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
“好吧，就算它是一块鹰骨，可是，它为什么会与石包里那块玉一个模样？”丁史怕佛爷听到他们的对话，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
古教授示意丁史凑近一些，然后从包里又掏出一把小手电，照着那块鹰骨，对丁史说：“我早就观察过铁盒里的那块玉，我发现，那块玉与这块鹰骨都有一个共同的形状，就好像一个侧面跪着的人，人头顶上举着一把马刀，躺在一个坛子上，屁股底下还压着一个平躺的圆片状的物体……这很像古代萨满文中的‘鬼’字，多半具有象形的意义。那个圆片状的物体，应该是一块玉简，这个意思就是说：玉简功能不显灵，魂不能归天而致人成鬼。”
“也就是说，石包里那个东西，是一块祭祀用的玉，它是用来镇鬼的。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只好把它另外埋在一处，并杀死一个萨满巫师做陪葬，而树棺里的大巫师，只好在死后用一个假的祭物做代替，挂在脖子上？”丁史总算明白了一些，但还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具体是什么他暂时也说不好，只是冷不丁突然联想到了很多事，心里打了个冷颤——张武临终前那句“关系整个草原安危”的叮嘱、张文一科考事件、父子两代人的意外遭遇、大戈壁的离奇事件、幽灵“914”、诡异的石包咒文，还有这个古怪的“阴间”、引路的阴间使者、日本人的实验室、去向不明的记录本、失踪的苏军上校、死而复生的猴尸、变幻无形的鬼雾……当所有这一切与他的猜测联系在一起时，空气似乎凝固不动了，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那个陪葬巫师头骨上的圆洞，与石室里那幅水晶天幕上的图案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要把这些圆洞刻在巫师的头骨上，这是一种刑罚还是一种暗示？还有，张武是不是已经勘破了这个秘密，否则为什么会把这个图形刻在象棋盘上？张武在临终前把棋盘留给他，一定有深意，可惜一个字都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就死了。
丁史正出神地想着这些问题，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是佛爷的手下和美国人杰克打了起来，杰克一拳就把那个佛爷的手下给撂倒了，这下可好，其他那几个手下不干了，一见同伙被揍，纷纷扑上来围攻美国人。
丁史一看杰克要吃亏，赶紧上去要帮忙，但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古教授按住了：“少管闲事！放心，佛爷还要美国人跟他一块儿去大漠呢，不会把他怎么样。”
古教授猜得果然没错，几个人围在一起乱狗抢食似的闹哄了一阵，就被佛爷给训斥开了。见状，丁史忍不住问：“古教授，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你没看见么？佛爷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把她打得起都起不来了，杰克就不干了，上去阻止他，就这么闹起来了。”古教授说。
这时佛爷沉着脸开口了，眼睛盯着那个女人：“臭丫头，你老实告诉我，鹿皮图哪儿去了？是不是被张文一拿走了？”
“不知道，我从没有见过什么鹿皮图。”那个女人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正常了一些，不再那么鬼里鬼气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佛爷冷笑了一声，“虽然没有人知道那张图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是张文一的嫌疑最大，因为他来过这里之后就去了戈壁，不排除按图索骥的可能性。等着吧，到嘴的肥肉，我绝不会让别人就这么抢走。”
“佛爷，你说的鹿皮图到底是什么东西？”丁史好奇心重，这种时候还不让他开口是不太可能的。
“鹿皮图就是我曾说过的藏宝图，它暗示着成吉思汗墓地的位置。”佛爷说。
“怎么可能是张文一拿走的？张文一是个醉心于学术的人，他会贪图那些珠宝？”古教授明显不相信佛爷的话。
佛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的胖肉抽搐了一下：“张文一作为国家派去科考的科学家，出了事以后一直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凭什么就认为他不可能有问题？你别忘了，张文一最后一次出事，报纸上可是登了，说他发现了一座古城。”
这番话说得古教授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一个疑点，如果不弄清楚这些，张文一永远都会被人说成是特务、奸细甚至卖国贼。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而看了看那个蜷缩在船板上的女人，见她嘴角还在流血，于是就从怀里找了个帕子，过去给她擦拭，心疼地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地底下待着？你认识张文一吗？他跟你什么关系？”
姑娘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古教授，似乎想分辨出眼前这个人对她的善意里到底有没有诡计。
“姑娘，你别怕，我是张文一过去的朋友。”古教授看着她那惊恐不定的眼神，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里更是可怜她，“姑娘，两年前我也来过这里，我认得出，就是你救了我们，我一直很感激你，绝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张文一过去的朋友和同事。”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脸上紧绷的神色也跟着松动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在这里，本来是等张武的，没想到却碰到了你们。”
“这么说，你早就认识张武了？”古教授心念一动，“两年前，‘914’在这里遇难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认出了张武，所以才及时出现，为我们引路离开这里？”
姑娘点点头，轻轻地问了句：“张武这次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你怎么知道张武这次会跟我们一起来？”古教授盯着她。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逼她，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耽搁时间，他必须迅速地掌握更多的情况，否则再迟一步佛爷也许就会把这个姑娘转移走。毕竟，人是佛爷的。
“我几个月前收到一封电报，就是用实验室里的破旧电台接收到的，通知我说张武会在最近跟随一支勘探队来这里，并且会到阴间与我密会。”
“发电报的人是谁？是张文一吗？”古教授迫不及待地问。
姑娘咬着嘴唇，似乎不太想说，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消息对古教授来说无异于晴空响雷，最起码，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张文一的确还活着。他控制着内心的激动，又问：“那电报里有没有说张武要来干什么？”
这次姑娘不再回答他了，缓缓地摇摇头：“除非见到张武本人，否则我不会跟你再多说。”
“你不用再等了，”丁史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插嘴说道，“张武已经死了。”他本来还想再补充几句，告诉她张武是怎么死的，但他猛然看见那姑娘平静的脸庞上瞬间滚落的两行眼泪，实在不忍心再往下说了。
过了好半天，那姑娘才开口说话，声音里带着颤抖，可以看出是在极力忍耐心中的悲痛：“其实不应该意外的，已经死了很多人。有一天，我也会死去。”
“你是怎么认识张武的？你以前也是地质队的吗？”丁史问。
“张武的父亲就是张文一，也就是她过去的老师。”佛爷的目光挨个从他们三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姑娘脸上，眼里的神色复杂地变换着，“而这个臭丫头，就是我的养女，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安排她去了张文一身边，可是她却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居然为了那个老东西背叛我！在这里一躲就是十年！”
听了这话，古教授看看丁史，丁史看看古教授，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个年头里，学生爱上自己的老师这种事，其实多少还是有伤风化的。但是那个姑娘却自己打破了沉默，对丁史他们说，她叫素素，她躲在这里完全是张文一当年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盯住“阴间”那条河，注意河水倒流的情况。至于张文一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其实她也不清楚，本来是想等张武来告诉她消息的，没想到张武也死了。不过，几个月前发电报给她的那个人，用的还是“山鹰”的代号，而山鹰就是张文一一直用来与她联系的秘密代号。至于张武，其实她也不清楚他这次来“阴间”的目的。
这段逃生的水域很长，河水静静的，只有素素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她用一种哀伤而无奈的声调，平静地诉说着这些年来阴森冷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