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年少天纵1931 > 第122页

第122页

书籍名:《年少天纵1931》    作者:红尘紫陌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吃饭时,一桌菜极为丰盛。
  平日里大哥吃饭不大讲究,都是些家常小菜,素菜居多。知道汉威在长身子,薛妈妈会单为汉威做上一个肉菜。有时候是红烧肉,有时候是酱排骨,或是汽锅鸡。汉威很是爱吃鸡肉,只是大哥平日拘管得紧,不许他挑食,薛妈妈也不大敢由了汉威的口味为他做,惹得大爷怪罪。
  今天这桌席多半是给姑爹压惊赔罪,也是为大哥洗尘了。
  十几道菜里,青豆鸡丁,嫩笋老鸭煲,淆肉竹荪都是汉威喜欢的菜,清香入鼻。
  一坛陈年的老酒是秦总理送给姑爹的,一开坛,酒香溢满小厅,众人异口同声赞了声:“好酒!”
  菜是佳肴,酒是佳酿,众人聊在兴头上也没注意到汉威闷头大吃,手中的酒杯更是借着为大家斟酒之际,自己左一杯右一盏的饮上。起先还咂咂味道,后来吃出了兴头,索性痛饮起来。不多时,白净的脸蛋红扑扑地如挂云霞,目光也缱婘缠绵带了几分醺醺欲醉之意。
  大姐凤荣一句不经意的话将话题引去了东北战场抗日的事,汉威心里暗笑,怕这个话题在姑爹和大哥眼里是讳莫如深了。
  大哥不紊不乱,提到了黄为仁主席辞职之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胡子卿因为不忍心让一个师的兵将去当炮灰送死,惹恼了黄为仁,老黄一回西京就通电辞职。声称他无能劝阻胡子卿浪子回头以国事为重,重返抗日战场,又觉得愧对国民抗日雪耻之决心,毅然引咎辞职。这一辞职可不打紧,全国上下的矛头直指胡子卿。
  黄为仁此举是有些哗众取宠,混淆是非,欺骗无知民众。也和牛博士一样公报私仇,愚弄了那些愚蠢的百姓。
  不论如何说,胡子卿被黄为仁这么一闹,已经成了卖国贼,人神共愤。
  胡子卿恨黄为仁的无耻无赖,颠倒黑白,也随后赌气般通电辞职。这下子两位中央大员如孩童斗气一般相继辞职,可是闹得全国上下震惊。
  何总理气恼不已,生气子卿丝毫没有城府,拿国事当儿戏,少爷脾气犯起来不管不顾。但知道子卿近来身体不好,心情欠佳,心虑憔悴,也不忍痛加申斥,反是让冯暮非代为出面协调。
  冯暮非倒是毫不留情面地痛斥了子卿,毕竟他年轻,是晚辈,通电辞职一事也处理得过于轻率。
  才说到这里,大姑母瘪嘴骂:“这胡家的小顺子我是见过的,小时候机灵聪明粉雕玉琢般一个孩子,和那《红楼梦》中的宝玉一样的标致人物。怎么这长大了,却也是一般的败家子儿,东北家底都败在他手里,竟然一点血气也没有。好歹他老子死在日本人手里,他还畏敌如鼠,不敢宣战。可怜了东北那些眼巴巴指望他这个少主的老百姓们。”
  刚说到这里,看到汉威满脸绯红,额头泛着热汗,一双眼儿朦胧的样子,不停用手在抓挠脖子。
  “乖儿,一眼没见到,你个小酒鬼,这是喝了多少?”
  姑母嗔骂着,心疼的搂了乖儿到怀里,为他摩挲着后背,汉威也索性往姑母身边贴靠。又见大哥锐利的目光狠狠看了他一眼,汉威的醉意顿时醒了三分,努力睁眼打起精神。
  姑爹陪了笑脸不评价,凤荣也接道:“当年爹和顾师父在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胡子卿,总是不要龙官儿同他往来,偏是龙官儿阳奉阴违地不听话。”
  说了一阵,见汉辰也不大言语,都觉得无趣,也就避开了这个话题。
  这时汉威的目光无意中同大哥交接,又慌忙避开,余光中看到大哥的目光却直视着他,随意地问姑爹道:“姑爹,那年七叔嘉宁关救龙城之围后,汉辰去北平探望子卿,不在龙城。听说为了惩戒七叔离家出走的大过,先父开了祠堂,请了姑爹和几位长辈来做鉴证,狠狠教训了七叔一场。”
  许姑爹咂了口酒呵呵笑道:“小七么,欠打!离家私逃数年,音信杳无,打死他都是该的。”
  汉威就觉得大哥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那目光令他心惊肉跳,怕还是自己做贼心虚。
  “姑爹,什么是‘脱胎换骨’,怎么就把七叔打成那番田地?浑身没一寸好地方。”汉辰问。
  “小弟,给姑爹斟酒。”大哥一声吩咐,汉威手中酒坛一颤,忙起身神色恍惚给姑爹斟酒。
  姑爹笑道:“你们兄弟循规蹈矩,也不用知道那东西。所谓‘脱胎换骨’就是杨家家法的极刑,这犯了规矩的子弟定是要被活生生打掉一身皮肉才肯作罢。一张雪白的衫布铺在祠堂内,藤鞭是浸泡过药水的,抽在肉上鞭鞭见血去肉,染红那白布就是‘裹尸布’,被包裹了抬出祠堂,九死一生。你那个七叔呀,嘿!那天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了。还不是高举了家法藤条乖乖跪在姑爹面前,撅高了屁股任姑爹打罚!”
  许北征的言语中充满了炫耀,但目光一直在奚落地望着汉辰,暗示他不要太过放肆,还是小心了。
  汉辰却望了眼一旁发呆的小弟,汉威已经被这骇人听闻的极刑吓到,心里暗自噗通,生怕打算私逃出国的事被大哥发现。
  吃过饭众人去小厅里吃茶点聊天,凌傲却推说有些头晕,想回老宅先歇了。
  姑太太文贤才记起早晨这对父子间的冲突,也就依了他,反是许姑爹哼了一声骂:“这一盏茶的功夫你就等不及,单要生出这些事故给长辈添堵?”
  一句话,说的凌傲讷然无语,跼蹐的目光求助般望着大娘。
  姑太太文贤解围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等下子一道回前面去。你若是身上不舒服,先去威儿房里歪一歪,走的时候大娘叫你。”
  许姑爹叹口气起身告辞回老宅去安歇,汉辰送到了院里。
  酒力上来,浑身燥热,汉威才觉得这烈酒是烧心的。
  黑子为汉威放好洗澡水,汉威泡在了浴池里还觉得周身燥热,不停喊了黑子加凉水。
  黑子哪里敢由了汉威的性子乱来,哄吓他说:“好歹就这在家的最后一夜,总不想惹来大爷再捶你一顿。”
  汉威这才老实些,在水里泡了一阵,去了些酒气。
  黑子劝着:“小爷,醉酒泡澡不好,还是起来吧。”
  汉威从水里跳起来甩甩头,溅了小黑子一身的水,促狭地笑了裹了浴巾擦擦头就往卧房跑,猛然停住了步伐,大哥背了手立在他面前。


第82章 逃不过一顿打
  “大哥!”汉威一见大哥心惊肉跳,立刻低眉敛目垂手躬立。那是一种不用经过大脑的天然反应,是他见到大哥的固定动作。
  大哥没有说话,立在汉威眼前不远的地方,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汉威端端地扫了个够。
  汉威起初有些浑身汗毛直立,心跳渐渐平复后,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要怕他,不是想好了明天就离开么?他吩咐的事我都为他做了,也不欠他什么东西,明日一走就分道扬镳了。这么一想,心里反添了几分底气,腰也直了些问:“大哥可有什么吩咐?”
  “天凉,还不把衣裳穿上?”大哥责备道。
  汉威心想,旁人若是关心我不穿衣衫会冻到或许还是情发于衷的关切之情,唯独大哥说这话令他觉得可笑,平日不管寒冬腊月,剥光了他毒打的时候,如驱赶牲畜一般,几曾心疼过他这个兄弟的生死冷暖?
  想到这里,脸上也带出一丝嫌恶,鼻子里胡乱的嗯了一声就权当是回应。
  “小黑子,你且出去!”大哥打发走正在浴室里清理的小黑子。
  黑子偷看大爷不喜不怒的面容,支吾道:“大爷,小爷怕是喝过了头。”
  汉辰又打量了一眼醉眼迷蒙的小弟汉威,赤露着背,腰下围了条嫩黄色的毛线浴巾,两条修长的腿,踩着一双毛茸茸的虎头拖鞋,身子前后摇晃,飘摇欲坠的。长睫下翻着那双星眸瞥上他一两眼,又垂头兀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不作声。粉腮上还带了醉意,显得整个人都如出水嫩藕节一般的白嫩。小弟永远是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汉辰瞪了一眼小黑子,黑子忙缩脖逃离,屋里就剩了兄弟二人。
  “到大哥身边来!”汉辰吩咐,自己先坐在香幔卷挂的西式铜床旁,拍了拍身边松软的床垫。
  汉威挪揄地在原地不动,面上冷冷的,嘴里含糊地问了句:“大哥还有何吩咐?”
  “过来,大哥有话问你。”大哥望着他的样子不像生气,或许是觉得他拦阻许姑爹投敌叛变一事做得麻利漂亮,也或许前番为龙城应急解了燃眉之忧令大哥之心颇为快慰。
  “大哥吩咐的事,汉威都照办了。明日汉威就要返校。”汉威答道,目光却不敢看大哥,只是一味的擦头。
  汉辰薄劲的唇微抿,敛了笑,佯怒问道:“早晨机场戒严的命令,是你假传军令?”
  声音里透了威严。
  汉威心里一凉,毕竟在大哥眼里,他从来不会有正确的时候,想到这些时担惊受怕家里家外的操持忙碌,汉威心底那股执拗任性的性子上来,顶撞了一句:“若是大哥在汉威的处境,又当如何处置此事?”
  汉威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你杨司令在,怕也只有这一条道可走。
  大哥冷笑一声,没有同汉威再去纠缠这个问题,转去问:“这些天你都去了些什么声色场所?家规都忘记了?”
  不过就是去舞厅喝酒跳舞,也不过是陪黄国维逢场作戏,大哥借题发挥,太可恶了!不就是寻了借口来折磨他吗。
  汉威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咬了米牙暗自愤恨。
  “扒火车回龙城很刺激也很兴奋吧?大哥活了这把年纪也没尝试过这种淘气的方法。”大哥故意加重了“淘气”二字,见汉威还是负气的样子,从兜里扔了一叠票据文件在桌上问:“想离家出走?”
  这下子汉威慌了,那是他随身带着的出国手续和船票,如何被大哥搜捡出来?其它的罪名还都好说,可小可大,单这离家叛逃的罪过却是家法不容的,刚才在饭桌上姑爹还在大侃那血淋淋的“裹尸布”和“脱胎换骨”的残忍家法如何折磨当年离家出走的七叔的。汉威毛骨悚然,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饭桌上大哥要扯到这个话题。
  “为什么翻我私人的物件?”汉威急恼中口不择言地质问。
  大哥却冷笑一声应了说:“你的物件?你又是谁的物件?你是杨家的子弟,是大哥的兄弟,是大哥的手足,连小弟你都是大哥的,何况是你身上这些劳什子?”
  这一句话说出,汉威哑口无言。过去大哥也曾这么讲过,大宅门里,大哥是一家之主,兄弟子侄哪里敢忤逆半个字?过去素来敬畏大哥,不敢造次,只是去了军校才发现自己的境遇之怪异,同学们都仿佛与他在两个不同世界,过着新民主后的平等自由的新生活,只是他还笼罩在满清旧制度的阴云下不敢走向光明。每次同学们见到他露出新旧伤痕交替的臀腿,都心疼又愤恨地开导他说,什么是人格,什么是自由,有些尊严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去维护的。汉威才发现,只有大哥还守了这些封建礼法和尊着孔夫子和曾国藩大人的那些歪理来整治他,所以汉威曾经壮起胆子几次试图反抗斗争,但最终都被无情的镇压而告吹。任凭心里再有千万个强硬的理由,见到大哥也不免要在大哥犀利夺人的目光中矮上半头。
  “今天姑爹的话你是听过了。大哥做了杨家一家之主,还没曾对谁用过‘脱胎换骨’之刑罚,怕还真是想操演一番。小弟莫不是想亲自去试试?”
  此刻,汉威的腿也不由发软了。姑爹刚才的话还犹在耳边。
  “知道要脸,就要平日自己上进些。”大哥板起脸来教训,汉威的心却沉如冰窖一般,眼巴巴望着被大哥没收了的那船票和证件,那是他逃脱的唯一可能。心里更怕的就是姑爹讲的那‘脱胎换骨’,听说那泡过药水的藤条抽在肉上一鞭子就去掉一条肉。
  大哥走近汉威,那脚步声没一声都如踩在汉威心头,咚咚做响的沉实,也令汉威心头乱颤。
  “大哥!”汉威慌张地喊了一声,大哥已经立在他面前,毫不迟疑地搂了汉威的腰一把打横抱起,夹起汉威冰凉的身子向门外去,汉威这才恐慌得挣扎了哭喊:“大哥,大哥不要!”
  “做都做了,现在求饶不是晚了?趁了姑爹还在,就去祠堂让大家都见识一下‘脱胎换骨’是什么样子的刑罚,终归你也是决心要离开杨家,自当你跑掉了,大哥没能见到你。”
  “不要不要!”汉威更是慌了神,自己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为了抗议被大哥不留颜面的毒打而断腿出逃,竟然还是避之不及的又入了牢笼。
  汉威使足了气力挣扎,腰间的浴巾松落。
  汉辰停住步子,稍一松手,汉威翻摔在地上,扯了那条浴巾遁逃跑开,离了大哥有些距离的地方战栗着牙关拉紧腰间的浴巾惊慌道:“大哥,大哥不要逼乖儿。”
  大哥忽然笑了,咬牙道:“窗子打开再往下跳,看看你和大哥谁斗得过谁?”
  汉威忽闪了睫毛,眼光游离的四下巡视,孤寂得没人能够救他,慌得他鼻子一酸,索性蹲坐在地上抱了头呜呜哭了起来,不停喊着:“爹爹,爹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带了乖儿走,留了乖儿在这里被大哥折磨。”
  汉威不顾一切地哭着,越想越是伤心,不久就觉得自己被抽身抱起,慌得他挣扎了看,大哥没有走向房门,而是抱了他回到床上。
  汉威扎在松软的鹅绒被上呜呜地哭,他不敢动,挣扎也是徒劳,如今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倒是学会了告鬼状!”大哥哭笑不得地拍打了一巴掌在他屁股上骂,又故意沉了脸唬他:“适才姑爹还在讲,这管教子弟就该和训牲口一个道理。说七叔当年就是不知眉眼高低地放肆,‘脱胎换骨’那次,姑爹拿了家法藤条专捡那不吃痛的地方教训,既省力,也不屑得几鞭就让七叔痛哭告饶了。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