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彼岸(72)
更新时间:2010-12-9 12:44:33 本章字数:3653
沙华，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百里梦鄢听着司浅旭幽然的话语，看向少年长长的额发下的墨色双瞳。
那里，已经涣散得没有焦距了。
另一边，曼珠欣喜若狂得忘却了方才的那一道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翻江倒海的疼痛在身体里游移，他却像是没有了痛觉似的，浑然不觉地盯着沙华。
等了多久了？
千年？
还是万载？
不记得了。
沙华……
双唇翕合着，却仍然摆脱不了诅咒的束缚，无法念出他的名字。
身体猛然一痉挛，撕了心肺裂了皮骨一般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跌到了碎石瓦砾的废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沙华动了一动，越来越大的鲜血汹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白衣，染红了旁观者的双眼。
他知道，曼珠在这里。
即使是隔着空间的距离，他依旧可以感觉到，爱人的呼吸，爱人的心跳，爱人的气息，爱人的神色，爱人的疼痛，爱人的……坚持。
我知道，你在这里。
所以，可以过来吗？
抱抱我。
就像过去一样。
这是一个，千万年后，重逢的拥抱……
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
明明连名字都是一对，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们的相爱是一个错呢？
少年平凡而安静的容颜上漾出一个苦笑，如此酸涩。
曼珠挣扎着站了起来，无法飘身起来，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即使每一步都那么艰难，即使不停地摔倒，爬起。
尖锐的碎石划破了肌肤，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天空之中，乌云翻滚，磨擦出点点电光。
司浅旭握紧了身边人的手，还是忍不住心底弥漫开的涨涨的难受。
“他们的事，我们没有资格插手。”百里梦鄢如是道，反握住他，试图多给予恋人一分温暖。
曼珠看着渐渐靠近地人儿，心口地剧痛越来越激烈，往日的记忆如同风声呼啸，引得耳鸣阵阵。
一年一聚首的喜怒哀乐，少年明亮而炽热的笑容，生生世世的诺言，面对诅咒时的愤怒叫嚣……
沙华说，曼珠，遇见你，真好。
沙华说，曼珠，你相信吗？我对你一见钟情。
沙华说，为了你，逆天又如何？
沙华说，曼珠，如果你真的怕了，我不介意你就此离开。
沙华说，我从不认为，我们的相爱是一个错。
沙华说，我爱你，天经地义。
面对神荼的质问，沙华如此骄傲地宣告：我们的爱情能够生生世世永恒不朽。
面对神荼的诅咒，沙华愤怒而坚定：即使身在彼岸，花开千年，叶落千年，但是除非天地毁灭，否则曼珠沙华终有相聚的一天！
被迫分离，再见不知是何年，沙华如此郑重地承诺：花开叶落无双生，相思相念永不负。
……
………
…………
再一次跌倒在废墟上，似乎整个五脏九腑都要摔了出来一样，红衣红发的少年狼狈不堪，却仍旧坚定不移。
在两人的距离不到十米的时候，沙华从空中落了下来，落到了碎石瓦砾之上。
只是跌倒的曼珠没有看到，对方同样的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的身子。
他们拥抱过，亲吻过，连身体都曾经契合在一起，如今，仅仅是这样靠近的距离，却让他们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彼岸花，彼岸处，花开千年，叶落千年，花叶无双生……
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着的，曼珠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脚下的步伐，烈焰红瞳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十米，九米，八米……
三步，两步，一步……
停下。
如此契合的靠近，闷雷阵阵，狂风肆虐，衣衫和发疯狂地飞扬跳跃着，他们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曼珠看着他，红瞳中尽是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
血，却在那一刻，从沙华的眼眶中流出，徐徐顺着脸颊的轮廓，蜿蜒，落下，在无数鲜血染尽的白衫上绽开又一朵艳红的血花，艳丽而刺眼。
那双墨色的瞳仁，如同玻璃，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曼珠猛然一震，瞳孔霎时间变成一片苍茫的白，无数风雪席卷其中，旋即才恢复原本的烈焰燃烧的色泽。
“呵呵，呵呵呵呵……”他笑了，低沉的笑声却是如泣如诉，“好狠，花开不见叶，叶盛花不开……好狠、神荼果然够狠啊……”
即使忍受了那仿佛五脏九腑都被碾碎了的痛苦，最终还是无法相见吗？
神荼，你为什么，如此绝情？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那一刹那的疼痛，甚至覆没了诅咒带来的痕迹！
感觉到了爱人的心碎，沙华抬起手，轻轻的试探地触摸他的脸颊。
“让我，碰碰你……”清越的嗓音，低低的呢喃。
“好，你说什么都好……”曼珠答应着，同样去抚摸那一张阔别了千万年的容貌，擦去那血痕，细细地端详着，贪婪而眷恋。
彼此的手，都带着剧烈的颤动，彼此都在拼命隐藏着他们激动的情绪。
太多太多的思念，他们怕会因为太过疯狂而弄坏了自己的爱人。
也怕触碰到的只是梦境，一用力，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此如履薄冰，如此小心翼翼，看得人都禁不住心酸。
司浅旭侧了侧头，在那双同样望向他的凤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慨叹。
“还能够，和你在一起，真好……”沙华低声说着，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久违的炽热，满足而喜悦，仿佛失去光明的不是他一般。
暗沉的天穹，黑暗的夜幕，少年明亮如昔日的笑颜，就似划破了时间的禁锢，轻而易举夺走了他的呼吸。
曼珠几乎落下泪来。
身体像是快要被撕裂成碎片，他却毫不在乎。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一声，又一声，曼珠重复着，整个身体都因为激动而颤了起来，嘴唇翕合着，字音都紊乱了。
他说一声，沙华就应一声，神色柔和无比，长长的额发下，失明的墨色双瞳似乎都因此而生出了神采。
漆黑的长发在风中打着旋儿，他轻轻地靠了过去，靠在了爱人的肩膀上，静静地微笑，就像千万年前一样。
在百里梦鄢和司浅旭的角度，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黑发白衣的少年笑容之下，一脸的悲伤和不舍，浓烈的刻骨铭心。
曼珠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顿下了自己的话语，听见了他清越一如既往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亲爱的，我爱你，还有……”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