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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年少天纵1931》    作者:红尘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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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露轻轻地走过来,向汉威伸出双手,嘴角牵动,眼泪扑簌簌的落下:“Michael,Eddie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起先还是抽泣,渐渐的抽噎声越来越高,痛哭流涕。
  露露搂住汉威的脖子,不停的说:“威弟,他说要你做伴郎的,他说一定要携着我的手,看我穿婚纱走进教堂。可他跟我说,他要去执行一项不归的任务,我赶去的时候,只剩了火海,火海~~”
  呜呜的痛哭声,汉威都能感觉到露露姐起伏的胸膛,加速的心跳,和自己肩头渐渐的潮湿,那泪水滴滴的落下,阴湿。
  “姐~别哭了,没了小盟哥,汉威还是你的弟弟。别哭了,就当汉威是小枫儿,汉威会照顾姐姐的。”汉威说到这里,眼眶湿润。小盟哥的鲜血滋润了东北沃土,而那片沃土却已经被敌人铁骑蹂躏。
  “露露姐,你不是在北平吗?什么时候来到龙城的?”汉威问。
  露露摇摇头,春容哽咽:“我不想留在那里,我做噩梦,我怕,我恨!我恨胡子卿,也恨冯老,是他们害死了Eddie,是他们的软弱害死了他!”
  露露呜咽道:“胡司令不敢得罪日本人,逼了Eddie放掉日本间谍,还要交出军事情报给日本人低头赔罪。Eddie回来就痛骂了很久,自己做主枪毙了日本混蛋。胡司令逼Eddie出国,说是让他离开蓝天,从此隐姓埋名。后来Eddie对我说,只要他去执行了这项不归的任务,就能换来中国的和平,说胡司令许诺他说,日本人就不会再有机会宣战。Eddie说,胡司令答应了他,如果小日本在田村大尉间谍案平息后,再说挑衅,他胡孝彦第一个带东北军对日宣战。所以Eddie他去了,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他才22岁,他还年轻,他死前笑了对我说,有时候飞蛾为了自己的道义也会去扑火,只是辜负了美人。”
  一个人的哭泣换成了一片人的抽噎,露露目光呆滞的说:“‘九·一八’,日本人还是进军打东北了,Eddie死得真冤枉,长官用他的鲜血换来了几天的平静,强盗上门后,再用更多兄弟的鲜血去为他垫路。那些飞行大队的小伙子们,他们是那么优秀,他们都闹着叫我嫂子,闹着我为他们点烟。他们~~他们被自己的长官下令缴了枪,反锁在军营里,等了日本一颗炸弹炸得血肉横飞;那些北大营的弟兄们,他们的衣服裤子都被搜走锁在了营房里,是日本人的机关枪任意的来扫射这些赤裸的血肉之躯。这都是碧盟他为之千里迢迢回国赴死的长官!为什么~”
  露露后面的话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大哭。
  魏云寒和汉威架起露露,露露的哭声招惹来一些戏班的师兄弟们。
  “汉威,帮个忙,扶她进屋。”魏云寒吩咐,汉威忙和魏云寒一起扶了露露进了一间厢房。
  露露躺在榻上,空洞的目光望着帐子顶,眼泪顺了颊边落在枕头上。
  汉威见魏云寒细致的为露露盖被子,打手巾擦脸。
  就在汉威的目光随意巡视这间简陋的屋子时,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张音容犹在的小盟哥的遗像上。相框挽着黑纱,小盟哥那深凹的眼,炯炯的目光笑望着他。
  而就在桌案上,摊了一幅字,那墨迹新干,还显得潮漉。这句诗汉威似曾相识:“朝衣东市甘如饴,玉体须为美人惜”。那似乎是一位壮士赴刑场前的慷慨,义无反顾的去为了自己坚守得道义去赴死,却唯一觉得对不起眷恋的美人。如今这条幅哪里是墨,分明是血水挥洒而就。
  汉威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夺门冲到了院里。
  小亮儿一脸茫然的问他:“小叔,你哭了?”
  魏云寒出来时,对汉威解释说。他和父亲间发生了些事,他不得不离开德新社。他出发来龙城时,正是“九·一八”那夜,他带了露露姐姐离开了那片辛酸的土地。
  如今,他不敢让露露独自居住,只能留她在这里帮忙。这个戏班是他一位朋友经营不下去来请他帮忙的,只是这“射日班”的名字是他新改的,他是到了龙城听说了“九·一八”事变的惨剧。
  一张青石圆桌,魏云寒吩咐一个半大的孩子去倒来几杯香片,盖碗掀起,氤氲着香雾,可汉威哪里有心情在这里闲坐品茶。
  “这是我新组的戏班,射日班,如今没有什么德新社的魏云寒,只有‘射日班’的生角儿侯羿,‘后羿’。”
  汉威不解的问:“那德新社呢?”
  魏云寒嘴角勾出浅笑,摇摇头。
  “帮我带话给杨司令,就说魏云寒向他问好。”
  汉威带了亮儿从射日班这小院后门出去,绕过几道街,拦下一辆黄包车,奔回了家。
  门口请愿的人群散了不少,怕都和他们一样去金蟾大舞台繁华地带去闹了,只剩下那五爷这几个年老体弱的乞丐扔挥舞着请愿人群遗留的小旗子在原地沙哑的嗓音呐喊:“打倒小日本!”“还我东北!”
  “小叔,你看看,连乞丐都知道爱国,胡伯伯怎么这么窝囊!”亮儿说到这里呜呜的哭了。
  红着眼睛进到家门,守在门口的胡伯示意汉威叔侄小声,将他们叫到门外轻声问:“小爷,你带亮儿少爷去请愿示威了?”
  “是呀!”亮儿替汉威抢答,但汉威已经从胡伯紧张的眼神中看出事态的不妙。
  “胡伯,出什么事了吗?”汉威也紧张的问。
  “小祖宗!大爷回来了,找你们呢。刚才日本商会的人和储姑老爷都来家里抗议了,不等大爷才从西京回来喘口气,说是学生和市民烧日本店铺,打伤烧死了日本侨民。还有,警察署抓起的学生供认,是杨司令的公子带了他们去烧金蟾舞台的。”
  这不是胡扯吗!汉威简直愤怒。
  亮儿却颤抖了牙关说:“我~我没带他们去。是他们问我,那家店铺是日本人的,我就知道姑爹的金蟾大舞台和那个汤浴池。”
  汉威看着亮儿,简直哭笑不得,亮儿呀,干出的事果然有些让人意外得咂舌。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动机是爱国的。当局不出来主持正义做主,民众总不能忍气吞声,被人欺负到无家可归还要粉饰太平吧?呐喊是必要的!
  胡伯安排汉威和亮儿在墙根站着,吩咐人悄悄拿来水盆和毛巾,为一脸黑烟的亮儿擦洗,又为汉威和亮儿换上身干净的衣服,汉威这才带了亮儿小心翼翼的上楼。
  玉凝姐姐回来了,汉威才进了楼门就见到正扶着楼栏向下张望的玉凝姐。
  “姐姐回来了?”汉威几步迎上去,玉凝姐无奈的望着他,给他使个眼色问:“又去调皮了?你大哥可是准备好了藤条,泡了水,憋足气力要打你呢。”
  汉威伸伸舌头,忙拉了亮儿去见大哥。


第38章 儿女情长
  临进书房前,汉威凑到亮儿耳边低语:“别说话,看我眼色!”
  亮儿呆呆的“哦!”了一声,紧张的随在小叔身后立在书房门口。
  汉威先为小亮儿整整衣衫,又为亮儿弄平整头发,亮儿一动不动翻着眼望着小叔那双十指修长灵活的手,那手就如小叔的舌头一样的强似他百倍。
  汉威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玉凝姐在身后抱着臂似笑非笑道:“进去吧,又不是觐见皇帝。”
  汉威调皮地说:“那也看要觐见哪个皇帝,撞到那些动不动知道扒了臣子裤子打廷杖的皇帝,能不加个小心吗?”
  “耍舌头!”玉凝嗔笑着用食指戳着汉威的额头,推开门,又推了汉威随着他进书房。汉威才留意玉凝姐穿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那脱险上有两个黄色毛茸茸的虎头,样子有些像娴如大嫂给他绣的虎头枕。那双脚也显得肿胀得如发糕一般。只是手在托着那就要瓜熟蒂落即将临盆的肚子,显得笨重。
  平素玉凝姐衣着考究,纤尘不染还要高贵典雅,所用的化妆品,随身的衣物都是名牌,这点同大哥是截然不同的对比。大哥是最简单不过,甚至连西装都极少穿,平时就是那一袭长衫,半卷的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内衬,干净简洁。
  汉威进了屋,看着大哥坐在写字台边低头读报,忙垂手沉声道:“大哥,汉威回来了。”
  “阿爸,亮儿回来了。”
  汉辰放下手中的报,瞟了他们一眼,又低头整理手中的报纸问:“哪里去了?”
  汉威刚要开口,大哥的报纸忽然刮到一个东西落在地板上,细长劲韧,那是藤条,汉威再熟悉不过。这藤条仿佛不是落在了地上,而是落在了他的皮肉上,汉威不禁周身一阵痉挛。
  结巴的答道:“去,去金蟾大舞台看学生爱国游行去了。”
  汉威本想说是“爱国学生游行”,但话到嘴巴又改成了“学生爱国游行”。这样能更让大哥分清状况。
  虽然大哥对学生游行颇有微辞,但是爱国行动总不该反对吧?
  大哥凌厉的目光威严无比,在汉威身上上下逡巡几遍,最后锁定了汉威的眼眸。
  “只是‘看’游行?”大哥问。
  这不是吹毛求疵吗?有什么区别吗?
  汉威耐心地解释:“起先是民众看热血学生抗日游行,看传单,听口号,后来人群激愤了,都溶入爱国洪流中,振臂呐喊‘日本鬼子滚出中国去!’‘还我河山!还我东三省!’”
  汉威的话很明白,民众里当然也包括他和小亮儿。
  “之后呢?”汉辰追问。
  “之后就有人提议烧日货~~提议~~那个日本~~”汉威支吾的寻思如何能把这件事上升到一个高度,令大哥没有理由打他。虽然他知道这也是徒劳,大哥打他何尝需要什么借口,只是今天烧金蟾舞台的事,他至今都觉得糊涂。
  “后来就有人往舞台里扔火把,舞台就燃烧起来,军警就来了,一片大乱。”
  汉威说到这里,玉凝姐打断他的话责怪:“小弟,你是越来越皮了。哪里不好玩,去那种地方。万一磕碰到,万一被烧到,你哥哥要多抓心挠肺的着急。全家人都要为你提心吊胆。”
  汉威一面挪到桌旁俯身捡起那掉在地上的藤条,一边神秘的说:“大哥猜汉威遇到谁了?大火一起,汉威正紧张,一个人拉了汉威和亮儿进到一所宅子。”
  汉辰知道弟弟在玩惯用的花招诡计—打岔。每到小弟做了错事,要受责罚,他一定会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
  汉威自问自答说:“汉威见到露露姐姐了,露露姐似乎疯傻了,她总是哭,脸色惨白的像鬼。她总骂子卿哥害死了小盟哥。”
  “她来龙城了?”果然大哥中套。
  汉威见大哥的眉头拧在一处。
  “不止是露露姐,小魏老板也来龙城了,搭了个朋友的戏班叫‘射日班’,还把名字改成叫后羿了,听说他和老魏老板闹得不开心。”
  见大哥显露出对此事的关注,汉威忙问:“大哥,露露姐哭晕了,还写了一句诗,好像见大哥背过的。就是那首‘朝衣东市甘如饴,玉体须为美人惜’。露露姐说小盟哥答应带她穿婚纱进教堂的,结果……”
  汉辰站起身,又问了几句露露近况及在什么地方落脚栖身,就坚决的对玉凝说:“玉凝,露露同你姐妹情深一场,如今小盟的死,对她确实是肝肠寸断,不如什么时候请她来家里,你也开导她一番。她还年轻,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小盟若是见了也难过。”
  玉凝点点头说:“好的,我派人请她到家里来玩,也请小魏老板同来。”
  玉凝说到这里迟疑说:“明瀚,你看那露露不会和小魏老板有什么吧?”
  “胡说!女人就是喜欢这些花边新闻。多少是非就是你们如此猜测出来的,无中生有。且不说露露同小魏是姐弟,就是真有什么,小盟如今去了,总不能留露露守节立牌坊吧?”
  汉辰的话说到这里,玉凝反是笑了,讥诮的说:“我们这立身立言的一家之长,竟然也有如此新潮流的思想,妇女解放了。”
  二人相视一笑,玉凝转向亮儿说:“怎么还不回去读书,等你阿爸吼你呢!”
  又给汉威递个眼色:“小弟,去厨房告诉薛妈,我想吃点清淡的,就用笋尖熬点金华火腿丁略提点味道就可以,不要放葱姜。去吧~”
  汉威高兴的应了一声:“得令~”转身调皮的要溜走,却被大哥喊住。
  “威儿,你跟大哥解释一下,什么是‘梃杖’,大哥怎么没你这么多见识?”
  汉威后背一凉,心想他在书房外的贫嘴被大哥听了去,缩缩脖子不敢说话,又怯怯的说:“汉威~也不太知道。又没见过。”
  “啊,没见过,还这么饶有兴趣的挂在嘴巴边。是不是想自己试试呀?”
  大哥简直是威胁恐吓,汉威慌忙的摇头。
  大哥嘲讽的打量他说:“你知道‘梃杖’这词是怎么来的?据说过去宰猪的时候,就把猪用开水褪毛洗剥干净后,用一根棍子,就是‘梃杖’,从猪的后窍捅进去,然后从嘴里捅出来,再挂到火上去烧烤。”
  汉威听得一头冷汗,慌忙的摇头,大哥脸上的笑都那么恐怖,汉威不禁摸摸自己的屁股,支吾的问了句:“大哥若没旁的吩咐,汉威去厨房交待薛妈妈了。”
  汉威拉了小亮儿出门,玉凝揉着肚子问汉辰:“明瀚,你说,子卿他是为了什么?一枪不发,让鬼子占了沈阳,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如今炮火还在蔓延,子卿看似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事情不明不白。”
  汉辰嘴角微撇:“政治上的事,你们女人不懂。”
  玉凝仍不死心,试探问:“你去西京开会,何总理怎么看东北的局势?”
  汉辰仍是摇头不语,劝了玉凝说:“你不要太累到,去房里歇歇,等下汤好了,让汉威给你端进去。”
  “明瀚,把你的手给我。”玉凝腮畔如绽桃云,因怀孕而略微发福的面颊上显出可爱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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