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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魔鬼钻石

书籍名:《亚森·罗宾探案集2》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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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斯从小失去了父母双亲,这给幼小的罗斯的心灵造成了阴影。在这个宽敞无比却又阴暗异常的古堡里生活,每天和顽固不化的叔叔尤那毕尔·法兰斯以及两三个仆人打交道,罗斯感到又冷清又压抑。自从乔装改扮成图书管理员坎德拉特的罗宾住进城堡之后,少女罗斯的心情开始慢慢变好,她成了一个美丽迷人、天真活泼的女孩子了。

  “你叔叔的伤势如何?”

  罗宾紧握住罗斯的小手,体贴地问道。

  “他的病情比以前大有好转,谢谢你的关心。”

  罗斯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说。

  “我出门在外总是惦记着他的病情。我们马上去探望他一下,你看这样好吗?”

  “好吧!”

  于是,罗宾开车带着少女罗斯直奔医院而去。

  尤那毕尔一见到他们两个,心里高兴极了。他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他的脚上依旧裹着石膏,外面还用绷带固定着,但看上去好像不太疼了。

  “你们两个不必挂念我!主治医生已经为我接好了骨折的地方,他对我说,再过上两个星期左右,我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尤那毕尔看上去气色很好。

  “罗斯,你叔叔亚尔朋思到古堡里来过了吗?”

  罗宾问道。

  “没有来过。不过,如果他听到叔叔受伤的消息以后,有可能会来看看他。”

  罗斯答道。

  “不,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受伤的消息,我已经快要好了,如果再让他知道,只会让他白白操心而已。”

  尤那毕尔拍拍他脚上缠绕着的绷带,笑着说。

  罗宾心中暗自想道:

  “如果现在让他们知道——亚尔朋思被人杀死了,他们叔侄二人一定会非常伤心地,还是先不说为好。”

  转而又想:

  “亚尔朋思先生独居独处,他死了,也许任何一个人都发现不了,我还是先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

  还不知情的罗斯仍在和尤那毕尔谈笑着。那一天,罗斯和罗宾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了城堡。

  吃过晚餐以后,罗宾把伯雷利唤到了餐厅里来,向她询问有关和尤那毕尔城堡的老管家倍尔那堂的事。自从祖父了无踪迹地消失之后,这个女孩子常常暗自垂泪,吃不好,睡不安。

  “我的祖父对我说了好多遍,千叮咛万嘱咐,他把这个东西给了我,还告诉我说这东西至关重要,千万不能丢掉,也不能转送给别人。”

  伯雷利抹着眼泪,一边哭着一边将脖子上挂着的圣牌(天主教信徒人人都有的圣牌)递给罗宾看。这是个银色的圣牌,垂挂在一根细细的链子下面。罗宾把圣牌捧在手上,翻过来掉过去查看它的正、反两面。正面是圣母玛利亚抱着幼小的耶稣基督像,反面则是一个浮凸的十字架。

  “你祖父反复重复的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是的,他反复叮嘱了我好多次。没料到……现在这个圣牌,竟然成了我祖父的遗物了!”

  说着说着,伯雷利泣不成声,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不要难过伯雷利,你的祖父不久就会回来的。坎德拉特先生会把他送回来的,是不是?坎德拉特?”

  罗斯对罗宾问道,但罗宾没有回应她,只是专心一致地翻看着那块银牌。

  罗斯看着罗宾凝重深沉的脸,满脸疑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凝神盯住他的眼睛。此时热泪盈眶的伯雷利也沉默无语地看着罗宾。

  罗宾把圣牌放在掌心之中,掂了掂它的分量,并看了看它的厚度。然后,罗宾取出了放大镜,仔细查看正反面的图像,连银牌的四周都细心地检查了一遍。终于,他点了点头,对伯雷利说:

  “伯雷利,今天晚上,你能将这个银牌借我看一个晚上吗?”

  伯雷利好像还不能下决心。看到此情此景,罗斯忙说:

  “伯雷利,你把这个银牌借给他吧!坎德拉特先生不会弄丢这个银牌的。也许,他从这上面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也许凭这个他还能发现你祖父的踪迹呢!”

  听了这话,伯雷利点了点头,同意了。

  罗宾用纸包起了那块银牌,放在上装的内袋里,并用手按了按口袋,然后一口气喝完了餐桌上的咖啡。

  “那我先走了!”

  罗宾和罗斯告辞之后,径直回到了他的卧房里。

  罗宾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银牌的四边,终于发现了一条细细的小沟。于是他用两只手紧紧接住银牌搓动,想要把它启开。可是一开始,根本打不开;再用一点劲儿,银牌从细沟处分裂成两部分,就快要开了,因为细沟咬合的地方已经日久生锈了,他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成功了。

  罗宾手中的银牌分成了两半,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像锡片一样微薄的纸条。

  “我猜对了!”

  罗宾将纸条从银牌里取出来,小心谨慎地打开来。原来是两张又小又薄的纸条重叠放着,也许是放得时间太长了,潮湿的空气渗了进去,因而两张纸条都泛起了黄色,两片纸紧紧地贴在一块儿了。

  罗宾用镊子十分小心地分开了那两张纸条,他发现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因为日久受潮,纸上都是墨迹,字迹含混不清了。

  罗宾仔细地看了看第一张条子,只见上面写着:

  在伦敦30-12-1848

  给我忠心耿耿的尤那毕尔子爵——

  “啊……原来如此!”

  罗宾大叫一声。

  1848年正是法国爆发二月革命那一年,当时法国国王路易·腓利浦被革命政府追捕,被迫隐藏在尤那毕尔城堡里,准备连夜乘船偷渡到英国去。

  “难道这就是法王路易从伦敦寄回尤那毕尔城堡的那本信札的手抄本吗?”

  罗宾想到这儿,不禁心跳若狂,神情紧张。

  罗宾认为法王路易写给尤那毕尔子爵的手札中,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没有亲眼见过国王的手迹。因为老管家倍尔那堂把它藏在一本圣经的套子里了,而现在手札在敌人的手上。但谁也料不到,细心的倍尔那堂为了防止手札丢失,竟然把手抄的副本藏在了一个圣牌里,又把圣牌交给了伯雷利好生保管。

  “这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有了这个副本,即使那本手札追不回来,古堡的秘密也能探查出来了。”

  罗宾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上面的内容,便颤抖着手举着放大镜,从远近不同的角度观察着那张泛黄的纸片。

  但是不一会儿,罗宾便大失所望地长叹一声,因为中间部分是一片空白,只有两条奇奇怪怪的直线。

  “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罗宾暗自思忖,倍尔那堂既然又抄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连主文部分也抄上去呢?是不是有人悄悄擦去了主文部分呢?罗宾把纸片举到眼前,用手指蘸点口水抹在纸条上,就着光亮细心地查看,还用舌头去沾湿它,但无论怎样都看不出有其他的迹象。

  如果要抹掉文字,为什么又在主文处划上两条直线呢?

  “真是个令人费解的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有其他的企图吗?”

  罗宾想到这儿,又将第二个纸条展开了。这下子,他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了,因为上面写着几句话:

  6月24日-6月25日

  德尔德尼的剑,将要刺透秘密的胸脯

  纸条上除了这两行字,没有别的信息了。

  “为什么不把信札的主文抄上去,却只写下了这两行字呢?而且还是分别抄在两张纸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是倍尔那堂认为手札的正文并不重要,而关键的东西在这两句话中,所以只将它单列出来吗?难道解开古堡之谜的实质性答案就隐藏在这两句话中吗?”

  德尔德尼是法国大文豪亚历山大·大仲马(1802-1870年)的著名作品《三剑客》故事中的人物。大仲马是与写过《钟楼怪人》《孤星泪》等许多小说和诗歌的作家维克多·雨果处在同一时代,而他笔下的德尔德尼则是一位热情奔放、英勇无畏的年轻骑士。

  《三剑客》写于法国二月革命爆发的前四年,即1848年,这是一本颇得读者欢迎的文学巨著,也许法国国王也是这本畅销书的忠实读者呢。

  “那么,‘德尔德尼锋利的剑,将要刺透秘密的胸脯’,这句话隐藏的究竟是什么秘密呢?而‘6月24日-6月25日’,这又有什么深刻的意义呢?”

  罗宾把第二张写着咒语般的文字的字条摊在面前,不停地思考着。夜色越来越凝重,城堡里非常寂静,只听见偶尔从树林里传出来几声猫头鹰的鸣叫。

  “6月24日-6月25日,这真是一个重大的秘密。啊,对……”

  罗宾突然之间想起了伯雷利的话,她说过祖父曾经三更半夜里在屋子顶上像猫一样爬着行走。

  第二天早上,罗宾把伯雷利叫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记得有一天,你告诉我,你祖父在房顶上爬行吗?”

  是的,那天我半夜里醒过来,突然发现祖父没躺在床上,我翻身起来,来到窗边,竟然看见祖父爬在主屋的顶上四处张望。

  “第二天早晨,我问祖父在那里做什么?祖父惊慌失措地将我狠狠地责骂了一顿,他说:‘你也许正在梦里,千万不要对任何一个人提起祖父半夜里爬上了屋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气极了,把我吓住了。”

  “你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那是在即将进入炎热的夏天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白天蝉鸣叫得厉害,晚上蚊子多得厉害。”

  “哦,原来如此!太谢谢你了!”

  罗宾认为倍尔那堂在屋顶上爬行的时间,肯定是在6月24日或者6月25日。

  他从衣袋里掏出了日历本,查看了一下日期,明天恰好是6月24日,而后天就是25日了。

  于是,他又看着第二张纸条出神,此时夜色也更加浓了。

  直到6月23日的夜里10点多,罗宾一直在思考着银牌内纸片上文字的内涵。

  他不明白“德尔德尼”究竟是什么意思,更加苦思冥想,并且眼睛自觉不自觉地望着窗外。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宽敞的草地上面,映着城堡主屋的巨大阴影,屋顶的阴影和皎洁的月光,把草坪分成了黑白对比、明亮相间的两部分。

  罗宾仍然在苦苦思索着,眼睛扫过了院子。突然,一幕景象把罗宾从沉思之中惊醒了,他发现在草坪上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缓缓移动的黑影。一开始他以为那是一只猫,但细细一看,那不是只猫,而是一个人,一个正在爬着行走的人。

  罗宾忽然此时想起了伯雷利所说的话:她的祖父6月份曾在屋顶上爬行。而今天,那个巨大的人影也正缓缓发爬着,他的影子倒映在草地上。

  “那是老管家倍尔那堂吗?不,他从比克娣娃家里被人掳走了,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出现子在屋顶上。”

  罗宾停住正在思考的事情,眼睛一直盯住了那个身影。那个行动诡秘的身影还在屋顶上爬着,由于月光的投射,他的影子映在草地上。

  这时,月亮渐渐地落下,屋顶上那个神秘的人影和屋顶的黑影,恰恰落到了宽敞草地的中间。

  屋顶上那几个巨大的风标,它们也将黑色的影子投到了草地上。

  因为夜里风力很大,风标一直转个不停,但只有一个风标却纹丝不动,这就是罗宾那天在屋顶上看见的那个风标。

  那天,罗宾认为风标的齿轮或许因为生锈了,或许有了毛病,所以停了下来。

  但是,今晚他看到草地上风标的黑影,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张纸条上的像咒语一样的文字“德尔德尼的剑”。于是,他又把桌上的第二张纸条拿了起来。

  6月24日-6月25日

  德尔德尼的剑,将要刺透秘密的胸脯

  “啊,我知道了,原来就是这个!”

  罗宾终于想通了。

  德尔德尼的剑就是那个一动也不动的风标,那个隐藏着古堡之谜的风标。老管家倍尔那堂也解开了这个秘密,于是他就爬上了主宅屋顶,想要找到一丝线索。

  “所以现在房顶上的这个形迹可疑的人也是这样,这就是说他也领悟了第二张纸条上所写的话,于是爬到了屋顶上。”

  罗宾突然之间又明白了:

  “这些像密语一样的文字是写在法王路易·腓利浦的手札之中的,而那个屋顶上的人,一定是伪造伯雷利祖父倍尔那堂的字迹,写条子骗走老管家珍藏在圣经套子里的国王信札的那个人!”

  事情终于有了一些进展,罗宾顿生喜悦,但片刻之后,他的心里又产生了一系列的疑问:

  “箭是射程很远的武器,而剑再加上剑身的长度却只能刺到一个手臂的长度。倍尔那堂和那个神秘人为什么一直在古堡屋顶上搜查呢?”

  罗宾又想:

  “那纸条上明明写的是‘德尔德尼的剑’……而并非‘箭’……”

  “所以,既然是城堡秘密的所在,应当不会远离城堡,也就是剑能指到的地方。倍尔那堂和那个神秘人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对屋顶搜寻不止,但尽管他们费尽心机,城堡的秘密仍旧没有解开。”

  罗宾一动不动地盯着草坪上的人影,那人好像没有了信心,转而从屋顶的另一边爬了下去,只有主宅屋顶的巨大黑影投映在宽广的草坪上。

  “德尔德尼的剑,指的是那个固定不动的风标。这也就是说,在月圆之夜,古堡的秘密一定在风标影子的地方。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似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这也就表明,古堡秘密的所在并不在主宅屋顶上的风标影子投映之处。那么,国王的信札中,一定包涵着更深刻的含义,如若解不开这个谜团,古堡之谜也就无从知晓了。”

  罗宾盯着国王信札手抄本的第二张纸条看,然后又换成第一张:

  在伦敦30-12-1848

  给我忠心耿耿的尤那毕尔子爵——

  ——

  ——

  “那上面并没有信札的主文部分,只是画了两条直线代替。由此可见,解开古堡之谜的关键,就在最前面的两句话了。但是,1848年12月30日,在伦敦……给我忠心耿耿的尤那毕尔子爵,这似乎只是一些客气话,并无什么秘密可言。”

  罗宾喃喃自语道,又把第一本手抄本翻过来放下,去看第二张字条,突然,他仿佛有什么新发现似地又看第一张。

  他两眼闪闪发光,双唇紧咬着,盯着那张纸条,脸上渐渐泛起了激动不已的红光。

  第二天是6月24日。一整天,罗宾在图书馆中,忙忙碌碌地整理那些旧书,并一一编写了目录。

  罗斯乐此不疲,兴致勃勃地帮他整理着书,脸庞上时常挂着一抹温馨迷人的浅笑。

  此时,伯雷利双手捧着好几本重重的古书,按照罗宾的要求,正从这个书架移到了另一个书架之上,然后再用抹布揩去了书架上留下来的灰土,又把地上的脏物也打扫干净。伯雷利工作时的心情也十分愉快,只有当她一心一意地工作时,才能忘记祖父倍尔那堂失踪的事。但只要她偶尔停下手中的工作,她就会默默地望着窗外,满眼含着泪花。罗斯看到悲从中来的伯雷利,心里也暗暗祷告倍尔那堂能早些安然归来。

  罗宾心里想着,伯雷利真是太让人同情了。心地善良的他下决心尽早查出老管家倍尔那堂的下落,好把他从魔窟中救出来,让伯雷利高兴。

  黄昏时,整理书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三个人便一块儿去餐厅里就餐。罗宾将那块银色圣牌归还给伯雷利。当然,在此之前,他将法王路易手札的抄本也放回了原地,并在交缝处抹上了面霜和石灰混合在一起的东西。

  吃完晚饭后,罗宾和布拉克斯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来到草地上的时候,他微微一笑,跟他一块儿散步的罗斯和伯雷利并没有发现罗宾的异常表情。

  之后,罗宾和她俩告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了。他坐在了长椅上,摊开双手,暗自思忖道: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了,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明天的天气也许会恶化,真让人担心啊!”

  罗宾悄悄地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缝儿,只见月夜明亮,草地上倒映着主宅屋顶巨大的黑影。

  “好啦,没问题!”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还不到9点钟。于是,他就开始拉自己心爱的小提琴,以消磨时间,等到十分厌倦的时候,他就抽那高级的哈瓦那雪茄解闷。

  罗宾瞅着逐渐盘旋上升的蓝色烟圈,想道:

  “今晚,那个神秘的人也许又会悄悄地潜来,但也有可能他改变主意不来了!”

  他又看了好几次手表。

  几乎是与昨天晚上同一时间,罗宾从窗帘的缝隙向外面看去。与昨天晚上一样,主宅屋顶的巨大黑影又如个大怪物一样投射在了草坪上。

  但是屋顶上却没有出现昨天晚上那个神秘人。

  “他八成是改变主意了!”

  倍感失望的罗宾,在安乐椅上坐下,思索片刻,关掉了屋里的灯,连窗帘也拉上。但他并没有在床铺上躺下,而是拉把椅子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之中观察着庭院里的动静。

  庭院的草地上,仍然有明净的月光和黑黝黝的影子,仍然有鲜明的明暗对比,但那个神秘人影还是没有出现。

  罗宾又看看手表,已经是12点20分多了,他从窗户跳到了院子里。

  大约过了10分钟之后,他又从窗子回到了屋里。关上了窗子,正准备将窗帘也拉上时,他突然被吓了一跳!

  原来今天晚上,那个神秘的人影出现在草地上而不是爬在屋顶上。

  此时此刻的草坪和刚才一样,被皎洁的月光和屋顶的阴影分割成鲜明的两部分,那个神秘的影子正顺着那条黑白分界线,慢慢地向前挪动着,看上去极像一团漆黑弯曲的肉块,后来只有脑袋出现在月光之中。

  当罗宾从窗帘缝隙里看到这一幕时,不禁失声大叫,连忙伸手堵住了嘴巴。

  月光之中的脑袋闪着银白色的光,那是倍尔那堂的银白头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是在比克娣娃家中被人掳走的老管家倍尔那堂,也就是少女伯雷利的祖父。他两只脚的炙伤还没有回复好,今天晚上竟然忍着剧痛来到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昨天夜里主宅屋顶上的那个神秘影子也是他吗?我相信悄悄潜入古堡的人,就是用假便条骗了伯雷利,而夺去伯雷利路易国王信札的那个人,没料到这个人竟然是倍尔那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倍尔那堂也是某个地下帮派中的一个成员,写成伯雷利的便条并不是伪造的,而是他想让自己的孙女将法王路易的信札带过去给他吗?”

  罗宾的心中疑云重重,但他真的不愿去怀疑纯真的伯雷利说过的话,他心里虽然困惑不已,但仍然按捺住自己的性子继续向院子里看着。

  这时的倍尔那堂正单腿跪在地上,痛苦不堪地爬行着,他的另一只腿的烫伤还未长好。他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对面的森林,然后又向前爬着。

  “肯定树林里隐藏着一个人,用枪瞄准了倍尔那堂,威逼他到院子里来。一旦倍尔那堂呼喊或是不遵守他的命令行事,他就会立即击毙他。那个人一定是这样在恐吓威胁着他!”

  发现新情况的罗宾,再次注视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12点30分。

  月亮西下,主宅屋子顶部的阴影扩展到了草坪2\/3的地方,那几个风标的阴影也投映在草地上。

  其他的风标都迎着夜风转动着,唯有一支风标一动不动。

  倍尔那堂把脸扭向了树林的方向,也许有人在那里指挥他,他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那个不动的风标爬了过去。

  风标影子的前方是草坪的边缘,他就在一块石板前停止了爬行。

  石板被倍尔那堂用双手掀开,他把手伸了进去。不一会儿,他取出一个小盒子来,冲着对面的森林举了举。他缓缓地将盒子上的绶带解去,打开盖子,仿佛大惊失色似,突然将脑袋仰向后面,同时双手捂住了面孔。

  他像疯了一样注视着洞里,不顾一切地在洞的旁边寻找了半天。最终他大失所望,高举了双手。

  罗宾从窗帘后面看到盒子是空的,他忍不住笑了。倍尔那堂朝着树林的方向,晃了晃头;也许那就是“没有”的暗号。然后,他站起身来,蹒跚地向树丛中走了过去。

  罗宾看着这一幕,直到肯定倍尔那堂和别的人再也没出现,他才由窗子跳到院子里,飞快地跑入丛林中。

  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枪响,那枪声不是从森林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对面后门旁边的地方响起的。

  罗宾一口气从森林中穿过,奔到了城堡的后门处。他撞开了用门栓反锁着的门,发现布罗诺昏倒在地。

  今天中午,罗宾给比克娣娃奶妈打电话,请她通知布罗诺到城堡中来,并叮嘱他巡查古堡四周和森林的情况。

  “布罗诺,你怎么样了?”

  “老大……”

  布罗诺的声音绵软无力,他的胸脯上血流如注。

  “布罗诺,是谁向你开的枪呢?是倍尔那堂吗?”

  罗宾把布罗诺的身子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面用手绢捂住他胸口上源源不断涌出的血,一边问他。

  布罗诺无力地摇头否认,他胸口上的血已经把手绢浸透了。

  “老大……不是倍尔那堂干的……”

  “那又是谁?”

  “我也不知道……按照你的指示,我巡查古堡内外的动静。到了半夜,我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就到这个地方时,突然我发现有人把后门打开了。”

  “那个人是倍尔那堂吗?”

  “不……不是……倍尔那堂……他的脚烫伤的很严重,而且还没有痊愈,一下子就可以认出来……而开门的那个人……是个个头矮小……驼背弯腰的男人……”

  “什么?驼背男人?”

  “是的,他胁迫……老管家倍尔那堂……去把‘桑心’取来。”

  “你真的听到他说‘桑心’?你保证没错吗?”

  “老大……绝对不会有错的……倍尔那堂回去后……对那个人说‘找不到桑心’……他非常的生气……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倍尔那堂……‘真的找不到吗?’,这是我亲耳听见的……那个人还抓住倍尔那堂的胳膊……从……从后门里跑了出来……他们看……看见了我,那时我正想……想从树后面看看他的模样……想不到他……向我瞄准射击……我想去追他……却昏倒在地上……老大……我……我很抱歉……没有完成老大你交给我的……使命……我……太不甘心了……老大……我不甘心就此败北……老大……”

  说着说着,布罗诺突然头向下一低,停止了呼吸,他也永远地停止了那断断续续的话。

  罗宾把他的遗体放在地上,并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盖在了上面,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向巴黎自己藏身的地方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人料理后事。

  将近破晓时分,一部大型汽车在古堡的后门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四五个大汉,将布罗诺的尸体抬上了车,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不必细说,那四五个汉子一定是罗宾的手下。

  次日,正是6月25日。

  早餐过后,罗宾来到了罗斯居住的房间。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罗斯。”

  “什么事?”

  “那是一件至关重要却又疑窦丛生的离奇故事。”

  “哦?”

  “本来这件事情应该先向城堡的主人禀明,但是他现在正在医院里疗伤,所以我只好告诉你了。”

  “请不要客气!究竟是什么事情那么要紧呢?”

  “我不知从何说起……”

  罗宾凝神盯着少女罗斯的脸庞,接着说:

  “罗斯,答应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害怕。”

  “不会的,你说吧。”

  罗斯发现今天罗宾说话的口气与以往大不相同,而且神情凝重,一本正经,她下意识地全身发硬,十分紧张。

  “这件事情我真不想告诉你。是这样的,你的叔叔亚尔朋思已经去世了,他是被人杀死的。”

  闻听此言,罗斯的脸庞刹那间惨无血色,她身子晃了晃,想站起身来,但险些摔倒在地,多亏罗宾及时地揽住了她,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罗宾坐在她的身边,双手将罗斯的纤手握紧了。

  “罗斯,你要坚强一点!因为你叔叔亚尔朋思素来不热衷于交际,所以附近的人们和警察还不知道他的死讯。我已经拜托巴黎市某间医院的院长为他注射了一支防腐药剂,现在他的面色就和活在人间时一样仍然红润新鲜。”

  罗宾所指的医院就是罗宾强拉图书保管员坎德拉特住院的那一间,而那个院长正是罗宾的手下。

  至于警察那边,我会亲自通知他们的,请求他们不要将这件事作为杀人凶案登载在报纸上面。巴黎市的哥里马探长等法界人士都与我交好,我的请求,他们一定会答应的。你和你叔叔尤那毕尔先生商计一下,将亚尔朋思隆重葬掉,就埋在法兰斯家族的公墓里面。

  “虽然至今为止,我还不清楚究竟是谁杀死了你的亚尔朋思叔叔,但是我已经掌握了十分有价值的线索,我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他逃出法网的!”

  罗宾毅然决然地说。

  罗斯点头首肯。她本来是一个坚强无比的女孩,虽然一时间受到了惊吓,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坐在长沙发上,眼睛里泪光闪闪,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宾:

  “请你一定要为我叔叔报仇!”

  说着,她向罗宾点头致敬。

  罗宾将她扶起来,说道:

  “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将它妥善处理的。”

  罗宾响亮地说道,然后他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了一个宝石盒,他让罗斯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罗斯一脸茫然地打开了盒子,只见紫色的天鹅绒底子上,一颗硕大的钻石正在闪着迷人的光彩。

  “哦?这是……”

  “这就是隐藏在尤那毕尔城堡之中的神奇钻石。”

  “这又从何说起呢?”

  “长久以来,这座城堡就流传着一个美妙的传说。在1848年2月革命爆发时,你知道路易·腓利浦国王被刚成立的革命政府追捕,藏进古堡之中避难,并预备从这儿偷渡到英国的事吗?”

  罗斯点了点头。

  但是,在逃亡的半途中,他又返回了城堡,这是为什么呢?长久以来一直是个迷惑重重的谜。

  “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情,我在布列塔地区教堂的仓库里,找到一部古书,上面有记载。你知道,为了将这个谜解开,我曾乔装改扮成巴黎《回声报》的记者和整理图书员来到了古堡里面。”

  罗宾接着又说:

  “我敢肯定法王路易折回城堡的原因,就是想隐藏贵重的宝石或机密文件。果然如我所料,他折回去就是为了这颗美丽的钻石。”

  “哦?这么美丽的大钻,这是法国国王埋在地下的吗?”

  是的,我找到这东西主要通过了两条线索:

  第一个就是写着法国国王重要秘密的尤那毕尔子爵的记事本,而另一个则是法国国王从英国寄给子爵的信札。解开城堡之谜的关键所在就是这两件东西,我也竭尽全力地在寻找这两个东西。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野心家也在窥探,他就是贾塞隆男爵,他千辛万苦地得到了尤那毕尔子爵的记事本,但不幸的是在近几天被人杀害了。

  “他的死亡时间和你叔叔几乎是一样的,你叔叔遇险之后,不久,他也被人暗下了毒手。”

  “哦?”

  罗斯对这些此起彼伏的流血事件,倍感反感与愤恨。

  贾塞隆男爵为什么不顾生死,一门心思地想要解开古堡之谜呢?我以后再告诉你这其中的缘由。总之,贾塞隆男爵真的是被人开枪打死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那个伪造的便条欺骗了伯雷利,导致那个放在圣经套子里的国王信札被人夺去了。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我敢肯定那是贾塞隆男爵以外的一伙人干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古堡之谜感兴趣呢?因为他们都想占有那颗钻石。

  “原来,我并没有找到这颗钻石。我想古堡的秘密……多半是与法国历史或是改变整个欧洲历史的重要事件的有关。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路易陛下又返回古堡的秘密,竟是为了将这颗钻石藏起来!”

  “哦,你后来发现这个重大秘密是颗钻石?”

  是的,罗斯。

  “现在我遇上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强敌,他就是射死贾塞隆男爵,并写出假便条从伯雷利手中骗去法国国王手札的那个神秘人。那个混蛋一心一意地钻研法王路易的札记,最终他也找到了解开城堡之谜的实质性问题。”

  “哦,那是什么?”

  “在我告诉你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你还记得伯雷利借给我她脖子上垂挂着的银色牌子的事情吗?”

  “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块银色圣牌里面藏着法国国王手札的副本。”

  “确有此事?”

  “然而,主文的内容并没有出现在第一张纸条上,只是画上了两条直线。我认为老管家倍尔那堂既然把这张纸条塞在了伯雷利项链的银牌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我又看了第二张条子,那上面写着的文字简直就像谜语那样奇怪。”

  罗宾就把纸条上的话抄在纸上,递给罗斯看:

  6月24日-6月25日

  德尔德尼的锋利的剑,将要刺透秘密的胸脯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所有秘密的答案。但是,这些奇怪的话又意味着什么呢?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到底6月24日-6月25日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起了伯雷利所说的话,在6月份的时候,她祖父曾经在屋顶之上爬行。我马上明白了:所谓的德尔德尼之剑,指的正是主宅屋顶上那支纹丝不动的风标。

  同时,我也发现了6月24日和6月25日的月圆之夜,风标所指的主宅屋顶的影子之下,一定是秘密的所在。

  这秘密就是与法国国王和年轻骑士耶哈利思·波特莱尔,即与老管家倍尔那堂的父亲有关。国王路易和年轻的勇士商讨一番以后,又返回城堡,在没让城堡主人尤那毕尔子爵得知的情况下,将秘密隐藏在了古堡的某个角落。

  当法王路易成功地抵达英国之后,他忽然改变了初衷,写了一封信札寄给子爵,告诉了他藏宝之地。据我推断,国王害怕别人得知宝藏之后闻风而动,所以这才用了一种暗示来告谕子爵。

  可是,很可惜,倍尔那堂并没有真正领悟纸条里暗号的涵义,一直徒劳地在屋顶之上盘旋,白费了许多时间和体力。

  “但我却明白了其中的暗示,于是便反复研究法王路易的第一张手札的副本,终于发现了令人大吃一惊的含义!”

  罗宾观察着罗斯的脸。

  罗斯睁着那双大眼倾听着,罗宾接下去又说道:

  法国国王路易信札副本的第一张上面写道:

  在伦敦30-12-1848

  给我忠心耿耿的尤那毕尔干爵——

  这也就是表明,1848年的12月30日,法国国王从伦敦寄信札给尤那毕尔子爵,那些文字是信札开头的部分。但是,我愈看愈莫名其妙,因为这封手札上年月日的书写方法和一般的大相径庭。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把12月30日写成这种形式:30 Decembre。但是,国王的手札却赫然写成:30-12的形式。

  所以,我觉得,法王路易把年月日写成那种非同一般的形式,一定是有他良苦的用心……因而,我就反复地钻研这些数字。我的直觉认为,解答秘密的关键正在于这些离奇的数字,后来我发现了。

  或许,30-12这些数字并不是指12月30日,而是表示特殊的时间,即说不定是12点30分。但是,一天之中有两个12点30分,要么是上午12点30分要么是下午12点30分,我又认真观察了第二张纸条上的话:

  6月24日-6月25日

  德尔德尼的锋利的剑,将要刺透秘密的胸脯

  于是,我马上想到:6月24日下午的12时30分正是6月25日的凌晨12点30分。我推断这个时间,正是德尔德尼之剑指向秘密所在之地的时间。

  那么,德尔德尼之剑又代表着什么呢?我觉得它代指主宅屋顶上的风标。这风标的黑影会于24日晚上12时30分(即次日的凌晨12时30分)刺穿秘密的胸脯,这当然就是说,风标会指向古堡之中的藏宝地了。

  这宝物要不就是法国政府的机密文件,要不就是路易家族世代相传的皇冠、珠宝之类的东西。总之,一定是个很让人艳羡而赞叹不已的稀世之宝。

  “因此,24日的半夜里,我就到院子里去了。此时,明亮的月光将主宅屋顶的巨大黑影投映在草地上,风标的黑影,看上去极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剑尖的影子直指在草地边缘的一块石板。我把石板翻起来,突然发现一只木头小盒子,里面盛着一颗硕大无比、夺人眼目的钻石。”

  说着话,罗宾就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钻石盒子。只见紫色的天鹅绒衬布上,那颗大钻石在窗子射入的阳光照耀下,闪着令人炫目的美丽光芒。当人们凝神盯住这颗巨钻之时,心神似乎都已被它迷惑住了,眼睛也仿佛被那奇特的魔光深深粘住了。

  女人天生就对钻石情有独钟。17岁的少女罗斯,好像也被这颗钻石神秘的魅力所迷惑,她那湛蓝的大眼睛盯住巨钻,一动也不动。突然,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罗宾,说道:

  “这就是国王的秘密珍宝吗?”

  “是的!很久以前,这颗名叫‘桑心’的钻石就已经被世人瞩目了。”

  “哦,这颗大钻石的名字是‘桑心’吗?”

  “是的,但也许,你没听说过‘桑心’的来历吧?”

  “不知道。它是一颗什么样的钻石呢?”

  “‘桑心’这颗钻石,就是历史上有传言被诅咒过的钻石。”

  “什么?被诅咒?”

  是的,这是一颗十分不吉利的钻石,也可以把它叫做‘魔鬼钻石’,据说所有得到这颗钻石的人,都将要遭噩运,都将会遭到魔鬼诅咒。

  长久以来,王公贵族和名门望族一直保存着‘桑心’,抑或是被声名显赫的政治家保存。再后来,路易十六得到了它。你知道这位法国国王在后来爆发的大革命中,被革命武装推上了断头台,送了性命。还有许多人,都由于拥有这颗钻石而遭受了诅咒,最终惨遭噩运了。

  最初的时候,这颗‘桑心’钻石在西班牙首相贾塞隆的手中。他去世之后,法国国王查理十世得到了它,把它当作王室奇珍收藏了起来。

  后来,法王路易·腓利浦被革命政府追捕时,仓皇外逃,后来又因为这颗巨钻而又返了回来,而且,因为这颗巨钻是皇室之珍,所以他不愿让尤那毕尔子爵知道宝石就藏在城堡中。

  但后来,西班牙首相贾塞隆的后代,即刚才我说过的贾塞隆男爵,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的祖上拥有名贵钻石,而且打听出了这颗钻石就埋藏在尤那毕尔城堡里面,于是便不顾一切地疯狂搜寻。他先是绑架老管家倍尔那堂,逼问他藏宝之地,后又抢走了了尤那毕尔子爵的记事本,但最终这个野心家和他那摔跤运动员一样的爪牙被人暗害了。

  “至今为止,购买过城堡的人们——你的父母,以及在他们之前的两个堡主都惨遭不幸,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所以,‘桑心’是一颗被诅咒过的魔鬼钻石,是一个不吉利的钻石。”

  罗宾说到这儿时,注视着木盒内的钻石。罗斯湛蓝的大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和不安。

  罗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斯的脸,沉默了片刻。他看出了罗斯心神不宁,不愿意让她继续担忧,但一想不说出来也许更不好,于是,他接着说下去:

  “罗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也许你听到之后会惊恐万分,但是你一定要耐着性子听下去,那样就不害怕了。”

  “请你快些说出来吧,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什么人我都不害怕。”

  罗斯的话语中有一丝战栗。对一个年仅17岁的女孩子来说,这种难能可贵的坚强性格之中充满了对罗宾的无限钦慕和崇拜,还有深深的信任。罗宾对这样一个少女也充满了赞美之情。

  那我就直说了!和我刚才说的一样,尽管我还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但他谋杀了贾塞隆男爵以及他的手下,而且还杀了你的叔叔亚尔朋思,这是千真万确的!那个家伙也得到了路易国王在古堡之中藏着‘桑心’钻石的消息。为了找到这颗宝石,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得到它。

  现在,他就是我的死对头,他为了找到钻石,从比克娣娃奶妈家里掳去了老管家倍尔那堂,想从他的口中得知藏宝之地。那个家伙思维缜密灵敏,当我发现了30-12指的是凌晨12点30分的机密时,他也解开了这个玄机。

  刚开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就命令倍尔那堂爬到主宅屋顶之上去搜寻钻石,但是没有找到。于是,他又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地研究,终于解开了‘30-12’是12点30分之谜。

  “接着,他又发现了6月24日-6月25日之谜。所以,6月24日深夜,他押着老管家倍尔那堂穿过后门,悄无声息地来到院落里,让倍尔那堂在主宅屋顶上的风标黑影投映在草地上的地点搜寻,但是,从草地边缘石板地上挖出来的宝盒里却空空如也!”

  “为什么会是空的?”

  “因为木盒里的钻石已经被我事先取出来,放到别的地方去了。倍尔那堂是紧跟我来到院子里来的,所以,风标的黑影仍然指着那块石板。”

  “这么说,那个人的脑子比你还差了点?”

  对!但是既然他准确无误地解开了风标影子之谜,估算好时间来到古堡里,几乎与我同时,也许他会比我先解开古堡之谜呢!

  他推断能力超群,并且还有惊人的思维能力,这就是说,这个家伙非同一般。我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和他一决高下。

  当他明白了风标的秘密之后,一定是满心欢喜地来到这里,然而宝石却消失不见了。也许他已经知道是我抢走宝石了,正感到气愤不已呢!

  他为了私吞‘桑心’这颗宝钻,谋害了太多人,为了一己私欲,做尽了凶残暴虐的事情,他如同鬼怪一样坚忍、固执,实在太恐怖了!

  如果他知道是我拿走的‘桑心’之钻,那我必定是他下一个要谋害的对象。如果在我的尸身上找不出‘桑心’来,他一定会失心病狂地害死城堡里所有的人,直到‘桑心’被他占有为止。

  “所有的人,包括你和你的尤那毕尔叔叔、厨娘亚博里奴、司机阿谢尔、伯雷利……甚至你的牛头犬布拉克斯,也许都会惨死在他手上。可能他觉得布拉克斯的项圈里,没准儿是藏宝之地呢!”

  罗斯的脸庞瞬间惨白了!

  “那个混蛋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心如毒蝎。‘桑心’真是一颗不祥的宝石,它是被下了魔咒的凶物!”

  罗斯嫉妒恐惧慌乱,她有气无力地看看罗宾,沉默不语。

  罗宾察觉出了罗斯的惊恐,于是就缓和了口气去安慰她:

  哦,很抱歉!我不应当给你增加恐惧感,但你无须担心,罗斯。那个家伙虽然急切地想得到钻石,虽然他是个丧心病狂的魔鬼,但如果他知道他不肯拥有钻石,他也就会死心的。

  “所以,我准备把这颗宝钻献给法国政府当局。因为我觉得像这样一颗让人惊恐、不祥的凶物,如果让个人拥有,后果不堪设想!再说这颗宝钻原本就是法国皇室的奇珍,如今王族已毁,理应让它成为法国的镇国之宝。这几天里,我就要亲手把巨钻交到法国首相的手中,并请他将这颗神秘宝石指定为国宝。”

  “哦,这样才好……可是,你怎样才能交给首相钻石呢?”

  “这件事你就无需担心了,我是前任首相的好朋友,打个电话,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会面。”

  “哦?你跟首相先生是旧相识吗?”

  “是的!我对你说过,我是怪盗罗宾。罗宾是能力非凡的人,他神通广大,他是那些穷苦人民的孤儿弃子们的救星,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也是法国前任首相的老友。”

  罗宾略有得意地说。

  默默注视着罗宾的罗斯,现在这个人无疑就是怪盗亚森·罗宾。当初,她认出罗宾的时候,罗宾却躲躲闪闪,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罗宾。

  罗斯是罗宾的崇拜者,第一次见到他时,直觉就指引她,站在面前的人是罗宾本人,现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她凝神看着罗宾,深蓝的大眼睛里满是钦佩和敬慕。以她少女的情怀,罗宾就是个温文尔雅、英勇无畏、顶天立地、胆识过人、灵活机智的英雄。

  “如果‘桑心’被指定为国宝的话,就不会流散在民间,而你人身也就安全了。但我仍要用它作诱饵,引诱那个阴谋家出来,撕开他的真面目。我一定要将这个死对头抓住!”

  说着,罗宾站起身来。

  “你何时再回到尤那毕尔城堡中来呢?”

  罗斯面带惶恐地问。

  “这不好说。如果我撕开那个人的真面目,我就立即回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说给你,他日有缘再聚吧,就此别过了!”

  罗宾戴上帽子,披上外套向着门口走了出去。

  罗斯目送罗宾出了大门。

  罗宾到了门口,猛地转身,挥一挥他的帽子,笑了。

  罗斯泪眼朦胧。她脚边的爱犬布拉克斯,也恋恋不舍地凝视着罗宾。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

  在7月1日那一天,法国巴黎发行的《马当报》《佩加罗报》等大小报刊杂志上,皆刊载出了一个使每个法国同胞激动振奋的消息,它的主要内容是:

  怪盗亚森·罗宾的仁义之举

  有一位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慈善家,为全国各地的敬老院、孤儿院、穷困救济机构以及各个城市的慈善机构和社会公共设施组织捐助了大量的物品和金钱。

  原先,各界人士都不知道这位绅士是何许人也,但是经过巴黎警局的严密调查,终于使公众明白这位行善做好事的人正是怪盗亚森·罗宾。全国人民得知这一消息后,既兴奋地难以自已,又倍感震撼。有关这件事,可能读者们都已有所听闻。

  亚森·罗宾先生,于昨日下午,以自己的真面目与国家前任首相贝朗克勒会面,提出要将稀世之珍“桑心”献给政府当局,并申请将它指定为国宝。

  前任首相贝朗克勒先生对于罗宾先生的爱国义举,深表感谢,他特别喜悦地接受了罗宾的建议。

  这个报道,引起了全国轰动,极大地震撼了全国人民,人们都为此暗暗吃惊并且十分感动。所有出售报纸杂志的小店和车站附近的大小报亭摊子,大家都争相购买报纸,争看这则消息。

  裹挟在人流中的侠盗罗宾,也买了一张《马当报》,饶有兴味地看了起来。

  与其说罗宾在读报纸的报道,不如说是正在监视着过往行人的面孔更合适一些。他正在寻找那个神秘古怪的驼背矮子。

  在巴黎市区地下铁道的车厢里,乘客们都摊着报纸一心一意地读着。罗宾也挤在这白色的车厢里,他盯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但未找到那个矮个男子的身影。

  外表沉着的罗宾,心中却如履薄冰。他回忆起了从前他遇上的那个驼背的矮个子。那人的全身好像海参和果冻一样地绵软无力,不忍目睹,但他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固执的坏蛋。罗宾心里烦闷不已,好像一件棘手的事出现在了面前。

  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说不定,他和那个杀人凶犯是同一个人,这也是难以确定的事。根据被杀害的布罗诺的陈述,‘那杀手是个驼背的矮个子,身手敏捷如猿猴。’他那天飞快地抽掉了门栓,越过后门,一下子踪影全无了。

  “这个藏在在暗处的杀人魔鬼,现在正是我最大的敌人。”

  罗宾心里思忖着,一点不敢对这个家伙放松戒备。

  “那个混蛋现在一定看见了报纸上的报道,一旦他知道了‘桑心’之钻已经被交给了政府当局,那么,下一步,他又会如何呢?”

  罗宾持续地思索着。

  恍惚间,列车抵达了罗宾暂时藏身的车站。罗宾下车,回到了他的藏身之所。片刻之后,他又驾驶着汽车向着恩佛尔市开去,赶往比克娣娃奶妈的家里。

  罗宾抵达目的地之时,已经是下午回点多钟了。

  比克娣娃从明净的窗户里发现罗宾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读着今天的《马当报》。

  她摊开双手叫着:

  “哦!少爷,我从报纸上看到了关于你的报道,你所做的慈善事业,实在是振奋人心啊!”

  说着话,她紧紧地拥抱了罗宾。

  “少爷,你太厉害了!你做得真对!你……你快点进屋里来!”

  她牵着罗宾的手来到了餐厅里,为罗宾倒了一杯咖啡,并给罗宾拿来饼干吃。

  她笑盈盈地看着罗宾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着饼干,然而很快,比克娣娃的脸又蒙上了一层灰。

  “少爷,你为祖国做了一件崇高神圣的事,连报纸上也刊登了首相对你的所作所为特加赞誉的事。但是,既然你能做出这等爱国壮举,为何你还要甘心做个汪洋大盗呢?”

  比克娣娃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

  比克娣娃是罗宾孩童时代的奶妈,对罗宾疼爱有加。罗宾长大以后,仍然以少爷称呼他。当她得知罗宾成了一个怪盗神偷之后,心里既震惊不已又悲痛难耐,那种深情根本是无法诉说的!

  她曾经满含热泪地规劝罗宾好多次,但后来,当她清楚罗宾为何做了怪盗之后,明白了他是专门偷盗那些违反乱纪、贪赃枉法的人的不义之财,又用这些财物去帮助那些贫苦的劳动人民和孤苦无依的孩子,于是,她也就释然了,反过来帮助罗宾进行他的事业了。

  起先,比克娣娃把罗宾的行为看做是小偷的勾当,总是想制止这种可耻的行径,并常常劝阻他。罗宾也清楚比克娣娃的良苦用心,所以他总是乖顺地听着奶妈的直言相告。

  但是,比克娣娃目睹了罗宾的听话的样子,心地善良的她,心中又不由得产生了一股怜悯之情,连忙用手帕擦干脸上的辛酸之泪。

  “少爷,你从巴黎开车赶到这儿的吧?肚子饿了吧,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准备吃的。”

  “不必麻烦了,我只想借二楼的房间一用。”

  “你累了吗?睡一觉是最好的了,床已经铺好了,你自己到二楼的卧室里睡觉好了。”

  罗宾走上了二楼,过了半个小时,他又走下来了。这时的罗宾已成装扮成他早先的劳尔·达比那克先生的样子了。

  “少爷,你如此装扮,是又要出去做坏事吗?”

  比克娣娃神情忧郁。

  “不,这次我要去做一件顺应人心的好事。我马上要去抓捕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比克娣娃奶妈,你放心好了!”

  罗宾用双手抱紧了比克娣娃,并吻吻她的脸颊,而后快速地走出门去。比克娣娃只能目送罗宾的汽车从视野里消失了,只剩下一团烟雾飘荡在半空。

  当罗宾的汽车消失在阴暗幽深的树林里的时候,比克娣娃长叹一声,匍匐在地上,双手合一向上帝祈祷,求神保佑少爷多做善事,并且还要祝他在降妖伏魔时顺利,保佑他安全回来。

  罗宾驾驶着自己的车子,到达了克勒·圣·焦恩悬崖上的一栋小屋前面,这是被杀人魔鬼暗杀的亚尔朋思的家。

  罗宾如今还未知真正的杀人凶手,只知道他杀了亚尔朋思、贾塞隆男爵以及男爵的爪牙格雷哥华,他肯定那个杀人狂一定也是杀死布罗诺的真凶。

  “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么凶手一定是布罗诺临终时描述的那个驼背矮子,或是与常人一般无二却反应灵敏、大脑超凡、行动快捷的家伙!”

  罗宾推测,在贾塞隆男爵一伙及亚尔朋思被杀的现场,一定可以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比如那家伙所留下来的东西或是作案的脚印等等。

  罗宾用他那老道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搜寻着,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于是,他驾驶汽车来到了克勒加雷悬崖下的渔人小屋。曾经有人在这儿设下了陷阱,谋杀了罗斯的父母简克·法兰斯夫妇。

  “要挖掘一个陷阱,需要很长的时间,并且还必须用铲子等辅助工作。所以,铲柄和小屋的屋门上,可能会留下杀人凶犯的指纹。”

  想到这儿,罗宾飞快地将大门打开,走进了小屋里。突然,他触电般地静止不动了。

  从窗子射入的夕阳余光的笼罩之中,有一个人缩成一团蜷在地上。

  “谁在那儿?”

  罗宾大叫一声,但对方并未应声,仍旧一动也不动。

  罗宾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试探着前行,那人却还是丝毫未动。

  罗宾将身子弯下来,伸手晃晃那个人的肩头,那人仍旧毫无反应。

  罗宾向他的脸上看去,不觉大吃一惊。只见他右边太阳穴涌出的鲜血凝成了黑色的血块。一把手枪掉在了他耷拉在地面之上的右手旁边。

  罗宾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自杀!由于窗子射入的光线十分昏暗,所以罗宾打开了手电筒,朝那个人看去。

  他失声大呼!

  地上的那个人个子矮小、四肢不长,堆在那儿好像一团肉。他身子上的脑袋很大,像从一堆肉上面长出来的。从太阳穴到下颏一路沾满了黑色的血痕,一直延伸到肩膀上面。他的两只眼睛大张着,似乎在地盯着空旷的屋顶。

  “这个家伙很像我以前对付过的那个驼背矮个男人,世界上真有这种妖怪?现在,他却死在这儿了。”

  罗宾喃喃自语道。

  许是太长时间没人进过这间屋子了,门窗都关得很牢固,一股刺鼻的霉味和尸臭充斥着房间。

  罗宾的心中不由得一股恐惧,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他用手电筒四下照着死尸的周围。

  看上去绵软无力堆成一团的尸体膝盖旁边,有一本已经沾满了血的小册子,还有一些信件文札之类的东西。罗宾从地上捡起来,借手电筒的光一看,委实一惊。

  原来,那本册子正是尤那毕尔子爵记载的记事本!正是那本被贾塞隆男爵从诺曼底地区的“乡土研习会”图书馆偷窃出来的,并且是罗宾得而复失的那个记事本!

  男爵曾经告诉过我,这本记事本隐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这个怪物夺去了。

  这个家伙一定是经常伴随贾塞隆男爵左右的亲从,否则,他压根不会清楚记事本存放的地点。

  “贾塞隆男爵只有两位手下,一位是那个像摔跤运动员一样的壮汉子格雷哥华,而另一个却是一个驼背的矮个男人。那么,不可否认,眼前这个畸形男人肯定是那个驼背矮个子了,正是他把贾塞隆男爵藏起来的记事本偷了出去!”

  罗宾又用手电筒照了照信札。

  啊,这是国王的手札!也正是老管家倍尔那堂珍藏在圣经套子里面的信札。

  啊!正是这个怪物,假借倍尔那堂的名义骗伯雷利带来国王的信札,并且将它夺去,都是这个怪物干的!

  原来,我以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贾塞隆男爵巧计设下的机关,但男爵不愿承认,我还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现在我才知道,男爵所说的话是真的!这也就是说,确实是这个怪物抢走了国王的那封信札!

  “那位劫持伯雷利的司机摔入塞纳河中淹死以后,我从水里将伯雷利救了出来,那个时候,这怪物已经带着这封手札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长久以来,一直让罗宾挠头的这些疑团,现在已经一点一点地被澄清了。

  这个家伙为了将法国王室的奇珍‘桑心’之钻占为己有,竟然失心疯地杀死了所有购买过古堡的人。杀死罗斯父母的凶手是他;暗害罗斯的亚尔朋思叔叔的也是他;在城堡的木梯横干上设下圈套、想置尤那毕尔堡主于死地的还是他!可惜这一次,他未能如愿以偿。

  他还从比克娣娃奶妈的家里绑走了古堡的老管家,用枪逼着他进入尤那毕尔城堡搜寻古堡之谜。最让人义愤填膺的是,他竟然对我的手下布罗诺下了毒手!

  这个家伙早就风闻,贾塞隆男爵想要得到钻石,所以千方百计地做了他的随从。后来,他发现男爵已经被我制服,已没有任何一点可利用价值,而且他在屋外或许是在屋顶上偷听了男爵和我的对话,十分害怕男爵会揭发和害他,所以趁我离开房子去取食物之即,他开枪杀死了男爵和那个壮汉。

  这个怪物卑劣狰狞,就像来自地狱里的妖魔鬼怪,但是他的推断能力和思维能力却异于常人。

  这个人虽然四肢短小,脑袋却很大,满脑子的狡诈阴险。所以,他才有可能解开30-12和6月24日-6月25日之谜。但他还是差我一点,只是晚了1、2分钟,却使他与那颗钻石永远地失之交臂!

  他一定是一个无论什么事都不肯轻易服输的人。像毒蛇猛兽一样地顽固不化,为了占有宝石,竟然残忍地想要杀死我、罗斯和尤那毕尔。

  我拆穿了他的阴谋,索性用亚森·罗宾的真名实姓,将‘桑心’之钻献给法国政府,并且对法国公众和大小报纸杂志公开了这一事件。这个奸诈固执的人,终究因为走投无路,于灰心绝望间而用一颗子弹了结了自己。

  ‘桑心’被人视为是一颗不祥的魔鬼钻石,不但得到它的人会惨遭不幸,而对它存有贪念的歹徒也会遭受噩运。

  “他不仅陷入了诅咒之中难以挣脱,并还把自己的性命赔上了,这家伙真是个可怜之人呐!”

  罗宾脱下帽子致敬,走出了小屋。他擦亮了火柴,将国王的信札和尤那毕尔子爵的记事本烧掉了。

  一缕缕蓝色的烟雾,随着夜风缓缓飘落于海面上。

  后天傍晚时分,罗宾驱车来到了尤那毕尔城堡附近的地方。

  一切都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罗宾把汽车停在了城堡旁边的树林里,然后慢慢地向城堡里走去。当他来到可以隐隐约约见着门厅的地方时,猛地听到一阵汽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他立即躲到一棵高大挺拔的大树的后面,避开了汽车。

  汽车司机正是阿谢尔,而坐在车里的人是堡主尤那毕尔先生。

  “哦,尤那毕尔先生已经出院了,这太好了!”

  汽车的喇叭一路鸣叫着,进到大门里,在门厅前面停了下来。

  因为喇叭响声,门厅的那扇大门启开了。跑出来的人是亚博里奴、罗斯、伯雷利和另一个女仆,她们四个一路跑下石阶,拥在了汽车前面。

  尤那毕尔先生从车里出来,罗斯飞快地展开双臂拥紧了他,并把小脸蛋儿贴在他的胸前。罗斯光洁的金黄头发在阳光之下闪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尤那毕尔先生并没有带着拐杖,也没有被阿谢尔扶着,健壮的身体站得直直的。看得出来,他的脚伤已经痊愈了。

  罗宾暗自思忖道:

  “罗斯,你真走运!”

  正在这时,伯雷利突然尖叫着冲向门的那一边。罗斯、尤那毕尔和其他几个人都沿着伯雷利的背影望过去。

  罗宾以为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了,他慌忙躲在树丛之后。不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了他们注意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扶着拐杖,弯弯扭扭地从自己跟前走了过去。

  罗宾暗暗叫道:

  “他是老管家倍尔那堂!”

  他想,正因为那个畸形矮子自杀了,倍尔那堂才有幸逃生。

  倍尔那堂一瘸一瘸地朝大门的方向走去。伯雷利一下子冲了进来,扑到了祖父的怀抱之中。而倍尔堂紧紧拥抱着伯雷利,拐杖从手中滑落,两个人哭成一团倒在了地上。司机阿谢尔和他的妻子亚博里奴连忙跑了过来,将祖孙二人扶了起来,接着,四个人一块朝门厅走去。

  门厅前面的石头台阶上,罗斯和尤那毕尔站在那儿等着他们。当祖孙俩挨近台阶时,罗斯从门厅跑了下来,扶住了倍尔那堂的右胳膊,伯雷利紧紧跟随着倍尔那堂搀扶着他。尤那毕尔也徐徐走了过来,似乎在询问着什么,倍尔那堂毕恭毕敬地点头回答堡主的所有问题。

  罗宾躲在树林阴影后面,沉默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尤那毕尔首先登上石阶,他走的极为轻快。然后,罗丝和伯雷利扶着跛脚的老管家,慢慢地登上了台阶。

  阿谢尔把车存放到了车库中。

  亚博里奴和那个女仆各自捡起一根拐杖,走过门厅,默默地将身后的门慢慢关上了。

  这时候,古堡的门厅外面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罗宾从树荫里走了出来,一直望着门里,情不自禁地,他的眼里流淌出了喜极而泣的幸福泪花。

  “罗斯,再见吧!”

  罗斯万分感慨地说出了这句话,而后,他慢慢地折回到了车子存放的地方。

  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孤独和落寞。夕阳从粗壮的老树干的枝叶缝隙之中照射下来,金色的光芒将道路和罗宾的肩背照耀得神采奕奕。

  罗宾开着汽车返回了巴黎,他看到了城市的广场上,街道的角落里,挤满了情绪骚动的人们,他们大声地议论着。

  在群众的缝隙里,报童们举着一大堆报纸,大声叫着:

  “看报,看报!”

  他们挥动着报纸,大声喊叫着。

  罗宾停下汽车,买了一张报纸,一行黑字甚为惊心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奥地利皇储费迪男大公于萨拉热窝被刺

  这消息立即震惊了全世界!

  全国各地的大小报纸片刻兜售一空,这份刚被印出来还带着油墨气息的报纸把罗宾抓报纸的手指头也染成了蓝色。

  萨拉热窝事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夜的第一则新闻。

  相当长时间段内,欧洲各国就开始战事连连。俄国和德国为了在巴尔干争权夺势,双方之间互有争战。

  另外,普法战争(1870年至1871年,发生在德国和法国之间的战争。当时的德国内部分崩离析成了好几个国家,其中普鲁士王国的势力范围最为宽广,因而发生在德国和法国之间的战争就被称之为普法战争。)爆发以后,法军败北,把阿尔萨斯、洛林两个地方的土地割让给了德国,并以50亿法郎的巨额资金作为赔偿。继这次战争后,普鲁士王国威廉一世将德国内部各个小王国统一了起来,做了德意志帝国的皇帝。

  法国为了雪普法战争的战败之耻,时时刻刻地预备反击。普鲁士王国也对法国保持了高度警惕。此外,奥地利王国也垂涎于巴尔干半岛。巴尔干半岛的塞尔维亚王国的全国人民,都义愤填膺,一致反对奥地利的侵略企图。

  1914年6月28日,奥地利的皇储费迪男大公和太子妃,拜访巴尔干半岛的波斯尼亚王国的首府萨拉热窝,在街头被塞尔维亚的一名爱国青年刺杀了。

  这个年轻人,是塞尔维亚反对奥地利的地下组织团体中的一员。

  奥地利得到德国的声援之后,向塞尔维亚王国下了战书,塞尔维亚在俄国的鼎力支持之下,也向奥地利宣战。

  于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全世界范围内爆发了。

  英国、法国、俄国、日本、土耳其、意大利、匈牙利等国家做了塞尔维亚的坚强后盾。他们纠结在一起,组合而成了联合军队,在这种形势之下,德国最终战败投降。德皇威廉二世让出了皇位,仓皇逃往荷兰。

  在这次战争以后,法国终于收复了被德国占领的阿尔萨斯和洛林两个地区,一洗战败之辱。

  在这次战争中,法国曾经受到劲敌德国的狂轰猛炸。

  德国军队穿越了比利时的国境线,以不可阻挡之势向法国发动了强有力的攻击。法国政府迫于形势把首府迁往巴黎南部地区的波尔多,接着坚决抵抗。

  虽然英、美各国的联合军队支持法国对德作战,但是政权跌宕的法国还是受到了德国的攻击。

  就这样,世界大战已经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

  “唉!‘桑心’竟然是这样一颗不祥的钻石!”罗宾自从把“桑心”之钻交给法国政府以后,心里总是惶恐不安,怕这颗魔鬼钻石会给法国政府带来噩运。不曾想,这位被世人称作怪盗的亚森·罗宾,一想到自己的祖国可能会因为这颗魔钻而不幸受罹难,他也和普通人一样迟疑起来。

  所以,他开始后悔把这颗受诅咒的钻石献给国家了。

  “‘桑心’现在被保存在巴黎博物馆中。我要盗走它,这后果权且由我一人来担吧!”

  罗宾计上心头,开始周密计划,准备夜行博物馆。

  正当他在谋划这场抢劫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好消息:德国皇帝让出了皇位,仓皇逃往荷兰的尼维根,德国政府宣告战败,并递交了投降书。

  法国不仅一举扭转了战局,反败为胜,并且还收复了它在普法战争中失去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

  “‘桑心’之钻所受的诅咒,终于化为泡影了。全体法国同胞的爱国热忱,终于战胜了魔鬼的邪恶!”

  罗宾呢喃自语道,两行热泪珠顺流而下。这是隐藏在侠骨柔情的怪盗心中的爱国之泪,它就像美丽的钻石一样闪动着夺人的璀璨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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