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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千年树精(下) ...

书籍名:《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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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凡在前江昊在后,中间隔着牛一茗姐弟,随着青魂指点一行向东南,路途崎岖,险中尤险,灵兽颇多攀树的长臂神猿奇花异草处处可见。越往深处走便越见奇观异景,令人不由得感慨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好去处。
  
  江昊给牛一茗姐弟各制了一件斗笠,那斗笠垂下来的纱巾直盖到脚面上,衣服、面纱、甚至鞋子上,江昊都用朱砂写了符咒,保他二人日光下行走周全。
  
  青魂莲步轻移,一时用手提了裙摆一时又要轻撩面前的青纱,有时便顾上不顾下,或者踩到裙角或者刮碰到树枝,磕磕拌拌几次差点摔倒。
  
  江凡走在前面,便双手搂抱了杂草树枝,给她辟出条小路,那反弹回的枝条几次刮在他的脸上下巴上,伤痕无数。遇到不好走的道路时,江凡也回转身来拉拽掺扶。
  
  做人时,青魂是朱门大户里谨守训诫的小妾,受的教化是男女授受不亲,做鬼多年颇有点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大度,面对江凡伸出的手还是不自觉的脸红,犹犹豫豫着数度错开,终究还是的将手搭在他递过来的一根短树枝上顺势借了点力。
  
  对着神仙发飚的妖魔鬼怪没有几个,她急火攻心才冲江凡发威,江凡非但不恼,还陪着笑脸做低伏小。虽然他不赞成来找千年树精,可是跟来后谁都卖力。休息时跑着跑后,又是烧水又是清理营地,还用大树叶接来清水,青魂小口喝着,看江凡在眼前走来走去,心襟一动,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着实清爽,大眼睛活灵活现,既体贴又知道疼人。
  
  这么好脾气的神仙真是难得,青魂再看向江凡的眼神里不由得又掺进些其它情愫。
  
  江昊问江凡过来时有没有看到界碑?江凡正在打绑腿,闻言回头看江昊,带着一脸莫名其妙“没留意啊!”江昊默然不语,那界碑高三丈,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蝌蚪文,四人从旁边经过,似乎只有他一个看到。
  
  江凡图行走方便,下半身的打扮像个行脚僧人,那绑腿打得结实细密,以前当道士的时候这是他拿手的绑法,如今重新捆起来手法依然既快又好。倒是江昊盯着那裤角怔怔的看,隐约中看见花丛中现出一张桃花面,笑盈盈的看过来。
  
  仿佛是某年某月某日,他正透过一方孔洞,看到院子那一面,一个小道士将脚踩在井台上,认认真真的打绑腿,江昊拧眉,后面的事和前面的事再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脑海中空空如也。
  
  “姐,你要吃饼子吗?”牛一茗自里怀掏出大饼子,青魂接过,撕了一点轻轻咬上两口,果然辛苦,才半天,就累得吃饭嘴唇颤抖,万一找不到树精可怎么办?
  
  如果数日都找不到,那两个神仙是不是要打道回府了?青魂忧愁的看过去,只见牛一茗又拿去分给江凡兄弟。
  
  江凡抬头,见青魂看他,以为是女人经不得路途辛苦,累坏了,立刻摘了桑椹洗净送过去。
  
  江昊眼角挑了一下,淡然无波的瞄了眼刚才江凡落在地上的饼子,缺口处被咬得支离破碎就像被狼狗撕咬过的破烂尸体,莫名的心中一窒,身体某处隐隐作痛。
  
  以为是被压下的魔性在躁动,江昊深吸一口报,转向牛一茗,夸他有彗根,要切磋两下。江昊是借与牛一茗过招来修炼心底浮躁,于牛一茗来说是难得的指点机会,立刻跳起来摩拳霍霍,恭敬的抱拳。
  
  “还好,多亏这斗笠。”
  
  那边江凡用树叶装好洗净的桑椹献殷勤:書香門第“牛姑娘,尝尝鲜果。”青魂瞄了眼江凡的指尖,面纱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探出柔荑拈起一颗放进嘴里,果然甜软易化熟得通透“在我们老家,这也叫黑玉果。”
  
  “黑玉果?真是好名字!”
  
  青魂微偏着头,轻抿嘴角而笑“只是和我的闺名犯了一个字。”
  
  “噢,姑娘的闺名是?”
  
  “牛玉梅。”青魂生前常嫌自己名字土气,嫁入朱家后连朱牛氏的称呼都没得到,总是被她婆婆叫成“那个东西。お稥”担惊受怕总疑心有一天会弄来牙婆把她卖掉,几乎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叫什么。不知为何,今日就是想告诉江凡她的名字,总希望这个人能记住。
  
  “白藉香中会西子,玉梅花下现昭君,果然是好名字。”听到江凡夸赞,青魂一怔,脸上腾的更红了。
  
  牛玉梅早就已经死了,青魂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衣服被刮破了,我帮你补补吧。”
  
  江凡扭头看看自己的肩缝,是在拨挡树叶时拉扯坏的,这外袍还是江昊的。江凡遂脱下来“有劳姑娘了。”见青魂不好意思的偏过头,江凡笑意更深“牛姑娘心灵手巧,将来哪个男人娶回去一定是天大的福份。”
  
  青魂敛了笑意,颇有点不自然,低声道“我是克夫克子的命,注定孤寡一生。”她说得可怜,又一副落寞相,江凡出口安慰“牛姑娘勿要多想,你前世坎坷今生一定能遇上好人。”
  
  青魂自腰间解开一个红布巾,展开后,里面是几排针线,挑了颜色穿针引线细细密密缝去。“其实,只要和弟弟在一起,简简单单过活就行。”
  
  江凡心有所动,不由得赞叹“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青魂笑“你们兄弟感情也很好。”隔着薄纱江凡似乎是见到他脸颊上有一浅浅酒窝,江昊讪笑伸手摸后脑勺“呵呵,是吗?你看出来了?”
  
  “当然,江通判看起来沉默寡言,其实冷心不冷,那一夜为你遮挡精怪时就可见一般。”
  
  江凡看了江昊一眼,见他正指点牛一茗修炼之法,微笑着颌首“那是自然,一家人嘛不分彼此。”江昊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相貌又俊美非凡,江凡自豪感油然而生,微微挺了挺胸脯。
  
  “走了这许久,牛姑娘脚会不会很累?”
  
  “不累,只要能早日找到老树精,再辛苦些也无妨。”
  
  江凡赞许女人贤惠“午后日头更盛,你和牛一茗行动不便,先在这里找棵大树遮阴,稍后,我和江昊分头再找,若是发现有树精迹象随时信号联络,你们再赶过去产,彼此呼应,你看可好?”
  
  青魂羞赧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听仙人安排。”他两人离得近,隔着层薄纱,青魂倒可以大胆的打量江凡,他本就长得清灵俊秀,又体贴温柔,时刻关怀照顾,青魂不由得感叹命运弄人。若是自己早年间遇到的是这样的良人,那该多好。想到这里,眼珠一转“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那天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鲁莽的人。”
  
  “那天?我,我做什么了?”江凡纳闷,自觉的想到江昊亲他的时候会不会被人瞧见,脸上腾的红了一片。女人脸上也涨得通红,她还从未如此暗示过某个男人。那天江凡骑在她身上抱着脑袋啃骨,明明是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想来偏偏多了另一层旖旎风光。
  
  隔着纱幔江凡偷偷打量她,心惊女人瞬间变得美艳,不由得夸赞“牛姑娘,人长得真漂亮。”青魂半娇半嗔的瞥了他一眼,“你昨天还说我丑呢。”江凡嘿嘿晒笑,眉眼都挤在一处。
  
  江昊在远处咝了一声,于是啪的一声没有鸟飞过的天空落下一坨鸟屎砸在江凡的衣服上,江凡啊的惊叫,另一边的两人似乎并没看到一样,漠然置之。唯有青魂贴心的递过几片大树叶,江凡不好意思的躲到一边去清理。
  
  午后分头行动,虽然仔细搜查仍然无果。
  
  傍晚时分,江凡归途正遇江昊,两人错身而过时江昊只挑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自喻,都是没有收获。
  
  两人一路无话,只在林中慢慢行走,江凡微张着嘴看江昊的背影,心情颇为复杂。江昊几乎走火入魔时,江凡强行入梦,看到江昊趴在那里做那种勾当。自家兄弟骑着个人偶撒欢,如同看到邻人院子里的小狗挨在柱子上磨鸡J,最初只觉得好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心思浮躁,太大意了,也太正常了。好多人都是因为修炼时看不破男女情爱,才走火的。
  
  再细看,江凡惊得魂不附体,那面朝上的人偶的脸便是他自己的。而江昊的行动粗暴中带着肆虐,专制得如同暴君。联想到之前江昊对他的种种,江凡自心底恶寒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郎舅二人在林中穿行而过,树上有个顶着八品叶的参状精灵站在枝桠尽头随风摇摇欲坠,那枝条每摇晃一下,便离地面近一分。
  
  那精灵通体焦黄,较人参粗比萝卜瘦,品叶下两道横线像上刻上去的眉眼,一时聚拢成皱眉状,一时又开悟般摆成八字形,两侧多出来的须子如人用手托腮般沉思,不久精光一闪,一步三蹦晃动着身形紧跟在他们身后。
  
  江凡越想越不舒服,他们一行四人,就算有遐想,首当其冲应该是青魂才对,哪怕江昊同牛一茗混在一起,江凡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如同晴天打了道霹雳,从心里往外透着无力。
  
  “江昊~”
  
  江昊回头看他,江凡站在上一级台阶,江昊站在下一级,两旁树木成林,林荫蔽日。那古木多需两人合抱才能围拢,栖息在顶上的宿鸟振翅,啾啾声不断。路旁花影交错石笋斜出,石阶上苔藓光滑依旧,显然鲜有人走,一派芳草凄凄景像,远处奇峰重叠,烟雾缭绕,而江昊立在这景色中,显得发色更乌人也更靓。
  
  江凡一时无话,两人静默,只闻得远处有幼兽呜呜低鸣。江凡扯了扯自己耳朵,再用指尖抠了抠眼角,虽然江昊那样不对,有些话实在不好直白说出口,尤其是这个还是自己的小舅子。
  
  江昊依然在看他,江昊薄唇挺鼻,带着凉薄相,似乎天生就是副冷漠的样貌,没有睫毛的视线这样盯着他看,江凡不由自主的便心虚。一时走神,暗自感叹,这孩子越长越走相,和以前大不相同。
  
  那时候他们隔壁院子住着,江昊总是笑吟吟的看着他,隔着重重篱笆“哎,小道士,干什么呢?”他们真的是相当亲厚。如今这样定定的看着他,是亲非亲相是故非故样貌,中间总像隔着层什么。
  
  江昊总是端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饶是江凡捧着颗热心肠,也不得不失落。
  
  还以为他是瞧不起自己,哪成想是生了别样心思,如今一思量,江昊也不过是装出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内里活脱脱还是当年那个毫无城府的少年,单纯如故。
  
  话到口边那些苛责的言词江凡便说不出来。
  
  本来就是臆境,且江昊未必就知道自己已参详,江凡渐渐也就释怀了。只得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江昊啊,修炼之术千千万,不可图一时痛快走捷径用了那采补之法。旁门左道只撑得住一时,顶不了一世,万一受到反蚀,得不偿失啊。”
  
  “...”
  
  “当年我未成仙时,街口炼汞食丹的那个王老员外不就是死在这马上风嘛!世人糊涂,不知疲惫的造鼎练术,哪知道这是要几分天份几分机缘几分修行才能成正果。”
  
  提到这里,勾起心结江凡想起往事,不由得恨恨然:書香門第“当年如意差一点给周家做姹女,周家祖上是屠户出身,虽然在他父辈时机缘巧合弃商从政捐了个里长,商人骨子里的势利,嗨,以前的事就不提了,这男女双修是要讲章法的。”
  
  “...”
  
  江昊依然望着他,眼中水盈盈一片,江凡几乎要被那眼神吸引得再说不下去。
  
  “你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啊?也没什么意思,姐夫不过是白嘱咐你而已。”若是往常江凡说这样的废话,江昊早就咝的一声然后用白眼仁看他,如今倒是若有所思的沉头想了想,然后噢了一声。“姐夫还有什么教诲吗?”
  
  “啊?”江昊又叫他姐夫?江凡一怔“没有了。”
  
  江昊嘴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在江凡吃惊失神前便转身迈步向下。背对着他的身影传来问询“姐夫,现在的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江凡嘴上一紧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小子什么时候会读心术了?江昊半侧过头看他,仍然是几不可察的微微一笑“我不会什么读心术,只是不记得从前了。”
  
  江凡脑子嗡嗡做响,江昊总是骗他,搞得他草木皆兵,每一个无心言语都像含沙射影。
  
  “青魂说那树精凭一口真气聚拢形态,四处找载体寄生,天地茫茫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是它转生后的样貌,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既然也是一口气化来的,是不是也像那树精一样?其实我连姐姐是怎样嫁给你的都不记得了。”
  
  前面走的身影虽然挺拔,江凡却觉得江昊身后笼罩着一层哀愁。
  
  “那是因为我诚心诚意啊!”
  
  江凡不敢再想,当年在牢狱里看到江昊时的惨像,如意大雨中跪在周府前猛扣门环,那戴在腕上白玉镯断裂数段。每触及往事,心脏深处便隐隐抽痛。
  
  江凡又何尝是动过修行心思的人啊,就算老土地一再入梦劝诱“年轻人,你根骨奇佳,若是愿做我徒弟,将来修成上仙,嘿嘿~世间还有哪样比这更妙的事?再上香的时候,只带两样供品,苹果摆左边香蕉摆右边,老夫就知道了。”
  
  江凡皱了皱鼻子摇头,果然是老了,总会想起当年,那陈年旧事便像本糊涂帐,一页页摊开看了很是头痛。当时的他们,如同在困境中左冲右突的昆虫,急得满头大汗也不见出路,何其艰难,算了,江凡叹气。总算是过去了~
  
  他们二人回来,青魂已补好衣服,针角细致得几乎不见痕迹,与原来无二,不由得多看了青魂一眼。这样心灵手巧的女子,无论是女红还是法术样样信手拈来,若是辅以时日,修为必属上乘。
  
  四个人围坐在一团,在地上用树枝推演沙盘,江昊说“我兄弟二人踩踏过的地形如下,东南方林海茫茫,一眼望不到头,今天也不过只寻访了视线所及十分之一的面积。”江昊圈划出一片区域,牛一茗点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青魂,而江凡与江昊也对了一下眼神。
  
  四个人无声的交流,青魂冲江凡挑眉“那个东西跟着你们回来了。”
  
  “我知道,一路上我与江昊走它便走,我与江昊停他便停。看样子是善非敌,我们不敢打草惊蛇,把它引回来让你认上一认。”
  
  青魂立刻背转身在怀里掏弄,将针线一一抽出,露出红布一角示意“需要用到这个。”
  
  江昊点头,牛一茗侧身挡在姐姐旁边,树上参形精灵伸长脖子向这边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两道线状眉眼又皱成一团。
  
  也不知道那四个人叽叽喳喳在商议什么,不多时,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那个伸了个懒腰“你们慢慢商量,我走得乏了,先睡一觉。”便向他这边走来,那精灵立刻将自己藏在树后,用叶子遮住身形。
  
  隐隐听见有女人对他讲“你睡归睡,宝贝可要藏好了。”江凡答声噢,然后拍了拍胸前“我藏得极妥当。”
  
  精灵自树叶间露出眼睛,探头向下看,只见那三人依然围在一起,小声说大声笑。而树下这人,将外袍脱下后垫在树根上枕了下去,不多时,微微响起鼾声。
  
  那精灵蹲在树上不动,而江昊三人仍说说笑笑,尽是些江湖奇闻。
  
  江昊公干颇多,走南闯北见识也广,说到哪里哪里有半身人,只长单手单脚一臂一腿,在二人合一方能行走,左右半边配合默契,平时摆臂抬腿与常人无异,只在快撞到树上时才从中间分离。
  
  有一次他出门办事,道路狭窄,对面的半身人便自中间分离,左右身体各贴着两边墙壁给他让路。
  
  牛一茗听得兴致勃勃:書香門第“常见海外仙岛志上有记载,不成想竟然是真的。”
  
  “还有更奇的,鸟人国的人制作风车海船是出了名的能工巧匠,谁成想他们只有一只手,我家里就有一个自鸟人国带回来的置物匣,三寸大小,足有十七层,每一层的外壁上都制有仙志传奇的图案,且是镂空雕琢,极其别致。”
  
  那参状精灵嘁的一声轻轻吐出两个字“无聊”然后像人一样伸出两只长须如同摆动手臂般一前一后摆动,在枝干上蹦蹦跳跳,无论它怎样窜来窜去,那三个人都视而不见自说自话,精灵哈的一声欢呼“隐身术成了!”
  
  参形精灵兴高采烈的往下蹦,快要落在江凡身上时,身形一顿,便停在半空中,然后轻飘飘的站在他肩头。
  
  那精灵自江凡身后探头探脑的看,好奇他怀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宝贝。上上下下打量,伸长了须子向下碰,还是触不到胸襟,江凡又像死了一样怎么都无反应,只一味的睡。那精灵干脆扒在他身上,弯下大半个身子几乎将头塞进江凡怀里。
  
  “嘿嘿,可算捉到你了。”精灵被江凡捏得吱的一声大叫,喷出一股黄色汁液射到江凡眼睛里。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好多爱~~真高兴~~
PS:昨天的约会在辩论中结束,本来是很happy的一天,电玩、台球、吃饭、水果捞,结果看电影前两个人因为讨论让子弹飞而上升到社会架构的讨论,全方位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与社会主义社会经济结构、竞选机制、党派互抵、乃至社会细节问题。回来后向好朋友诉苦,好朋友说我不是不能接受一个男人夸夸其谈,不是因为觉得他思想幼稚,男人都有幼稚的一面,我不能以欣赏崇拜的眼神看他,是因为我不爱他。
这是神马的一天啊?我怎么觉得我的生活比小白文还雷人呢?我心里有点堵得慌~
我要病入膏肓了~呜呜呜呜~




26、第二十六章 报仇(上)

“啊,这是什么东西?江昊,江昊,救命,我瞎了。”江凡紧紧捏住手里的精灵不放,江昊与青魂几乎是飞跃而起向这边扑过来。

参状精灵再挤出一波汁液射向江凡,用叶子左右开弓啪啪猛打江凡嘴巴:“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与此同时,青魂、江昊与牛一茗叠罗汉般齐齐压在江凡身上。青魂眼疾手快用红布兜住参状精灵:“江凡,松手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江凡身上有灵珠,那灵珠是树精自己的内丹,气味相吸,它懵懂中任由本性一路相随。

那精灵万般变化,长潜于无形中。若是凡人别说抓住,碰一碰它便遁得无影无踪。县官不如现管,但凡草木精华,骨子里都有些惧怕当地山神与土地,江凡又是个愣的,抓住他生怕他跑了,用了狠劲。

参状精灵天真烂漫的以为真的有新奇物什可看,不想被个看似好骗的家伙骗了,恨江凡诳骗自己,又气他下手不分轻重,非要报复回来不可,一时动作慢了,便被青魂裹住抱在怀里。

牛一茗斗笠甩到一边也顾不得去捡,兴奋的看向青魂:“姐姐,是他吗?”

青魂将它抱在怀里眼神笃定,分别冲他和江昊点了点头。

江凡两手在半空中抓挠:“啊,我瞎了,我瞎了,我看不见了,江昊,江昊,你在哪里?”江昊拉起江凡,将他半抱在怀中,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没事,无大碍。”

“我看不见,眼睛酸。呜呜~”江凡眼睛酸胀得狠,眼泪哗哗直流,忍不住用手背去蹭。

江昊捉了他双手,“不要乱动,还是让我来吧!”江昊扒了他眼皮用舌头一点点的舔:“不过是姜汁而已,没有什么。”

江凡眨了眨眼皮,眼前的人影忽远忽近,忽而清晰忽而朦胧,晃了晃头,闭上眼睛再睁开,渐渐变得清晰,江昊的脸就贴在咫尺之间。江凡脸上一晒,腾的红了半边。视线别到一边,见青魂抱着团红布里面裹出个参形,江凡隔着红布拍它:“让你使暗器。”

精灵吱的叫一声抗议:“坏人,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在红布底下扭着身子挣扎。

“你又是谁?”江凡恶声恶气的质问。

“我是参精,你个瞎了眼的忘八,我是八品叶的参精,钟山山神是我家祖师,你敢囚禁我,我祖师来了扒你的皮。”

“参精?啊呸,”江凡见他说得有趣,被逗得噗哧一乐,“就你这样的还参精呢?哪株参长成你这个样子?五大三粗的还须子乱飞,顶着几个萝卜叶子满身喷姜汁,你说说看,你是个什么怪物?信不信我把你切成片腌成缸里?等到冬天拿出来,噢,正好做咸菜吃。”

精灵忽然没了声音,看那布下的形状,好像是在揪着自己的叶子遮脸。江凡等着他反驳,只见他吭吭哧哧不再吐出半句言词,几个人皆诧异不已。

江凡一语说中参精心事,成精多年,漫山遍野游历也没见到一株与自己相似的人参,他也疑心自己是怪物。

祖师爷说他是得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孕育而生,正因为生得非凡所以将来是做大事的。可是那些参都笑他,这个看着面善的土地老也笑他,太坏了,涕涕。

四个人听到他嘤泣面面相觑,江凡不好意思的拨拉自己的耳朵,瞪了江昊一眼。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不过是想逗逗它而已,哪成想它当真了,都是和江昊在一起时间久了,才学得嘴巴这么毒。

青魂隔着布料轻拍精灵,用脸蹭它后背,那参精渐渐止了哭泣,也用头来蹭青魂脸颊。

江凡颇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后颈。尴尬的找其它由头化解,撩开红布去看参精:“你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参精抬头,晃着叶子就近煽了江凡一个嘴巴:“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乱说。”

他那力度打得江凡不痛不痒,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神仙一而再再而三被煽巴掌,多少有点难堪。江凡揉了揉脸,干脆坐到地上:“那你说说你的来历,我听听。”

参精眉目又挤在一起:“我现在懒得告诉你。”

他只记得自己成形时便是这样,当时拇指般大小,叶子也只有两品。

江凡使尽浑身解数说服,树精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两人一来一往的拌嘴,颇有点胡扰蛮缠的味道。

“那你说我是什么变的?”

“你都不知道你是什么变的,我知道你是什么变的?”

“老子就是参精,你孤陋寡闻,见识浅薄,白长了一双大眼,那招子放在你脸上就是额配搭,你个睁眼瞎。笨参精一呼百应,惹恼了我叫来参子参孙们,一起往你脸上射汁,还腌我,我先腌了你。冬天我把你切成一截一截的,下白米饭吃。書香門第”

“嗬,长本事了,你不找你祖师爷给你撑腰了?还参子参孙呢,来来,叫出来一只半只的我看看。”

江昊晃头,面前这两位,一个是有千年修行的精灵一个是数百年道行的鬼仙,如同市井小儿拌嘴,互相攀比,看谁更无赖一些。

参精明显占下峰,于是改换策略:“哼,笨参精法力无边,收拾你们几个还绰绰有余,就你们这几头蒜,都哪来的乱七八糟一堆鬼,还敢说我是妖精呢,看看,咱们五个站一起,四个没影的,早晚收了你们。”

裹在红布里的精灵皱起线状眉眼,扭动身躯连踢带踹像襁褓中的婴儿。

“哼哼,既然知道我们的来历,还不老实一点。既然你说你是参精,好那,我问你,人参大补你大补吗?”

“我怎么不大补?”

“那我尝尝。”

树精刚要挤汁,江凡捂脸扭头钻进江昊腋下。青魂把差一点跃身而出的树精按住,抱在怀里心中百感交集。“你们不要吵了。不是就不是吧!”

牛一茗自背后拍了拍江凡肩膀,那意思是你反正也没有威仪,不要太纠结这些东西。

江凡轻声哼哼蹶着屁股把脸埋在江昊腋下,江昊不动声色,目光在那半翘的臀/部来回扫视。

精灵窝在青魂怀里安静了许多,“我要晒太阳。”青魂仗着江昊施予的咒符而且临见顶着烈日坐在阳光直射处,怀里的参精果然不再说话,舒服自然的伸展枝叶与根须,就算隔着层红布,也能猜到那懒洋洋的样子,“你们这些小精小怪,要求我做什么啊?”

青魂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它:“不做什么。只要你好便好。”

“那别拘着我。”青魂也不拘着它,参精落地就跑,一下便没了踪影。

江凡连忙用手来按,到底迟了一步,整个扑倒,十根手指挫在地面上,插了一手的灰尘。江凡忍不住埋怨青魂,“好不容易抓住的,你怎么把它放跑了?”

青魂叹气:“它没有解悟,就算带他回去,也未必能派上用场。”

那精灵一遛烟跑了个无影无踪,四人面面相觑,青魂无耐的笑:“真的走了。”

江凡拍拍身上的尘土,叹气:“算了,歇也歇够了,我再找找它看。”

几个人分头行动,满天星斗也没有参精的踪迹。准备夜宿这里,升起篝火,牛一茗与江凡猎来几只野兔野鸡。

青魂饭后讲起她和弟弟幼年的趣事,江凡也讲起江昊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劣迹,青魂掩嘴偷笑:“做兄长的自是不易。”再看江昊还是一副庄正面孔,“真想不到江通判年少时也如此活泼好动。”

江昊虽然没有搭话,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原来那人都记得,淡淡的看向江凡微微翘起一边嘴角。

几个人相谈甚欢,不期然远处晃回来一个小身影,冠大体瘦,是走了又遛回来的参精,大剌剌往那一坐:“你们吃什么呢?怎么不去抓我?”

虽然天色黑暗,那精灵一身脏污还是看得清楚,尤其在右额角处还贴着片膏药,如同打着补丁。

“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搞成这样?”青魂诧异不已。

参状精灵眉眼下方有个小点皱了皱,像是撅起嘴,声音闷闷的:“下午走得匆忙,在土里钻来钻去,不小心撞到花岗岩了。”

江凡揭起它肋下一片破皮,里面露出白嫩嫩的果肉:“其实你是一颗萝卜对不对?”

那精灵两道眉皱在一起做出要挤姜汁的样子,江凡立刻躲向一边。上半身靠在江昊身上,笑嘻嘻的看着参精:“好惨啊。”

参精冲江凡吱吱示威,青魂把它抱在膝上,掏出手帕一点点清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参精扭动着身躯,声音越说越低:“碰上犀牛怪了,咬我屁/股。”江凡觉得那条线中间好像冲自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江凡越发觉得好笑,扭头笑向江昊,见江昊正低头看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相处得久,江凡却看得清清楚楚,那眼尾微微的弯了弯。

如同有电流窜遍全身,麻痒痒的,江凡轻咳一声半坐起身。他这个内弟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这样一个正经的人,甚至有的时候冷冰冰的。没想到他还有不良癖好,有想到那个人偶,脸上还是那么一副表情,江凡受不了的晃了晃头。

参精舒展枝叶,任青魂一点点擦拭,牛一茗舀了碗清汤喂它,吃饱喝足后,那参精便窝在青魂怀里打滚,又在她胸前猛嗅,抬起头舒眉展眼的望着她:“其实我是认识你的对不对?”

“咳~咳~”江凡轻咳,挤眉弄眼的看江昊,那意思是你看,小个子还没开窍就学会吃豆腐了。江昊顺着他的视线正盯在青魂胸前,四人注视迫得青魂不好意思起来,参精却毫无知觉的休了又嗅。

“你想起来了吗?”青魂试探着问。

“没有,只是很熟悉,你身上有母亲的气味。”

青魂苦笑,她那个像病秧子般的丈夫倒是曾留给她一个儿子,被大夫人强灌下打胎药的第二日便排出一个已成型的男婴,那眉眼皱成一团,面目好像参精般,可惜她命中注定无子。お稥“我克夫克子...”她曾对老树精说过,老树精抖动枝叶沙沙作响,树荫外晴天好日,老树精对她说:“青魂已死,不要再为前世所困。”

可是那算命先生如同下咒般的命批是如此准确,不由得她不信,青魂如同痴了般手指在参状精灵的面目见来回描画:“那你可愿意做我的儿子?”

“姐姐?”牛一茗瞠目结舌,怎么可以对恩人说这样的话?而青魂面色凝重又不像在开玩笑。

参状精灵将身侧的须子团在一起,曲着根部,像个人抱臂盘腿坐在那里,满脸纠结:“说说以前的事吧!我到底是什么来历?”

“嘿你,”精灵冲江凡点了下下巴:“你一洛阳的土地到这儿干什么来了,你越界了知不知道?你们不点卯的吗?你不在怎么办?”江凡笑:“自是有人替我应卯你不用管,还是先弄清楚你自己是谁吧!”

“哼,我自生来便如此,当然是天地间的灵物,不过既然人有前世今生,草木精华想必也是有的,祖师爷也说我是有来历的,那你们就讲讲吧!我想知道!”

江凡不由自主的和江昊对了一下眼神,江昊冲江凡一笑,江凡愣住了。忽然觉得江昊这一笑眼含情眉含俏,这份流光溢彩若是对着哪个女人,江凡心头一窒。

青魂把树精的身世讲完,于树精来说没有记忆的事,如同在听别人的故事。“那你们要做什么呢?”

“你内丹上面的咒怨要解除,你的洞府也要夺回来,就算不为了你,也为了那一片生灵着想,它们久受荼毒,总盼着何时才能出头。那里被藤妖弄得乌烟瘴气,终日不得安宁,简直是天怒人怨。”

“好,不论是为了谁,替天行道义不容辞。我们走吧!”

牛一茗按住树精:“这事还要从长计议,我们要周详安排一番才行。”然后看向江昊。

几个人计较一番,决定由青魂探路,他们随后而至,杀藤精个措手不及,青魂说:“出来多日,为免那怪物生疑,我也必是要回去报到的。”

牛一茗也自告奋勇要随行,江凡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热血沸腾的一再讨论细节,暗自感慨,江昊真的是个人物,指点间安排得恰到好处,令人心服口服。忽然,几个人的视线齐唰唰的看向他。

“嗯?做什么?”江凡回头,自己身后再无他人,于是左右顾盼,不明所以。

江昊咝了一声:“你是饵啊,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第二十七章 报仇(中)

“啊?”

青魂为他释疑“那老妖受了伤,轻易是不出洞的,他疑心又重,不是我觅来的食物一口都不碰,这几日想必等得心急了。我们走地洞下去

,树精和我们一起,为分散他注意力,需要你在上方行走,只要你送到他嘴边,他才敢冒险出来一试。”青魂握紧拳头用力向前一击“到时候

我们就捣毁它的老巢。”

江凡嗖的跳起身大叫“为什么是我?”睁圆了眼睛无辜的看向他们,他还记得那藤妖身上的腥骚气息,那冲鼻恶臭想一想就做呕。还有那

千千万根差一点就要扎爆他眼球的枝条,把他封在树墙里想从身上孔洞穿进体内的怪藤,噢,不。“江昊,我给你疗伤替你换药,还背着你走

山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忘了小的时候我是怎么救你的?”

三人各看各处,都不理江凡。

“啊?”江凡恨不得冲到江昊面前质问。

参状树精斜着眼睛看他“你急什么,不是还有我嘛?”

“你和我一起?”江凡觉得哪里出了遗漏。

“你是饵你知道不?我和你一起去算什么?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那有你和没你有什么区别。”

“本参精...”

江凡看向青魂求助,青魂垂下头,微微撩起的眼皮,眼中流光溢彩,那意思竟然还满怀期待,似乎江凡出马自会有救世般大作为。

调转视线有再看牛一茗,牛一茗瞪着眼睛回望他,那意思再明白不过,除了你还能有谁?你个废物。

江凡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依靠着江昊肩膀失神喘息“江昊啊,你怎么想?”

江昊替他顺了顺头发,视线扫向发顶“你放心,有我呢。你还不相信我吗?”

江凡无耐,只得依计行事。

江昊化树枝为腰带,隐去形状系在江凡腰间,“若是有难,你扯一扯这里我就将你收回来。”

江凡点头,扁着嘴一步三回头“江昊,你一定要救我。”

“放心。”

“啊,你们离我那么远,能不能照顾到我啊?”

“必会的”

“腰带会不会断?”江凡扯了扯,江昊腾的一下把他收回去搂在怀里“你信了?”江凡脸上红了一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青魂带着树精潜到洞穴入口,江昊的影子渐渐变淡,牛一茗本来就黑仍然顶了芭蕉叶的帽子坐在一旁守住洞口望风。

暗夜无声,偶尔几只夜鸦嘎嘎叫上数嗓,远处山风呼啸着在山谷里徘徊发出尖啸,碧水潭的水流声时远时近,江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

中慢慢行走,边走边轻声呼喊“哎,你在哪儿呢?”

衣摆飘飘,有东西在他脚底下走,发出倏倏声响,如同蛇类爬行,江凡止步,那声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江凡迈脚,倏倏声又起。

一根藤蔓在江凡小腿处试探,然后虚套个套子摆在不远处等他往里面踩。

江昊三人行进在地底通道,青魂小心翼翼的指点着墙壁上如同血脉般分布的管状干枯型根脉,示意那是藤妖精血不足的征兆。因为担心参

状树精的彗灵被发觉,江昊将他藏在里怀,那树精并不老实,时不时的探出一根须子感测地底潮湿,时而探出个头左右晃动。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最底层密室,并没有看到藤妖,空空荡荡的空间里,参形灵精挤着鼻子嗅啊嗅的。气味十分熟悉。

“主上~”青魂站在洞口脆生生的叫,眼中精光四射打量着洞穴里,竟然空无一人,那老怪往常这时节必是坐在它宝座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哀嚎。

“属下参见主上。”青魂涨大胆子,再叫一声,就算自认为底气十足,那尾音还是微微发怯。往前走了数步,高大的顶棚空空荡荡的洞,墙壁上架着松油火把滋滋燃烧着,总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青魂自己的回音在洞穴里飘荡,沿着各个小洞口,四通八达的直至所有分穴,仍然不见响应。

参形树精叭嗒一声自己跳落到地面上,环顾四周,松油灯旁的许多枯枝蔓条唰的瞬间抽回,就像晾干的牛蹄筋萎缩成小小一块干在那里,

如同灰尘般挂在墙壁顶上,然后啪的一声掉落下来,贴着墙根蹭到洞边,一遛烟的随便找个出口就窜将出去。

参精个头虽小,气场尤在,那筋脉还有与藤妖一伙的草萝精灵都快速退散。有一个草垫子上面辅满灵草仙苔,自动自觉送到参精脚底下,

做伏首贴耳状。参精只瞄了一眼,它就像做了错事盘般成个卷缩到角落里,兀自瑟瑟发抖。

他们在藤妖逞雄时,一开始时迫于无耐身不由已,后来见无神祇压制,也无天兵来剿,都以为老树精魂飞魄散再无所依,便渐渐的向新主投怀送抱卖笑求荣,阿谀奉承辈倍出。无耐那妖精喜怒无常多疑又善变,即便是最得宠的藤萝类一个不满也会被分成数断,所以正主回归,竟无一人通风报信。

江昊一边查找藤妖命门,一边伸手摸了摸腰带,那里始终没有反应,担心着江凡,轻轻用手扯了一下,地面上的江凡便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堪堪栽倒在地上。藤妖弓着身子冲他咧嘴露了一个级龌龊的笑,江凡皱眉,看到他额头那道刀劈斧刻般的裂缝血水汩汩而出,还混着或黄或

白的浓水,夹着腥臭气味扑鼻而来,恶心得江凡涕泪横流。

忽然那藤妖圆目双睁身体一沉噗的消失在地表下,江凡怔仲中一不留神被它的末梢枝条套住脚腕也扯了下去。

江昊双掌合十,喝了声“开~”两掌慢慢向两边拉,在他两掌中间现出一道小门,那个位置原本是个摆放火把的烛台柄,因为颜色有异,

江昊怀疑内有机关,果然不出所料。

暗门打开后,清晰的嘭嘭声传来,如同心脏的节奏。青魂大喜“就是这里了”忽然查觉头顶有异,仰面一看,天花板上正掉下来藤妖,呼

的一下将她压在底下。

江昊默默转身,面对着一坨枝条凌乱如同腮般虬髯般的妖怪,那藤妖几日折腾下来,身材较之前萎缩许多,以前竖起来如同柔韧牢笼般的

枝条也暗淡无光缺失水份,叶黄且干,一动便飘零些许,自头顶上时不时爬出的白蛆沿着它面颊徐徐向下。

藤妖见是江昊动了他的命脉更是大恼,它那伤口看着不怎么样,因为是诛妖剑所伤,所以不是一般仙草便能救治得了的,命息像剥筋抽丝

般日日被吸食损耗。

江昊挥剑来斩,藤妖展开枝条迎战,视线余光中瞟到站在宝座上四处观望的参状精灵,藤妖浑身一颤,使劲甩了甩枝条抖擞精神。

参精皱着眉看它,这怪物它不认识,却从心底泛起厌恶,自进到这洞穴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自心底满溢而上。脚底板如同有热流般

,徐徐向上传输翻滚。它周身白气充溢,由虚变实,就像个气球一样,带着它慢慢腾空而起。

藤妖跌下来时将江凡缠了个死紧,甩动枝条时江凡便如同飘零的落叶般随着动作四处挥舞,时而嘭的撞在天花板上,时而啪一声被甩到墙

壁上,江凡哇哇大叫。

江昊大怒飞身而起,挥剑来斩。

那藤妖嘴角边露出邪恶笑容,那根半粗不细的枝条灵巧的避开江昊,其它枝条如影随形缠上江昊腰际。

藤妖冲江昊挤了挤眼睛,余下的那枝条一挥,嘭的一下把江凡砸向地表,地上砸出个深深的坑,江凡脑后来发带只飘了两下便搭了下去。

江昊斩断腰际枯枝,大喝一声祭出灵力,藤妖哈哈大笑“来杀我啊,江通判。”

江昊挥剑劈了数下,他发现,这洞底像有个磁石般,发挥出来的灵力一半被吸走,砍到藤妖身上唯有半数,威力骤减。

藤妖底下压着的青魂,被一根根须往下扎,如同要在土里固定般眼前就要穿骨而过,青魂腾的一下变成团青色气体。本想就此游离开,回

头看了看那根下的身体,再也不是副白骨,好不容易吃了灵丹,不能舍了肉身。虽然那藤妖看她的眼神就像饥渴的猎物终于看到吃食般,青魂

还是一头扎回融进身体里,力抗那虬根劲枝,冲江昊喊“不要管我们,快去封命门。”

江昊一经提醒立刻飞奔而去,挥动诛妖剑挖向墙面,藤妖分出几根枝条去袭击江昊。江昊也不理,遂怒从心起,卷动昏迷的江凡连连抛向

顶棚,江昊也一心挖动绝不回头,藤妖冷哼,抛甩江凡的枝条更是使了几分气力。

江凡被撞得悠悠醒转,见江昊大半个身子埋在墙里,心焦不已。眼看着枯藤缠上江昊腿部,那没有叶子的枝条齐齐扎进江昊小腿,江凡急

得两手乱爪,十指抠进顶棚固定身形。

那夜自城隍屋里被江昊拎出来,匆忙得连拂尘都没带一把,没有称手的武器,只好靠五指左抵右挡。

那藤妖欺它软弱,缠着江凡身上的枝条越来越多,那些枝条如同百只小手般搜身,又有许多枝条探着江凡耳鼻眼口中要往里钻,江凡气恼

,都是老一套。蒸化它们后,冷不防腰际被藤妖重重一缠。

藤妖将江凡举到眼前,看不到那灵珠只能闻得到气味,将江凡贴着鼻子蹭了蹭,蹭得他一身一脸的血水,才发现那珠子被江凡掖在腰间了

。那藤妖嘿嘿一笑,嫌麻烦也不去解腰带,只将枝条扎进江凡皮肉里,顺带要挖出内丹。

江凡疼得咝咝抽气,费力抽出手,先它一步取出内丹塞进嘴里,也不管是变妖还是变魔了,先解一时之急要紧。

不想他快藤妖更快,江凡还没咽下内丹,便被藤条撑开嘴巴,探到嗓子处去抓内丹。江凡想告诉它“你别欺人太甚。”一开口那枝条便又

挤进一根,噎得他眼框发酸。

而牛一茗在放哨时也被藤妖的尾梢给带了下来,此时悬在半空中如同黑碳一样炯炯盯着地面,眼见青魂有出气无进气,大喝一声,一时激

愤打通精脉,化手掌为两柄斧子就往藤妖身上劈。

藤妖无暇理会,取内丹要紧,而内丹精华忽然四射,体积越涨越大,卡在江凡嘴里,竟然出不来了。江凡眼睛惊爆,越睁越大,再这么下

去,会撑死他了。

江凡看向江昊哭泣,想叫他的名字偏偏叫不出口。

谁都没注意到这时洞内墙壁上正在渐渐变化,从一片灰白到呈像景物,那色泽也从浅淡变得越来越深,从半天星斗到日月穿梭,墙壁上景

色,是一只小树从种籽落地,到渐渐抽枝发芽,其叶灼灼,闪闪发光,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这是原来的树精的记忆景像,从壮年到中年再到重生还有那半蛇半人的山神手里拿着团扇点化。

参精闭着眼睛感受那画面带来的冲击,时而面部扭曲皱紧眉头,时而神情舒展嘴角扯出笑容,它看到自己的叶脉如同黄金般闪烁着智光,

看到自己从土里拔出根须晒太阳,抖上一抖然后又踩将回去,无聊时像人一样左右倒脚,寂寞时抖动枝叶随风摇晃。

它看到自己收留第一个生灵,树冠上被喜鹊落巢安家落户,晃动着眼睛惊讶。

它能感受到那棵树的每一次愉悦,能感受到仰仗它生长的每一个生灵的喜怒哀乐。





第二十八章 报仇(下)

江凡命悬一线,几乎要魂灵出窍,这时竟然觉得颈间的力度稍减,睁眼看藤妖,只见它满脸诧异的瞪向自己身后。

藤妖费力绞杀江凡时无意中也发现了墙上流动的画面,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惊悚。它看到自己一身败叶,枝干灰暗,叶脉叶片上若干小眼,那是被虫子蛀的,当时的它正在害病,苦苦哀求树精收留。

树精对它露出和蔼笑容任它攀附。

藤妖恼羞成怒,自它成为一方霸主后最不愿意承认的便是树精的存在,恨不得将那些过去全部抹杀。自以为是绝密的密闻偏偏展现在众人面前,落魄不说阴险反复令人不齿的行径也是它做出来的,这让它以后如何服众?

藤妖使尽浑身解数对付树精,无论使唤出怎样的招法,也穿不透参状树精周围那淡色光环。那如同金钢罩般的保护环,竟然密不可挡。藤妖圈起枝条怦怦击打,运足气力用脑袋去撞。

袭击树精不得法,藤妖便全力攻击江昊,枝条通通扎在江昊腿上。藤妖百虬尽展,一面将穿过江昊腿胫的藤条向后拉扯,一面加紧力度缠绕江凡的脖颈,青魂也不放过,支使其它枝条向下猛扎,至于牛一茗,跳来跳去惹人心烦,拍飞他。

江凡意识在清醒与迷糊之间游离,视线一刻不离江昊,盼着他飞身而出救自己于水火,没成想藤妖现在还不放过他。江凡怒从心起,江昊那两条腿都已经被它穿得稀巴烂,如同在寸把钢上打了九连环,一个窟窿挨着一个窟窿,竟然还扎?

江凡两眼通红,强自调整气息,把内丹硬咽了下去。

树精的回忆渐渐接近尾声,周身白雾慢慢吸回体内,白雾渐淡,那藤妖便趁机穿破防护,使了枝条缠住参状树精颈项用力的绞拧。

冷不防这边江凡腾的睁开双眼,一手揪住颈间枝条,双目瞪视身遭藤枝,如同火烧般炙得藤妖回头看他。

江凡哈的一声,自喉间喷出团气熄,那气如同煽动五行之火的蒲扇,平白在洞中窜出一团火焰袭向藤妖,燎得藤妖头部焦黑,像牛一茗般碳化。

“咄,你个大不敬的蠢材,屈屈妖物,竟然敢与仙人抗衡?”江凡疾言厉色。

“我把你个鸡毛神仙,敢烧你爷爷?”藤妖大怒。

江昊半趴在坑洞里,早已汗湿重衫,这地洞看来是藤妖精华所在,越是靠近中心便越是乏力,明显感觉到灵气在迅速流失。洞内打斗情形,江昊虽然目不能视,却感同身受般,好像伸手抓住江凡脖子的那一个是自己的原魂。

不远处就是藤妖的红色命脉,怦怦有力的跃动,江昊就像是送到它嘴边的大补药材,令它贪婪吸食。

江昊感受到那妖物变得越来越强,而他双腿绞痛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若不是他用剑横撑在洞壁上,早已被拉扯出去。

江昊正思量着如何摘取,藤妖那红色心脏便释放出稀薄气体,向他侵袭而来。江昊闭目凝神,这是藤妖的法术,致幻的雾气于人无害,只是勾动心魔尽出。

江昊身周红雾缭绕,看到江凡羞眉搭眼的站在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江昊微微低下/身,视线在江凡姣好的面庞上流连,然后腾的伸出一只手掐住他喉部。江凡不可置信的看过来,江昊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狂笑着大叫“杀了他,杀了他,他死了便一了百了。”

对,杀了他,那些迷惑那些不安便通通消散,仿佛看到姐姐落寞的坐在窗前单手托腮,满面愁容,仿佛看见姐姐强颜欢笑听江凡在说根本就不好笑的笑话。

杀了他,他和姐姐从此逍遥自在,姐姐也不必再念着欠他的情份,报那一辈子都报不完的恩,违背心愿只陪那个人到天荒地老。

江凡期期艾艾的用眼角看他,气息越来越弱,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滴得江昊心脏阵阵泛痛。

密道外间,洞室内,江凡被藤妖的枝条缠住颈项掐得灵魂出窍,举起手化掌为刃劈向那藤条,却心有灵犀一般知道那就是藤化借力转力,转换的是江昊的手段,江昊在里面定然搏打厮杀,江凡遂收了招闭着眼苦挨,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与江昊所见幻像一般姿势。

参状树精被打扰,面部扭曲着瞪向藤妖,他这一瞪与当年老树精如出一辙。老树精是藤妖心中一根刺,藤妖被他瞪着,后背打了个激灵,心底惧意上涌。

参状树精忽然瞥见青魂惨状,大叫一声“母亲”挤汁射向藤妖。

藤妖挥动一根枝条擦掉那浓汁“你人变得小了,玩的也都是小儿科。”话未说完,被喷射的部位便开始溃烂。

参状树精冷哼一声,前世的记忆他都想起来了,就算把面前的妖怪剁成千万段也难消它心头之恨。两精狭路相逢,均使出全力拼搏。他们势均力敌,越战越勇,不一时便使出原魂较力。

藤妖肉身无暇再顾及青魂与牛一茗,尽数压在江凡身上,层层叠叠将江凡包裹得如同一个茧蛹,自外面看不到他一丝一毫。

牛一茗见上空两团雾气纠缠,知道这是到了关键时刻,立刻挥动两斧飞身助阵。藤妖看也不看,反手抽出一枝插向牛一茗胸膛,原魂不比肉身,一旦脱了束缚,威力无穷。

牛一茗闷哼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

树精大怒“你敢伤我的人。”飞身而起撞向藤妖。空中白光与红光拧打成一团。

百余回合下来,树精发现自己渐渐力不从心。

树精重生后修成参形,如同投胎转世的人,一切从头开始,虽然经高人点化,功力毕竟不若从前。马上就要敌不住时,嘭的一下,江凡撕裂藤妖从他身体里穿插而过,满头满脸的血带着一身腥臭,与参形树精面面相对。

树精心中一窒,现在的江凡不正常,眼珠通红,犬齿外突,如同魔化。

江凡与参型树精对视了一下并未理会,顺手抓起藤妖脑袋,顺着那流脓爬蛆的头顶咬将下去,藤妖的精气顺着破洞被江凡吸食。藤妖两手抓头啊啊大叫,江凡皱眉“太吵~”拎起藤妖向上抛去,然后接在手里团成一团再掷向墙壁,他把藤妖把玩在掌中摔来摔去,不一时便将洞穴内壁砸出若干空洞。

此时的江昊唰的睁开眼睛,精光一现,瞪视着面前的红色命脉,仿佛看到外面江凡被藤妖折磨一下下抛向墙面砸向地底,江昊瞋目裂眦“啊~”大叫,威力骤增,奋身而起挥剑斩向那妖物,神志深处,知道清醒的一瞬间看到的是他与江凡两人衣袂飘飘相视而笑。

江昊将诛妖剑扎进藤妖心脏,藤妖顿时萎缩困顿,毫无反抗之力。

藤妖像块破布一样被江凡丢过来丢过去,后来变得枯萎一团被弃置于地上,呼呼喘着,只余一丝气息。抬头看参状树精正站在不远处,藤妖爬过来哀哀磕头,满脸青肿“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我再也不敢了。饶命,饶命啊~您老人家大恩大德,放过我一马,我给你立长生牌坊,日日膜拜,夜夜诵经为您祈福,求你了~”

参状树精看了眼青魂又看看它,哼哼冷笑“留你不得。”将藤妖收在掌中,烧成灰,呼的一口气吹散。

江凡看着那藤妖变成碳状后与参状树精相视一笑,忽然想起什么,扑过去钻进洞里大叫“江昊~”

参精则跪到青魂身边,往她脸上徐徐吹气。

青魂勉强支撑起来,将身子靠近参精身上借力,一步一挪哭着叫“弟弟”探手去摸牛一茗的鼻息。

笼罩丛林许久的阴霾一扫而光,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微风吹过,树叶们沙沙做响轻声交谈着“真好,老树精又回来了。”

千年大树原本华盖如云,如今难得留出一片空荡荡的天空,地表上的主干随着藤妖的魂飞魄散也迅速变化。

没有法力维持的古树迅速现出原本模样,干枯得触目惊心。

倾倒断裂后,露出中空的树干。

几个人站在地表上,打量着那残败景像,照在身上的日光虽然暖,心底却泛出层凉意。

那是参形树精的前身凡胎,千年修为如今只剩这一截枯木,黑色根部已烂掉一半,上面的年轮若隐若现,残破的根部仍需十人环抱方可。

参形树精站在树桩上,脚下踩着灰黑色圆轮慢慢行走。

他宿怨已了,那身躯便自然倒塌。

前尘往事不堪不回,熬了千余年,渡过多少寂寞如烟的日子,苦苦修炼最后只化做尺余身躯。参形树精心中感慨万千,双手背到身后仰头长叹,眉眼中望见上方碧蓝天际。

可惜非常。

青魂与牛一茗姐弟相互掺扶着坐到不远处阴凉下。

江凡吐出内丹,掌心中那琉璃珠流光溢彩,也恢复本来面目。真正光华四射莹润无比,与早先所见颜色不同,上面的字符渐渐消失不见。

江凡将它递给参状树精,参精微诧,多少仙人求千年内丹不得,江凡得了竟然还要送还?

参精紧抿着嘴唇“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土地。”

江凡笑得眯起眼睛,“本来就是你的。”一派天真中透着神人风姿,参精不由得垂首暗自感叹“难怪我修了千年也不得人形,而他却能统领一方土地,果然悟性使然。”

参精积聚力量将灵珠运起,那内丹渐渐上升在半空中,逐渐放大膨胀,光芒四射,灵珠快速旋转,所照射区域草木皆生,原来一片死气沉沉的树林,枝繁叶茂百花齐放。

牛一茗与青魂身上的伤痕在目视下也快速痊愈,而江昊腿上的伤洞闭合后连伤疤都没有留下,江凡惊讶着张大双眼,不由得唏嘘“果然是好东西。”

那树精本来药草精华,生前无论是枝干树叶还是树皮,皆可入药,开花时采摘,花养容颜;结果时摘果,延年宜寿。连根须都是难得一见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袁九当初炼制百消丹时,就是用这树干残根做药引。

忽然参形树精眉眼皱成一团,噗的一声用须状手臂将内丹打飞。

那内丹顺着碧水潭方向快速飞去,江昊腾的张开五指“吸~”收了回来,那灵珠飘浮在江凡面前,上下跃动,里面光华像流动的水波纹一样,荡漾开来。

江凡将灵珠托在手里,问树精“为什么?”

树精气喋喋团手蹲□,他自出世以来只饮琼浆露水照日光吸月华,清气上溢,受不得一点混浊。运转内丹时,那里的浊气冲得他头昏眼花。

这是他的内丹一心向善也只念善,曾几何时,一身咒怨,吸食了多少无辜亡灵气息,树精心里难受,十分痛苦,他心地淳良终究是忠厚之辈“我要不得这个东西。”

“这怎么可以?”青魂替他心焦不已。

“母亲你不必劝我。”

青魂面带愧色,福了个礼“快别折杀我了,你原本就是这碧林海渊之主。贱妾不自量僭越了,胆大妄为还要您多担待。羞煞人也。”

参精扶起青魂“我是认真的,我已重生,前尘往事休要再提,你不愿意认我吗?”

青魂目光深处闪了又闪,她怎么会不愿意?

参精托着内丹来到江凡江昊面前“恩人再生之恩无以为报,我再无福消受,这内丹送给恩人了。”

江凡挑了挑眉“君子不趁人之危,这本就是你的。”参精又往前送了送,执意不要。

日光中那琉璃珠光彩夺目。

青魂姐弟依靠在一起,齐齐看向这边,江凡回头瞅了瞅江昊,江昊摇头。

参精晃动着枝叶“将来我要做一代参王,等我名声传出去,让那些笑我的草参们无地自容。”

江凡弯下腰看着它“成为参王时,莫要忘了告诉我,我一定送上大礼一份。”

内丹因为用人的精血将养过,已不像从前一样剔透,知道主人不要它,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一点点萎缩,江凡在这外面摸了摸以作安慰,然后笑眯眯的对参精说“大萝卜,水至清则无鱼,你不要太较情了。”

参精瞪了江凡一眼,挺起胸脯,“不要。”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

参精摊开枝叶躺在年轮上晒太阳,“哎呀,又可以过逍遥日子了。”

江凡走到青魂面前,青魂抬起双眸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眼仁里有不一样的情愫在闪动,江昊虽然坐在远处,却被那目光灼得心中一动。

只见江凡笑盈盈的将内丹递给青魂“你代他保管吧!”

青魂小心翼翼的接过琉璃珠代参精向江凡施礼,忽然抬头看向江凡“上仙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江凡怔了一下,笑着叮嘱“你要好好修为,以你姐弟资质,他日必会大有作为。”

青魂微微垂了下眼帘,似乎有些失望,只是那光芒一闪便消失了,再抬头笑得淡然问江凡下面还有什么打算。

江凡回头看着江昊,轻声答“我要陪他去探查探查碧水潭。”

江昊似有感应般看着江凡,施施然走过去,交待青魂姐弟“碧林海渊是当年钟山山神出世之地,你们机缘巧合入道修为,务要潜心修炼,看守这片园林。”江昊是通判,有就地任免的权利,与江凡的私下赠予不同,青魂姐弟在这里从此以后名正言顺。

参精拨拉着自己新长出的品叶,那枝叶也从前所生不同,如同八角嫩芽只探出微微一角,参精知道,它虽像它但已不是它,用须子勾住江凡衣襟。

江凡半哈着腰“舍不得我?这里一花一草皆有灵气,你又有得上仙指点的机缘,当是多大的福份啊!若是有可能,真愿意修成你这样的精灵,无忧无虑,不为琐事苦恼,那该多好?”

江凡说得真心真意,参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千年炼物不贪,也没有攀升的野心,“你是一个好人,若是哪一天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我引荐你见我家祖师,我家祖师是最乐于助人的神仙,有他庇佑,上天入地,还没有哪个神祇敢说个不字。他老人家,就算玉皇大帝还要给三分薄面,西方佛祖也礼遇敬重。”

江凡笑着摸他头顶“好,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别字~





第二十九章 江昊丢了

江凡与江昊向碧水潭行进,郎舅无话,一前一后匆匆行走。

江凡发髻上的白色发带随风飘展,他身上还穿着青魂亲手缝制的衣衫,郁郁丛丛林荫道上称得那身影带着几分洒脱。

罕见人际的小径被杂草和青苔覆盖,几乎看不见原来的面貌,江凡挺直着身板显得极利索,在前面腾挪跳跃,辟出条小路。裤角在脚腕处扎得结结实实,如同行脚僧般,小褂的衣襟随风向上翻飞。

江昊时不时的抬眼看前面的身影,嘴角微微翘起,眼角眯了眯,似乎多少年前自己就曾追随在某人身后。

坐在满是青苔的台阶时,江昊捶腿,江凡也伸出手来替他揉捏。

江昊见他一脸关切,不由得目光流转,“你怎么不扯绳子?”以江凡的胆小怕事,江昊觉得他会如惊弓之鸟般遇事便求救,怎么被藤妖扯着脚腕拖下去时,反倒没了声响。

江凡脸上讪红“事出突然,哪里顾得上。”他一时惊疑两手慌得着划拉周围,看有没有可拉扯的物什,忘了腰间还扯着根绳子?江凡垂了头更加卖力的替江昊按揉小腿。

江昊是重伤,就算痊愈,那一场大战也消耗过多精力。地面的青苔都泛着潮气,滑得很,江凡一般掺他一边叮嘱“仔细滑倒。”仿佛是对着三岁孩子说话,“江昊,我背你吧?”

江凡一腔子呵护的热情劲,江昊承受多年,仍然看不惯。

江凡个子本就矮,站在下一级台阶上显得比江昊低了一个头。

江昊微微撇了下嘴角,江凡正以为他要嘲笑,不成想两片薄唇中吐出一个字“好!”

江凡仰头,那气息正喷在脸上,竟然带着点药草的香气。江凡怔了一下,便笑眯了眼睛,背转过身弯下腰“上来吧!”

江凡其实是乐于江昊依赖他的,在江昊还是面目不清,半是雾状半是人形时,江凡便背着他爬过一个又一个山包。

如意曾沾了丝绢轻轻为他擦拭汗水,心疼的劝说“修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不要太过辛劳。”

江凡对如意的贤惠念念不忘,江昊揶揄“我姐姐是担心你半途而废。”没成想这个傻冒还挺认真,日日夜夜陪着他修行。虽然回答出来的依然是“我待如意之心有如昭昭日月。”江昊还是觉得这姐夫对自己是有情份的。

江昊认真把这个爱护幼弟的机会送给江凡,真心实意的趴在江凡背上。两手环在江凡脖子上,微合双目养神。

江凡两腿颤抖着咬牙较力,才把他背了起来,那份量与年幼时果然无法比拟。江凡一步一顿,向前探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慢慢移步。脚下鞋帮深陷,沾了厚厚一层红土。

江凡额头青筋绷起,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所以没留到江昊此时在做什么。

若是他看到自己小舅子那如同守着餍耋大餐又舍不得鲸咽下去的模样必会吓得心脏抽搐。

江昊轻轻用下巴蹭着他脸颊,姐夫身上传来的微微汗气味,就如同那藤妖释放出来的红色幻雾,勾得人心旌摇曵。

“姐夫~”

以前难得正式称呼他一声的小舅子如今常常把姐夫两个字挂在嘴边,江凡就算是累到脱水也能一鼓作气,平添许多神力,喜滋滋的扭回脸问“什么?”

江昊离得他近,江凡一回头嘴正蹭在江昊脸颊上,吓得江凡一惊向左边倾了下头,正扭到脖子也顾不上疼,刚刚蒸腾出的热气一下全变成冷汗。

还好江昊没有睁眼,江凡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笔直鼻梁,头微微向后仰,似乎在说梦话又似乎在暝想,显然没放在心上。

江凡不由得多看了江昊一眼,若他往常也是这副模样那该多好,一团和气,谁不想与他亲近啊?又想到那人偶,一时天上地上,一会冰里火里,江凡七上八下,家里有男初长成,果然难心得很。

同科土地刘宾和江凡交往颇密,私下说你小舅子板着个脸,想托他办事的人心里发怵便会自绝心思,这是通判们的本事。当时他犹不信,现在想来,或许是真的呢。心下欢欣鼓舞,江昊总是在紧急时刻为自己着想,就不枉自己待他的一片心思。

“姐夫,你是不是喜欢青魂?”

“啊?”江凡热到一半的心又骤然惊了一下,“内内内弟,这话可不敢乱讲啊。”

江凡紧张得吱唔起来,江昊在如意面前就如同皇帝老儿跟前的御史,一言敌他百言。都说枕边风好使,他这枕边人却不如小舅子一个眼神。江凡自觉已经小心谨慎得不敢越雷池半步了,怎么又惹上这是非误会?可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不等江凡解释,江昊又说“我看那姑娘挺喜欢你的。”

江昊声音极轻,似乎喃喃自语,配着周围时而传来的鸾凤低鸣,倒是极有意境,江凡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其实也看出点眉目,得意了一下又不由得叮嘱江昊“可不要对你姐姐讲起呀,虽然我绝对没有掂花惹草四处留情,但是瓜田李下总要避嫌的,其实我只是见他们姐弟可怜...”

江昊笑“ 怕什么,我又不告诉姐姐,和我说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江昊睁开眼,那样貌并不阴柔却比袁九更媚惑,一时间晃得江凡动摇不已。江昊的头发下垂在江凡耳边晃荡,骚得他连心肝都发痒,于是在江昊诱哄之下,江凡说了老实话。“那姑娘长得属实是美,只可惜命不好。”正是对青魂心生同情方有好感,那姐弟二人真不容易,想当年他和如意带着江昊,也是每走一步都艰难,物伤其类。

江昊凡事都要弄个水落石出,袁九拘着那么多怨魂,还有那些鬼众确实让他很介意。撇开青魂姐弟与江凡商量探潭的方略。

江凡也有点见识“那潭主来得好巧,藤妖谋划那树精不是一天两天,他偏生在最后一刻赶到出手?这个地方乌烟瘴气,之所以无人问津,想必不是那藤妖有什么后台,而是那碧水潭主大有来历。”两人所见略同。

那一个水怪,想到原身长成那样,袁九笑盈盈的脸又浮到眼前,江凡晃了晃头,太可怕了。

“难怪人家会找你麻烦。”似乎感应到江凡所想般,江昊撇嘴“你那时被袁九迷得...”江昊翻了江凡一眼,就算他不承认,江凡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对待青魂就呵护有加,那袁九虽然是个男的,因为长了张女人脸,江凡就和人家套亲近,不提勾魂术,只这一节就让江昊暗自气闷。

江凡脸上臊红“那个时候我是身不由己。”

不等他再作解释,江昊眯着眼睛向前瞭望了一下,碧水潭近在咫尺“既然来了,你就下去探一探吧!”

“我?”江凡扭过头不可置信的回头看江昊。罢了,江昊刚刚又受过伤的,必是不愿意下的,谁让他是姐夫呢。

江凡怕水,凑着水口左看右看,总觉得会浮出层水草里面露出对铜环大眼,由心底打怵。鼓足勇气,两手扶在岸边,探出大半个身子向水里看。怀着戒备心的四肢着地,头向前倾晃了一晃,潭下显出自己的倒影,波光波光粼粼中挤碎了影子吓得江凡嗖的一下缩回身,再探头看看,水下几尺清可见鱼,再深一些虽然看不大清,却显然是没有什么浮游的庞然大物。

江凡趴在大石上如此观望,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江昊几乎以为他要跪在那里化成望夫石。自后方打量过去,江凡的腰身细瘦,肩部平直,小衣襟短打扮勾勒出来的身形更显出份伶俐来。那裤子包裹着的屁/股显得越发浑圆,让人生出要踹上一脚的冲动。

江昊微微张嘴,喉间略有干渴“你行呀?”

“行。当然行。”江凡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其实强自镇定,站起来跳了跳,双手握拳给自己加力。拆开裤角卷起在小腿处结扎,褪了鞋子脱掉小褂,用发带将头发缠得紧了又紧,活动活动身躯后,实在是无事可做没有理由再拖,便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脚在水里趟去。

“江凡,”

“嗯?”

“你若是碰见袁九,不要逞强和他斗,将他引到岸上就好。”江凡撇嘴,他以为自己是他江大通判哪?见到袁九当然是要跑咯,难道还等着他请自己吃桂花糕不成?

白皙小腿完全没过,没有踩到底,想也知道那潭有多深,还是不死心的往下探了探,两手扶住大石,倾着身子,水没过大腿,仍是探不到底。

江昊双手抱臂目光如炬,这就么直直的望着他,那没有睫毛的目光中就算没有胁迫也是胁迫。江凡偏生出无名压力,叹了口气,一松手栽了下去。

江凡下去得匆忙,闭着气息挣扎了一会后睁大双眼飘在水中打量周围。

他的失望是从牛一茗和青魂口述后开始的,无论怎样剖析,水怪与袁九都像是一个人。想要为自己辩驳,他不是很看重相貌的家伙,但是就连皇上都有嫌钟馗长相丑陋的时候,他一个小小土地,实在没有办法不介怀。

长成那样,着实是过份了些。常说丑妻近地家中宝,若袁福和袁九之间暖昧情愫是真的,将那人供在家里,真的是避邪的好物什。

江凡在水里吹了两口泡泡,为自己的不厚道自责一番,神灵所生其物异形,修为在己夭寿在天,若是当年江昊长成那样,哎,他也是一样会养大的。

江昊凝聚气息双手置于膝上,身后现出一朵大大的红花,花瓣繁复富贵堂皇,郁郁馨香,正是那多情的牡丹仙子曾悄悄赠予他的花蕾。花瓣纷纷飘零在潭水上空盘旋向四周扩散,扬扬洒洒飞舞的红色花瓣遮天蔽日,如同彼岸的曼珠沙华,只是带着少了那份哀怨凄婉。

花瓣在空中盘旋后形成八卦图案,再向潭边四角分散,林中不同角落亦布置有红色花瓣,从上空看下去,正是个完美的天罡阵。

江昊微微睁开眼,感觉着阵内气息涌动充沛,收了法相,用衣襟擦了擦汗。他与江凡属实没有力量再来一场大仗,只好用这种困顿手法。

江昊盯着水面静待江凡出来,想到那人战战兢兢在水底行走,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挂上一丝笑意。

江凡自口出吐出一股水,用手背揩了揩头脸,水润的面庞晃得江昊眼前一亮,“底下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丛海草,几只鱼虾,几只王八,别说妖怪,连鬼影都没有一只。

江凡也曾怀疑底下有个水晶宫什么的,哪怕是座小谭也应该有洞府才是,一而再的找了几圈,连道缝都没找到。江凡胆子小,总是疑心水草里会挤出大眼怪,看到红色的龟壳在海石之间拱来拱去,都能吓得他胆颤心惊,但是一口潭沉了底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再眼大露神也不至于错过机关。

江昊又睇着他不说话。见江昊起疑,立刻拍胸脯打了包票再探个来回,仔仔细细的将内洞壁与地面都扫了个来回。返而复去,几次三番在水里进进出出,东摸西看,珊瑚林立,大河蚌张开的嘴里可以看见碗大的珍珠。把潭底每一块石头都摸过了,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入口。

常言道灵山多金玉,这潭底气脉充裕,江凡不念避水诀也能行走如常。将这些统统告诉江昊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都没了主意。江凡发现江昊的眼形很漂亮,眼弧较长,瞳孔漆黑如同黑濯石般莹润。他相貌本就端正至极,配着挺鼻阔口,一双薄唇加上削瘦脸庞,日光遴遴中有不容侵犯之感。

前世的江昊是个倔脾气,虽然平时热情勤快为人和气,邻里口碑极好,遇到事情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这一世的江昊虽然总是冷着个脸,似乎对谁都不满,其实已妥协许多。阴司里晦暗勾当不少,能安身立命到这个时候,也算是一点本事。

想当年,他们住着街里间壁,意气相投心性相当,朴实中自有一份纯真,以为一是一二就是二,就算权贵只手遮天也不能黑白颠倒。见识过人间炼狱再看地府里刑罚,倒觉得阴司比人世还要公平几分。

百年往事不过过眼云烟,怨恨随着仇人得到报应而渐渐消减,相守在一起的唯有如同家人般的如意和江昊,哪怕是强换来的,这缘法也是大福份。

江凡想得出神,觉得这芸芸众生中,总有人牵挂,或者总是牵挂着谁,才不会太寂寞。

猛然江昊站起身,黑色衣摆遮打在江凡脸上,柔软至极的触感似曾相识,仿佛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一个场景,时间太久了竟然记不得了。那衣摆飘然而过,江凡回过神“你去哪?”

江昊无耐的看他“还是我再去看看吧。”

江凡颇为忸怩,他真的仔细查探过了。不过也很难讲,想当年他还是小道士的时候就有些糊里糊涂,有一次,把佛尘落在灶台上,回去转了一圈哭得双眼通红“我找不到。”

江昊进屋则一眼便看见“这不是摆在这里?你是非要劳动我方肯罢休是不是?”带娇带嗔,明明阳刚身,却胜似女子。 那表情无耐至极,与现在如出一辙。

他已不再是他,过去的那些事想必江昊都忘了,或许本就不该记得。

明知不可能,江凡总是想在江昊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

想当年他们窝在一起斗蛐蛐时,江昊说要怎样发奋图强,将来科举后当大官让百民都叫他青天大老爷,家里里里外外摆满万民伞。“你呢?”面对江昊的大作为,江凡不由得也暇想万分“我,将来接师傅衣钵,让最有钱的大善人给观里的神像都镀上金身。”

“你的身体行吗?”江凡的顾及是有道理的,江昊想了想,也立在那里不动,脱了原魂出来。江凡拍手叫好,走了两步江凡又转回去,抱住江昊的身体往树林里拖“你就直挺挺的立在这里,终是不太好,深山野兽多,万一哪个来喝水,看到你的身体再吃了怎么办?还是先把你藏好吧。”

江昊汗颜,旁边连只野兽的足迹都没有,想必是偶有不懂事敢犯近,也被那水怪捉去塞牙缝了。

江昊看着江凡费力的把自己拖到树上,将两个膝盖盘好,扯了树枝草叶子往他身上盖一层压着一层,半面树同乎都被他摘秃了,倒是把江昊遮了个严严实实,只余个脑袋露个外面,活像是两脚朝上连于头的嘘。

小姐夫一片好心,累得衣裳后背上满是汗渍,江昊不忍心打击他,又舍不得自己被折腾成这样,只好扶额呲牙提点“万一有蛇来怎么办?”巨蟒常盘于树,这古林里保不齐就有吞象吃彘的。

江凡愣了愣“是啊,”用袖子擦了下额头,微簇眉头“也无妨,这山上草药多,刚才我悄悄的从老树精那枯木上拆了一小枝。”自里怀掏出断枝,呼的吹燃,像香头似的围着江昊燎了燎,那味道是驱赶五毒的。“我觉得它的味道和袁九给的丹药很像。”江昊看着认真薰香的江凡,微张着嘴诧异,“你怎么总是,”总是什么?江昊想不起来,有些话似乎要冲口而出“你总是这样顺人家东西。”那话似乎是自己说的又不像是他说的。

江凡趁着江昊不备,捡起地上几朵花,夹成簇别在江昊耳上,抱着双臂端详一番,江昊闭着眼睛如同熟睡一般,忍不住又想伸出指头捅他脸颊。江昊无异于是他养大的,就算嘴巴刻薄心性冷淡,也依然疼惜爱顾,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江凡自己看着暗乐,江昊人已走至潭边“咝”了一声倒抽气要发飚,江凡立刻挺直腰板赶将过去

江昊阴沉沉的扫了扫卡在树丫上的那个自己,又眯着眼睛打量江凡的背影,心底闪过好几个念头,等这事了了,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报答他,不扒光了亵/玩一番,就对不起姐夫这番好意。

江昊将原魂附在诛妖剑上,江凡底气十足,有江昊在身边别说一个袁九,就是袁九和袁福一起来,他也不怕。

江凡背剑下水,两人摸遍潭底,果然不见有入口,连疑似机关都没看到,真真蹊跷。

潭底有只玄龟探出鸟头,见江凡去而复返也不怕生,乌溜溜的瞪着眼睛看他,江凡捡起一只海螺丢了过去,砸在玄龟的红背壳上,乌龟往旁边躲了躲,敛了虺尾与头颅。

江凡想到城隍许世伯那层层老茧的脚后跟,就想同这玄龟借一块龟甲回去用用,那老龟不干,探出头来啄了他一口,王八咬住东西轻易怎会开口?江凡一根手指几乎被它咬断,将它甩开砸在珊瑚死上终于敲晕过去,方才脱身。

上岸以后江凡一边脱了衣衫拧干,一边问江昊“若说没有入口,当初那水怪是怎么出来的?还有,你记不记得参萝卜将灵珠打飞时,它是直直冲着碧水潭来的,若不是你抓得及时,怕是又被他抢走了。”

江昊冷哼一声,抓取参精内丹时,他可以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在与自己抗衡,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松了劲道。

江昊打量四周,凝神捏指探查阵法,江凡将湿衣披在身上“江昊,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咦,江昊,你的肉身呢?”

江凡飞身上树,扒拉开枝叶,肉身踪迹全无。

江凡看着江昊阴着脸自面前飘过,在空中飞来飞去,他身形轻渺步伐迅速,只是脚尖轻点枝叶如履平地,不做任何停顿,却目光如炬检视得认真仔细,果然各处皆没有。

江昊广袖翻飞,停顿在空中的身姿洒脱江凡看着艳羡不已,小舅子黑得泛青的脸色让他不得不小心侍候。

“江昊,没找到吗?”

废话,小舅子脸上又黑了一层,江凡生怕那怒火波及到自己,连忙扒拉旁边的草丛,“这里没有。”再去看树洞“这里也没有。”

江凡四处找都找不到,缩头缩手的又蹭回来,一回头,江昊的原魂也没了踪迹,无论他怎么呼喝,江昊一点声息都没有。

江凡是真的发了急,双手紧捏诛妖剑用力摇晃“江昊~江昊~”





第三十章 袁九=水怪

江昊没有响应,江凡也探测不到他的气息,掐了指捏算,算不出江昊身在何方。

江凡拔出诛妖剑,双手紧握,飞跃起身运了气力向水面砸将下去。他不是剑主,诛妖剑在他手中只不过是略沉一些的铁器,饶是如此仍激起潭水数丈,江凡一下下拍击着,水波震荡越是到下方轰鸣声越响。

江凡站在潭边,手持宝剑严阵以待,手心渗出汗水,只等那水怪现身,良久,既没有水怪也不袁九。

江凡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它竟然是个耐得住性子的,索性叫骂开来。两军对阵叫骂挑衅的都是骂人高手,一边骑着马耀武扬威一边口出秽语,专挑刺人心肺的话讲,江凡无能,翻来覆去只一句“丑八怪,还我内弟~老子砸了你的洞府烧了你的狗窝。”

江凡骂一场战一场,用剑劈潭,震得潭下波纹震动,也没找到水晶宫入口。江凡不甘心,折腾至天黑那潭水如同死了一般波澜不惊,他搅拢得潭底生物纷纷跃出水面遁着上游逃窜,水怪却如同根本就不存在般,毫无踪迹可寻。江凡枯坐在大石头上,累得气喘吁吁,几乎疑心自己当初不是在这遇的险,若不是眼见袁九沉入潭底不再复上,江凡也不确定这潭中就有是怪物。

江凡手拄着宝剑坐在石头上皱紧眉头,若是江昊在身边他还有个主见,现在在这里枯坐着傻等也不是办法,看了看玉屏峰方向,江凡决定以身犯险,系紧腰带手提宝剑,直奔玉屏峰而去。

玉屏峰后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江凡相了一下方位,挑了块空场盘膝而坐,渐渐隐了气息。

夜幕降临,不远处果然平地起了一座高楼,无数鬼魂尽从楼中而出,然后开张布市,江凡坐在那里却无一鬼看见得。

看着那鬼来鬼往,一丛丛一众众,却不见江昊身影,江凡心焦如焚。

不远处五彩楼上,袁九凭栏而立,手中端着琉璃盏眼波流转四处观望,他看不到江凡,江凡却可以看见他。

袁九姿态洒脱,惬意盎然,江凡越是盯着他看便越觉得蹊跷,想了想,江凡决定进楼探险。江凡立身而起整理衣袖后冒然出现,吓得周围鬼众吃了一惊,楼上袁九也微露诧异,只是那表情一闪而过,稍后人便忽的隐进楼内。

江凡站立到七彩楼前摆丁字步,抬眼扫了一遍金字招牌,“高升客栈”那四个字笔势铿锵有力,如同挑衅般矗在那处。江凡冷笑,当然是高升,夜夜摆擂,魂魄升高入了怪物的口。

江凡抽出诛妖剑,起身跃起劈了他的招牌,声音震耳欲聋,那些出集市的鬼魂们,立刻凑上前,又不敢靠得太近,便在江凡身后稍远一些的位置圈出个半圆,个个伸长了脖颈,有认得江凡的,有不认得的,窃窃小声细语。

良久,店小二黑着眼圈晃出来,江凡藐了他一眼“让袁九出来。”

店小二不语,不多时,便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一般二贴着门边又晃了进去。“英雄,我家主人请你进来。”

江凡把剑背在身后,紧了紧剑上的佩绳,上一次就是在这里中了埋伏,进还是不进?进去是龙潭虎穴,不进,看架势他又未必肯出来,而且江凡怀疑他把江昊藏在那个避紫晶里了。于是豁出去探险,气咻咻走了进去。

楼内也是一层层梯阁,只是幔帐飘舞,格局与之前全然不同,袁九半靠在贵妃塌上,手里挈了茶壶“江兄,一别数日,小弟甚是想念啊。”

江凡举手抱腕,脚下用力踩了踩,袁九这楼处处有机关,他提着口气小心说话“袁兄,让我好找啊!”明知袁九现在皮相的幻像,还是觉得他比那藤妖好看许多,最起码面目不可憎。

江凡还记得他伸的要掏自己丹珠的样子,被江昊一剑挥了出去想必也是受了伤的。

袁九咬着牙假笑,脸阴侧侧的。“江兄,你找我?那日我苦留你兄弟二人都留不下。好心为你疗伤,还送解药给你,你家兄弟一掌把我拍成重伤。”袁九无辜的咳上数声,“我胸口闷得很。”

江凡不与他多废话,“我家内弟呢?”

袁九瞪眼“我怎么知道?”

“袁九。”江凡一步步靠近,好商好量“我家内弟得罪了你是他的不对,你拘禁了他,他已经得了教训,你让他出来,我教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袁九翻眼看房顶“我不知道你什么内弟,你们不是亲兄弟?我也没再见过那位江大通判,就是见了他,我绕路走还不及怎么还敢拘禁他,我哪是那位大人的对手啊?您可真抬举我。私押鬼域命官,这罪名我可担不起。江凡,你们兄弟走散了,你就该好好找找才是,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当我这里又是什么来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随随便便扣了屎盆子在我头上,想载脏陷害吗?我要你还我清白!”

袁九眼睛本就大,瞪起来气势十足中带着妩媚。不像发威,倒像发娇。袁九说得头头是道,江凡没有证据拿捏在手,硬说是他掳走的,也讲不通。想到袁九吸他精气为的不过就是颗珠子,江凡双往袁九身上靠了靠。

袁九防备着他突然出击,忽然觉得江凡身上有些气味相似,于是故技重施,两眼盯紧江凡双目“江兄,你身上的气味好生熟悉啊!”

江凡笑着点头,防的就是他的勾魂术,错开目光一探手自怀里取出一颗内丹。那内丹流光溢彩,与袁九原来丢的那颗极相似,袁九目不转睛的只盯着珠子看。江凡举着珠子在他面前移来移去“袁兄,这本是你的东西,我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你欢喜不欢喜?”

那珠子是江凡用一个烂苹果变的,又用老树精的残枝烧过以后薰出来香味,只能迷惑一时,维持不了太长时效,可是袁九显然被蒙骗住了,袁九眼睛都快突出来,一把夺过来爱不释手。“江兄,我最喜欢你的知情识趣。”

江凡靠他更近一步,抬手要捏他后劲,冷不防江下一松,袁九在他腰上又踹了一下,把他踹至下面。袁九得了珠子懒得与他周旋,扒着洞口向下面喊“江凡,你个臭土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我臭八怪,还要砸我洞府的事。哼哼,你那弟弟就是我抓了去又能怎样?你老实在这呆着吧!”啪的合上上盖,只留江凡在一天漆盖中静坐。

江凡叹气,一不小心又着了他的道,掉下来也好,借着避紫晶时而翻转过来的光芒,江凡把这“囚室”摸了个遍。本来就不是很宽裕的空间,如果有人关在这里一早就应该看到了,非但没有江凡的踪影,连线索都没有一丝一毫,这囚室是真正的空无一物。上次还有茶盏点心,这一次袁九像把他忘了般再没派人监视过。

没奈何江凡只得盘膝静坐等天亮。一直惶恐不安,生怕这一夜江昊又遭遇了什么不测,一直没看到袁福,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是他捉走的江昊?

江凡心绪不宁,像个迷路的蚂蚁一产,在避紫晶里打转。好不容易挨到破晓,避紫晶威力稍减,撕了裂缝出去,江凡隐了形迹,看到一堆堆皮影摊在地上,思想一番,抠了点地上的土和了酒水然后敷在脸上,念了几声咒语,那面皮和袁福倒有八分像了。

江凡把剑藏在衣服领子里,两手甩袖变成袁福的样貌迈步进去,袁九倒卧在地上,怀里抱着酒壶,里怀鼓出个大圆珠子形状,江凡伸手推袁九,清了清爽加快袁福的口音“袁九,袁九。”

袁九哼哼叽叽的看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哼,你不是生气出走了吗?你不是不认有我这个主子吗?怎么又回来了。”

袁九两手扯了袁福的耳朵向两边拉扯,又用手捏他鼻子,哭骂出声“你个下作货色,不要脸的奴才,我给你饭吃给我活计,养出个祖宗。”袁九用手拍地,“有你这样的奴才吗”

“那个江通判...”

“咄,少提什么通判不通判,就是阎王来了又能怎样?”袁九撒泼撒痴,用脑袋顶袁福胸口。

江凡被他顶得肺腹难受,刚想安抚两句,听闻外间有脚步声沙沙传来,江凡架开袁九两手“我们好好说话。”用手摸正脸上的模子。

袁九反而缠得更紧,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你说过的不论天涯海角都跟在我身边,你个小小奴才竟然敢变卦,呜呜呜呜。”

江凡被他蹭了一身眼泪鼻涕,实在挣脱不开,又急于脱身,便抬脚在袁九身上踹了一脚,袁九更是不依不挠,顺着腰际往上爬脸上表情扭曲且带着阴狠“我敢踹我?”

匆忙脚步越来越近,几乎是一步数尺的迈将过来,江凡刚刚挣脱袁九,就听耳边一声暴喝“你是谁?”喷了江凡一脸水雾,面上的面皮化成泥水哗哗下淌。

袁九怔仲的立在地当中,一会看看身边的泥人一会看看一边的袁福,酒劲还是没有醒过来,用手指指点点“你,你...”

江凡将他拨拉到一边,嗖的一声遁地而逃。

袁九打了个嗝“咦,袁福,我真的喝多了,刚才竟然看到有两个你。”

袁福朝他啐了一声,“瞧你一身土腥味,你个不守妇道的。还不去洗洗。”

不顾袁九在身后怒气冲冲的叫骂,袁福遁着江凡气息一路追去。江凡是个脚下有功夫的,又是个守掌土地的鬼仙,饶是袁福天大的本事,一时还拿他不住。江凡几乎要跑断了腿,终于甩掉袁福又回到七彩楼,心里暗叫坏了,本想盯着那袁九怎么入潭的,如今晚了一步,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结果袁九睡死过去,大太阳透过纱帐正打在他身上,袁九显出了原形,四脚朝天怀里仍然抱着酒壶,一脚的腥臭,大大的鼻孔,呼噜声震天,正是那个潭里的水怪。

江凡被袁九的体积惊得一时不能动弹,胸口就隐隐泛痛,面皮也泛疼,他可忘不了袁九在他脸上留下的五道爪痕,就像被犁过的地一般。江凡定了定心神,端起一壶酒水泼在袁九脸上,袁九身上酒味更浓不见醒转。

江凡扒着袁九的鳞甲爬到他身上,鳞片被揭起时袁九也只是疼得哼了两声,尔后依然呼声阵阵。江凡想捏他鼻子,被袁九一口气吹倒,想抓他耳环,袁九侧过身把他压在身下,好不容易钻出来,江凡实在弄都不醒他。此处又不易久留,只好拖着袁九的尾巴扛在肩上往外拉。

江凡背后的诛妖剑靠近水怪后发出热量,把袁九灼得嗷的一声惊叫,袁九的声音响震山谷,江凡耳边嗡嗡作响,生怕他把袁福招了来,一较劲,抡起袁九,在半空中画圆圈,袁九在空中转了几圈,扫倒一片林木,只见眼前景物颠倒吓得他破声大叫“袁福~袁福~”树林山石被他撞者咣咣作响,江凡一听他叫袁福吓得不知所措,顺手扔出,江凡整个呼在玉屏峰上,把山体撞者晃了两晃,这才被山体滑落的碎石砸昏了过去。

江凡找出老树精的残枝,哆嗦着手把那残余的一小截树枝点燃然后用力扑散,就着自己的灵法把袁九和自己的气味隐藏。

袁九是个沉货,江凡一边拖一边休息,临近晌午才走出五里地,手边这货色自昏过去以后,无论地上的石子怎么铬也没醒这来。江凡累到脱力,靠着袁九满是磷甲的身体休息,袁九身上凉凉的,倒是消了些火气。江凡把手指抠在甲片里只听袁九哀哀切切的抽泣,仍不见醒,江凡着恼,不远处就是水声,碧水潭显然就在不远处,或许顺着溪流而下他们就能漂到下游,偏偏他就拖不过去。江凡就近转了一圈,忽然发现个有猎坑,与牛一茗形容的那种有几分神似,不同的是洞口大上许多,显然是想要猎狩大猛兽用的,比量了一下袁九的身材,差不多刚刚好。

于是江凡拖着袁九往陷阱走去,坑底竹签林立,江凡计较了一番觉得凭着袁九的皮糙肉厚,应该扎不死他,于是连拉带扯把袁九拖了下去。踹了下脚把袁九踹了下去。

“啊”袁九被尖部朝上的竹排扎醒,两脚支在四壁上两只前爪不停的抓挠。他体积大,刨下的土又掉了下去,竹签扎在屁/股上疼得他涕泪横流,哇哇大哭“啊~救命啊~袁福~有人欺负我。”啪,江凡一脚踩在他鼻尖上“闭嘴,再敢叫一声,我把你踹下去。”

袁九抿紧了嘴,抽抽嗒嗒吸气。

江凡悄悄松了口气,可千万别再把袁福召来,“说,你把江昊藏哪里了。”

袁九瞪着大眼睛期期哀哀告饶“土地爷爷饶命啊~我这就领你去关押江通判的地方。您先放小的上来吧!”




第三十一章 鼋九

江凡踩在袁九鼻尖上的脚微微用力,袁九立刻哀嚎“土地爷爷,我说的是真的,饶命,饶命~”

江凡耍足威风,才让袁九爬上来,为了防止他中途反悔,江凡要在袁九身上拴些东西。找来找去,发现袁九鼻孔中间原先是有洞的,正好可以把腰带穿进去当鼻环。

“袁九,原来你也是家养的禽/兽?”袁九两眼急得通红,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江凡连忙拍抚他后背不敢再问,怕他发起疯来挣脱开去,自己一时也驯不服。

江凡骑在袁九身上潜到潭底,果然下面是有机关的。在潭底正中央有块红色大石,围着它左转七圈右转七圈,再念上几声咒语,那石头上便现出一个门,上面书着“碧水潭洞府”

江凡牵着袁九小心翼翼走进去,里面不大,从上到下布满了避紫晶,浓度较之前七彩楼里更甚,果然是大手笔。

洞府里珠光宝气,珍珠、贝母应有尽有,中央辅着一张兽皮大床,江昊就躺在那白色皮毛上,双手与双脚都被套了镣铐。

江昊蜷了一条腿手指比在唇间,看将过来,江凡一时间惊怔住了,杀气满身的江昊难得的有些从容味道。

江昊面上神色平静,眼里微微带着笑意,撇掉嘴里正在吃的大海螺,拍了拍手自镣铐中缩了出来“你怎么才来?”

袁九惊讶得上前一步“你怎么能解脱?”

掉头再看江凡“你们两次从我那避紫晶里出来是用的什么法术?”

江昊冷哼一声,抖开衣袖“你真以为我是被你们囚住了?不过是借个地方休养生息。”步下兽皮,经过江凡身边,抽出江凡背后的诛妖剑。那剑抗在江凡背上属实大了些,江凡抽剑时因剑身太长,总是挑不回来,所以要背在身后双手用力上拔才可以,如今江昊只轻飘飘一抬手便抽了出来剜出个剑花,担在袁九颈侧。

袁九被剑气迫得浑身鳞片直立,立刻跪将下去“饶命啊,江通判,我虽然把你囚在这里,但是好吃好喝侍候着您老人家,没给半分委屈。”

江昊暴喝“说,你们是什么来历。”

袁九被江昊的诛妖剑逼得起不来身,放声大哭“大人,大人,饶命啊。”

江昊用剑尖拨弄袁九头上的角吓得袁九用手捂住头顶,泪眼朦胧,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尽含着委屈,向江凡求饶“我是鼋九,这个洞府的主人,我有海龙王颁的任命诏书,真的,我拿给你看。我还有任信。”袁九东摸西摸在自己身上掏出一只方形白玉玺。

江凡接过来验看,是真的,递给江昊,江昊暴喝“大胆,做为一方水域主人你竟然私押鬼魂,谁给你撑的腰?”

袁九跪坐在一边哀哀告诉“我也是身不由己,自从得了那内丹之后,就性情大变。总是想要吃人,这真的由不得我。”袁九两只前爪并在一起做叩拜状“每日里我常后悔祷告,可是一到夜里就像被附身一样,自己控制不住。呜呜呜呜。”

袁九缩成那里像个山型的体积抽噎着抖动,江凡不由得心生怜悯,总觉得袁九大块头时比人形要良善许多性子也懦弱许多。江昊嘿然不语,如同走火入魔一样的场面他见识过,江凡有一夜就是那样,确实是身不由己。

“土地大人、通判大人明鉴,我家祖上就驻守这碧水潭,这潭往前数第四任主人正是我父亲,那个时候碧水潭还叫净潭,他是净潭龙王,我是他儿子排行第九。

江凡抬手摸上袁九头顶“其实你叫鼋九是不是?”

袁九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凡“他们都叫我赖头鼋,说我脑袋上长得的赖,谁摸到都会倒霉。”袁九抱住江凡大嚎。

“别吵,”江昊斜睨着眼睛看他们,袁九体积大整个扑在江凡身上,把他压个十足十。江昊把玩着掌中任信,那白色玉玺顶端用的是鼋头,龙尾缠在柱身上盘旋,这东西有些特别,不像是水域潭主才有的东西,倒像是级别不够的龙子才能掌握的。“那海龙王和你是什么关系?”

袁九用手臂擦干眼泪“我母亲与海龙王们是亲兄妹,我父亲守潭有功,得了上仙点化提拔,升为仙龙为玉帝守挈天华表。我母亲追随上任,我们兄弟几人便由伯父管教。”

这与他之前的说词多少有些吻合“你伯父是谁?”

“东海龙王敖广。”

果然。

“我伯父是一方霸主自然要福阴我们,伯母待我们兄弟也不薄,兄长们长成后纷纷离开东海,不是被委任看守水域、布雨行云就是被佛主菩萨们点化,追随修行,总之是各有司职建树,唯独我...”

袁九低头,勾起心事脸上恨恨然“东方龙王的龙太子,是我亲堂兄,理应照顾我,偏偏他总是欺凌我,其它兄弟都不敢和我玩,表弟堂兄们也不敢靠近,我上课的次数少识字不多,又没什么本事,才以现在才有职位。”袁九越说声越小,越说表情哀戚。

袁九想到被那个龙太子拖到床上说兄弟要相亲相爱,然后用下面的粗家伙撞地后面,疼得他嚎叫不已,因为自己不成人形,被弄脱肛了只能拖着两条腿爬行,一段肠子留在屁股外面,被其它兄弟耻笑。

袁九因为有难方之隐,所以哭得不能自抑,哀嚎更甚。江昊没想到他悲从中来会哭得惊天动地,江凡倒是有几分同情,他也是被江昊欺负过来的,知道受了委屈是什么滋味,袁九想必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江凡伸手摸袁九的头安慰“所以你说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袁九抽泣着点头,江凡被压在里面,不堪重负“你能变得小一点吗?”袁九施了法术缩成人般大小,仍是只鼋套着袁九原来的衣服。“摩昂是个偷生的,当年因为杀气重惹到仇家被分尸,伯父求了法仙把他元魂转世投胎,荡涤了锐气,将来要委以衣钵的。我本来就惹他不起,他又会装模做样,在伯父面前做出尊长爱幼的样子,单独面对我的...”袁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是真的怕了,一边骂他丑,一边把他像奴才一样压在床上,因为不服,还在鼻子上穿了鼻环,骑在他背上四处遛达。

“伯母伯父被他瞒了过去,我也不好意思对伯父讲,只想等熬出了头也得个外放。”

袁昊冷哼“你那伯父母未必不知情吧?”

袁九瞪着大圆眼睛看江昊,几乎要哭出来。江凡立刻揽过他肩膀轻轻拍打“好了好了,然后呢?”

“没成想,伯父每想委我差事,都被他岔过去,安排他的亲信或进下属上任,我连个奴才都不如。”袁九双拳紧握,白色手爪分外用力“于是我苦修技艺,机缘巧合之下再遇高人点拨,终于免被欺负,后来是我向西海伯父哭诉求情接了我过去,才得了这份差使。”

“你说的高人是什么样的高人?”

袁九侧头“是仙姑。”

“哪里的仙姑?什么品阶?”

袁九哑然“她的穿戴和衣饰不是我见过的,但是教给我的一些法术,正好能克制住摩昂,而且她告诉我某日某日某刻上任会得某物,果然全都应验了。”

江昊黯然“你遇到的恐怕不是仙姑,应该是妖物,她指点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凡一一向袁九讲了那内丹的来历与去处,袁九眼睛曝裂“那我怎么办?我没了那个东西活不下去的。”

江昊喝哭什么哭,私下羁押仙人是个什么罪过,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我问你那袁福是个什么来历?

袁九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我路上捡的奴仆,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几乎要毙命于剑下,是我赶走强人,救了他。他是个有本事的,我这里的避紫晶都是他弄来的。”

江昊盯着袁九打量“按你的说法,袁福打不过的仇家都被你一一料理,应该是你比他有本事才对。”

袁九侧头“或许人多势众他打不过?或许他有伤在先?他当时也没说太明白。”袁九挠头,其实他自己忚没想过还有这一层。

“你头上的是什么东西?”

江昊一问,江凡才发现,袁九头上原来别着只桃木簪子,正是自己原来的那只。袁九讪讪的摘下,递给江凡,“虽然伤了我,但这是个好东西。”递出去的手微微向后缩,袁九圆溜溜的眼睛带着渴切的望着江凡,江凡腾的脸红,觉得没有勾魂术的袁九更单纯可爱一些,虽然面相丑了,却更加良善。想到当初相遇,其实袁九也没有害他的意思,是自己看到这个大块头从水里冒出来,心急先下手伤的袁九。

“这个簪子你留着吧,就当做是我的赔罪礼物,当地我也是无意的。”

江昊咝了一声“我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随便送人?”

听说是江昊送的,袁九表情讪讪的“我不要了。”

正在这时,洞府忽然晃了起来,像是个巨物一下冲撞过一,咣咣声响震天,江凡与袁九相互扶持,看向江昊“怎么回事?”

江昊唇角微微扯了扯“你们进来后我在洞外布了细界,有些人进不来了。”

果然袁福叫骂声阵阵“还我人来~"





第三十二章

结界外面江福显了原形,尾巴每扫过来,便冲撞着洞府的门首,避紫晶里天摇地晃。

袁福气焰一时锐不可挡,江昊问袁九“你这里还有后门吗?”

袁九摇头,江昊举手做下拍状威胁“囚禁通判,私设刑堂,就凭你犯下的罪过,我一纸诉状过去,别说你是海里的就是天上的,也一样进地府领责罚,到时候抽筋披皮就由不得你们两个,还不老实招来?”

袁九立刻把身躯藏在江凡后面,自己抱住尾巴,大眼睛瞪得圆圆得,里面还充了层水晕。“属实没有。”

袁九少年时读书少,条例也知道一二。也知道他和袁福这种作为是犯了事违了禁律的,至于多大的罪过还没想过,江昊说的扒皮抽筋真把他吓到了。向来知道袁福天不怕地不怕,哪成想惹了这样的祸事,既恨袁福带累了他,又不忍心让他陪着自己沾罪责“主谋在我,要算全算在我一人身上,不关袁福的事。”

江凡两手张开像护鸡崽一样对江昊求情“算了,没有就没有吧,许多妖精洞府都是没有后门的。”

袁九拼命点头“避紫晶是神物,一般人进不来的。我在你们手上,袁福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江昊撇了眼两个躲在一处的家伙“你才见识几个妖怪?”在避紫晶墙面上摸来摸去,找到最薄弱一处,两手插将进去慢慢向两边挣开,江昊把避紫晶墙壁上撕出个口子,“江凡,带他出去。”

袁九看得目不转睛,“原来你有这种本事?难怪你们前番能逃脱得掉!”

惊羡之后,袁九立刻想通这里面的门道,转而大怒“好你个袁福还告诉我这个东西密不可挡,原来是骗人的,这不就是个竹笼吗?”

不容他啰嗦,江凡与江昊架了袁九自斜后方杀出去。

袁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重点攻击前门,没想到三人自斜后方逃走,带着三串水珠空中将出去一路向上身后唯留气泡阵阵。

袁福愣了下神后立刻追将过去,尾巴在潭底用力一座,再弹起来整个身子窜得是他们数倍速度,眼看那三道人影快速飞窜,他追得更紧,张开大口用力一吸,便形成巨形水旋涡。

江凡与江昊在水中前行,越走越吃力。江凡回头一看,只潭海底一片混沌,完全变了颜色,黑漆漆仿佛深海旋涡,周围的水草石块还有珊瑚都动了起来,晃着圆圈的在四周打转。

袁福在水底威力最大,卷了龙卷风缠住他们往回拉,江凡被一层水流拖住了脚,那水流就像柔韧的藤蔓,缠在他脚腕处,越挣越是绞得紧。//再向后回望,后面黑漆漆一片只有两人火烛一样的大眼跟在下方,越靠越近,那烛光照得光了,才发现,缠在脚腕处的是须状水流,那火烛附近脸的开头还有头顶的角也渐渐显现。那怪物却不再靠近,或远若近的停在那处。

水势越发紧急,散发出庞大的威胁感连袁九都觉得不妙,拼了命的朝前扑腾。

江昊拎着袁九肩膀向水面上抛去,然后划转过来,用身体顶住江凡。江昊抽出宝剑转向须状水流挥动,那水流在剑气迫过来之时立刻松开,然后弹向江昊,江昊竖直剑身抵挡,剑体迸发出咣咣震动怕,江昊对江凡低语“你先上去,我断后。稍后我将它引出水面,你打它个出奇不意。”

江凡答了声好立刻撤离,江昊则两手握紧,挑选一处火烛冲刺过去,如果独得没错,那应该是袁福的眼睛。

袁福眼现金光,射出的锋芒纷纷向江昊刺来,被江昊一一化解。袁九张着大嘴呼吸吞吐,江昊挥剑神勇迎战,两人缠打到一处难分难解。

袁福与江昊早就生出较量一番的心思,于是各势均力敌的两人施神威,都尽了心去拼搏。

江昊有心把他引出水面,于是渐打渐退,两人从水里打到岸上,从岸边战到山腰。同时破水而出,江昊与袁福都现了人形,悬在半空中才看清,身着靛蓝色衣袍的袁福打扮较之前大有不同,不再是布衣布裤的奴仆而是身着蓝色铠甲,手挺一杆金头蓝樱枪。那枪间一晃,便抖出硕个一个枪花,袁福分神看向袁九“你怎么样?”

袁九见窜将出来的是袁福,立刻向前蹦了几步“我没事!你和他打吧。”袁九一心想看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些,抄着手立于岸边,大尾巴一甩好整以暇的坐□去。袁福平日里不服江昊,总是摩拳擦掌想要单独较量,袁九也是好看热闹的,见机会难得,拉了江凡坐到一边观战“我们谁都不帮,看他们两个较量,你说谁会赢?”

江凡可没有裁判的心思,觉得袁福大有来历且能耐非凡,目不转睛盯着他和江昊的一招一式,时而吸气,时而双手握拳,那根簪子在手里撰得紧紧的,以备江昊落了下风时飞将出去。

两道身影一蓝一黑,时而砸进水里,时而冲上林梢,时而在空中迂回激战。宁静躁热的鹤鸣山上空一时阴云密布,一时波浪滔天,一时又热洪洪的烤灼得人难受。

上空的云彩时聚时散,雷电交织中,袁九认真的看向江凡“你觉得谁能胜?”

江凡笃定答道“江昊。”

袁九十分不赞同“我认为是袁福。”

“怎么可能?袁福落了下风。”

“刚才江昊掉进水里,不也一样落了下风?”两人坐靠着戚戚交谈。

袁九想到刚才江昊的威胁,忽然问江凡“我吃的好些人,其实是无心的。你说妖怪哪有不吃人的?人也不一样要吃饭?我倒不是说我是妖怪,只是我吃了那个内丹嘛,内丹有些不干净,我才入邪的,可是这样的,算是我的罪过吗?”

江凡看袁九,袁九又戚戚哀哀的讲“以前我是憎恨堂兄,可是也没想过要把他怎样,只想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见这个人,后来吃了那个内丹,才想把那条破龙扒破拆骨。”袁九十分在意江昊的威胁“若是告到伯父那里,其实,伯父也是很严厉的人。他恐怕...”恐怕会把他锁在龙宫最暗无天日的深海囚牢里,让他面壁思过,那里又冷又饿还很黑,最可怕的是,那个摩昂总会悄悄去。

袁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其实拘着那些人是不对的,白日里我也时常祷告忏悔,呜呜~”江凡相信袁九现在是真心颇白,眼神清澈得如同能看到底的潭水,与之前那个阴狠的袁九判若两人,也正是因为个性善良,才泣泣而哭。

“其实,”江凡出言安慰,他也是个有罪的鬼官,等到回去,这把仙骨还在不也很难说,既是安抚袁九也是为自己开脱“人性本来就有善有恶,天之道,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老树精一心行善,所以内丹清扬剔透,陡生恶意也是因为身蒙大难,其实究其原因,老树精心生功利,当初藤精来投,本已觉查恶意,因为图一时名利心存侥幸才有后来的反额为主,鸠占雀巢。所以因果循环,善恶相报如影随形。一念决善恶善则天堂恶则地狱,有心生恶与无心造恶,前者孽海兴波坠无间地狱,后者因为情由可述知错悔改善莫大蔫。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你是无心之失且肯改过,应该能够转祸为福。”

袁九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望着江凡“真的吗?”

江凡点头“不是不可能的。”

江凡与袁九交谈时,半空中江昊与袁福也各自收招,袁福赞江昊机智过人,江昊赞袁福功力深厚,两人对对方的实力都心服口服,英雄惜英雄竟握手言合了。他们斗得酣畅时昏天黑地,后知后觉想起,这般大动作的异样,恐怕天庭查实,江昊顾及江凡,袁福在意袁九,于是两人达成共识收手不再战。一时都觉得对方是个对手,青眼相加。

袁福主动表示,七彩楼内拘押的魂魄将一一放出,并且吞出自己内丹在群鬼中行走一遭,对众鬼道“你们占了我的灵气,魂上有我的灵印,来世福禄都有增益,也会有个好结果,是否愿放下仇怨转世投胎去?”那些鬼魂久受压迫,本以为会魂飞魄散的不成想得了好前程,纷纷表示愿意。有几个苦大仇深的放不下心中愤恨,袁福问他们“可愿意随我修习仙道?”那几个人跪倒在地叩首表示愿意。

貌似皆大欢喜,袁福只愿江昊不再追求袁九之前的罪过。“至于之前那些人,是签了文书的,虽然有些巧言辩解,实在是两厢情愿。袁九,我会领回去好好责罚,看守他不再出来胡作非为。”

袁福以自身信誉担保,江昊默想许久,便点头同意不再追究。

江凡走到江昊身边,见他并没负伤轻轻松了口气。悄悄问他“你怎么就卖这个人情给他?你信得过他?”

江昊目光闪烁的问江凡,“你还没看出他的身份?”

江凡摇头,那边袁福走到袁九面前,袁九兴至勃勃的告诉他“刚才江土地说,我是无心罪责,就算地是了地府,阎罗王也会考查的。”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以原形面对,脸红耳臊,捧了尾巴蹲成一坨害羞。袁九十分不好意思,他从来没这么面对过袁福,就像脱了层衣服一样。

袁福微笑“袁九,那你可愿放下之前的仇怨,与我双休去吗?”

袁九大惊,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我是个丑八怪。”

袁福微笑,“我知道。”

江昊悄悄对江凡说“其实他技高一筹,若是袁福显了原形斗法,我不是对手。”

江凡惊讶的回头望他,这才想起来,自冲出水面后袁福一直以人形相恃。

“那他到底是谁?”

“能大量使用避紫晶的人,可以压制一方地仙鬼仙,会超渡能布置雨还可布施福分的,你猜会是谁?”

“不会是?”江凡惊讶的大张着嘴看向袁九,只见碧水潭水纹波荡,暗称得袁九越发鳞光白晰,眼睛更显得温润硕大,袁九两颊晒红,重重的点了点头。江凡不由得替他哀嚎一声。

江昊点头“你猜对了,他是东海龙王太子,摩昂。”





第三十三章 朱家集

江凡担心的看着袁九在那里跳来跳去。

袁九难掩兴奋之情,走过来悄悄的拿爪子尖钩江凡衣袖“你觉得袁福这人怎么样?”根本就不需要江凡评价,袁九红了脸自问自答“我觉得他其实还算是个老实人。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去双修,你说我去不去?”自然也不需要江凡回答,袁九摸着江凡手里的簪子“这个就还给你了,我不能要了。”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而袁九是挥彗剑斩情丝的良人。

江凡看了看袁福,袁福正瞪着眼睛神情警惕的盯着他,江凡吞了下口水,斟酌词句。“袁福当然是个有本事的,资质不错后天又肯努力,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袁九听了这话脸上更是得意,江凡又偷眼看江昊,江昊正抱着双臂看他,江凡觉得还是应该提点袁九一些“袁福这人的根底你知道多少?”

“英雄不问出处,管他是哪里来的,只要有志气就好。其实,”袁九靠近一步,两人头靠着头悄悄讲话“我觉得袁福的家底一定单薄,应该是贱民出身,我有问过他家事,他愁眉不展,我想就不要揭人疮疤的好。”袁九自己也有疮疤不能提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贱民?”

“我遇到他的时候正落魄着呢,而且我算过他的八字,是穷鬼命,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一日就不会饿着他一日。”

“那,龙太子呢?”江凡犹犹豫豫的看向袁福,只见袁福也立着耳朵凝神在听。

袁九重重点了点头“我想过了,怨怨相报何时休?再说,看过这么多寻仇的放不下又怎样,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堵一口气,却累得自己和身边人不得这生。我放他一马。”袁九决定不与摩昂一般见识,袁福与摩昂那种败类云泥之别,两人放在一起惦量,自然是愿意听袁福的,既然他不愿意自己去寻仇,不去也无妨。反正那条臭龙要是敢欺负上门,他有袁福呢,他不怕。他一个人打不过,就不信两个人还打不过那么个东西。

江凡为袁九捏了一把汗,把簪子别在他头上,不理会江昊的脸色“这是我的东西,我愿意送给你,当做是个纪念。咱们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沉吟了一下,江凡许愿“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或者,”江凡看袁福脸色也变得不善,隔空白了他一眼“你不想在家呆了,随时去找我。”

江凡握着簪子念了一通咒语,然后又传诵给袁九几遍,只到他记熟了,才说“凭着这个簪子就能找到我。如果,”如果他当时已经脱了牢狱之灾“如果我抽得开身,听到你念咒语,我也会立刻过来接你。”

“如果我还在洛阳,一定保你周全,若是我不在,你可去找洛阳城隍帮忙,那是我好朋友。”许世伯为人仗义,江凡相信他一定会帮袁九。

袁九大为感动,他自幼便被摩昂欺压,没有自己的好朋友,所以立刻拿江凡当体己。“那我也送你一件东西。”袁九掉身回到潭底,不一会游将上来,打开一个大珐琅描金方匣,里面装着一把弯刀,刀鞘足金打造,上面镶着灵气十足的红、蓝宝石。这是某个身穿黄金甲的龙太子在某事做完之后,扔到他身上的。“那个垃圾的小白脸送给我的,我一直没有用,你不要嫌弃,东西是好东西,拿去防身吧。”

江凡不敢接,袁福的视线能杀死人,他现在虽然变了另外一番面貌,用着掩示身份的武器,任是谁都知道,东海龙太子摩昂用的兵器是两把弯刀。那刀柄一旋,刀身便如巨轮般划出两道彩虹,这可不是一般的宝贝。

袁福轻咳数声制止,袁九置若罔闻,一定要送给江凡,江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袁九举着剑扁嘴“你是不是因为我说这是垃圾货色给我的东西,你才不想要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袁福揣着手站在一旁,语气不阴不阳。“既然给你了,就接着吧。”

袁福向江昊使了个眼色,两人踱到一边讲话。袁福愤愤然隔空取来另外一把弯刀,私下递送给江昊“没有用单刀的道理,这柄也送他吧!”

江昊笑着回绝“江凡不懂事,让他先替我们保管,若是袁九知道你是谁后仍不后悔,我们原物送还。”

袁福一怔,呵呵大笑,手一挥,“我摩昂送出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这把就送给你吧。”也算是答谢他成全自己与袁九的谢礼,反正他近日使枪也使惯了。

另一边袁九大拍胸脯向江凡保证要好好修行,江凡更加担忧。不过他自己的事也毫无头绪,其实没有太多心思替人分担,各人有各命吧!

江昊问袁九,他是在哪里遇到的仙姑,仙姑后来向哪个方向走了。袁九想了想十分惊诧“是在我常常练功的后花园里遇到的。”

那个后花园被摩昂下了结界的,一般人轻易进不去。“我一直以为他是上仙来着。”袁九成日里私下祷告,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终于感动了神祇,才来降下仙使来救他,那仙彩飞扬的仙姑面目慈善像菩萨,美貌绝伦赛飞天仙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啊!

“她一直跟着我上任,我到任后还交待过我什么时候去什么方位会有收获,对了,他向那个方向去的。”江昊眯眼看去,袁九指的方位再往前走,正应该是朱家集。

看来朱家集不是一般的龙潭虎穴,袁福也查觉出来袁九有什么不对,他一路上追着袁九过来的,可没见过什么仙姑。

江凡问袁九与袁福有没有觉得这附近与原本的鹤鸣山有什么不同?二人一致摇头,没觉查出来有什么不同。他们本来就是后来户,况且江昊他们见到的异景他们全没在意过。

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闯一闯的,江昊瞄了江凡一眼,就是只为了这么个东西也要去走一遭。

江凡与江昊二人在袁九处稍作休整过后奔着朱家集一路走去,翻过两重山,隐隐望见朱家集上空一层黑雾,恶气上冲。江昊看江凡一眼,“要不要休息一下?”

虽然看到那场面还是有点腿肚子转筋。江凡还是摇头,穿过河边这片芦苇林就上官道了。

“你不饿吗?”

江凡摇头,

江昊紧赶两步,看他侧脸“你怎么了?生气了?”

江凡顿住脚步,他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袁九。”袁九没了作怪的内丹,少了阴狠,可怜巴巴往那里一蹲,袁福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他呢。“我觉得瞒着他不好,双修是大事,神气交合性命相付,到时他知道那是摩昂,怎么得了?反悔可来不及了,对两个人的修为都有影响。我们这不是助纣为虐吗?帮着别人骗他。”对于江凡来说,袁九有点自己人的味道,袁福就像个外来的女婿,怎么看都不顺眼。

江昊冷哼“你管得也太多了吧?他们的事用不到我们插手,你看不出来吗?只有摩昂才制得了他。再说他什么都不会,从水里冒出来也能让你这个笨蛋给欺负了,离了摩昂会怎样?姻缘天定,就算是前世怨仇,结了红线也会走到一起。”

红线是江凡和如意没有的,他这姻缘如果是偷来的,那别人那里就会少一些,江凡心情有些惶恐不安,借来的无论是福份还是缘份,无论是财气还是福气,总是要还回去的。

江昊见江凡沉默不语,“怎么心疼了?你对那水怪还挺有感情的,你这个滥情的家伙。”初见袁九时就贪图美色,对着青魂也照顾得体贴入微,就算知道袁九是个水怪,还挡在面前护着。

江昊真看他越觉得刺眼。“你这样的对得起姐姐吗?回去看我说给如意听。”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是中了**术是酒不醉你你自醉,人不迷你你自迷。

江凡也生气,气乎乎走在前面,想到江昊的那个人偶“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也就只有你这种心里龌龊的人才会这么想。”

江昊冷哼“我龌龊?我怎么龌龊了?他那样和袁福在一起正好。”

“好个屁,袁九有鼻环你知不知道,真的爱他护着他能给他穿鼻环,你们这些人别太自以为是了。什么玩意,谁不知道你转的是什么心思。对,袁福是挺好的,最起码他想什么他还说出来,怕的就是某人想一套做一套。”江凡上一眼下一眼的看江昊,看得江昊心里发毛,眯着眼睛回望他“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江凡刚要反驳,下一眯便被江昊抬了下巴两眼对着两眼,读心术。江凡向往后躲,已经来不及了,正被江昊看到自己压着个人偶在那里得意。

江昊吓得一怔,掐着江凡下巴的力度骤然紧了几分。那一瞬间,江凡以为他看到了杀意。

还没等江凡琢磨清楚,江昊冷淡的松开手“江凡,你还有什么本事一并施出来吧!”

两人此时位于芦苇荡中,旁边蒿草人余高,被风一吹轻轻晃动,江凡的心底也像有什么在摇摆一样,忽然觉得近在咫尺的江昊变得远了许多。





第三十四章 一只羊

“我没做什么。”

江昊冷哼,“不迷草是怎么回事?”江昊事后越想越觉得蹊跷,不迷草既然是上古神物,江凡怎么会知道?

江凡挠头,自怀里摸出本书,“应该是这上面记载的。”江昊接过来一看,是大荒山地志,上面记载的神物中有一样就是不迷草,江昊心里一抖,没想到江凡还有这种际遇,于是面色稍缓递还给他,“谁给你的?”

“从你书柜里拿的。”

江昊惊讶的回头“怎么可能?”他确定他书柜里没有这种东西。

江凡张大眼看江昊,急切的解释,想证明确实是从书柜里拿的“是,确实是。”

江昊心中一动,勾着江凡说话,“在我书柜里什么位置拿的?”

江凡两手虚张,力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说的是真的。”手一松那书被扔在地上,一阵风吹过,大荒山地志几个大字如空虚这飞舞般被掀了过去,后面的纸张如同展开的画扇,紧随着一页页翻去,速度极快,江凡却像每一页都浏览过般,聚精会神的盯着它看,直到最后一页吹将过去,那书就着风势飞到天上。本来是有重量的东西如今像布帛一样打着旋儿飞舞,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江昊,江昊,你看见了吗?”

江昊抬头望天,看见了。那又怎样?

刚才风翻书页时江昊也在看,字都看不清,却直觉江凡都看懂了,他从来没发现江凡身上揣着这样东西,这人貌似平平常常,其实无师自通。江昊忽然心中一动,他走火入魔时,江凡看他的眼神十分值得商椎,江昊不动声色,“丢了就丢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杂书一梧。”侧眼看江凡“我走火入魔时,你入梦看到的东西都还记得?”

江凡脸腾的一红“你知道了?我是为了你好,我也不想看的,只想去救你...”

果然和猜测一样,江昊的眼神暗了又暗,“你什么时候学会入梦的?”而且悄无声息到他毫无感知。

“啊?”江凡后知后觉的想到江昊是在诓他,脸红到脖子“我想看便看到了。”

江昊心底如同投了石子的深潭一涟漪震到心底形成惊涛骇浪,扑头盖脸的压过来,他一阵阵眩晕。江凡的资质与悟性,若是他没猜错十个江昊也敌不过了,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藏着沟壑不显。

江昊心底挣扎不已,一时觉得他是机缘巧合赶在点子上,是傻人有傻福,一时又觉得江凡深藏不露韬光养晦是个高强的隐世鬼,一向自负的江昊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

江昊一时心灰意冷,越看江凡越不顺眼,占了天地精华先天灵力十足的他见过,没有一个像江凡这样揣着小心四处讨好,嚅弱不堪。江昊忍不住挤兑江凡,甚至想掐死他试试他的老底。“看到了又能怎样?你能怎样?”江昊用手拨拉江凡脑袋。

江凡被他拨得躲来躲去,揣着两只手蹲坐在那里死抗着挨欺负。江昊总不见停手,越拨力度越重。江凡本来就心神不宁,江昊又成心挑衅,江凡被他撩拨得动了真气,肝火上升想和他狠狠干上一架,回手去推江昊“长幼有序,你这是对姐夫的态度吗?”

“不过是叫你两声哄你开心而已,你还当真了?”

江凡也生气,他似乎有心电感应般,知道江昊这是在嫉妒,不过是过目不忘而已,有什么好嫉妒的?江凡心里说不和小破孩一般见识,手上不依不侥,与江昊你来我往,你一拳我一巴掌,一谁也不先停手。推推搡搡后来都用了真功夫,两人打成一团,最后抱着滚在草丛里,一会江昊在上一会江凡在上,两人都揍了个不亦乐乎,江凡挥着拳头一边打一边吼“我早就想教训你了。”受了多少年的鸟气,进了朱家集还指不定能不能出得来,生离死别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暴打这小子一顿。

两人非要分出个是非高下,江昊并不让着他,靠一双拳头也能收拾江凡。“我也早就想打你一顿了。”

两人都累出一身汗,骂了骂够了,发泄得差不多了,不约而同的都松下力道。江昊眼尾微微下弯,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点笑模样打量江凡,“姐夫,你骑我身上干什么啊?看到我骑你,所以你不爽,一定要猥亵我找补回来是不是?”

江凡臊了个大红脸,嘴硬回道“猥亵就猥亵,你当我不敢啊?老实点,再动老子强/暴了你。”

江昊果然不动了,抬起一只手垫在脑后,“好啊,你来啊。”江昊神色淡然嘴角还带着笑,头发微散,旁边蒿草人高,被风一吹轻轻晃动,江凡的心底也像有什么在摇摆一样,江昊的目光没有睫毛遮挡直直的看过来,江凡忽然就胆怯了。心有杂念,下面的某根物什便不听使劲的翘了起来。江凡两手捂着裆姿势别扭的从江昊身上撤回来,背对着江昊坐在草地上,“不闹了,没意思。”

江昊也不说话,只看着他后脑意味深长的轻叹一声。

良久,江凡猛然回头,“江昊,我想起来了,那书好像是别人塞给我的。”江凡浑身一震,他想起来是怎么拿到大荒山地志的,他是看到赵周文时才去翻的洛阳志,然后,江昊把书送回去,这时他手上便多了这样东西,当时以为是江昊塞给他的,顺势便收了起来,现在细想想,倒像是有人自一边自然而然递送过来的,当时的鬼怪离他都很远,是什么东西送给他的?

讲到这里,两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江凡立刻跪坐起来默默祷告,人遇鬼是阴气重将死的征兆,鬼遇鬼怪事,那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江凡口中念念有词,上至玉皇大帝下至阎王殿,凡是比他官大的一个不落个个念到求到,一抬头,草丛里一双眼睛和他对上了,那是个细瘦的山羊头,如今蹲在草丛里,两只蹄子抵在下巴上,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江凡一惊那羊也一惊,两人各自向后坐去摔了个结实。

江昊眼疾手快,跳将起来冲进草丛里,抓着羊角把它拎了起来“你来得正好,本通判饿极了,拿你充饥替你超渡好不好?”

小羊立刻害怕求饶,“不好不好,奴家不愿被超渡,求通判大人饶命。我是朱家集上的,不是成心要捣扰二位修行,是无心路过。”蹄子遥遥指向村庄,朱家集上空的黑气渐渐向这边飘过来,江昊这才注意到它是个没有嘴的山羊,声音自胸腔发出来“我是受不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逃出来的,恩人哪,快救救我。”

江凡也看出小羊的蹄子上受了伤,“要不,把他放下吧。”小羊被江昊提到半空中吓得咩咩只叫,这时山道上马蹄阵阵。声音有远及近,仿佛只有一瞬间就来到他们面前,速度快得不像人。

江昊一松手,那羊跌落到地上,吓得缩成一团蹭到江凡腿边要往他衣襟底下钻,可惜衣襟不够大,还盖不下他半张脸,那羊哆哆嗦嗦紧挨着江凡,浑身抖得厉害。

这时一匹高头大马冲了进来,马上坐着威风凛凛一个美男子,头戴华冠身着锦衣,此时手里执了马鞭,在草丛上方看着他们,态度傲慢轻挑,眼角上挑,眉尾斜飞入鬓,他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扫视着江凡与江昊“这是我的羊,难道是你们偷了它?”





第三十五章 老妖婆

小羊露在外面的屁/股瑟瑟发抖,一摇一晃的上面的毛发根根战栗。明明已经没有地方了,还顶着江凡的大腿越钻越用力。江凡展开衣袖把它盖住,手掌隔着衣襟轻轻拍打,一抬头问那人:“哪里标明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那人微微皱眉,略一思索,反而笑了:“你们二位游荡在这附近是做什么?看起来不像是本乡人啊!最近庄上经常失窃,与你们可有些干系?”说到最后一句时话锋一转,连神色都变得凌厉起来。

那人身后的地保立刻展开个圈形,把江凡与江昊团团围在当中。

江凡撇嘴,他这点疾言厉色算什么,比他还冷面的江昊总是丢脸色给自己,看了几百年早就看惯了,并不拿这点颜色当回事。

“你庄上丢了东西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还说你是拦路抢劫呢,就不怕我报官吗?”

那人用鞭子抵住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两个,嘴角已咬得很紧,眼神透过布料盯得那只小羊抖得更厉害了。

这时默不作声向来做壁上观的江昊反而开口:“你们多虑了,我们是来投亲的。”

“噢,”那人侧了侧身子,眉峰高挑漫不经心的打量江昊:“投什么亲?找哪位?”

江昊言简意骇,“姓赵,做布匹生意。”

那人倒真的顿了一顿:“最近外乡人很多,姓赵的生意人确实留意过。”沉吟半晌,忽然换了热情嘴脸:“天色已晚,想必你们二人赶夜路也不方便,这时节即便是进了城,无论是找还是投店都麻烦。鄙人山庄就在不远处,鄙姓孙,是朱家庄首富,二位若是不嫌弃,今晚不妨在庄上不住一夜,明早再去朱家集可好?朱家庄离朱家集不过二十里路,极近的脚程,明日我再为你们备上两匹好马,倒也方便。”

江凡与江昊对视一眼,江凡也变换似的换上副笑模样:“只怕要讨扰主人家了。”

“这也没什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那孙姓员外拢了马头,果然是要带他们回去。

那羊一听说要与孙员外同行,愈加惶恐不安,四个蹄子不停的躁动。江凡把它抱在怀里,上了车马也不放手,那羊便渐渐安静下来,只转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

江凡记得青魂许过她是许了人家的,对方就是朱家庄首富,姓朱,可不姓什么孙,朱家就算富贵散尽变成穷鬼也不应该是短短一二年的事。于是江凡向孙员外打听庄上都有什么人,孙员外自称孙契天,“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和几位夫人。我母亲一生良善,信佛吃长斋,最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如果知道我领了二位迷途客人回来,也定是极愿意的。”

外客不扰内宅,若他是好人家出身,借宿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身上妖气太重,冲得江凡直捂鼻子,私下向江昊递眼色,这人看着慵懒华贵,估计犯下的命案是袁九数倍,既然不是什么了东西,又不怕死的送上门,就顺水推舟过去一探究竟。反正一个妖也是收两个怪也是降,不但他们齐齐上阵,倒是一拨来了全收拾,省得再费力。

这位孙员外排场不小,一路将他们引到庄上,自后边角门而入,翻身下马,解去披风脱了外袍,换成小衣衫打扮拘了头发戴着紫金冠再出来,倒是有些大家公子风范。下人们捧上香苔,孙员外一边轻撇茶叶,一边瞄着江凡怀里的羊:“既然到了庄上,院子里有嫩草可以随便吃。”那羊像忘了之前的恐惧一般,又认得了路,一蹦就蹦了下去,欢欢快快的跑到天井里低头吃草。

江凡一开始还顾着看它几眼,后来见他左转右转一忽便没了踪影,想要起身去找,孙员外一挥手:“放心,亏待不了它。您二位先入席。”

桌上摆满素斋,有些像是动过一两筷的,有些原封不动。孙员外笑着寒喧,两位不要介意,“刚才正在酒宴中,临时起意中途离席,来人哪,撤下去换上新菜。”

然后对着下人吩咐:“去请我大哥与三弟来。”菜不见下撤,不一会儿外面倒是晃进来两个壮汉,个子偏矮的是个白净的精壮男子,不胖不瘦,微微有点肚腩,腰部被一个金色铬子打的腰带扎个紧实,挺首昂胸威风凛凛。另外一个脖子下面挂着金锁,黑脸膛,笑着说话时先瞪眼。两人眼睛都不小,瞪起来如牛似虎。其中黑脸膛的姓牛,是大哥,白净汉子姓苟,是三弟。

三人与江昊江凡报了名号,重新序了座位坐下,江昊只一眼就看出那两个物什的来历,他们与孙员外可大有不同,一般吃过人的精怪会有口臭且身上腥膻味儿难去,这两个似乎没伤过生,身上有些清爽气息。

席上五人谈起当地民风,牛哥说朱家集上民风朴实,苟弟却觉得愚民健讼,凡事都要过堂,小至针头线脑都要擂一下县太爷的大鼓,口舌是非又起不了大浪,平白坐在一处辩论,没有多少学问还总想假学究,装明白,最喜欢说教别人。孙员外笑着看他们两人辩论,一个说是非曲直有个说法没什么不好,一个说斤斤计较太没风范,孙员外问他们:“大哥,三弟,前几天小弟拜托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啊?”

苟弟挠头:“二哥,你有所不知,这些愚民难叫化啊,都是认死理的家伙。”牛兄了说:“你张罗的那个集会别说没有牵扯头,就是有了人坐在首位,他们还要观望观望,哪那么容易就凑成集会?看热闹的多,出力的少,这些愚民都喜欢虚张生势的。”

孙员外脸色不是很好,牛哥见兄弟不开心,便提议到园中赏月。

孙员外叹了口气,“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我也是受人所托。”于是着人搬酒菜进园,又备下鲜瓜水果。不一会儿一个白净少年走了进来,两手撑着个水晶托盘,里面放着时令果蔬。这少年貌似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孙员外交待他什么,他便比比划划应承下来,身上穿着一袭白底海棠纹罩衫,一口钟里面是盖住脚面的月白底藕荷色的牙子绸裤,正盖在脚面上,一双紧口撒鞋将脚包成圆形。江凡与他对视,发现那眼神极熟,像极了袁九,仔细一回想与那小羊的样貌有七八分相像。

男孩做了个委屈表情苦着脸看江凡,走路一瘸一拐起的退了下去。孙员外睨了睨男孩背影又看了看江凡哈哈大笑:“江兄这是我家奴隶,不用管他。”

牛兄与苟弟似乎早已习已为常,不拿那男孩当回事。想着满庄没有一个是人,江凡也只好拈了果子递给江昊。倒是孙员外解释起来:“他父母就是贱奴,生来便没有名姓,而且脑筋不好,几天前的事总是会忘记。只有我肯收留他,赏他口饭吃,肩挑不得手提不得,只做些跑腿事,人虽然笨些还算勤快。”

江凡嘿色不语,孙员外又话中有话的挑着眉看江凡:“还是江兄提醒了我,自己的东西总要盖个印才行,就比如这奴隶,放着福不享总是想跑,今天在他后臀上打了个印,将来再走丢,就知道是我家的东西了。任是别人捡到,也要给我送将回来。”

江凡看不惯他刚愎多疑:“无论是痴儿还是野兽,其实都是有灵气的,你对他真心好,他也会知恩图报。你对他虚情假意,他当然要躲得远远的。”

牛哥听到知恩图报字样,立刻抬起头用舌头舔了舔手指:“以前听说书的,总会有面子讲书生救义狐的故事,上一次二哥说的恩怨报的故事还没讲完。”

孙员外连连摇头 :“其实这故事也并不见得有多好,江家兄弟是没听过的,我重新再讲一下也无妨。大家常听的段子无非是某家书生救了某个有灵性的狐狸之辈,那灵物化了女子来以身相许报恩。我们今天就讲一个有点不同的,也是书生的事,有一个上京赶考的收生,路过某农户时,见到一只快要病死的羊要被主人活埋,便当了吃饭的碗把那羊赎了下来 。抓药治病像对人一样医治,那羊也长志气,不久便痊愈了,一路上充当书生的脚力。”

“这只羊可不是普通的羊,是个历世修行的羊,得了书生的恩惠,一路上便勤勤恳恳替他看守行李,为他跑脚拉东西,进了京城,书生读书他便站在一边安安静静,晚上,学着样子变成人形,辅床叠被,只可惜是个公羊,暖床也就只是把被窝捂热而已。”

“一般人见到羊变成书童都要惊上一惊吧?这收生是个做大事胸中有沟壑的,知道这是遇上灵物了,便不动生色观察,发现是个良善的家伙两人也相安无事好好相处。几年后,书生落榜再考,终于一举中第,娶了相府家的小姐。新婚之夜又回到书房去睡觉,小姐发现他竟搂了只羊在做不转的事,于是勃然大怒,非要回娘家不可。书生被揭破丑事,怕丢了前程,便听那小姐教唆的,把羊拉到屠户那里去,羊悲鸣不敢上前,书生怒从心起,一刀宰了它,亲自扒皮给老婆做了只夹袄。”

席间众人都倒吸了口气,唯有江昊神色淡色,只瞥了孙员外一眼,依然扒手上的橘皮。

“天下事说不清,贪图富贵寡廉鲜耻的人,当世不报来世也要报,那人虽然是来报恩的,却不是要把一条命都任他蹂躏。也是合着那书生运气到了头,那羊皮袄后来被一个落魄的人得了去,那人后来也中了第,而书生官至一品后因为贪章枉法被后来这人奉旨抄了家,那羊也算借人之手报了一刀之仇。只是那书生因为罪孽深重,便被便罚为羊,世世任人宰割,且有口不能言,有冤叫不出。”

牛兄与狗弟做恍然大悟状,江昊冷哼一声,斜睨着李员外:“我倒是听说有一种神物,无嘴便能活,历世经劫可修练成仙,要做十世好人,才能修成这种羊形,可不是大恶人的样子。”李员外傲慢的斜视他,正要辩白,忽然园子另一角环佩叮当,走进一队女人。

江凡与江昊立刻站起身,正不知道要怎么回避,忽然旁边那几个人一乎都没了踪影。周围芳草萋萋奇花异朵,只他们两人干巴巴伫立在石桌椅旁,女人丛中有人轻轻低呼:“看,有外人。”

众星捧月般几个华服妇人围着一个老太太渐渐走近,那老妇人头戴蓝宝石护额,身着紫色元披,广幅寿字文夹衣,老太太长了副刁蛮嘴脸,从不正眼看人。见到江凡江昊,立刻伸也手指向他们,疾言厉色:“你们两个怎么进来的?管家婆子呢?女眷的地方外人怎么随便乱进?”

一瞬间,江凡觉得那妇人指尖漆黑,本已经是钩状的指甲又长了几许。





第三十六章 夜袭(上)

江凡下意识的去拉江昊,江昊回握住他,手心用力捏了一下。

这时一个修眉善目的男子自后方赶了过来:“母亲,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老妇人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没什么,只是有两个生客,不知道怎么到了我们的园子里,朱家的庄子也是能随便进的吗?”江凡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老太太伸出红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嘴唇油花花的似乎拿猪皮蹭过般泛亮。

后面的男人脸白体弱水蛇腰,面如满月眼似银星,只是印堂发暗。那人看到江昊与江凡时,轻轻抽了口气。江凡向前上了一步,想把江昊挡在身后,不提仿被江昊用手臂扯到身后,江昊冲那人昂首而立,那男子倒先笑了:“母亲,这是我带回来的客人,本来在前宅做陪,想必是如厕时迷了方向。您二位怎么到这边来了,快随我去前堂吧!”

那男人态度和亲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行事,江凡和江昊还是随了他往外走,江凡觉得那老妇人盯着他背景在狠狠用力,像要把他们吞食进去般。

这个男人姓朱,边走边向他们介绍,“这园子是我的,我是朱家庄的主人,您二位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有仆人牵着一匹牛与一只狗向园外走去,见他们一行人后立刻停住脚步退到旁边,垂首低头:“朱少保。”

朱少保回头打量一下那两个蓄牲微微皱眉:“下次入了夜就把它们都拴起来。”

那只狗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呜呜哀鸣,还跑过来挨着朱少保的腿上下磨蹭,朱少保叹了口气,弯腰在他脖子后面轻轻挠痒,江凡注意到那狗腰间拴着个金色铬子腰带,牛的颈下则挂了个硕大的金锁。

朱少保引着他们一路前行,顺便巡视庄园叮嘱各位上锁,显然头人做派。院落重重,说他们是误闯进来的,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于是江凡坦言:“是一位姓孙的先生领我们进来的。”

朱少保轻轻噢了一声,若有所思。“今天晚上二位怕是走不成了。”

这话说得没来由,江凡觉得背后泛冷。墙角有只小羊背冲着他们正一点点啃草,朱少保亲自缆了绳子把他往外牵扯:“孙先生见你乱跑又要胡说八道了。”

朱少保把江凡与江昊引到前厅,命人重新摆席,吩咐仆人:“请孙先生上来。”

“孙先生是何许人?”江昊出口问询。

朱少保端正身子面向江昊,“是我堂上讲学的先生,在下给小儿请的西席。”

江凡靠近江昊,悄悄说:“他身上有股子狐臭味。”

江昊低语:“他不是狐。”

怎么可能?江凡眼睛盯着那个抿得紧紧的嘴唇,朱少保嘴红齿白,虽然是副虚弱像,却越看越妖异。江昊用指甲尖轻捏他手背,提醒江凡不要太无理的盯视:“他那些姬妾中有一个倒是狐。”

江凡恍然大悟,再看向孙少保时眼里多了些许同情,妈是怪老婆是妖,真是可怜。

朱少保倒像是个对祸福转换颇有研究的,与江昊一来一往对谈中,倒是有些真知卓见,只可惜他身体不好,讲上一会便要靠向后面休息一番,仆人们又是端茶递水又是为他擦汗漱口,搞得旁人看着都替他难受。

朱少保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在庄上行走一圈便体力不支,盯着江昊看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江凡在一边看得极不顺眼。他们在厅前谈了一晌,那个孙先生终于到了,朱少保代为介绍,这个西席姓孙名问,字契天,正是那个领江凡与江昊回来的自称为朱家庄庄主的孙契天。

孙问故意呵呵而笑,向是与江昊江凡是旧相识般:“您二位是怎么遇上朱庄主的啊?”

那还用问?你们跑了我们自然就遇上了。江凡白了他一眼,不爱理会他,这人,白长了张尊贵面孔。

孙问自觉的向主人坦白:“今日在庄外与他们兄弟是初相识,只因为寻亲迷路,我想着老夫人,”他背对着江凡,江凡却觉得他是在向朱少保递眼色:“便将他们带回来。”

朱少保叹气,略带怜悯的看向他们,江昊端起茶碗假装喝茶,江凡直直的看回去,被看了个实打实,江凡忽然发现,但凡是动物化身的妖怪似乎眼睛都极漂亮,他自觉自己的眼睛算是大的,与袁九小羊怪乃至这位朱少保比起来,还是要逊色几分,悄悄看江昊,只见他淡然无波的在那细细品茶,似乎什么都没看到般。

朱少保常提的话题就是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好像暗示他们要逃跑一样,见两人无动于衷,于是安排在客房居住。

那只没有嘴的小羊,亦步亦趋的随着主客一直跟到客房,江昊拿着把草逗他在一这吃,时不时的拿手顺一下背部的皮毛,一瞬间江凡似乎年到孙契天眼中闪过阴狠,再看江昊心里也添了几分不舒服,江昊对着个妖怪如何温柔,虽说它也着实可怜,但是想到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江凡压在心里的委屈又隐隐犯酸起来。

孙问一直将他们领进客房,客房造型十分别致,曲径回廊设在屋子里面,弯弯转转,两厢边不是密密实实的纱帐就是屏风,转了几道弯如同在奇幻迷宫中走了一遭。江凡紧张的随在江昊身后,他被袁九那个七彩楼吓怕了,低声问江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江昊嗯了一声,看着前面领路的身影,孙契天手里契着烛台,灯光把他的影子打到两边,忽左忽右忽长忽短,贴着曲折往复的路径窜来窜去,如同粘在墙壁上张牙舞爪的璧画,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心生不安。

江昊悄悄问江凡:“觉不觉得身上冷?”江凡本就是鬼仙,自身阴气重,不觉得冷,如何江昊一提醒才发觉,这房间里的温度对常人来说是要阴冷许多。

好端端的一个客房,里成回廊就好几重,遮来绕去虽然貌似奇幻美丽,其实终日不见阳光,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个老太太,也十分奇怪。”

江昊哼哼冷笑,如果他没猜错,那是个尸变的家伙,本身没什么威力,想必晚上是要到这楼里行凶的。

终于绕了进去,孙问眉开眼笑的为他们备了水倒了茶,活像个勤快的管家:“晚上不要随意走动,若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我,出了门左手边的客厅就是我居住的地方。”

“劳烦孙先生了。”江昊留他略坐上一坐闪话家常,孙问倒是没推辞,从容叙话。

“孙先生不是常人为什么窝居在此呢?”

孙问笑:“江兄抬举了,孙某不过是一介书生,普通人而已。”

江昊不追问他的来历,倒是另有感兴趣的事:“孙先生的故事还没讲完。”

“噢?”

“孙先生讲的因果报应,那个书生变成羊后世世任人宰割,那之前那个羊仙呢?”

孙问皱眉:“哪里来的羊仙?”





第三十六章 夜袭(下)

远处传来梆子声,声音由远及近,显然临近夜半。江昊整了整衣衫,面带微笑:“我也给孙先生讲个故事好不好?”

孙问脸上闪过一丝焦躁后沉着应对:“愿闻其详。”

“也是书生和神兽报恩的事,只是这话说起来有些久远。”江昊隔空开物,凭空扯出一个蓝本,孙问诧异了一下并不说话,江凡知道江昊拿出的必是一本地志。

江昊状若无异的翻着,就好像自书架上随便展开一本小说,展开看上两眼再翻页神态惫懒至极:“这话说起来就远了,好像还是上景帝在位时的事,有一个官至一品的大学士,据说卸任归宁时被天降神雷劈死。”

孙问不动声色:“小的时候我也听过这个故事。”

“那人算不上是大贤人,空有名声而已,暗地里的勾当做得不见得就比别人少,只是赈济、砌坝,倒是公道着几分良心,也做下几件为民的好事,所以按命理不应该遭此劫数。”

孙问嘿然不语,如漆似墨的眼睛看着江昊。孙契天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江凡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一只脚稍稍迈出向前倾,提防着他突然冲过去抓走江昊手中的人物志。

江昊像是对他毫无提防:“这位大官早年前的传闻颇多,总是带着仙幻色彩,传闻曾救过一只上古神兽。仙兽应承过他有一品福禄,便也真的有了一品福禄。早年间,这位大员倒是个满腹锦绣文章的人,可惜做了官重了名利,这方面的功课倒疏懒了,以致于没留下烩炙人口的佳句,确实可惜。”

孙问冷哼“世人常道,人过留名燕过留声,可名声终究只是身外物,清流不入世,入世不清流,多少真豪杰不见经传,像要离那般货色,空得名声又能怎样?唐人文章,世人也只知李白杜甫不认其它,名,不要也罢。”

江昊敛目:“也是一番见解,只是我推过他的命理,这人至少还有三十年阳寿。不知道为什么早夭。”

孙契天面色略显难看:“江兄想必对命理也是颇有研究吧?难道不知道,机械之心生于人,此消彼涨的道理?命是天定也在人为,若是一心向善歹命也有好结局,若是仗着八字为非作歹,业镜照录,命格自然变更。福禄都能有所增减,何况寿数。”

江凡仔细打量他们两人神色,平淡无波中刀来剑往。江昊是通判自然有提调阅览各地地志人物志的权限,只是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孙契天的。

江昊嘴角微掀,一瞬间江凡被那冷艳神情晃得失神,只闻江昊低声呢喃,仿佛在耳畔边轻语,不知道为什么江凡别来别有一种熟悉感。“我一直觉得那人与孙先生很象。”

“江兄误会了,我不识得这人。”

“果真不识得?”

孙问不答,沉色看着江昊。

江昊合上地志,摆弄自己指甲轻轻吹了口气,布满灰尘的桌面被吹出一道清晰纹路:“这人曾经救过一个神物,那是上古时遗传下来的祥兽,这种神兽与世无争,不吃不喝也能存活,只靠呼吸天地精华,便能感召上苍神旨。他们若是与人结契,便要报恩,下凡历劫亦因天赐福祇,只记七天事,所以不为凡尘所动。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七年前无论是恩是怨都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是情是仇全然不记。”

孙问手指紧握成拳。“谁说的?”

江昊似乎并未留意般:“一品大员得了这样神物有如天助,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竟然扒了那神兽的皮,恩将仇报用九转乾钉楔入机要处,铆成一件羊皮袄。”

孙问哈哈大笑:“江兄,我们说的恐怕是一个人,世人传来传去,原本的事情恐怕也就走了样貌。”

“是吗?是因爱生恨?还是求而不得?亦或神兽应承他的并未兑现?”

孙问啪的一声站起来。

“那人可能也自知罪孽深重,用自己三十年阳寿,换那神兽回魂,可惜那神兽再回魂,好像不记得他了。”

孙问目光咄咄的看过来:“江兄想必不是一般人,既然知道的这么深,那么我也不妨坦白对你讲。我就是那羊,谁说只记七年事?谁说不抛下恩怨就升不得仙?有恩报恩有怨结怨。当年为了留下我,他扒下我的皮,让我日日苦挨,如今我折磨他,只是因为前世是他负了我,我今天还回来而已,于他,业报早日结束,可脱离苦海,再不受畜牲道折难。”

“如此说来,孙先生还是为了他着想了?”

“当然。”

“你还是十分在意他的。”

“当然。”

“你们前世诺言可会兑现?”

“当然,我们前世有过许诺,不离不弃,我怎会负他?”孙问话语嘎然而止,而后悠悠道:“虽然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对他还是有情份的。”

江昊似笑非笑,全不放在心上。见过掩耳盗铃的,没见过这么自欺欺的。“我倒是对那个后来得了羊皮的人很感兴趣。”

孙问脸上罩上层黑。

“之后那人,和那只神兽又怎样了?”

外面敲过三更,孙问忽然变得焦躁异常:“能怎么样?那人取了功名,也升任一品大员,他参颏他的老师。像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早早就死了。他和那羊兽的业缘尽了,他败了,那兽自然也离他而去。”

“福祸这种东西,借了总要还的。听说那人多添了三十年阳寿?”

孙问一跃而起,果然探手来取江昊手中地志,被江凡一掌拍到一边,江昊从容收纳起来,见江凡与孙问过招,站在一边揣着两只手:“人算不如天算。”

江昊一语中的,孙契天被激得毛发怒张,三人相持而立,外面忽然声音萧萧,孙问立刻收敛招式也不与他们多费话,转向便向外走。

虽然是不欢而散,江昊立刻扯了江凡隐去身形尾随在孙问身后。只见孙问越走越快,在回廊里兜兜转转很快就没了踪影,江凡问江昊:“怎么办?”江昊掐指算了算,笑道,“没事,一我们先回去,一会他自会找来。”

江昊指尖粘着一截蓝线,学了七彩楼那些鬼化符的小技俩把在孙问身上粘了记号。

三更声响过后,江凡躺在床上,江昊盘膝坐在他旁边。两人静默不语。

不一时江凡便觉得昏昏沉沉,似乎有迷香自鼻底飘过,他带着参精的一截枯枝,虽然不见中招,却如梦似幻般似乎又回来了土地庙。

外面阳光正好,许世伯靠坐在墙角处抠脚趾,手指在趾缝中来扯,一块块角质脱落。江凡单手捂住鼻子:“你这个懒鬼,怎么可能那么久都不洗脚?”

江凡替他洗了一院子的床单和衣服,许世伯只仰头晒笑,胡子长得盖住面孔,本来的样貌分辨不清。江凡劝他收拾打理自己,暗怪难怪他那里诉讼最少,世人一见他这阎王样子,谁还敢辩驳。曾经有狂生烧了纸符与他辩论,他一现身把那人吓得昏死过去,再也不敢扶乩乱来了。

江凡一边打扫床辅一边絮絮叼叼说话,许世伯问他:“你小舅子的前程就这么定了?”江凡不无得意:“那是自然,他升任长安土地,如今也是有了功名的,将来若是再讨个土地婆婆或是找个有本事的姑娘双修,那就两全其美了。”

许世伯笑道:“那他前世的事还能记得一些吗?”

“自然是不记得了,再说,都是过去的事,不记得也好。将来江昊有了出息,我和如意也清闲些。”

“呵呵,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是吧?”

“当然了,老许啊,我告诉你啊,这真是个包袱呀,哈哈,从此以后终于消遥自在喽。”啪的一声,忽然一个水瓢砸将过来,隔着重重床单,看到江昊阴沉着脸瞪他一眼。

那小子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刚刚上任怎么就回来了?江凡一时心窒,江昊的靴子上还有污渍,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一转身又走了。虽然表情生气,那眼神似乎十分伤心,江凡猛的惊醒,心跳骤然加速,刚才那些,不是幻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江凡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仔细打量才发现江昊正压在他身用手捂着他的嘴,“怎么了?”江凡唔唔着说话,江昊嘘了一声移开手,江凡顺着他视线看向窗外,外面一个硕大的影子飘飘乎乎正在靠近,先是在窗棱处闪了几闪,然后又来到门口,也不开门,那影子形状最初淡淡的渐渐变得清楚,似乎已穿门而过,及到走到床前,身形越发清晰,原来是个身上长满黑毛的僵尸,慢慢向他们靠过来。




第三十八章 朱家庄除魔

那僵尸越走越近,临近床边,用鼻子嗅来嗅去。江凡被江昊抱着缩成一团,一点点向里侧移动。

黑毛僵尸两手撑着床沿,半哈着腰,探出一只手指向床里划来划去,那指尖贴着江凡脚面蹭了过去,江凡屏住呼吸,动也不动。感觉陷在江昊怀里,越发的要虚脱了,梦中的场景他记忆犹新,那一年,江昊刚刚上任。

江凡与江昊都隐去了身形,僵尸尖着嘴勾着背坐在床沿上闷头思索。

江昊没有睫毛的眼睛盯着那僵尸后背,僵尸似乎略为所动,回过头来,盯着床角在看。江凡抬起手,轻轻遮住江昊的目光,江昊的眼皮在他手心处轻轻眨动,却没有避开江凡的手,江凡仔细看江昊侧面的线条,越发觉得英俊帅气中透着股冷艳美,像有什么东西直窜进心底堵得他难受,有些话想要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想说什么。

忽然孙契天推门而入,那怪物转头看向门外与孙问面面相觑,孙问脸上神色不定,他本以为会走出院落,也没想兜兜转转竟然回到这里。

孙问微微闭目,两眉之间渐渐开裂出一条窄缝,像是深深的皱纹,实则是天眼。孙问两手在空中虚悬,做了个抓的动作,忽然掌中多出一把宝剑。冲着江凡与江昊隐身的角落刺将过来。

江昊不避反而迎将上去,抱着江凡自剑侧堪堪擦过,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那剑锋便改了方向袭向黑毛僵尸。

尸变的朱老太本来自恃目以待,没想到孙问竟然是想要刺她,立刻吼叫着跳起身,与孙问缠斗在一处。

孙问虚晃一招,低喝“我刺的不是你,屋里有人。”江凡与江昊躲出去时,碰到垂下来的幔帐,那帘子一抖,朱老太也似乎有所察觉,目光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忽然看到孙问后面的头发动了一下,江凡以为她看到他们了,其实僵尸只猜疑而已,她冲孙问呲牙意指身后有人。孙问抬手给她一个嘴巴将她掀翻在地“你不信我?”

朱老太被打得口鼻歪斜,呸的一声吐出口唾沫,里面夹着一颗被孙问打下来的牙齿。朱老对也不管屋里有没有人,非要找孙问算帐,张牙舞爪冲他袭了过来。

孙问气恼“说你看什么看?我已经找来了,你有本事去找他们。”

一掌拍向朱老太后背“你个没用的烂货,给你吃那么多灵丹妙药,朱家集上上下下都被你吃光了,也不见有长进。”

朱老太口齿不清,说话混混沌沌“你每天都是要吃我儿一两心肝,我吃再多人有什么用?灵气都被你吸走了。”

孙问冷哼“是你愿意哺养他的,你大可不必供给。”用剑柄把朱老太拍飞到墙上“你不要在这里胡扰蛮缠,这两个货色你吃了可是大补的。”

“我还不知道大补?你也别蒙我,这是两块难啃的骨头。你若是帮我,我们还是有福同享。”

孙问厌弃的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不然,我就把你那只羊抓来炖了吃。”

孙问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你敢?”

朱老太冷哼“我为什么不敢,你当我不知道,你送了三十年阳寿而它,又被它移送给别人,你不服告到阴司,非要索命,他不能升仙偿的就是你这债。如果我替你把它吃了。”朱老太舔了舔嘴唇,嘿嘿坏笑“你是不是就要回到阴司去领你该遥责罚?”

孙问噢了一声,做明了状“朱老太,原来你想做的是这个地方的应承啊,那也要看我家主人答应不答应。还有,你有没有命走出这里。”

两人互揭老底,江凡与江昊听出这朱老太的来历,她就是青魂的那个恶毒婆婆,为人性情狡诈阴损,坏事做尽福寿透支得一干二净,注定未来三世无子供奉冻饿而死。又是那个“仙姑”教了她破解的法子,把一家人上上下下钉死在墙上,做了法事便能做她“长长久久”的阔太太。

两人从内房打到外室又打到院落,孙问把朱老太打得落花流水,修眉善目的朱少保立在一边苦苦哀求“孙先生,手下留情,饶母亲一命吧!”孙问于朱家虽然是西席的名份,实则却掌握着供养大权,朱老太凡事受制于孙问,心有不甘,孙问嫌弃她办事不利,迟迟不能鼓动一众鬼魂去造反,借这契机彼此都想把对方铲除干净。

朱少保无论怎样哀求,孙问都不理会,于是朱少保用灵火燃了自己的魂魄,自身体里发出强光罩在孙问身上,孙问受不得那气压压迫,只得落荒而逃。

江昊与江凡显了身形,只见朱少保抱了老妇人哭泣“妈,你怎么了?”

“我饿~我饿~”

做儿子的便伸出一只手让老太太啃,“母亲大人,是做儿的无能,不能再搜罗来食物。”老太太吃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把儿子的话听到心里。

江昊一步步逼近朱少保,周围空气自江昊身周打出旋涡袭向身后房屋,那曲廊回转的客房便如同被风刮走一般飘零破散。

“你欠她的?”江昊眯着眼看朱少保。

“不欠。”朱少保摇头,他欠所有人的,唯独不欠母亲。“为人子当尽孝道。”

“他把你变成这样你也不介意?”朱少保摇头,朱老头忽然似有所感,眼眶渗泪,江昊嫌恶的看着她,这老太太一生没做过好事,该有恶报,难得给了他个孝子。

江凡与江昊立在一旁,这时朱家豢养的另外一只狗颤颤跑了过来,经过江昊身边,就被江昊一脚踹飞。江昊生来恶狗,狠狠瞪一眼那物什,只见它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江昊比剑到朱老太面前,“听我一席话,速速回地府消你的业障,不然让你魂魄散。”

朱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活人,妖魔鬼怪一群,只有那母狗是个活物,刚刚产下崽,经不得踢,不一时便翻着眼儿死了过去,自它身上脱离出一只女子,长长吁出口气,瞪向朱老太双手比成钩状袭了过去,朱少保把她震开“你又来做什么孽?”

女子哀哀戚戚悬在半空中“我的夫啊,你不认得我了?”身后一条毛绒绒的尾巴甩来甩去,朱少保避开眼神不与她对视频“你天生善妒,害死我姬妾儿女无数,如今又想加害母亲?”

那女子正是朱少保正妻,听了这斥责,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吗”“没有。”他亲眼看见妻子被母亲一碗酒鸩死,“于是你死后就变成鬼去闹她?”朱双保双眼通红,若不是她去闹母亲,母亲也不会请什么仙姑来降鬼,万万不该招来那么个厉害家伙,是孙问找来一只母狗,把她魂魄困在那里,不得出脱。

“没有我,他们也会找上你母亲的。”正妻哀哀哭泣,“我在这狗身子里,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朱少保当然知道,可是他也很惨,一家老小被母亲活活钉死在墙上,她弄了一墙的人陪她,却一点悔意都没有。

“那个孙先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你如今脱了身形,能走便走吧。”

“不,我们是夫妻,要走一起走。”

孙问嘿嘿冷笑“我这辈子是走不了,若是你能游过那条河,便逃了性命吧。”

妻子见劝他不动,犹犹豫豫渡到园门处,这样的丈夫活着时只听母亲话死后眼里也只有一个妈,不是个可以依脱的良人,离了他也罢。她是畜牲脱形,园子里处处都有法门,于她来说若想脱离,就要游过罪池。扑的一声跳了进去,那池水里她的冤孽正等着她,那些害过的丫环和姬妾,纷纷探出骷髅手掌要扯她下去,她占的是独宠却无子,活着时在这里人面前泼性毕露,死后都要一一报应回来。

江昊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看了一场大戏,闹闹哄哄却与己无关,无论是薄情的还是有情的,似乎都拿得起放得下,为什么有些人偏偏执著不放?江昊回头看江凡,江凡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我去找那只羊。”

于孙问来讲,那个或许也是他的命门。

江昊点头“好。”余光中苟弟自角度里窜将出去,咬住朱少保正妻后颈往岸边拖,呜呜着大叫“老婆~”罪池冤魂拖着它也一点点下沉。

江昊轻轻撇了下嘴角,径自走到朱少保母子面前,抽出诛妖剑,比在朱少保头顶。朱老太忽然如梦初醒般号啕大哭,朱少保闭上眼“母亲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来世你若不生养我,我也供养你。只要你还认我是儿,我愿意为你挡天遣,哪怕是灰飞烟灭。”

在朱老太哀嚎声中江昊毫不迟疑的落下了剑。

朱家庄一场血战,朱昊赢得毫无悬念,无数鬼魂自朱家集接应而来。从土里冒出,自池水中涌出,从门缝里一点点挤出来,无论是吊死鬼还是水鬼,无一不夺茳昊而来,朱老太一死,尽数而出,似乎处处有鬼做怪,又似乎背后有一个阴蔽在暗处的主人做阵,他们个个倾尽全力。

待至天明,江昊收拾干净,地上残骸累起数尺高,江昊才记起,江凡竟然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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