娘,但愿你是找到了儿子,一切安好吧,没事儿就不要再回这里来了……”

  还有一件事沈珺没有告诉沈槐,何淑贞虽然走得匆忙,连换洗衣服都没及带走,但那卷漂亮奇异的地毯却不见了。尤其让沈珺疑虑不安的是,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相似的地毯,那就是金辰关外沈宅的地窖里。

  沿着镜池的北侧有一排参天的古柏,据裴素云所说都是裴冠亲手所栽,到今天也确实上了百岁的年纪。苍翠的柏林环抱之下,一栋简朴的木屋就是裴家在此世代休憩的处所。由于多年无人光顾,木屋的许多地方都有破损,绝对是又透风又漏雨,因此哈斯勒尔和阿威来了这几天也不闲着,每天都忙着修缮屋子。这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几天忙乎下来,把个木屋倒打理得焕然一新了。

  当然,这个季节在弓曳,其实并不需要屋子,即便每夜露宿也没有任何问题。白天,与镜池相映的碧空里,日日都只飘浮几缕微云,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将热力泼洒到每一个角落。入夜,镜池又敞开胸怀,把积蓄在一泓湛蓝中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挥发出去,繁星闪耀的夜空下,湖面上升起成片成片的萤火虫,幽淡晶莹的光芒伴着青草的清香直接飞入梦中。

  突厥人本来就是天为被、地当床的民族,面对这样纯美而安谧的夜色,哈斯勒尔和阿威是拖也拖不进屋子里去了。就连阿月儿和安儿也跟着凑热闹,非要在户外过夜,哈斯勒尔和阿威便干脆将两辆马车的车篷拆下来,居然做成了个简易的小帐篷。阿月儿和安儿往里面一爬,睡得正合适。这样木屋里头,每晚就只有裴素云陪伴着李元芳,哈比比偶尔来访,照例对他二人视而不见,趾高气扬地在屋子里绕上一圈,就又从敞开的窗户轻盈跃出,融化在神秘莫测的夜色中。

  日子过得像飞一般,他们来到弓曳转眼已是第十个夜晚了。与庭州一样,此地日落得很晚,天才暗下不久,就该休息了。裴素云在小帐篷里看了看刚睡熟的安儿,便沿着镜池边洒满月光的草坡,往木屋走去。阿月儿和阿威坐在湖边窃窃私语,她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谈得起劲也毫无察觉。来到屋前,正碰上哈斯勒尔从里面出来,裴素云笑着和他打个招呼,哈斯勒尔嘿嘿一乐:“伊都干,我正想找您问一声呢,您看明天是不是再放只信鸽出去?”裴素云愣了愣:“再放一只?咱们来的第二天不是就放了一只出去吗?”哈斯勒尔连忙解释:“伊都干,那时咱们刚来,怕王子殿下惦记,就放了只鸽子回去报平安。可现在已经过了十天,当初我们在马车上匆忙带的面和油什么的,都不太多,眼看着就没了,是不是……”裴素云打断哈斯勒尔:“嗯,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吧,等我们先商量一下。”“好嘞!”

  她走进木屋,李元芳安静地躺在靠窗而置的木榻上。裴素云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声埋怨:“就是不肯好好休息,这么晚了,还找人聊天。”李元芳闭着眼睛回答:“他是来找你商量事情。”裴素云叹了口气:“你呀……嗯,我也正想跟你说,你的药也快用完了,是该想办法从外面再带些东西进来。”

  李元芳把眼睛睁开了,月光从敞开的窗户照在脸上,让他看上去比白天更加苍白一些。裴素云皱了皱眉:“算了,你还是别管这些了,快歇着吧,杂事我来处理就好。”“哦,你打算怎么办?”“我……”裴素云急急地道:“我把过沼泽的方法在书信里写清楚,乌质勒接到飞鸽传书,只要去邻居大娘那里找到合适的猫,就可以派人穿过布川沼泽来送东西了。”

  “这样不行。”李元芳的声音十分低哑、无力,但语调无疑却是坚决的。裴素云困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行?”李元芳冲她微微一笑:“第一、布川沼泽对于不明就里的人来说根本是恐怖的死亡之谷,仅仅凭你在信上所写过沼泽的方法,恐怕别人难以置信;第二、就算乌质勒读了信后按照指示行事,但他毕竟从未穿越过沼泽,你能肯定整个过程不会出什么差错?邻居大娘家的猫以前也没有过沼泽的经历,真的如哈比比一样可靠吗?更何况还有毒气的因素……”“这……”裴素云有些发急,才动了动嘴唇就被李元芳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继续费力地说:“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乌质勒收到飞鸽传书后,肯定会产生我说的两点顾虑,当然他必定要尝试,只是绝不会亲身前往。我想……他会找人先入沼泽。可是……”李元芳停下来喘了口气,落在裴素云脸上的目光至为温柔:“弓曳是你家族的圣地,为了我你不得已才把外人带进来……尽管如此,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裴素云垂下眼睑,千言万语全堵在心口,半晌才问出句:“那你说怎么办?”“很简单,明日一早我亲自写封短信给乌质勒,请他来弓曳相会。如果明天不刮风,就让阿威带上哈比比,返回庭州去送信,并尽快把王子接过来。阿威到底走过一次沼泽了,应该有把握。”

  裴素云怔住了,情不自禁地抓紧李元芳的手,嚅嗫着:“带走哈比比,万一……”“万一他们一去不回,我们就再也走不出弓曳了,对吗?”这话令裴素云打了个冷战,她求助地盯住李元芳的眼睛,见到那清朗平和的目光中隐含一丝戏谑:“弓曳是人间仙境,假如从此老死在这里,不也挺好?到处都是禽鱼花果,反正也饿不着……”裴素云脱口而出:“可是没有药!”

  沉寂片刻,李元芳抬手轻抚裴素云的面颊:“乌质勒不希望我死,他一定会来的。我在信中写明,请他一人前往,他必不会违背,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阿威也不会泄露半点消息出去,你……就放心吧,这是最好的办法。”

  裴素云频频点头:“嗯,你怎么说就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她说着喉头便有些发紧,眼前一阵模糊。李元芳勉力半坐起身,将她揽入怀中,低语道:“怎么又伤心?……我早对你说过,只要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裴素云的泪水悄悄滑落:“你还病得这么重,就要成天操心这些,都是我不好……”

  李元芳托起她的下颚:“哦?你不好?你哪里不好?”裴素云慌乱地避开他锐利的目光,支吾道:“是我没用……”李元芳追问:“素云,你在怕什么?”“我、我没有怕……”李元芳长吁口气,轻声道:“你是在惧怕将你逼来弓曳的人,对吗?”裴素云浑身一震,呆呆地瞪着李元芳,看见他的眼角聚起细密的皱纹,目光里全是深重的疲倦,他冷冷地说:“你不告诉我来此地的真相,我就不能问旁人?”

  裴素云惊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你相信我吗?”李元芳将嘴唇贴了贴她的额头,安慰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有人处心积虑做下这样凶残的罪行,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要把你置于死地吗?”裴素云低声喃喃:“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伊柏泰沉入沙底;神水的配方上交了官府;钱、钱归南的亲朋同党都获了罪,陷害我这样一个人,又能得到什么?”李元芳冷笑道:“假如不是因为你的缘故,那也可能是冲我来的?”裴素云更是惶恐:“可是元芳,乌质勒把你送来我家是极机密的,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

  李元芳默默地点头,许久方道:“没事,都交给我吧,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你。”裴素云含泪颌首,感觉到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十分乏力,忙道:“快睡吧,很晚了。”她扶着李元芳躺好,自己也侧身躺在他的旁边。

  万籁俱静的夜里,皓月从镜池上反射出莹白的微光,好似透明的巨大蝉翼罩在半空,脆弱而飘渺,缕缕清辉徐徐拂过窗沿,落在他俩的身上。裴素云毫无睡意,只凝神注意着身边人的动静,许久,听到他闷哼了一声。裴素云悄声问:“元芳,睡不着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没有回答,裴素云等了等,伸手到他的背后,悠悠地叹息:“我给你按按背吧。”

  她的手轻轻抚过他瘦削的脊背,手指触摸到新创旧伤的累累痕迹,心又无法控制地痉挛起来。她认真按摩了好一会儿,李元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就是没有斌儿按得舒服。”裴素云也会意地笑了:“你想小斌儿了。”“嗯……也不知道这小子在洛阳过不过得惯?”

  裴素云道:“斌儿那么聪明乖巧,一定没问题的。”“但愿吧……”李元芳若有所思地说:“他在我身边野惯了,是该有人管管他。有大人管教着,他今后一定会很有出息……呵,肯定比我强多了。”裴素云犹豫了一下,问:“狄大人会不会很严厉?”“不会。大人这人说起来,既难相处也容易相处,我觉着斌儿能应付得了他。”

  李元芳挪动了下身体,狡黠地看着裴素云,问:“大人见过你?他对你很严厉吗?”裴素云有些发窘,支吾道:“嗯,见过两次。狄大人他、他挺威严的……也挺和善。”李元芳眼中的笑意更深,慢吞吞地问:“什么叫挺威严也挺和善?”

  裴素云轻轻捶了他一下:“你的大人你最熟,他怎么样还要问我?”李元芳搂紧她,正色道:“你知不知道,大人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巫婆神汉,在他说来都是邪佞。要是放在过去我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是万万不敢与你深交的。”“啊?原来你这样怕他?”裴素云不觉蹙起秀眉,回忆道:“唔,他头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确实非常严厉。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钱归南……还有瘟疫的事。后来,他离开庭州前亲自去看我时,就非常和蔼。他还、还问起我裴氏的身份,问我要不要回中原,真的很亲切。”

  李元芳微笑着点头:“你不说我倒忘了,山西闻喜裴氏,高贵的门第,算起来你和大人还是同乡……嗯,这么看来大人还是接受你了。”“接受?”“是啊,虽说多少有些勉强……那会儿我要是在他面前,挨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臭骂?”裴素云不解地重复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我倒觉得,狄大人非常非常在意你,你在沙陀碛里失踪,他始终不肯放弃希望,还嘱咐我帮着寻找。他谈到你的时候,那样沉痛的样子,连我看着都十分不忍。”

  李元芳轻抚着裴素云秀发的手猛地滞住了,许久都不再说一个字。裴素云倾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心中着实忐忑不安,又担心他思虑过甚,便鼓起勇气打岔:“元芳,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问你。”“唔,什么?”

  裴素云吞吞吐吐起来:“那次在武钦差面前,你曾提到你这样的三品大将军,朝廷会配给你……呃,才貌双全的官妓……是真的吗?”李元芳愣了愣,随即笑道:“当然是真的,武重规是亲王、朝中大员,这种事他清楚得很,我怎么会胡说?”“那你、你……”裴素云稍稍挣开李元芳的怀抱,咬着嘴唇运气。

  李元芳瞅了裴素云半天,忍俊不禁地叹道:“女人啊,真是的……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偏偏就记住这个。”裴素云别过脸去,轻哼一声:“我还纳闷呢,你就没看上过谁?”李元芳笑着依旧把她的脸转回来,才沉吟着道:“跟你说真的,我还差点儿娶了个官妓呢。”“啊?”

  他的声音平静慵懒,仿佛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那女孩叫宗琴,不过她只会跳舞不会弹琴……我就记得她特别爱笑,和她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就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忧愁二字。那时候我的确喜欢她,还动了心思要娶她。”“那……为什么没娶呢?”他又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我去和大人提了提,结果他不同意。”裴素云困惑地撑起身子,端详着李元芳的脸:“狄大人不同意?为什么?……你娶妻还要他同意吗?”

  李元芳淡淡地道:“倒不是非要他同意不可,但我还是问了他。大人说官妓只能做妾,我应该先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将军夫人,随后再纳妾也不迟。”顿了顿,他又道:“他当然是一片好心,可我却就此打消了娶妻的念头。其实也没什么,想女人的话也很容易办到,反倒轻松。”裴素云低声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因为我不想要什么将军夫人,我只想要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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