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古教授一听这话，忍不住转过身看着佛爷，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实在不像我以往认识的你。通常你要对付一个人时，根本不会顾及对方的下场。”
“但是你不同。别忘了，我们是老同学，曾经一同抵御过莫斯科的寒冬。”佛爷轻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们本来应该成为很好的朋友。你是我这辈子最欣赏的一个对手。”
“那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古教授盯着他的眼睛反问。
“归罪于这个时代吧。”佛爷收起枪，眼睛看向别处，“这一切错误，都是历史造成的。”
听到这个答案，古教授扭头就走了。他知道，这个老同学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哪一种历史可以改变人类的贪婪、自私、恶毒和狡诈。
历史，从来就没有对错。错的只在人心。
等丁史他们爬上铜柱以后才发现，这个铜柱根本一眼望不到底，那个信号枪的三十米射程都不知道够不够用；而且，铜柱上的那些凸起其实直径也就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且表面十分光滑，脚根本不能放平了，需要很大的臂力勾住上面的凸起才能勉强站稳，这样一路坚持下去，不要说体力耗费巨大，就是精神上的压力也吃不消。
再往下爬，就发现了让人心惊肉跳的场景：那些凸起上，挂着很多具面目全非的干尸！那些干尸都像黑炭一样，被一层白色的膏状物质粘着，牢牢地贴在铜柱上，横七竖八的，什么姿势都有。
古教授分析道，这些干尸之所以能挂在铜柱上掉不下去，可能是因为地下的琉璜火池曾经突然爆发，将他们在刹那间烧死，而火池向上涌起的巨大气浪将他们牢牢贴附在了铜柱上，并且疾速地烤出了他们体内的所有脂肪；火池冷却之后，那些脂肪又猛然降温凝固，就将干尸直接粘在了冷却的铜柱上。
但是，他说着说着，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脚底下跟着一个打滑，差点儿摔了下去，吓得丁史大喊一声：“古教授，你怎么样了？”古教授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干尸，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古教授，你快说话呀！到底出什么事了？”由于丁史在他上头，也看不清下面的情况，见他半天都不挪窝，担心他是不是也被烤住了。
半晌，古教授才喃喃开口嘀咕道：“不会的……不会的……‘914’明明早就死了，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尸体被火化了，怎么会这样……”
“古教授，到底怎么了？”丁史急得又问了一次。
“丁史，这铜柱子上的死人，是914勘探队的！”古教授的声音都不自然了，他盯着眼前那具干尸抱在怀里的一个工具包，眼睛都直了——那个工具包因为被抱在怀里，所以没有被烧毁，包里的东西并没有被烤焦，露出了包外面的一枚徽章和包里的一只滚轮。那徽章和滚轮上，都印着“914”的字样。
“古教授，你别在这个时候吓人好不好？”丁史出了一身冷汗，“你确定他们是‘914’的？”
“我以前就在‘914’里待过，跟着他们一起来到索伦河谷，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队里的东西？”古教授看着眼前这些歪七竖八的死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当年那支“914”或许确确实实死在了这里，但是随后却有一支一模一样的“914”从阴间死里逃生，并且后来又因为恶性传染病死光，最后尸体通通被火化，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来。同时，这支骨肉都已成灰的“914”两年以后又像幽灵一样出现，冒领了他们的生活物资……可是，一群死人，领生活物资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黄泉路上用？
“丁史，你猜我在想什么？”古教授直勾勾地盯着丁史的脚。
“我不知道。”丁史没有发现，古教授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少有的扭曲表情，又像是笑，又不像笑。
“我在想，如果这世上可以在生前和死后出现两个完全一样的‘914’，那么也可以出现另外的两个我和你。”
“古教授，你……”这个问题丁史从没有想过，一下子傻了眼。
“对了，我想起来了……”古教授目光动了动，“当年那支‘914’出来的时候，也是问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知道，是路过那里的生产兵团帮他们发出的求救电报。这个事件，跟当年的张文一科考事件很像：一反常态的科考队员，丧失意识，什么也不知道……同样都是身染恶疾，死后被上面封锁消息……”
“古教授，你是怀疑张文一的那支科考队当年也全都死光了，跑回来的是死人？”丁史好像明白了古教授的意思，又好像不太明白，主要是因为这种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难以给出符合常理的解释。
古教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幽幽地接着往下说道：“如果只是普通的传染病，上面不至于要把消息封锁得那么严密。我猜，他们一定也已经看出了什么，为了不至于引起恐慌才刻意封锁消息，但是暗中又派人调查这件事。这不，‘914’的出发，就是为了调查当年的张文一事件。”
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了信号枪的闪光。原来，古教授为了安全，在下来前将信号枪交给了刘明瑞，因为刘明瑞毕竟当过兵，身手和体能都比他们好，信号枪揣在他身上，可以说是最保险的。
“刘明瑞他们已经到底了。”古教授探头往下看了看，“丁史，先别讨论这些了，咱们赶紧往下爬，到底下去看看。”
又爬了大概有七八米的样子，所有人都全部落底了，这才终于看到，在那铜柱的边上果然有一个深坑，里面的红色岩浆汹涌起伏，互相拍击着，犹如海浪一样骇人。巴尔虎只是稍微探头看了看，眉毛就被燎掉了。
这时，上面的人看到了信号闪光，也开始一个一个地往下爬。古教授见还有时间，就开始四处观察起来，居然找到了一株早已石化的大树。由于这里的光线十分暗淡，仅靠琉璜火池的火光照明，而那棵大树又靠近墙角，而且树身都已黑死，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那是墙壁上多出的一块呢。等走近了，眼尖的丁史却发现，这个大树的树身子里居然藏着一个人！
“没关系，是树葬。那是个死人。”古教授用手电晃了晃那树洞里的死人，对丁史讲道，这个树不是普通的树，而是一具树棺。树葬是蒙古族最早的丧葬习俗之一，通常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会使用这种树葬——棺材里那具站着的尸体，光从身上的花衣和头上的角帽就可以断定是位萨满大巫师，而且级别很高。
“看来，这里真是萨满教的地盘。”丁史用手电去照洞里那具尸体，想看看这享受如此厚葬待遇的大巫师长什么样，就在这时，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巫师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吊坠，看起来像是动物的骨头雕成的，色泽莹白，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圆润。奇怪的是，那骨头整个的形状，与张武从石包里带走的那块玉完全一样。只不过，巫师脖子上的这个更大、更显眼，形状更清楚一些。
“奇怪，这个吊坠怎么跟铁盒子里的玉一模一样？”丁史伸出手去想把那吊坠摘下来看看，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别动！”
他吓得一转身，猛然间看到，那个女人正像壁虎一样趴在墙壁上，苍白的脸，直勾勾的眼神，看起来跟死人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