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欢乐焰火 (1)
“海豚跃出水面的那一刻可真是美啊！！！”
看着腾空跳出水面的海豚，狄千雪由衷地赞叹着。转过头微笑地看了一眼听夏，却刚好看见他凝视海豚时忧伤的眼神。
“怎么了？”她轻轻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人很可耻，真的很可耻，竟然为了满足自己观看的欲望，就用食物引诱海豚争相去做那么悲伤的动作。”他淡淡地回答，声音里隐隐藏着难过的心情。
“悲伤的动作？”狄千雪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听夏静静地微笑了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是啊，海豚跳出水面，是最悲伤的动作。因为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海豚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情的动物，如果恋人死去了，是一定不会独自活下去的。而之所以要跃出海面，只是为了临死前要看一看已经变成海风的恋人是否幸福。”
“可是，如果是活着且相爱的话，应该什么都愿意为对方去做吧。”
她这样说，语气淡淡的。
“嗯？”这次，迷惑的人换成他了。
“就算是悲伤的动作也应该无所谓吧，因为如果它的恋人并没有死，让它做什么它都应该很愿意吧，争着跳出水面也许只是为了让对方可以少累一点，也许只是为了要让对方可以不用饿肚子，所以，即使是最悲伤的动作，只要恋人还活着，就不会是悲伤的吧。有些时候，并不是只有死才是伟大的，为了心爱的人而坚强地活着，才是最勇敢的。因为也许恋人的死去只是一个梦，或者是一段幻觉，或者就算恋人真的死了，只要用心地找，也会找到呢！”
“那如果最后找到的只是一个很像很像她的人怎么办？你看，就像那只海豚，拼命地跳起来，以为自己是在为了恋人而努力，而其实很有可能，它的恋人早已经在他睡觉的时候就死掉了，变成海风了，现在在它身边的，不过就是一个很像很像她的人而已。你说，如果它的恋人变成海风就在它们的周围，看到它们甜蜜的样子，会不会很难过呢？”
失神的看着在水池里再次跃起的海豚，他忧伤地说着。
“不会。”她坚定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那个跟自己很像很像的人被它完好地爱着，应该就像自己被它爱着一样吧，就算变成海风，也会很幸福的微笑吧。而且事情也许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可能海豚的恋人并没有死，只是失忆了，然后变了个样子在他身边罢了。也许……”
她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他抱住了。一瞬间，身体彻底地被他的温暖包围了起来。
“你……”
“狄千雪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好爱好爱你……”
他打断了她的声音，开始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爱语。一遍又一遍，深情且专注。
狄千雪有些呆呆地被他抱着，脑子里很空白。从相遇开始，他总是这样的告白，每次，狄千雪都是不同的情绪。
好笑，鄙视，不在意，气愤，无奈……只有这次，她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很仔细地听他说着，心里不断地记着他的声音。他的每个字，每个语气，她都深深地用心地记住了。
她的心在疼，因为他绝望的声音，因为他真切的温暖，因为他悲伤的气息，或许，她也只是人，受不了这种温柔的好。所以，她的心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他。
狄千雪淡淡地笑着，有些幸福的样子。
“千雪，你幸福吗？”熟悉且温柔的声音忽然在心里响起。
“罂岚哥哥，是你吗？”她在心里问。
然后，心开始针扎般地疼了起来。只不过疼痛的原因，不再是听夏了。
“你不是一直都相信罂岚的灵魂没有离开吗？那么，如果他的灵魂看到你爱上了别人，会不会很难过很难过呢？他会不会再死一次，然后像第一次那样，流很多很多的血呢？不过我想，就算他真的再死一次，我们也看不到吧，啧啧，真可怜啊，流血的感觉应该很不好吧……”
狄罂玄的话忽然回荡在耳边。
“不——”大吼着推开听夏，狄千雪逃离了他的怀抱。
然后，他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一脸深重的难过，看着她那么悲伤地望着自己，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水族馆。刚才，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她的眼睛并不是在看着他，仿佛只是借由他，在看着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而已。
那种眼神，那种悲伤，锥心刺骨，异常熟悉。
听夏找到狄千雪的时候，她就坐在海洋馆门口的石阶上。第三十三阶，她就坐在那里，双手抱着小腿，下巴紧紧地贴在膝盖上。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单薄，那么脆弱，那么忧伤，他很慢很慢地靠近，温柔地把她搂进了怀里。突来的温暖，让她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头，然后，他看见了她满脸的泪痕。是的，她哭了，或者也可以说，她一直在哭，哭得像个孩子，这是听夏第二次看见狄千雪流泪。那个白日里倔犟异常冷漠异常的她，似乎总习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流泪。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还是我……”
“你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
她打断他，语气似乎也沾染了泪水的哀伤，让人听过以后格外的难过。
“傻瓜，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啊！”
“不！！！我不要那种好听的承诺，我只要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一定要！！！”
“我不会……”
“答应我吧，好不好？”
“我……”
“好不好？！”
一次次地打断他，她哀求着，声音里的绝望压抑得他差点忘记呼吸。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我一定会告诉你，一定会的，所以，不要再流泪了，好不好？”
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害怕打针的孩子一样。然后，她终于在他馨暖的怀抱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带你去个地方！”
她这样跟他说。然后，她拉着他走下石阶，走向她的那个目的地。然后，他任凭她牵着，凝视她的眼睛里充满着水汽。
“若，即使忘记了一切，你还是一样的对不对？明明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可却在很多时候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坚强。怎么办呢？呵呵，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若了哦，怎么办呢？若……你是不是也还像以前那样的爱我呢？如果是，该多好……”
“刚刚答应了我一件事，对吧？”
到达目的地，她这样问。他点了点头。
于是，她狡黠地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好，现在是证明你有没有说谎的时候了！！！”
看了一眼她的笑，又抬起头看了看头顶那六十多米高的“自由落体”，听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十分钟以后，他们已经坐在了“自由落体”上。
“如果你刚才说的是谎话，那么机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就会发生意外哦，然后你跟我，都会从这六十多米的地方摔下去，粉身碎骨。”
机器慢慢升起来的时候，她笑着跟他说，语气轻松愉悦。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俩要是想证明什么就自己玩去，干吗带着我们这么多人陪葬啊？”
坐在狄千雪右边的中年人听到狄千雪的话以后，显然地气愤了起来。
“怕死是吗？”转过头，她对眼前的人也笑了笑，无所谓地，“其实没必要怕啊，世界上像你这么大就生病挂掉的人何止少数，他们大多数都要在医院里痛苦呻吟，想求个解脱却往往不能如愿。你看，如果这次意外发生的话，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数十秒，还来不及充分感受疼痛就已经粉身碎骨了，要是能那样干脆，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遇上的。”
她云淡风清地说着这些，却听得她旁边那人脸色发青，盯着她的眼神好像看到了怪物。
“我要下去，我不玩了！！！”那个人忽然在某一刻大叫了起来。
“晚了，你已经下不去了，所以，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吧。”
她故意用荫翳的语气跟他说，继而惹来他分贝更高的尖叫。于是，狄千雪笑得也就更开心了。
“咯噔！！！”机器升到顶点的时候，停了下来。
狄千雪低头看了看距离她很远的地面，又转头看了看距离她很近的听夏。
“后悔吗？”轻轻地笑了一下，她问。
他看着她，也笑，深情得灼人：“为什么要后悔？”
“因为再过几秒，很有可能我们就会粉身碎骨了。”
她淡淡地说。然后，坐在她另一边的中年男人痛苦地用手遮住了脸。狄千雪依然笑着，越来越好看地笑着，她知道，就算后悔，听夏也绝对不是最后悔的那一个。
“嗯，让我想想，好像真的有些后悔了呢？呵呵！”
“后悔你也下不去了！！！哼！！！等死吧！！！”
“我是真的很后悔。”他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甚至是有些忧伤的，然而唇边的微笑却依旧绽放得那么好看，“我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说假话，如果我说的是假话，我们是不是就能够真的一起消失掉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没有什么吧。”
他轻轻地说完，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狄千雪。在与她视线相撞的时候，他故意把笑容扩大了一倍。
“啊——”
“啊——”
“啊——”
无数人忽然一起尖叫了起来。因为机器已经再次运转，像失去重力一般地跌了下去。
风，伴随着惊叫一起荡漾起来，拂过脸颊的时候留下微微的刺痛感，然而，他与她的世界仿佛静止。呆呆地，她凝视着他，从他说完刚刚的那些话开始，她就一直凝视着他。他也是，承受着她的视线，温柔的表情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罂岚哥哥，他真的没有骗我，所以，我要开始接受他了哦！虽然可能有一天，他也会离开，但他已经答应会提前告诉我了，不是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早些准备，不会再让自己悲伤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所以，罂岚哥哥不会怪我的对不对？千雪不是抛弃你哦，千雪只是……太寂寞太寂寞了，所以，请让这个人存在着吧，我决定……要开始喜欢他了！”
“啊——”
“啊——”
某一刻，他们一起尖叫起来，声音透彻且喜悦。
仰望天空，繁星垂挂在漆黑里，慵懒地闪烁着。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眨掉里面最后的那滴泪。然后，狄千雪忽然笑了起来。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