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忘归(38)
更新时间:2010-12-17 11:31:39 本章字数:3455
较之于司浅旭，月西隐的心情同样复杂。
毕竟他一下子无缘无故地多了一个儿子，还是在自己什么事情都完全不记得的情况下。
只是，月西隐知道，司浅旭的母亲，一定也是他爱着的人，过去，现在，未来，一直都是。
即使他遗忘了她的所有记忆。
月西隐垂着头，徐徐开口：“秋水仙妖一族的人都格外忠贞，他们只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一旦伴侣死亡，他们会选择终生不再爱人，或者是殉情，天上人间，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众人都望着他。
一旁的亡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一刹那的苍白如雪，没有人注意到。
“浅旭，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可以指天为誓，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曾负你母亲。”这句话，他说得坚定无比。
只有消了这个隔阂，他们父子才能好好地谈下去。
司浅旭目光笔直地逼向了他，锐利碜人。
褪去所有的温和，在意大利夜宴的黑手党生活下熏陶的他身上散发出了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阴鸷得惊人，黑色的瞳仁中光芒璀璨，隐见斑点血色。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百里梦鄢淡漠的神色中也有了浅浅的波动。
怔愣过后，一身沉静的男人倒是坦然地任他打量，以示自己的话中真挚。
片刻之后，司浅旭收回了自己原本隐藏着的气势，恢复了一贯温和冷静的模样。
“我们回去再谈吧，这里是医院。”眉宇之间流露出了一分疲态，司浅旭淡淡说道。
……
沁泉路，别墅。
伊武千慕和单非实在是不太放心，案子那边也陷入了僵局，所以就跟着他们一并回来了。
“我不明白，既然浅旭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没有任何妖力，也看不出一点端倪？”而且他的母亲是通灵师，司浅旭却是甚至连一点灵力都没有。
百里梦鄢丹凤眼中深邃幽暗，声如寒冰。
枕在自己身边的爱人是一个半妖，身为术士的他现在的感觉无疑是挫败的，更深的是无力。
那种，无法把握局面的无力。
未亡人的诅咒，月西隐的出现，司浅旭的双亲，凶手的偷袭，灵执法部和警方内部的奸细，他们针对的目标……
多事之秋，还真的什么事情都扎堆在这个秋天了啊！
月西隐皱着眉头思索着，然后站到司浅旭面前，蹲下。
知道他是想验证些什么，年轻的历史研究者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作声。
他的身影飞速地变回真身的模样，及肩的卷曲长发霎时间变长，黑衣延伸。
一身黑色的纯古式长袍，下摆用紫金色的线勾勒出大片大片簇拥着的秋水仙，一头紫红色的长发卷曲着铺落了一肩，蜿蜒着垂到了腰间，紫红色的眸子，沉稳无波的眼神，两手手背是秋水仙的花蕾，花梗延伸进了袖口里面。
那纺锤状的秋水仙花蕾印记竟然像是真的花一般，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出其不意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而开，变成了漏斗的模样，更加艳丽的紫红色泛起了微微的光芒，蔓延了整个手臂，延伸至了双眸，流露出了摄人的璨光。
司浅旭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副奇景，璀璨的黑色瞳仁里也开始变幻，有隐隐的流光在其中闪烁，渐渐的，那些流光化作了紫红色的细线一般的华光流转。
有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的身体深处弥漫开来，温暖而熟悉，司浅旭的呼吸变得有些绵长了。
空气之中传来了“噼啪噼啪”的细微的响声，那是无数花苞绽放的声音。
密切关注着司浅旭和月西隐两人的其他人这才注意到，整个别墅一楼的地面上、台阶上、栏杆上都布满了无数紫红色的秋水仙花，但是没有太靠近人，它们簇拥着绽放开来，浓烈的花香扑面而至，占据了人的嗅觉。
触目之处，一片炫目的紫红。
秋水仙在月西隐的手背彻底怒放，幽香更盛，隐隐约约的，那印记看起来变得像是一种图腾。
“族长印……？”亡羁眉毛一扬，模糊不清的低喃出口。
月西隐的双手覆盖在了司浅旭的手背上，和他的双眼对视，打开自身对力量的禁锢，径直探入自己的妖力。
与此同时，司浅旭顿时浑身一震，只感觉到一股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寒意蹿入了身体深处，冰冷瞬间从心口蔓延至了全身，却又在一个刹那之间消退得干干净净！
随之而来的是格外温和的暖流，一点一点地席卷了全身，慢慢抹去了那冰冷的感觉。
有那么一个瞬息，在场的百里梦鄢、亡羁、伊武千慕和单非都能够感应得到本应该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司浅旭身上爆发出来的妖怪的气息，甚至盖过了极阴之子的味道。
然后，又隐于无踪。
百里梦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在月西隐妖力全开的瞬那，亡羁的脸色蓦然一暗。
这个是……
月西隐缓缓将妖力收了回去，起身，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神色之中带着一分释然。
遍地的秋水仙花幻影一般消失了。
“是封印，”他开口道，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泄漏，“是秋水仙妖一族的封印术，可以完全封印了他身上秋水仙妖的血统，让浅旭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司浅旭眨了眨眼睛。
“……是你做的？”百里梦鄢问。
月西隐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随即又平静下来，“我想，应该是的。”
这的确会是他做事的风格。
因为，身为半妖的司浅旭，不该背负着秋水仙妖一族的难言的使命。
即使没有记忆，月西隐也知道，自己一定很爱很爱那个据说叫做司夙岚的女人。
否则，他不会放任对方为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并且费尽心力用族里禁忌的封印来保护司浅旭。
“你会不会忘掉今天的事？”蓦地，司浅旭突然发问，眸色沉沉。
月西隐抬起头来，看他。
“明天，你会不会像今天一样，把全部事情都忘掉了？”司浅旭问。
众人一愣。
是啊，如果这样的话……
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父子相认的时间永远只有一天？
月西隐微微退了一步，长长的卷曲紫红发丝荡出一个细小的弧度，黑衣的下摆在地面上悬空打了一个旋儿。
“抱歉，浅旭……”
司浅旭心下一沉。
就是说，会忘掉了……
“为什么？”
月西隐顿了一顿，再度道歉：“抱歉……”
不是不能说，只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辜负了他们母子，不已经是无从反驳的事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