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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年少天纵1931》    作者:红尘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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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拳头打过来,汉威只觉得满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上,身上踏来无数鞋底。
  “小混蛋,还挺能打的吗,也不看看你爷爷是谁,打得你今天让你知道你姓什么!”


第16章 倦鸟归林
  “呦,这不是小魏老板吗,你这是做什么?”黑衣三爷谄笑的问,地痞们也住了手。
  汉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醇美中带了刚强:“我们唱戏的有个讲究,开场前最忌讳不吉利,这是给魏某和德新社好看吗?”
  魏云寒凛然的声音。
  “呦,魏老板发话,我们就不能不给面子,走!”一群地痞骂骂咧咧的撤开,汉威隐约听了一个人吐口涂沫低声骂着:“不就是贴了杨少帅,狗仗人势的一个‘兔儿爷’吗。”
  原来大家都知道魏云寒是大哥捧的,都不敢得罪魏云寒。
  汉威忙将蒙脸的口罩胡乱的扣在脸上,生怕被魏云寒认出来。
  魏云寒已经凑到他身边,低声说:“别装了,你怎么在这里?杨家四处在找你。”
  汉威周身的血液凝固,怎么会被魏云寒认出他来,怎么会?
  “小爷,你这点拳脚一出手,就能看到你大哥的影子,瞒不过人的眼。”
  汉威彻底泄气了,还是顽固的低声说:“魏老板,多谢救命之恩,你认错人了。”
  婉儿跪在昏死在地的福宝身边哭着,围观的人叹息摇头,有人帮了掐人中,又人帮了灌凉水。
  眼见了魏云寒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汉威在地上泥土里捡拾起仅剩的几个钱,背起福宝跌跌撞撞的向一辆黄包车奔去。
  全家上下又沉浸在无尽的悲哀中,才见了光明的日子转瞬阴云密布,而汉威的心情更是难言。
  魏云寒竟然发现了他的行踪,怕他就要被迫离开这低矮阴暗的毡蓬。
  “这世道,官匪一家,真是没法让人活了。”福全哥痛哭失声,汉威凑到福全哥身边拍拍他的背。
  就在昨天,汉威还在套问这个质朴的汉子说:“福全大哥,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福全哥脱口而出:“有辆自己崭新的黄包车子。”
  汉威心里暗笑,又问:“你再想想,如果有个神仙出来,答应给你实现一个愿望,你希望是什么?”
  “当然是有辆车子,那可是要二百块钱呢。”福全哥一脸的认真。
  汉威又问:“那,如果是两个愿望呢?”
  “嘿嘿,娶媳妇吧,能够有二百块的彩礼钱,把金子娶过门儿。”福全哥摸了头傻笑。
  汉威知道,金子姐姐是福全哥喜欢的女孩儿,就住在同一个贫民窟中。
  “那要是有三个愿望呢?”汉威穷追不舍。
  “给爹娘盖座砖瓦的房子,下雨天不用满屋漏水。”
  汉威点点头,他还记得那次睡得正香,忽然被推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床的水里。天降大雨,无处不漏,满床尽湿。
  福全哥昨天就敲了他的脑袋说:“三儿,你没烧糊涂吧?别做梦了,梦到的东西也不是你的。我们就是这穷命,真要有神仙把愿望实现了,以后去干什么我都要糊涂了。”
  这回可真是被福全哥不幸言中,才得来的幸福,却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把着才燃烧起的火苗扑灭。
  老爹坐在门槛抽着仅剩的一点烟叶,大娘在墙角抹泪,福全哥抱头痛哭,婉妹抽噎的守在福宝哥的床边。
  汉威才觉得自己的力量是这么的渺小,就这两个钱,若是平时在家里他都不屑一顾。
  “先生,您找谁?”随着守在门口的老爹一句疑惑的发问,汉威听到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请问老伯,这里是昔日给财运车场拉车的李家吗?李福全的家?”
  “您找福全吗?里面请。”老爹的声音充满惶惑,汉威则吓得左顾右盼想寻个地缝躲起来,他怎么能让大哥看到他眼前的落魄?
  油灯点起来,屋里一片光明。低矮的茅棚门口,大哥那高大的身影低头弯腰进了茅棚,摘去礼帽,大哥冷峻的容颜带了谦和的笑,修理整齐的鬓角,衬出他的严谨,一袭淡青色夏布长衫,显出些文质斌斌。
  “大……大哥……”汉威惊愕又欣喜的起身,怯怯的叫了声,忽然间,百感千愁顿时涌上心头,情绪一发难以控制的扑到大哥怀里,抱了大哥的脖子哭着:“大哥,大哥……”
  大哥搂紧他,抚弄他因为烤菜薯而干涩的头发,又拍拍他的背温和的哄慰:“疯野够了,还记得有大哥?”
  李家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木讷的望着他们兄弟二人的重逢。
  大娘和蔼的问:“你,你是乖儿的大哥?是余大先生吧?”
  汉辰向屋里扫视一圈,迅速分辩出众人的身份,文静有礼的对大娘和老爹说:“听说舍弟在贵处讨扰多日,特地寻来。舍弟顽劣,定然给贵府添了不少麻烦。”
  大哥落落大方的举止,谦和有礼的谈吐,温和的笑容,解释说:“家严家慈辞世早,教育弟弟的责任就在在下身上,舍弟调皮私自离家出来,家中找寻了数日。”
  又吩咐汉威说:“乖儿,谢过老人家。”
  在大哥面前,汉威无可抵挡的俯首贴耳,惟命是从,乖乖的谢过众人,目光中还是依依不舍。
  汉辰将弟弟拉到眼前,摸摸他的头看了说:“看你这花脸。唱出《探阴山》都不用勾脸了”,汉威噗哧笑了,大哥是笑话他一张脏脸能去演包公了。汉威任由大哥用手帕在他脸上擦弄,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
  “余先生,既然是你的弟弟,就把他领回去吧。看样子余先生家境比我们这破毡蓬好多了。”李老蔫发话说。
  大娘反有些不舍,拉了汉威的手对汉辰说:“余先生,不是老婆子说你。异母兄弟也是血脉连枝不是?自己兄弟,打虎亲兄弟。兄弟调皮该管是管,可也别这么打。你看看,多玄呀,这孩子若不是晕在黄包车上,若真晕在荒郊野外出个故障怎么办?你看把孩子的屁股打的,都这么大了,什么事不能好好对他讲道理呀。可怜的孩子,被这点伤折磨得,烧的人都糊涂了。”
  大娘喋喋不休,汉辰恭敬的陪笑称是。
  “回去千万别再打乖儿了,你得答应我,不然大娘不放这孩子随你回去。”
  “这个是自然。”
  大哥答应的倒是痛快,怕回家去就不是他了。汉威见大哥的目光若有深意的看着他,立时浑身汗毛乍立,若非有这么多人在,恨不得腿一软给大哥跪下。
  大哥掏出一叠纸币,放在桌上说:“舍弟在这里讨饶的时日,让大娘大爹多破费了,聊做补偿。”
  “拿去拿去,这还不是应该的。”老爷子一口拒绝,趴在床上的福宝眼睛却如生了钩子般直盯着那些钱。


第17章 洗心革面
  走出贫民窟,无数双好奇的眼睛在目送汉威弟兄二人离去。
  汉威破衣褴褛的跟在身形伟岸一袭长衫的大哥身后,越发自惭形秽。
  “先生,赏点钱吃饭吧。”三个小叫花子围上大哥,汉威见大哥停住步,在兜里掏钱。
  汉威紧跟两步近前,大哥只身来到平民窟寻他,竟然连一个贴身副官都没带,万一生出什么变故,怕他就罪大恶极了。出了李家破毡蓬时,还有邻居在低声感慨:“这位先生长得同报纸上的杨少帅有几分像。”
  立刻有人奚落说:“杨司令能来咱们这平民窟,别做梦了。”
  汉威那时就听得心惊胆颤,巴望着快些平安的同大哥回到杨家。
  小叫花一见汉威凑过来,一把推开汉威骂:“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去别的地方要饭去。”
  汉威哭笑不得,竟然这些叫花拿他当“同行”了,难道他此时的形象真是如此落魄吗?
  大哥迟疑一下,向汉威招手示意他近前,将一些零钱递在汉威手里,向那些叫花子呶呶嘴。
  汉威在小叫花诧异的目光中将钱分给了这几个可怜兮兮的娃娃,心想大哥毕竟还是心善的。就在这时,一群小叫花闻风而至,争抢着纠缠住汉威讨钱。
  大哥在一旁摇摇头、摊摊手,示意汉威没零钱了。
  看着一双双可怜的眼睛上写满“饥饿”,汉威的眼眶湿润了,他乞怜的望着大哥,仿佛自己也是个小乞丐。他明明见到大哥在毡棚里收起了那一叠福全爹坚决拒收的纸币。
  汉威拖着伤痛的身体随了大哥走出去很远,大哥才雇了两辆黄包车,压低了礼貌遮住半个脸坐上一辆黄包车,根本不去理会汉威吩咐车夫往前走。
  汉威只听大哥说要去黄龙河边的黄村,那是个逃难来龙城的难民集中的地方,治安也是极乱。多年的战乱,龙城还是一方安静的土地,所有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逃来龙城谋生。而大哥如今默不作声的带了他去黄村,难道是不想惊动家里,要寻个僻静的地带处置他?汉威想到这里就心里忐忑不安。
  黄包车才进黄村,早有军队、军车在路两旁守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气息。
  “立~正,敬礼!”一声令下,齐刷刷的列队敬礼声,汉威就见大哥摆摆手,摘下礼帽问副官小昭:“准备好了?带路吧。”
  汉威窘迫的无地自容,副官们看到他滑稽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又在大哥一个含怒的目光逼视下忍了笑。
  “威儿,你是乔装去贫民窟了?太像了!”小昭低声取笑,汉威心里骂,你还吃过我卖的烤菜薯呢。
  依山而建的一排排破烂的草棚一片杂乱,月色下,一群赤红着眼睛,手持木棒的汉子气势汹汹冲过来,嘴里大喊说:“我们不搬,谁也别想赶我们走!”
  “闪开!静一静,静静!杨司令来了!”副官们护着杨汉辰来到“乱民”面前。
  汉威就见大哥登上一块大石头,山风卷起他长衫的衣摆在风中裂裂做响。
  “在下杨汉辰,龙城省主席兼军区司令。大家有什么话尽可以对杨某讲。”
  一句话出口,众人鸦雀无声,只有山风的呼号和夜莺偶尔的鸣叫。
  汉威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他就是龙城的杨少帅,真年轻呀。”
  “身为一方父母官,汉辰欢迎诸位来龙城作客;但作为龙城一家之长,也请诸位遵从龙城的法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汉辰不希望见到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大哥的话音平淡,却不怒自威,带头闹事的汉子俨然被震慑住,随即缓过神又大喊道:“当兵的凭什么要赶我们走,我们辛辛苦苦搭起的房子,手都磨出泡了。”
  “不是军队赶你们走,是老天爷赶你们离开此地。你们身后的山叫乱石岗,每到雨季都会有泥石流下,曾经发生过埋毁房屋的惨案;你们前面的河是黄龙河,河道泄洪的渠就在你们身后,你们盖房堵了泄洪的渠,一旦山洪爆发,不是自己送死吗?”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孩子的哭闹,老人的痛哭。人们开始抱怨连年战乱,民不聊生,颠沛流离的境遇。
  这让汉威想到了才离开的福全哥一家,鼻头又开始发酸。
  “那让我们住哪里去?”百姓们喊。
  “军队这些天来动员大家搬迁,就是为大家选好了地方。”
  “难道我们的房子就白建了?”
  “龙城的法规,这一带不许住人;龙城的法规,这山上的树是用来防洪固沙所种,不能乱砍乱罚。汉辰念大家初到龙城,不懂规矩,就不再计较,请配合军队迅速搬迁。”
  汉威就见小昭哥走来扯扯他,示意他撤离。随着大哥跳下石头离去,守在外围的军队荷枪实弹涌上。
  汉威边走边回头,追上大哥问:“哥,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够可怜的了。”
  大哥并没有理会他,低头上车,吩咐关门。
  小惊喜的揉了眼睛说:“小爷,你可回来了,急死人呀。”
  汉威正在巡视哥哥的踪影,明明是同他前后脚进了大门却不见了。忽然见平日给他理发的黄胖子满脸陪笑的过来,指着院子正中央马灯旁的那把椅子说:“小爷,你请坐吧。”
  汉威大惑不解,为什么才回家就要理发呀?
  胡伯满脸窘态说:“大爷吩咐说,小爷跑出去这些日子,定然身上沾惹了虱子,要把头发剃光。”
  “啊!”汉威惊叫起来。剃光头发岂不成了秃子,可是没脸去见人了。
  “胡伯,别吓威儿了。”汉威翘着嘴,在胡伯面前他可以肆意骄纵。
  胡伯为难的劝说:“小爷,听话,别惹大爷不痛快。这虱子惹在头上,是轻易洗不去的。”
  汉威挠着头,难怪他这些天浑身发痒。
  门房“猪头”端来一个火盆到汉威面前,结巴着说:“大爷……爷吩咐,要把……衣服烧……烧掉。”
  汉威看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又困惑的望望胡伯。
  “威儿,听话,把衣衫脱了烧掉,去去晦气。大爷在楼上看着呢。”
  书房那扇窗灯光闪亮,窗口立者大哥威严的身影。
  在这人来人往的庭院里脱衣服,亏得大哥想得出。
  汉威问胡伯:“更换的衣服呢?”
  正盘算如何快些结束眼前的尴尬局面,胡伯却支吾的说:“大爷吩咐了,要小爷洗过澡,用柚子叶驱过邪才可以换上干净衣服。”
  血涌上汉威的头,双颊火烫。“猪头”还憨态可掬的催促他说:“烧……烧……跳蚤,啪……啪……”
  汉威曾听人说过,跳蚤在火里烧,会爆发出爆栗子般的清脆的“啪啪”声。
  “小爷,别任性了,大爷脾气上来要打人了,总不想在这里被大爷剥光了打你一顿,可就真没脸了。”胡伯吓唬说。
  这不是没可能,大哥暴躁起来什么都做得出。
  胡伯拿来一条厨房里的蓝布围裙,裹在了汉威腰上为他遮掩,将汉威一身破旧的衣裤从外到里尽数脱下来,连鞋一起扔进了火里。一阵断断续续的“哔哔啵啵”响声传来,满园弥漫着焦糊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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