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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年少天纵1931》    作者:红尘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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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威忙跑上前,姑母已经张开了双臂,喊着:“乖儿,宝宝,都长这么大了。”
  搂了汉威捏捏拍拍一番,像哄一个孩子。
  汉威鼻头发酸,杨家风雨飘摇时看到了亲人,但汉威也知道此刻必须坚强,若无其事的把这出戏演下去。
  美式凡立丁的空军制服,翻领镶毛的皮夹克质感细腻,小九哥许凌傲过来同汉威拥抱,贴在汉威耳边低声问:“龙城这边如何了?家父家母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汉威低声说:“放心,回头细说!”
  凌傲拍拍汉威的肩头,汉威却奇怪地问:“九哥,你不是在东北~”
  “我出来了,在联系西京航空大队,或者就回小盟那个军校,就是你们讲武堂。”凌傲的回答平缓自然,但汉威已经觉得这后面定然有什么隐情。九表哥离开了胡司令?
  凌傲头上一顶崭新高耸的军帽,帽檐低压眉毛,露出刮得发青的两鬓,腰身勒得紧峭,裤带上系着太阳镜盒子。高挑身材,显得英气勃勃。


第59章 小鬼当家Ⅷ
  汉威安排车接了姑母一家来到杨公馆,全家人处在团聚的兴奋中。
  汉威没有去参与大姑母在玉凝姐姐房中抱了小宝宝同大姐凤荣叙旧,只陪了凌傲表哥去老宅子走动。
  九一八事变后,汉威是头一次见到九表哥,迫不及待地问凌傲东北的情形。
  许凌傲形容清癯消瘦,瘦得很是骨感,显得高高的眉骨深深的目光有着凌厉的神色。
  汉威一直觉得最桀骜不驯的是小盟哥,小九哥一直被姑爹和大哥骂是同小盟哥“狼狈为奸”,但小九哥是那种平日贵人寡言的,不见他多说话,总是沉着脸。大哥平日做深沉状那是心里自有乾坤,令人骇然敬畏,而小九哥的沉默是种冷漠,淡然出世的冷漠。
  入世容易,那是父母选择的;出世太难,除非死去,若是身处闹事的出世就是种超然,但小九哥绝对不是超然。
  就见小九哥捶了墙忿忿骂:“去问胡司令吧,我同他无话可说!”
  汉威沉默了,记得九一八那夜他们去找过胡司令,胡司令的怪异行为至今令他不解。
  “东北空军彻底被日本人摧毁了,毁于一旦,毫无抵抗。子卿哥他不肯对我讲是为什么,只一味斥责我要服从命令。南苑的飞机也被强迫调去西京。还有,日本关东军派来12架飞机轰锦州,我去了前线指挥兄弟们用高架炮做防空火力网,顶了两天,却被上面强行命令撤离。理由能令人笑掉大牙,日本人关东军陆军大臣声称‘由于受到中国军队的防空炮火攻击,才不得已采取自卫行动’。他们的飞机不飞来锦州上空,我们为什么要攻击?关东军发表公开声明,宣称胡司令在锦州集结大量兵力,如果置之不理,恐将对日本权益造成损害。上面一再施加压力,要靠国联来协调,不许抵抗。混帐逻辑!我只有申请离开东北军,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会再回去。”
  汉威没有再多问,缓缓试探问:“那下一步,九哥不打算回云城?”
  云城是九表哥的家,许姑爹退隐当宅公养老后,云城的军务由大表哥凌翃打理。而小九哥当年这个外室生的儿子就是被大表哥凌翃一念之仁收养回到许府,同大表哥感情最深。所以九哥后面的话,汉威也不理解了:“我大哥比子卿哥也好不去哪里,也是棵墙头草。他还不是听子卿哥的,谁不知道他们过去这些北洋公子哥都是一体的。那天大表哥还打电话训斥我一顿,怪我不该同子卿哥顶撞。才挂了大表哥电话,我大哥就强命我回云城!”
  凌傲急恼得摩拳擦掌,捶了墙骂:“我替Eddie不值得,他回国就不值得,该得的没得到,不该来的反是缠上身。”
  “九哥说的是冯姑爹?”汉威问。
  凌傲瞪他一眼,似是责怪汉威改嘴之快。
  书归正传,汉威立刻对凌傲透了底,讲了大哥如何去了广州,龙城如今危险的处境,和各路人马蠢蠢欲动的情况,听得凌傲都一脸紧张,赞叹道:“小表弟,想不到你还真是令九哥刮目相看。”
  汉威却忧郁地说:“不知道大哥如今如何了?”
  凌傲坚定地说:“我觉得此事蹊跷,大表哥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和胡司令不一样。胡司令是性子上来想一出是一出,立刻就要去做,不计后果;大表哥处事很谨慎,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会去冒险。”
  冯暮非夫妇到了龙城就和杨家联系,在公馆请了许北征一家和汉威等人去冯家小聚。
  都是亲戚,理应多走动,但汉威和凌傲再次迈进冯家,走到小盟生前的卧室时,都是满面惨然。
  碧盟的照片赫然入目,音容笑貌仍在眼前。
  凌傲向汉威打听了露露的消息,也只能感叹说碧盟和露露是对苦命鸳鸯。
  第二天,冯暮非出现在龙城省厅时,所有的人都不无震撼。
  汉威私下就叫姑爹,亲热的称呼似乎生怕没人知道冯暮非和杨家的关系。而云城飞来到战斗机也令龙城司令部紧张。若真有人赶妄动,怕制空权就在杨家的手里。
  冯暮非似乎也明白汉威的鬼把戏,配合了汉威从容谨慎,若无其事,似乎汉辰还在龙城,一切都未发生。
  ※※※
  为杨七爷办的祭礼就在杨家老宅。
  那天三叔公来了。
  入秋以来,三叔公就一直咳个不停,大夫说是秋燥,所以三叔公闭门谢客很少出来。
  冯暮非同三叔公交往非同一般,这回三叔公肯出来是给了天大面子。
  流水席摆满庭院,客人络绎不绝,很多七叔昔日的部下和先大帅的旧部都来拜祭,场面十分壮观。
  冯暮非坐在三叔公身边听戏,戏台上唱的是《调精忠》,冯暮非不由感叹了说:“曾听人说,北方于良骥,南方杨美玉,果然名不虚传。人走茶凉,而杨七爷这走了几年,还真是亲朋犹在。”
  许北征却呵呵冷笑了几声说:“要说小七吗,都是他大哥当年训导有方。规矩时真是讨巧惹人怜惜,气人时恨不得他死。当年他也是淘气的出名,小时候他哥有段时间无暇照顾他,送了他们叔侄在我云城去小住。这小七,诡诈得很,恨急了我就打他,他呀,哎,孙猴子转世,唐僧只一个—他大哥。”
  众人哄然一笑,一旁的大姑母文贤责怪说:“还说小七呢,那年小七跑出家几年,龙城有难,他多是有情有义,关键时刻回来解龙城之急。我是怕他大哥那脾气不饶他,让你来龙城是求情的,谁想你反伙了他大哥和老顾一道打他。看把小七打得,后来龙官儿她娘跟我提起直哭,说你那哪里是鞭子,简直是刀子,扒开小七身上那伤深得~”
  汉威似乎找到了平衡。要怪就怪他投错了胎,杨家的子弟怕都少不了这些折磨。
  请来得戏班唱得一般,但还是很买气力。
  汉威看了来的龙城军政界要员,包括那满脸陪笑的赵军长,忽然间来了兴致,扮了戏跑去台上客串了出《空城计》。扮上戏戴了髯口摇了羽扇出来,有板有眼摇了羽扇的样子很是有趣。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
  为什么在城外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只有我的琴童人两个,
  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你就来,来,来,
  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第60章 智斗Ⅰ
  汉阳院是广州黄为仁手下一位参谋在禄丰山上的别院。
  古典园林式建筑,园里鸟语花香空气清新。
  自从汉辰来到广州,就被黄为仁安排在了这里。
  黄为仁起初和汉辰谈得十分尽兴。这位有胆有识的龙城少主同他曾有过一段交往,只可惜杨汉辰心中自有经纬,不偏不易的坚守着自己的中庸之道。或许带着些迂腐,汉辰对何文厚的西京政府还是看似忠诚,没有像时风举那些老家伙表面一套,背地里耍些见不得人的花招。这一点上,黄为仁对杨汉辰这位后起之秀是既欣赏,又无奈。
  黄为仁的才情是天下人所共知,十几岁上下中了秀才,满腹经纶,出口就是文章锦绣,遇到少年时就饱读诗书的杨汉辰也谈得投机。
  如今寄情山水,却彼此心思都是心照不宣。
  汉辰初到广州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希望黄主席能为了国事隐忍,回归西京政府,造成全国统一。何总理是支持也翘首以盼能再同黄主席共事的。
  黄为仁笑笑问:“明瀚,人说你小诸葛,老谋深算,只是此次来我广州,是谁在算?”
  汉辰明白黄为仁的意思,挺直的腰身透着坚定的神色说:“是汉辰主动请缨。当然也是总座默许。”
  “老弟是太小觑我黄为仁,还是高估足下自己?”黄为仁在房里踱步,仰头望着墙上一幅“天下为公”的横幅不做声,似有无限感慨。
  汉辰知道是孙总理的字,也不由笑笑说:“早年曾听人提及。当年黄先生是孙总理的左膀右臂,那时候胡先生、廖先生和孙先生都是威名卓著。”
  汉辰虽然是北洋军阀世家出身,半途易帜回归中央,但对当年西京的旧事还是十分清楚。
  记得曾听人讲过,这位黄先生十分了得,挥毫洋洋洒洒惊四座,落笔泣鬼神,而且年轻时满身肝胆,去刺杀过满清摄政王。只可惜过于聪明外露,或者人到了聪明绝顶就过犹不及,反是孙总理的衣钵被何文厚这个当时并不入流,只是一个军校校长的人物夺去。黄为仁当然心有不服,而何文厚也绝非海纳百川心胸开阔之辈,于是二人的过结越来越深,终于分道扬镳。
  黄为仁呵呵笑道:“明瀚老弟。过去是黄某拉你来广州上山,如今却是老弟你千里迢迢单骑踹营来拖黄某入水。”
  “这也是有缘,起码汉辰和黄主席总是在一起共事。”汉辰笑答。
  “当年黄某追随孙先生北伐,就曾听说杨家二位少帅风姿盖世,智勇双全,堪称人中极品。《申江国流》评选‘八大公子’的画刊黄某有幸一睹,那时候就感叹世间真有如此才俊。文韬武略才倾天下,就这人物也生得风流。黄某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几次请老弟同来谋事,但一直未能如愿。”
  汉辰反是被这段酸腐的话逗笑,再看黄为仁,心里觉得更是可笑。汉辰记得一次黄为仁病卧北平医院,他陪了子卿去看望,当时有几位无聊的同僚在外面逗趣说,“黄主席年轻时,那是人物风流,号称‘黄美人’,就是那一双俊目中也含了侠气。如今一病,看去仍是‘我见犹怜’。”
  汉辰当时听了就觉得齿根隐隐作痛。
  此刻再看黄为仁,举止潇洒谈吐不俗,真是个人物。
  晚饭都是些清淡精致的小菜,只是多了一瓶泸州老窖。黄为仁兴奋地说:“今天同明瀚兄不醉不归,只谈风月,不谈政事。这酒还是当年孙先生送我的,一直存了没舍得喝。宝剑酬知己,这对酌也要逢知己。”
  汉辰并没有急于求成,于是前两天就如此推杯换盏中过去。汉辰知道黄为仁也在犹豫。如今国难当头,他黄为仁的举动全国都在仰目静看。
  第三天,漫山的野菊花开遍,黄为仁携了一身青布长衫的汉辰在山野间漫步。
  汉辰这才得暇同黄为仁讲了些西京的近况和东北战局,劝黄为仁以国事为重,促成全国统一对外的局面。
  “明瀚,他胡子卿年少糊涂,你也步他后尘不成?我同何文厚共事时,你们兄弟还不知道在哪里玩耍呢?”
  黄为仁的话很是不客气,也觉得自己没有按捺住性子,补了一句:“与虎谋皮的日子,不得不慎重。”
  汉辰只笑了答:“外辱来时,兄弟自当要齐心合力。”
  黄为仁笑笑不语。
  松树下一张石桌,上面放了一张古榧木棋秤,黑白两色的云子清透润泽。
  风吹过,几片黄叶落在棋秤上,汉辰轻轻拈起,黄为仁感触说:“一叶落而知秋。”
  下人送来两杯茶,黄为仁忙让了汉辰说:“明瀚,听子卿说你擅长品茶,这可是今年新出的安溪铁观音,是朋友才送给我的。尝尝。”
  汉辰轻捧起盖碗,用碗盖匀匀悬叶,凑到蒸腾的热气边闻了闻,有股滋味淳浓的兰花香气。
  “茶条郑曲,肥壮圆结,沉重匀整,色泽砂绿,汤色浓艳似琥珀,茶香馥郁,好茶!”汉辰感叹道。
  又品了一口,只觉味道甘醇,回味悠长,余香盈颊。不由频频点头称赞。
  “明瀚果然是行家。”
  听了黄为仁的恭维,汉辰自嘲说:“行家谈不上,喝过些是真的。先大人在世时,好品茶品酒,汉辰多少喝过些,也知道些这茶道。只是~”
  汉辰接着说:“记得少时每到清明过后,家中就有新茶送来。一次汉辰正在业师房里,看了那铁观音落碗发出清脆的声音,热水覆上才泡好,不等汉辰去品,家严就已经怒不可遏的前来呵斥,不去供事,反有暇学闲士去品茗喝茶吟风舞月。所以,总是有很多无奈。有好茶,却眼见着无暇去喝。怕是一朝有闲喝茶,却蹉跎岁月,皓首空叹了。今日若不是黄主席体谅,给了汉辰这浮生半日闲,怕又错过这人间美味好景。”
  黄为仁干涩地陪笑,汉辰抿了口茶问:“听说黄主席十四岁举秀才,追随先总理缔造共和,这一路江湖也误去了许多风景吧?”
  一句话,黄为仁也捶桌慨叹,开始同汉辰讲了自己少年成名的诸多无奈。
  汉辰频频点头道:“汉辰懂,当然懂。只有经过的人才能懂这其中的痛。世人只会空羡少年得志成名之士,无人体味个中痛苦。这担子落在肩上,非是一己之力能卸下,或许这担子能跟随一生。所有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稍微停滞会招来无数失望的目光和指责声,马不停蹄的跑,也未必落得几句赞许。或许就是宿命。就说子卿,生来好玩,身边无数灯红酒绿的诱惑,有着比常人更易的资本去玩乐。可是哪里得暇,稍微去放纵一下,立刻招来舆论如冰雹般砸来。曾经我和子卿想不懂,为什么要负担这些沉重的担子,我们一起结伴逃跑过,去到了香港,又被抓了回来。然后就只得认命,走到现在,倒真希望谁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台阶走下这被高高捧着的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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