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成长的代价 (2)
紫杉深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紫湘确实是个好孩子，当时我要送她出国留学，她不肯。她说她适应不了国外的环境，就要在国内完成学业。所以才来了这个学校，也就遇到了你。”
“小钟，你父亲前几年过世了，家中只有母亲一个是吧？”紫杉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钟飞一愣，紫湘没有问过自己的家庭情况。自己也是个木讷的人，从不会说这些东西，紫杉是怎么知道的？当下点了点头，“是的伯父，家中就剩我母亲一个了。”
“你家的生活很拮据，而且林松他家也经常接济你们家，对吧？”紫杉望向钟飞，眼中带着深意。
钟飞点了点头，接着愣住了，怎么紫杉连这都知道？难道……难道他查过自己的家底！钟飞望向紫杉，“伯父，您……”
紫杉呵呵一笑，“是的，别忘了我原来是干什么的。我只需要打一个电话给原来的同僚，就能知道你家中的一切。”
“伯父，您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罪犯一样盘查么？”这情商为零的钟飞总算反应过来了。
“呵呵，小钟你先别生气，我只是关心紫湘的学习生活，当然也需要知道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
紫杉还是在笑，但钟飞开始觉得这笑就像一张面具，一张职业的面具。面具背后是一张深邃而圆滑的脸。
紫杉继续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好小伙子，从来不招事不惹事。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还连年拿下学校各类奖学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青年。”
钟飞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盯着紫杉。他虽然不懂处世之道，但他并不笨，他知道紫杉话中有话。
“唉，小钟啊，你就像十年前的我。而紫湘，如果你们将来有结果的话……她就成了十年前我那个永远满面愁容的妻子。十年前，我抽一块八毛钱的大前门。十年后，我抽的是手中的雪茄。这人呐，在什么位置，就该吃什么，用什么……”
钟飞一下站了起来，“伯父您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如果您把爱情看成一场交易的话，那您就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自己给不了紫湘幸福——您理解的所谓幸福。在适当的时候，我会离开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打扰您了伯父。”
紫杉还是在笑，“呵呵，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只是这些谈话……”
“放心吧，我不会和紫湘提起的。我也不想成为您和紫湘之间的隔阂，让紫湘为难，让她难过。谢谢您的雪茄，不打扰您了，再见。”说完钟飞转身离开了房间，缓缓地将房门关上，房间里还隐约传来紫杉呵呵的笑声……
走出宾馆，钟飞忽然觉得喉咙口一阵泛酸，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翻腾。钟飞飞奔到一个垃圾桶前，吐了个一塌糊涂。
吐完了，钟飞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根雪茄。他狠狠地将那根雪茄往那堆呕吐物中一摔，转身离去。
其实这些年来，钟飞并没有怪过紫湘的父亲。他知道紫杉说的都是实话，就是太现实了点，有时候实话是不太好听的。现实就是如此，如果自己没有把握给紫湘所有的幸福，那么自己还是静静离开的好。
钟飞望了望天，雨势已经渐渐小了。他顺手扯下一片树叶，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苦涩中带着一股莫名的醇香。嗯，有当年那根雪茄的味道……
林松望了一眼钟飞和紫湘，叹了口气。其实林松是最明白的人，正所谓旁观者清，林松比他俩都要清楚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钟飞将爱看得太重太重，以致他不敢说爱，因为他怕不能给紫湘幸福，这就是钟飞这个自卑而又自傲的偏执狂的想法。而紫湘，紫湘永远无法明白钟飞的爱。他的爱太深了，让她无所适从。
林松猜得到钟飞那天见了紫湘的父亲后，大概谈了些什么。钟飞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第二结论”。还说生活就是一个屁，大家都会放，谁也别装逼。林松猜也能猜到紫湘的父亲和他说了什么，那时候林松认为钟飞这么生气是因为生活对自己的不公，是因为钱。
但半年之后，钟飞再次证明林松的想法是错误的。那时候正是实习期间，却传来了钟飞母亲出车祸的消息，右腿股骨粉碎性骨折，髋骨骨折。而且肇事司机逃逸，不知去向。钟飞赶去医院，医生给他推荐了一套国内刚刚引进的接骨手术。这套手术愈后很有保证，但价格昂贵，至少需要二十万的手术费。
当时林松家也刚买完房子，只能勉强凑出三万块给钟飞。钟飞那个怪异的大脑在飞速旋转之后，竟跑到路边去买了一个老虎机回来，自己一次一次地投币、记录、计算。
林松看到后，一把揪住他，“你疯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玩这个！”
钟飞头也不抬地回道：“松，如果你还把我当兄弟，就帮我去买两张到澳门的旅游机票。就这两天，越快越好！”
林松一听就愣住了，但马上就反应过来钟飞要干什么。他要去澳门赌博，那是中国唯一赌博合法的地方。
“你……你要去赌钱？要是全输了怎么办？”林松惊声问道。
“概率，只要能算出概率，我就不会输！”钟飞指了指买来的那台老虎机，“相信我，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林松摇了摇头，但还是按着钟飞说的做了，因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第二天两人就飞去了澳门。飞机上钟飞还在埋头苦算他的那堆方程式，他已经一宿没睡了，眼中满布血丝。林松看着他，替他暗暗担忧。
一下飞机，钟飞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去离这最近的赌场！”
来到赌场，一看两人的穿着，被赌场的保安要求先搜身，钟飞和林松都忍了。一进赌场，换好专用的代币，没换筹码，因为钟飞就是冲着老虎机去的。
钟飞在一台老虎机前连续投币，一个小时不到，已经投进去了七千多。林松在一旁只能干着急，就在这时，钟飞从牙根里蹦出一句话：“找到了！”
接着猛地一拉摇杆，只见滚轴飞快地滚动，一个BAR，两个BAR……此时林松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第三个——BAR！“哗……”整台老虎机的小灯闪烁个不停，奏出一段急促的欢快乐声。旁边的赌徒们纷纷投来羡慕和妒忌的眼光，这一爆机，已经三万到手。
钟飞取出代币，一拉林松，“走，换下一家！”
林松一愣，“为什么要换？”
“你傻啊？没进过赌场，也看过电影吧。再赢多点，管理员该出来找我们聊天，看我们有没有作弊了！”钟飞满布血丝的双眼给了林松一个调皮的眼神。
林松一拍脑袋，对！没想到钟飞这个木头竟比自己考虑得还要周全。当下钟飞和林松去前台兑换好现金离开赌场。
钟飞先去银行，将那三万存了起来，“概率始终是概率，不是百分之百，如果我们输光了，至少还有这三万！松，记住，即使我输红了眼，也要拦着我不要动这三万！”
林松点了点头，两人再次转杀向另一家赌场。
那天钟飞在林松的心目中成了一个神话。钟飞只玩老虎机，每次都是先投石问路，先玩几百摸出一台机的规律，然后加注到一千一次，不出五次，肯定爆机。钟飞也马上抽身兑换好现金，转杀下一家。
一天工夫，两人的背包越来越沉，赌钱真的可以遗忘时间。仿佛就那么眨眼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两人走出赌场，钟飞仰望了一下蓝天，深吸一口气，“好了，足够了，我们去把钱存起来，趁着现在银行还没关门。”
“不赌了吗？我们可以一直赢下去的，澳门还有很多家赌场我们没去。”林松一愣。
钟飞拍了拍林松的肩膀，“兄弟，见好就收，这是大智慧。赌钱会上瘾，特别是赢了之后。冷静，谁都不会一直赢。我用概率虽然接近作弊，但概率不是死的，只需要输一次概率就不再属于我，懂吗？这就是概率的无常性。”
林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此时钟飞说什么他都会认为是对的，因为那沉甸甸的背包里已经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票子——那是金钱的重量！两人去到银行，清点钞票，再折合成人民币的时候，两人都惊呆了。就这么一天时间，钟飞一共赢了五十多万人民币！
一天，五十多万！这差不多是一个平凡人一辈子才能赚到的钱。钟飞一天光玩老虎机就赢了这么多钱，林松自己都抑制不住了，一拉钟飞，“我们再玩一天，明天再赌一天，后天再走好不好？”
钟飞摇了摇头，“看见你这样，我恨不得马上就走。你着魔了知道吗？在赌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只有懂得及时收手的智者。”
林松傻呵呵地一笑，“我真恨不得跟你亲个嘴巴子，你现在就是说地球是三角形的我都信。就是……咱，明天再赌一天吧？就一天，先替你我挣个几十万的底子。”
“滚，瞧你这财迷样，钻钱眼里出不来了你！”钟飞笑骂了一句，接着郑重地说道：“如果我有把握一直赢下去，我当然会这么做。问题是我也没把握，明白吗？概率不是死的，人也不是死的。你以为那些老虎机真是随机的吗？如果管理员注意到我，完全可以让我一次机也爆不了。”
“你是说，那些老虎机可以在背后操控的？”林松一愣。
钟飞笑着点了点头，“你以为我的概率是怎么来的？那些老虎机都是设置好的，我只是破解了老虎机的随机运算和预设而已，正是那些可操控的预设让我有章可循。而他们只需要修改一下预设，我破解的概率就将彻底失效。”
“噢，我说呢，哪有那么精准的概率，能一直赢。”林松恍然大悟道。
“只有赌场才是真正的赢家，如果我继续玩下去，只怕我们就没命回去了兄弟。别小看这五十多万，足以让各赌场管理员注意到我们了。这些赌场的名字不同，但大部分都是连锁的。就算不是连锁，私底下也有联系，你注意到赌场里那密如蜘蛛网的监视器了吗？只怕你我现在已经在各赌场的黑名单上了。”钟飞继续说道。
林松闻言才回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
钟飞看了林松一眼，嘿嘿一笑，“知道怕了吧！不过你放心，我们每个赌场赢几万，对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只要我们及时收手，他们不会深究的。”
林松此时才认真地点了点头，也就只有钟飞才能在赢了这一堆钱后还能这么冷静地分析形势，这就是林松不得不佩服的地方。这怪胎有着一个冷静灵活的大脑，永远睿智得让人害怕。
第二天两人顺利地回到了医院，付清了医药费，顺便还了林松家的那三万块。手术很顺利，钟飞的母亲大半年就恢复得差不多，已经能拄着拐杖走路。剩下的钱钟飞也一起给了母亲，自己一分没留。
他母亲听说存折里有那么多钱的时候，差点没吓晕过去，问他钱哪来的。钟飞搪塞说是自己卖了一项专利得的，母亲不懂这东西也就相信了。
当然，那个肇事司机，警方也一直没抓到……
所以林松不觉得钟飞会因为他自己的家境而自卑。因为林松知道，只要钟飞愿意，他随时可以创出另一番成就。以他那高得匪夷所思的智商来说，就如随手拈来一般轻而易举。
那是什么原因让钟飞不敢正视他自己对紫湘的爱呢？或许，这答案连钟飞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