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彼岸(25)
更新时间:2010-12-9 12:43:43 本章字数:4358
是鬼？是妖？还是什么？
努力地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司浅旭缓缓调转身来，迎着一米之外的对方的视线。
正面对上那张妖异的得令人惊讶的容颜，迫人的压力逼了过来，他握紧了陶瓷的水盆边缘，水龙头没有关，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淙淙的水声，水流打着旋儿消失在水盆的底部。
那个少年凌空站在虚空之上，见他敢转过身来直面自己，没有温度的红瞳里有着微妙的变化，似是意外。
“你是谁？”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司浅旭干脆先声夺人，问了出来。
少年抬手触碰了一下右眼，冷冷开口：“他在哪里？”
“？？？”他？她？它？
“听话，告诉我，他在哪里？”红衣红发的少年动了动，身体朝他靠近了一点，劝慰的语气，却依旧冰冷得让人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司浅旭愣了愣，顾不得注意他的行动了，后者根本就没有说清楚那个“他”是谁，要他怎么回答？！
“他、他是谁？”没办法，历史研究者先生不得不问个明白，免得死得冤枉！
不知道是不是被司浅旭的温和渲染了，少年的暴戾也平息了不少，听他这么问也没有即时发难，反而侧了侧脑袋，脚下没有动，只是飘身靠近了他，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把手伸向了司浅旭。
一身黑衣的男人霎时一惊，下意识地抬手一格，架住了对方寒冰一般的手。
虽然只是刹那，两人接触的皮肤之间的对此，他仍然能够感觉得到，那个少年接近半透明的肤色，在嫣红的深衣之下，显得尤为突出。
还要那不同寻常的力道，几乎能够折断他的手臂，上面立时多了一个长长的青紫的淤痕。
司浅旭吃疼，正想挣脱。
却在下一秒，手腕和脖子同时一温，像是虚空之中有了什么不可抗力，少年愕了瞬间，整个身体就被弹了出去，在撞到墙壁上时一个猛地空翻，发衣如流焰，带起一片炫目的阴沉而又耀眼的红。
司浅旭诧异地看着脖子上的星九坠和手腕上一直没有取下来的亡羁给的百日菊勾玉。
刚才，是它们同时发出了一蓝一红的微弱莹光，然后就把少年的钳制弄开了……
踏在地面之上，稳住身形，对方微微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烈焰一般的红瞳中带了些许不明的情绪波动。
看着前者，司浅旭一下子忘记了身体该怎么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交锋，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少年前后的不同之处。
如果说一开始见到的他冰冷得像是无情的失去了正常的神智的鬼煞，那么此时的红衣少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理智，变得多了一丝清明，甚至连身上的阴沉晦暗的气息都少了不少。
他眸光复杂地盯着满目茫然的男人，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忽然被洗手间门被推开的声音猛然打断。
有人！！
司浅旭心里一凛，万一对方杀人灭口的话……
这个假设似乎有些多余，因为在有人触碰到门把的瞬间，那个一身艳红的少年只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转瞬之间径直消失在了虚空中，不留一丝痕迹。
门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即将被推开。
司浅旭不敢迟疑，一个撑身回旋，镇定下来，捧起了一把水假意要洗脸。
门开了。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站在门外，笑容可掬：“先生，我们博物馆快要到闭馆时间了，请你带好自己的物品先行离开，可以吗？”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关上水龙头，他点点头，温和地一笑。
小姑娘立刻红了脸，说了声打扰就飞快地奔走了。
司浅旭长舒一口气，低头一看，再次愣住了。
手臂上，那个青紫色的痕迹消失了，那里的皮肤一片光滑无痕。
那个百日菊勾玉微微泛出一抹浅色的红光，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无缘无故地被不明生物纠缠了一番，司浅旭发现自己自从多格尔城堡回来之后撞鬼的频率一下子变多了，作为一个容易招鬼的极阴体质的人，莫非是他二十四年来平安无事的好运都用到尽头了？！
被那个不知是鬼是妖的红衣少年这么一搅，司浅旭没有了做饭的兴致了，到一家试过的口碑不错的饭店随便吃了一点就慢悠悠走回去。
还是经过昨天那个偏僻人少的小巷，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地的彼岸花艳红似火，嫣红如血，开得娇艳而繁荣，恣意而放肆，占据了两边的青石板路缝隙间的泥土，傲然绽放。
看起来，似乎比昨天开得茂盛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巷子那些古老的可以拆迁的建筑里似乎多了一些人似的，但是又看不到人影，也没有什么声响。
途径一个碎了一地的大型盆栽处，司浅旭顿了顿。
是昨天的那个盆栽吧……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旁边那个房子三楼的阳台，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忽地听到一阵脚步声，顿时心里一惊。
抬起头来一看，一个青年男人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张明显有手抄字的纸条，正环顾着四周，像是在找着什么地方。
平凡的容貌，普通的打扮，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司浅旭自嘲了一下被弄得有点像惊弓之鸟的自己。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青年男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的手心有点凉，在夏日里都感觉得到，也许是这种古老的老巷子分外阴凉的原因。
“嗨，哥们，知道佳家百货商店在哪里吗？”
明显属于本地风味的问话，司浅旭有些诧异于只精通于带着些许京腔的国语的自己竟然能够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但是依旧不动声色，指着来时的小巷子口，答道：“从那里出去，向左拐就看得到了。”
“哦，谢了！”青年男人道了声谢，往他指明的方向走去了。
司浅旭回过身来继续走自己的路，隐隐地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是很对劲。
刚才的情景，总感觉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啊……
彼岸花像是路引，止在了昨天看到的那个古老的庭院前，向里面蔓延，盛开。
司浅旭的视线追随了过去。
半掩的门扉，收拾得很干净的四方院落，点缀满地的嫣红如血的花向上伸展，一人环抱大小的槐树，树下的长石凳，石凳上一个着绿纹白衣的少年，垂着头，长长的额发盖住了眼睛，也看不清他的容颜，手握着一株彼岸花，手的肤色在
花色的映衬下显得很苍白，苍白到了有些半透明的模样，整个人在傍晚金黄色的阳光的照映下给人一种安静而不真实的感觉。
一模一样的情景，同样的少年，被象征为死亡、阴间的彼岸之花，和昨天没有什么差别。
那个少年还在等人啊……
不要随便多管闲事，这是驱鬼专家百里梦鄢的叮嘱。
司浅旭甩了甩有着昏重的脑袋，听从自家恋人的嘱咐，赶紧继续往前走。
身后再次传来了模糊的念词，清越的嗓音带着莫名的伤感：
“彼岸花，彼岸处，映万重，幽冥路，花开叶落无双生，相思相念永不负……”
回到家，司浅旭一股脑钻进浴室，忙不迭用柚子叶洗个澡。
不知道是不是百里梦鄢和亡羁不在的关系，他总是觉得这两天格外邪乎啊！
刚才，似乎有哪里不妥啊。
可是，是哪里呢？
司浅旭趴在床上努力地回想着，那个红衣少年的出现和消失，小巷里问路的普通青年男人……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将司浅旭的回忆打断，也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手机上。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主人是“ML”。
百里梦鄢！
司浅旭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风风火火地接了电话。
“浅旭。”一如既往的淡漠的声音，但是在历史研究者先生听来格外亲切。
“百里！”尾音有些喜悦的上扬。
对方听了出来，似乎笑了笑，“怎么？无聊？”
手机那头有些吵闹，好像有很多人的样子，信号也不太好，沙沙的，司浅旭想了想，博物馆的事情还是打算把它压后，等他回来再说，于是道：“还好，我没关系的。”
“闷的话可以去紫宛居找老妖怪和天曳，我很快就回去。”
“嗯。”他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又补充地应了一声。
两头都安静了下来，司浅旭可以听到那头的吵杂中浅而清晰的呼吸声。
即使是这么听着，都有一种很奇异的安心的感觉。
他弯了弯唇角，微笑，轻声道：“百里，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